三公主隻是偽裝,不如說這孩子真正該被稱為七皇子。沒錯,東寧公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子。承安帝的孩子基本是沒登基前出生的,後來他愛嗑丹藥,也愛光顧後宮,但不想要子嗣,因此每每寵幸,都得賞嬪妃避子湯。東寧的出現是個意外。皇帝半醉,臨幸了個小宮女,忘了給湯,居然一次就讓其有了身孕。承安帝本來不高興,但轉念一想,老來得子,不恰好證明自己身強體健嗎,於是他又得意了,給宮女升了個很低的位份,命令她必須將孩子生下來。皇帝下了令,她要是敢墮胎,掉腦袋的就不止她一個,還有她全家,可萬一生個皇子,承安帝對兒子什麽態度,宮中誰人不知。宮女無法,求到太後麵前。太後允了她,這孩子生下來隻會是公主。於是“三公主”就這麽出生了。宮女身體不好,在孩子出生三年後去世,東寧就被太後接到身邊,以公主身份平安養大。沈子衿唏噓,做承安帝的兒子是真不容易,每個皇子為了保命,都各有各的不尋常之路。東寧不僅是女裝大佬,還是偽聲大佬,可能也有童音的加持,雖然他的聲音聽著並不甜美,但也沒人懷疑他不是個女童。太後慢慢撚動手中的佛珠:“再過幾日,哀家想閉門禮佛,昭兒啊,讓東寧去秦王府住上一段時間可好?”楚昭:嗯?太後閉門禮佛,和東寧住哪兒有什麽直接關係?橫豎照顧東寧的也是宮人啊。雖不明緣由,但太後開了口,又不是什麽大事,楚昭當然得應下:“自然可,太後告訴我日子,到時我派人來接東寧。”太後欣慰地笑了:“好好,東寧,還不給皇兄道謝?”東寧乖乖巧巧:“多謝皇兄。”孩子才六歲,卻已經十分會做人,竟也不把沈子衿落下:“給皇嫂添麻煩了。”皇家處處是人精,沈子衿忙道:“沒有的事。”楚昭猜不到理由,沈子衿倒是能揣測一二,東寧年紀小,跟幾個皇子接觸不多,和已經出嫁的公主們更沒多大來往,頂多逢年過節時見一見,也就是說和哥哥姐姐們都不親近。太後年事已高,孩子養在身邊養出感情,她自然要給東寧以後做打算,東寧又是假公主真皇子,太後少不了想給他找個靠山。沈子衿和楚昭在慈寧宮坐了會兒,太後賜下一對玉如意,和兩尊據說經過高僧開光的佛陀小像,時間差不多,二人起身告辭。接下來麵前皇帝,才是今兒的重頭戲。皇帝在暖閣接見臣子的地方見了他倆。這是沈子衿頭回見承安帝,客觀來說,承安帝長得並不醜,甚至看得出年輕時還有幾分英俊,國師煉的“長生丹”別的不說,表麵上的駐顏效果還不錯。但他的眼神光是掃過來,就讓人渾身不舒服。楚昭在皇帝麵前不自稱“兒臣”,隻稱“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沈子衿自然是跟著他一起。“臣等拜見陛下。”承安帝也沒有跟他倆寒暄的意思,賞了東西,就跟楚昭開門見山:“回京歇了這麽久,該出來做事了,巡防營交給你,替朕管著,三日後來上朝。”他語調慢條斯理,帶著上位者的天然習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和楚昭說話,仿佛隻是漫不經心在打發個小玩意兒。他帶著褶皺的眼皮耷了耷:“無事的話你們就退下吧。”楚昭權當沒看見他的態度,俯首行禮:“是。”說了這話自然是要退下了,他腳步往外挪,眼看就要轉身,沈子衿卻突然抬手一拜:“陛下,草民有事相求!”皇帝被他這個回馬槍殺得一愣,訝異抬眼,正納悶什麽事,還突然自稱起草民來了,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發現,楚昭居然也是滿臉驚訝。哦?連楚昭也不知道沈子衿會來這麽一出?皇帝頓時玩味起來,有了興致,身子都微微前傾,坐直了:“何事,不妨稟來。”第18章 沈子衿躬身而拜,頭壓得很低,楚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又忍住了,硬生生掰回側過的身子,默不作聲站在一旁。但他眉頭輕蹙,顯然是生壓了情緒。承安帝把他倆反應看在眼裏,他手腕上也掛著一串太後早年給的佛珠,承安帝盤了盤珠子,好整以暇等著沈子衿開口。“陛下。”沈子衿言辭懇切,“草民苦讀四書五經,隻想有朝一日能報效朝廷,報效陛下,但囿於病軀,無緣科舉,實乃草民終身憾事。”感謝大齊架空得非常混雜,曆史名人在這裏都留下影子,四書五經真有,沈子衿也是真看過。作為文科生,沈子衿在大學裏也比別的同學卷,閱讀量令其餘人望塵莫及。沈子衿從袖子裏摸出張紙:“這是草民所著的文章,若能得陛下一觀,再無遺憾。”承安帝頷首,太監便把文章捧到他眼前。沈子衿這篇文章寫得很巧,避開了所有承安帝的雷區,絕不妄議朝綱,也不會影響誰的利益,隻是模棱兩可畫了點民生的餅,剩下的內容看似憂國憂民,實則全在拐著彎誇皇帝英明神武治下有方。文人若要寫文章拍馬屁,水平不夠太功利的,會為其他人所不恥,而沈子衿此篇用詞華麗,行文流暢漂亮,但拎出去都值得謄寫,顯然是非常高水準的含蓄馬屁文。看得承安帝通體舒暢,皺紋都淡了。一紙彩虹屁,對承安帝專用道具。承安帝神清氣爽:“不錯,不錯,能寫出這樣的文章,卻無緣科舉,倒是可惜了。”沈子衿垂著頭,嗓音竟還顫抖起來:“能得陛下讚賞,已是草民畢生榮幸。”楚昭看起來終於憋不住了,插話道:“你身子不好,做官日日早出晚歸,哪有時間養病,也不必太遺憾,在王府裏好好顧著身子就行。”雖然是安慰人的話,但沈子衿明顯是個有抱負的文士,楚昭這麽說不是更戳他的心窩嗎?果然,沈子衿肩膀顫了下,沒有應聲。承安帝心頭一動,愛玩權術把控人心已經刻在他骨子裏,這麽好的挑撥離間機會送到手上,他怎麽可能不用。“秦王說的什麽話,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有誌之士畢生心願,讓他困在後宅裏,分明是委屈了他。”語氣非常向著沈子衿,好似一個為他著想的親切長輩。楚昭看起來有點焦躁了,眉頭緊鎖:“可他身體確實不適合做官。”承安帝把佛珠往桌上輕輕一按:“誰說的?”“不過是身體抱病需要修養而已。”承安帝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沈子衿麵上鎮定,但實則緊張地動了動手指,意識到手指顫動時還努力克製住了,不想讓小動作節外生枝,帶來什麽麻煩。承安帝慢慢把佛珠收回來,一顆顆撚動,菩提子磕在一起的輕響在沉默的環境中格外沉重。皇帝半晌沒說話,楚昭掩去眸中的神采,似是隨口一句:“起碼還得養個一年半載,寫文章這種費心力的事不適合他。”文章,筆杆子……啊,承安帝想到了合適的位置。“朕最是惜才,子衿啊,讀的書不能浪費了,來翰林,適合你。”皇帝一錘定音:“侍讀學士,如何?”沈子衿緩緩睜大眼,激動得嘴唇囁嚅顫動:“陛下,草民何德、咳咳!”沈子衿似乎由於太激動導致身體不適,按了按心口,承安帝看他確實弱不經風,反而更加放心,非常大氣:“賞你的就接著,朕還許你一年時間養病,子衿,朕等著你大展宏圖啊。”“謝陛下隆恩!”沈子衿作勢要大禮跪拜,但身體晃了晃,險些站不穩,被楚昭撈住胳膊,沒拜下去。這麽一打岔,皇帝見縫插針繼續彰顯自己的格局,擺手:“,不必再拜,你緩一緩,可別傷了身子。”楚昭扶著沈子衿,幾番欲言又止後,最終歎氣:“陛下,臣等告退。”承安帝端過茶盞,端得是老神在在:“嗯。”於是沈子衿被楚昭扶著退出了暖閣。兩人走後,皇帝不急不慢以瓷蓋點茶,似是自言自語:“秦王妃和秦王看著,未必是全然一條心啊?”太監總管全公公聞弦知雅意:“世家公子們讀了書都是想做官為陛下盡力的,他卻隻能困在秦王身邊,心中怎麽著也該難受。”皇帝茶蓋一扣,掀掀眼皮:“如此說來,沈子衿該埋怨賜婚的我了?”“哎喲哪兒能呢!”全公公臉笑成一朵菊花,“您賜什麽都是他的福分,他要怨,也該怨在後宅裏折騰他的人啊。”皇帝愛聽他捧,看似斥責實際哼笑:“你這嘴啊,什麽都說得出來。”全公公自然是繼續賠笑。“罷,他倆之間有嫌隙,對朕來講是好事,日後或許能有用得上沈子衿的地方。”承安帝,“要你準備的人送去了嗎?”全公公彎腰低頭:“早已備好,現在應該在宮門口候著了,陛下等小福子回來複命就成。”承安帝頷首,安排這麽一手,之後兩人之間的齟齬應該會變得更大。而另一邊,楚昭扶著沈子衿走出一段後,沈子衿才道:“王爺,我沒事了,不用勞煩你了。”楚昭頷首,鬆開手卻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麽沉默著並肩行走,氣氛似乎有些僵硬。但實際上他倆憋笑憋得很辛苦。沈子衿在掌心掐了兩回,才維持了臨時演員的素養,把表情繃繃住了。什麽沈子衿心懷大誌激動得無以複加、什麽楚昭驚訝萬分暗自不滿,演的,全是演的。從踏進暖閣開始全是他倆商量好的劇本,一切都在計劃之內,甚至都不需要備用方案出馬,皇帝就把侍讀學士的位置送了上來。尤其皇帝自以為是的表情,最讓人忍俊不禁。太過順利,演戲的刺激和成功後的喜悅是真害他倆想笑出聲。可惜宮裏到處都是皇帝的眼線,他們並不能立刻慶祝。不,也不是不行,雖然不能說話,但他們還可以用眼神啊。沈子衿試著朝楚昭投去一瞥:王爺,演得真不錯!楚昭眼睛一眨:謬讚謬讚,還是世子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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