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北方大陸各地的同僚,都已經將搜集來的狂獵信息傳遞給我了……”德魯頓了頓,“除了亞甸的,需要再聯係聯係……”


    “不用了……”亨·格迪米狄斯開口打斷,“亞甸現在和科德溫已是敵對狀態,不要給孩子們再找麻煩,就說說你現在搜集到的那些就行。”


    德魯微微頷首,口中念誦幾個音節。


    “呼~”


    一陣微風吹過,兩個男巫麵前立時出現了一副簡單金色魔力線條組成的圖畫。


    細看過去,正是北方大陸的地圖。


    “二月七號,亨佛斯聯盟的瑪琉爾,幾個農夫從酒館出來,見到冰藍之光輝耀天空……”


    “二月十六號,希達裏斯的布利梅沃德……”


    “三月一號,瑞達利亞的莫瑞維爾……”


    “三月二十九號,科維爾和波維斯王國的艾德·基納威爾,一個獵戶死在了冰霜魔法之下,一大片領地滿是蹄印和霜凍的痕跡……”


    “四月八號,泰莫利亞的浮港,狂獵第一次大範圍地被人目擊到,疑似遠超大師強度的水元素禁咒,毀滅了一座泰莫利亞設立在當地的交易中心……”


    “四月十一號,瑞達尼亞的龍城……”


    德魯的手指在浮於半空中地圖上,一一輕點,一個個連線,也將所有疑似與狂獵相關的信息聯係在了一起。


    亨·格迪米狄斯微微皺著眉,視線跟隨著男巫的手指移動。


    “四月三十號……”德魯頓了頓,語氣複雜,“五月節當天,泰莫利亞的艾爾蘭德,遭到從天而降,各係魔法的襲擊,每一個都不弱於大師級,城池裏的建築毀壞了十分之一,死亡了近萬人。”


    “五月二十七號,科德溫洛桑戴爾,也有農夫目擊到,但我們的人前去確認之後,發現隻是那個農夫醉酒之後的妄想。”


    “以上就是搜集到的所有關於狂獵的信息了。”


    語罷。


    亨·格迪米狄斯整個心神都沉入地圖之中,眼神在金色的點位之間,來回移動,似乎想發現一些規律。


    “哪幾個地點可以確認是狂獵的行蹤?”


    “隻有四月八號的浮港,還有四月三十號的艾爾蘭德,”德魯的手指在魔法地圖上連個相距並不遠的地方點了點,又解釋了一句,“浮港當時是白天,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艾爾蘭德雖然是黑夜,不過……”


    德魯看了亨·格迪米狄斯一眼,道:


    “艾林——那個天球交匯前擊敗了所有貓派學徒的獵魔人——堅持認為那是狂獵,艾爾蘭德的魔法顧問在災難之後,檢驗地麵上殘留的魔法痕跡,並前往浮港做對比之後,也確認了這個結論……”


    “說到這……”


    德魯相視突然想起來一樣,補充道:


    “浮港……狂獵出現的時候,狼學派獵魔人艾林還有獵魔人大師維瑟米爾,也同樣都在浮港……”


    “也就是說,目前確定狂獵出現的地點,狼學派的兩個獵魔人都在?”亨·格迪米狄斯眉頭擰得更緊了。


    “是的。”德魯點點頭,笑了笑道,“他們的運氣可真差,連著兩次碰到這種傳說的怪物……也說不上運氣差……獵魔人艾林因為其‘拯救’了艾爾蘭德,被當地的大貴族梅林公爵授予了爵位……”


    “據說梅林公爵還因此邀請狼學派,遷移到艾爾蘭德。”


    “激進派那裏這次怕是要急瘋了,他們估計這時候都在想著怎麽對付那些獵魔人呢……”


    “嘖嘖……又是挑起了戰爭……又想影響阿德·卡萊的政局……現在還要對付狼學派……”


    德魯有些幸災樂禍。


    學院的激進派男巫一向非常惹人厭惡。


    不僅極為排他。


    而且。


    什麽魔力即是權力……人類天賦奴役異種之權……由長生者領導的政體才是最理想的政體……


    種種野心勃勃的論調公然違反了,天賦與技藝協會初創時與貴族、其他種族的契約,還因其學說強烈的煽動性在學院內蠱惑了不少懵懂的學徒。


    搞得近些年學院裏烏煙瘴氣。


    學生們都隻關注畢業後的去向和地位,既好鬥自大,又汲汲營營於權力。


    不僅實力不斷退步,年年輸給隔壁艾瑞圖薩的小女孩,還給學院增加了不少仇敵,更是在需要靜心鑽研的學術上,一事無成。


    激進派的男巫們簡直堪稱學院裏的毒瘤。


    可惜院長老了,漸漸放鬆了權力。


    甚至因為激進派的壯大,前段時間立場還真的向他們偏移了。


    要不是天球交……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德魯再也想不下去了,心裏歎了口氣,視線重新匯聚在院長身上。


    這時他才發現亨·格迪米狄斯沉默著,似乎並沒有聽他那些可以抱怨,給激進派上眼藥的那些話,連以往經常出現的嗬斥“團結”以及和稀泥的語句都沒有。


    德魯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他順著亨·格迪米狄斯的視線,望向金色地圖,思索著自己的剛才的話,沉吟片刻後,猶豫道:


    “院長……覺得狂獵的出現,和狼學派的那兩個獵魔人有關嗎?”


    亨·格迪米狄斯聞言收回視線,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隻是仿佛突然想起什麽,問道:


    “知道那兩個獵魔人離開班·阿德後的路線嗎?”


    “不清楚,”德魯搖頭,“不過範格堡的尼亞,在戰爭爆發前的回信提到過一句,說有兩個獵魔人還有一個女巫在溫格堡的郊外,狩獵了一隻大獅鷲?”


    “女巫?”亨·格迪米狄斯反問。


    “好像是血色的紅狐薇拉女士的學徒,安蒂列家的瑪格麗塔。”德魯道,“需要問問那兩個獵魔人的路線嗎?”


    “不用了,”亨·格迪米狄斯搖搖頭,重新看向地圖,嘴裏喃喃著一個個地名,“艾爾蘭德、浮港、範格堡……”


    隨著他的呢喃。


    在德魯的目光下,金色地圖不受操控地浮現出一根根紅色的魔力線條,以艾爾蘭德為起點,開始鏈接一條條線段。


    艾爾蘭德、浮港、範格堡……


    然後在亞甸最大的城市上停留了片刻之後,直衝亞甸與科德溫交界的城市——弗堅。


    德魯見狀,聯係了剛才的問題,怔了一秒後,迅速跟上了亨·格迪米狄斯的思路,麵色大駭:


    “托馬斯·莫呂和馬卡歐是因為那些獵魔人才失蹤的?”


    “怎麽可能?”


    “狼學派不一直是中立的嗎?”


    “而且……”


    “他們怎麽敢動我們的人!!!”


    “還不確定,”亨·格迪米狄斯打斷,視線匯聚在弗堅上,“暫時也沒有多餘的人手去證實了。”


    “所以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其他人,知道嗎?”


    德魯愣了愣,知道院長是不想被激進派的那些人知道這個消息:“我會保密了。”


    “不過……”德魯想了想,忍不住道,“暫時來不及證實……難道就這麽算了嘛?”


    亨·格迪米狄斯聽到這話,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道:


    “森尼現在在做什麽?”


    “自從他說找到了托馬斯·莫呂和馬卡歐的線索,從阿德·卡萊王城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學院裏麵,謀求傑恩斯遺留下來的有關天球交匯的研究資料……”


    亨·格迪米狄斯冷哼一聲:“讓他和他的人,帶著負責詹巴迪斯塔的空間隔絕屏障的男巫,下午去找帕斯卡。清理班·阿德周邊水鬼的任務就交給他了。”


    “森尼沒問題,給他安排點事情,還能避免麻煩,不過調走負責空間隔絕屏障的男巫?”德魯愣了一下,“天球交匯的成因,現在還沒有發現,萬一再來一次……”


    “考慮不了那麽多了,”亨·格迪米狄斯搖搖頭,“學院需要周邊的村莊、工坊供給必須的物資,議會的聲望也很重要……”


    “那被新王強征的男巫呢?可以找借口讓他們回來。”德魯提議。


    “不行,這樣會讓拉多找到借口針對學院,而且時間上也趕不及,”亨·格迪米狄斯立刻沉聲否認,“每推遲一些時間,班·阿德的損失就會更慘重一分,議會對我們的排斥力量也將更強大。”


    “不能讓新來的國王之手,抓到我們的痛腳。”


    “而且……”


    亨·格迪米狄斯頓了頓,又道:


    “戰爭結束之前,我會一直待在學院,即便再出現一次天球交匯也無妨。”


    亨·格迪米狄斯的語氣平淡,但德魯卻頓時安心了下來。


    是啊。


    上次天球交匯之所以能造成這麽大的破壞,隻是因為他們這些男巫都不在班·阿德。


    現在。


    有魔源,人類最初的術士,精靈法師受選者亨·格迪米狄斯在,不論再來幾次天球交匯,都不會學院造成分毫損害。


    “我知道了,院長。”德魯微笑頷首,“我現在就去通知森尼,也該找些事情讓激進派發泄發泄精力,省得像藍山山腳的野豬一樣到處亂竄,什麽都想拱一拱。”


    語罷。


    德魯立刻轉身向外走去。


    不過正在這時,身後又突然傳來了亨·格迪米狄斯的聲音。


    “事情辦完之後,你再找人去查查維瑟米爾和那個叫艾林的新晉獵魔人大師的行蹤。”


    “凱爾莫罕就在科德溫,他們……總得回來。”


    德魯聽到這話,眼神陡然一亮,立刻轉身。


    他剛剛還以為院長準備將獵魔人的事情,拖到戰爭結束之後。


    畢竟學院的人力現在確實非常吃緊,學徒們的正常授課都遭受到不小的影響。


    這點他也能夠理解。


    不過一向強勢的班·阿德學院,竟然連兩個獵魔人都無法處理,還是令他感覺非常憋屈。


    現在聽上去,院長似乎準備自己上……


    “我知道了,院長。一有他們的消息,我就通知您。”


    “還有其他安排嗎?”


    亨·格迪米狄斯搖了搖頭:“沒有了,你先去通知森尼吧。”


    “是,院長。”


    “吱呀~”


    緊閉的門再次被打開。


    微微泛藍的不自然日光,打在亨·格迪米狄斯的半張臉上。


    “啪~”


    大門隨慣性被關上。


    泛藍的神秘光影消失。


    這時。


    術士兄弟會的中心——天賦與技藝協會的五名成員之一,在世最年長的術士,魔源,人類最初的術士,精靈法師受選者……


    擁有眾多尊貴頭銜的亨·格迪米狄斯,才突然卸了氣一般,露出了一副疲憊的樣子。


    “國王、貴族、術士和獵魔人……現在連狂獵都出現了……”


    歎息聲在空曠的大廳回蕩。


    ……


    走出班·阿德專門用來接待來客的大廳,德魯向高塔林立的方向,從樹木叢生的小路,徑直走了好一會兒。


    等走到第一個需要的轉彎的路口,他突然回頭看向來時的方向。


    “院長是真的老了……”德魯感慨了一聲。


    若是三四百年之前,即便學院像今天這樣擠不出人來,即便那兩個獵魔人僅僅隻是略有一點嫌疑,亨·格迪米狄斯都肯定會一個傳送術,先衝到凱爾莫罕,將那兩個獵魔人抓住。


    然後就在凱爾莫罕的城堡中,在狼學派的眾多獵魔人,包括那個叫索伊的學派大宗師麵前,搜刮他們的記憶,當場審判每一個對班·阿德露出敵意的人。


    “不過也對,若院長還像年輕時那樣,激進派這種違逆術士兄弟會前身——諾維格瑞聯盟‘術士與國家政權的分離’理念基石的派係,又怎麽會在班·阿德學院出現……”


    德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後,繼續向著森尼所在的高塔走去。


    正在這時。


    “……細致地運用魔力…………”


    一旁突然傳來了授課聲,令德魯下意識,看過去。


    許多穿著學徒法袍的孩子,正運用不熟練的魔力,在不破壞白色軟殼膜的前提下,用法術剝去雞蛋的外殼。


    “素材處理課啊……”德魯嘀咕了一句。


    這節課是用來鍛煉處理素材能力的基礎課,同時也能訓練學徒的魔力掌控能力。


    不過以學徒的水平,此刻自然是雞飛蛋打。


    輕笑一聲搖搖頭,德魯繼續前行,沒多久樹木掩映的道路頓時一空。


    藍色的光幕籠罩整個學院,影影綽綽間,林立的高塔若隱若現。


    這就是能隔絕空間異常錯位和波動的“詹巴迪斯塔的空間隔絕屏障”。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


    德魯突然想到了剛才見到的素材處理課。


    這龐然的藍色光幕,此時遠看著像被剝了殼的生雞蛋。


    脆弱仿佛得輕輕用指甲一劃,便會流出蛋清和卵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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