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炙烤著大地,一條崎嶇的小路貫穿南北,村落稀稀拉拉的茅草土坯房屋就坐落在這條狹窄的路兩側。


    雖然因為炎炎夏日,白天會留在屋外的人也不多,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


    站在村口望過去,一個人都沒有,整個村子都像突然荒廢了。


    敏銳的獵魔人感知發出異樣的警報,走進村子後,無數視線穿過門縫、窗欞、鎖眼、牆頭……打量著他們——傭兵打扮的兩個獵魔人。


    “你覺得是什麽人?”維瑟米爾牽著馬,目不轉睛地向前走,就像這些視線不存在。


    艾林輕輕撫摸了下不安噴著響鼻的母馬:“德瑪維二世……或者亞甸的某個大貴族?與我們而言,沒什麽差別。”


    “在弗堅那裏就引起不少人注意了,昨晚留下的痕跡又太多太明顯,現在才找過來,已經算是我們隱藏得很不錯了。”


    “那倒是。”維瑟米爾點點頭,猶豫了一秒,問道:“不會有影響吧?”


    “不會。”


    艾林搖頭:“你也說了,從來沒有人能收服大獅鷲,隻要我們自己不承認,誰會相信過去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會在現在發生呢?”


    “也對,”維瑟米爾鬆了口氣,“這誰能想到呢?”


    “我親身經曆這一切,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剛剛竟然是從大獅鷲強壯的羽翼下來的。”


    維瑟米爾臉上還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第一次飛上天空,還是以這種方式,這種載具……


    將大獅鷲踩在腳下,感受著足底傳來強勁的心髒搏動,與雲氣、狂風和高山肩並肩……


    維瑟米爾回味地咂了咂嘴,他覺得自己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個特殊的時刻。


    注意到維瑟米爾臉上的表情,艾林笑了笑。


    其實……


    就算有人猜到了又如何?


    恪守中立或許曾經為狼學派遮擋了很多風雨,維係學派的穩固無數個日升月落。


    但現在已經不是過去,獵魔人教團剛分崩離析的時候了。


    獵魔人試煉死亡率接近零之後,學派獵魔人的數量必然暴增,勢力和實力急劇提升後,怎麽可能還能恪守中立下去。


    這是不切實際的。


    艾林甚至都不需要做太多推演。


    僅是試煉死亡率的消息暴露出去後,就肯定會有無數貪婪的目光聚焦過來。


    恪守中立到那時隻會被誤認為懦弱,引起群狼環伺和分食。


    唯有強硬地應對,才是唯一的出路。


    當然亮出肌肉並不急於一時,現在更重要的還是積蓄力量。


    隻不過獵魔人世界信息傳遞速度太慢,人類觀念和印象的轉變也很慢,改變總得一點一點讓世人知道,才能減少未來的仇敵,避免麻煩。


    現在這個時機其實就不錯。


    收服大獅鷲與個人實力關聯太大,不像試煉死亡率,沒有太多有利可圖的地方。


    本質上違背了恪守中立的原則,卻因為沒有接受賞金,沒太多地方可以指摘,甚至因為學派和科德溫的矛盾,不牽扯其他勢力,更不可能引發整個北方大陸的強烈抵製。


    唯一令人有些顧忌的就是亞甸這邊知曉或猜測到之後的反應了。


    說實話,現在還是隱藏,做個小透明慢慢積蓄實力對學派比較有利。


    但相比較起來暴露的風險,還是收服大獅鷲,讓科德溫無論是貴族還是男巫都騰不出手來,更有利一些。


    “吱呀~”


    係韁繩於旅店門前的馬廄,推開木門。


    前幾天老板娘見到艾林和維瑟米爾歸來後,都是立馬迎上來噓寒問暖。


    但今天她雖然和往常一樣,站在吧台後麵擦杯子,隻是動作看著僵硬又小心。


    聽到門開的聲音,抬頭看見兩個獵魔人之後,眼神滴溜溜地直轉,像是在提醒他們。


    艾林掃了眼屋內。


    過去一杯酒吃一整天的農漢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腰佩長劍,身穿製式皮甲的軍士。


    十幾個人,各點了一杯酒,將旅館坐得滿滿當當。


    隻是那酒水分明絲毫未動,也不知道是嫌棄,還是有紀律上的要求。


    見到兩個獵魔人,靠近門口的兩個隻配劍未配甲的男人對視兩眼,打量著獵魔人的身後,似乎在等待第三、第四,乃至第九人,所以沒有立刻起身。


    不過艾林和維瑟米爾卻沒有搭話的打算。


    對了一個眼神後,麵不改色地在十幾對視線下,走上了“吱呀”作響的陳舊木梯。


    “你猜得沒錯,艾林。”維瑟米爾走上二樓後,撇了撇嘴,“國王‘請’我們對付大獅鷲……”


    “請”字音調奇怪,顯然是故意。


    艾林聳了聳肩,正要說話。


    “咚咚咚~”


    身後樓梯間傳來了沉重地腳步聲。


    “兩個人!”維瑟米爾輕聲,然後使了一個眼色,問怎麽辦。


    艾林回了一個眼色,彎曲小拇指和無名指,虛空畫了一個倒三角。


    維瑟米爾回頭看了一眼樓梯,思考了一秒後,無奈地點點頭。


    兩個未配劍的男人走上了二樓,毫無防備地像是在標明某種態度。


    見到兩個獵魔人站在樓道口似乎在等他們後,眼睛頓時一亮,連走兩步上前似乎想說什麽。


    艾林和維瑟米爾幾乎同時,湧動體內的魔力,彎曲小拇指和無名指,虛空畫了一個倒三角。


    亞克西迷惑法印。


    兩道白光瞬息間便籠罩了兩個男人的腦袋。


    艾林正對著的男人立刻停下了腳步,但維瑟米爾施術的那個愣了一下後,頓時大驚失色,驚駭地張口似乎想喊人。


    “啪~”


    電光火石之間,維瑟米爾上前兩步,右手一拍那人頸後,然後將暈過去的男人,慢慢放在了地上。


    艾林豎了個大拇指。


    維瑟米爾沒好氣地翻了白眼,擺擺手從那男人的衣領裏翻出了一個銀色護符,然後又原路放回去,歎了口氣,咕噥了幾句似乎在抱怨自己運氣太差。


    艾林見狀又笑了兩下,然後麵向那個被催眠的男人:


    “向我訴說你們的來意,還有我們一直在這裏,沒離開過。”


    頓時。


    “兩位閣下,我代表某位貴人,邀請幾位……”那男人頓時高聲,熱情洋溢地介紹起來,雖然他麵前的人已經走到了樓梯口。


    艾林耳朵動了動,聽見樓下沒什麽動靜:


    “趁沒人發現,趕緊收拾好離開吧,被人追到那片小樹林裏,還是挺麻煩的。”


    維瑟米爾點點頭,然後兩人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隻留那個不知姓名地男人在二樓長廊,聲音高亢熱情。


    說是收拾東西,但其實就是拎幾個包罷了,獵魔人遊曆四方,隨身攜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


    變成為玉像的幾個獵魔人攜帶的東西加起來倒是不少,但都是些雜物,有價值的不多,無需攜帶。


    也多虧了威戈佛特茲的化形封器咒與原著中不同,年輕獵魔人的狼學派製式皮甲衣物都同玉像一道被縮小。


    所以他們隻需要把價值最高,特征也最明顯的幾把銀劍帶上就行。


    至於留下了痕跡該怎麽辦?


    這本來就沒辦法避免的,畢竟七個年輕獵魔人的馬還遺留在旅店,大獅鷲也隻有兩個可以抓物的爪子。


    馬兒可以留下些錢財,希望老板娘能照顧好,等解咒之後,再回來,找機會騎走。


    至於痕跡什麽的……


    以後大獅鷲都不會再襲擊溫格堡了,亞甸的人難不成還能上趕著送錢過來?


    “走吧!”


    不到五分鍾,兩個獵魔人拎著幾個布包走出,對視一眼之後,翻身從艾林房間的窗戶離開。


    “希律律~”


    馬匹長嘶,混雜著急促地馬蹄聲迅速遠去,驚動了旅館內正仔細聽著二樓動靜的士兵。


    “怎麽回事!”


    “有人騎著馬跑了!”


    “那二樓,長官們在和誰說話?”


    “怎麽辦?追嗎?”


    ……


    領頭的長官都在二樓,無人下令,以至於十幾個人混亂不堪地簇擁在一樓,不知所措。


    許久,才有人結束了混亂。


    他們一邊向二樓極奔,一邊大喊:


    “約爾爵士!卡恩爵士!”


    “嗯!!!快來人,卡恩爵士被人打暈了!”


    “約爾爵士,發生了什麽?”


    ……


    而此刻,艾林和維瑟米爾騎馬的身影,已融化在璀璨的夕陽中。


    ——


    剛入夜。


    三隻黑色的蠟燭被點燃,黑暗中燭光搖曳。


    幽深的花園空地,粉筆在光滑的石板地麵上描繪著精靈曆黃道帶“維卡”(節日)的八個符號,燭台則分別擺放在代表五月節、收獲節和幽樂節的符號上。


    在黃道環內部,粉筆構成了另一個較小的環形,上麵點綴著魔法符號,並圍出五芒星的圖案。


    距離五芒星的圖案不遠,艾林正仔細看著解咒儀式的儀式陣構成。


    是的。


    雖然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但狼學派的兩個獵魔人大師已經帶著七個玉像,來到了艾爾蘭德的梅裏泰莉神廟。


    黃昏在溫格堡外的小村莊,不到兩個小時,就飛到了瑪哈坎山脈的西側。


    而這在一個多月前,卻花了艾林灰頭土臉、露宿荒郊野外將近一周。


    嘖嘖!


    這強烈的差別可比從大獅鷲的巢穴回旅館外小樹林的感覺,要深刻多了。


    另外。


    他們還得到了一個禦使大獅鷲的經驗:傍晚快天黑的時候降落,是最不容易吸引人類注意的。


    “怎麽每次見到你,都和詛咒分不開關係?”


    伊安娜將三隻小巧的鐵製三腳架分別放在內環的三個符號上,側頭看了艾林一眼。


    複雜的視線,令艾林都有些窘迫。


    化形封器咒並不是什麽詛咒,而是一種封印法術。


    他想這麽說。


    不過想了想,這兩者的差別其實也不太大,都是暫時不致命且限製受術者的行動。


    而且看梅裏泰莉神廟大祭司伊安娜的表情,也不是抱怨,反而調笑,逗小孩的意味更重一些。


    要不然怎麽不說一來就躲在角落,在黑暗中藏著身體的維瑟米爾呢?


    因此艾林也就沒有開口,省得又被伊安娜古怪地誇獎什麽“誒呀!艾林大師懂得可真多啊!”、“一個月不見,真的長大了,連這麽偏僻古怪的法術都知道啊!”、“嘖嘖!不愧是艾爾蘭德的騎士,真厲害啊!”等等。


    何況伊安娜雖然嘴上調笑著,但艾林帶著幾個玉像一來神廟,都沒說什麽事情。


    事務繁忙的梅裏泰莉神廟大祭司伊安娜知道消息後,立刻就趕了過來,親自迎接他們。


    然後知曉他們的來意後,立刻挑選好合適的解咒地點,在聖像室前的花園中安排好解咒的一切事項。


    艾林能感覺到……


    伊安娜並不是因為薇拉的關係,才如此積極,而是真的很看重他,很親近他。


    “伊安娜嬤嬤,你別說了。”


    “小心因為你的話,艾林下次不願意來了。”


    小祭司萊莎也在旁邊觀摩,聽見大祭司陰陽怪氣地,嗔怪道。


    這一個月裏,她與伊安娜的之間的關係似乎親近了很多。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大祭司笑眯眯在每隻三腳架頂端放上水晶。


    水晶的切麵與三腳架的構造剛好吻合,意味著它們擺放的位置不會有絲毫差錯,要保證這種精度,這水晶和三腳架雖然看著不起眼,但花費必然不非。


    不過經過大祭司的檢查,威戈佛特茲真的沒動什麽手腳,解咒的器具都是最頂級的。


    若是一個不了解威戈佛特茲的人,譬如維瑟米爾,或許會覺得他是真的在彌補關係,想要交個朋友。


    不過熟知威戈佛特茲在原著中經曆的艾林卻非常肯定他一定別有用心,而且所圖不小。


    隻是艾林現在還沒想清楚威戈佛特茲在圖他什麽?


    原著中威戈佛特茲醉心於權力與力量。


    艾林和狼學派肯定無法給一個術士兄弟會中驚才絕豔的魔源以權力。


    “那就隻能是力量了。”艾林看著伊安娜將小巧發白的玉像放在五芒星的正中央,心想。


    “嘩——”


    蠟燭突然開始熊熊燃燒,打斷了艾林。


    水晶的切麵亮了起來,閃現出一道道光束。


    那些光束朝小雕像射去,其色彩很快由綠轉金,片刻後又變為透明。


    正在這時。


    “噠噠噠~”


    花園通道盡頭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南尼克匆匆走了過來,神色焦急。


    艾林注意到,她走來的時候有意多看了他幾眼。


    “怎麽了,南尼克祭祀?”萊莎好奇地問道。


    “老公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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