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小子還想不想在公會裏混了啊?上個禮拜就跟你說要你換裝備,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又是一個窗口抖動,魔獸的公會老大緊接著又甩出一句話:“不想幹趁早滾!敗類。”


    林天青盯著屏幕上的對話框,狠狠地吸完最後一口煙。然後啪啪打出一句話:“明晚之前我能搞定。”接著關掉qq,踢開椅子走出網吧。


    網吧坐落在一條破敗的小街上,午夜剛過一刻鍾,路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十一月的冷風呼呼地吹著,隻裹著一件單薄風衣的林天青冷得打了個哆嗦。


    “不想幹趁早滾!敗類。”公會老大的那句話此時一遍又一遍地在林天青的腦中閃過。林天青往上拉了拉衣領,一邊想著如何在明晚之前弄到足夠買裝備的錢,一邊一腳把一個橫在路中間已經被踩扁的易拉罐踢得老遠,易拉罐落地時發出了陣陣警報——原來踢飛的易拉罐砸中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轎車,被擊中的轎車頓時發出嘟嘟的抗議聲。


    林天青心裏暗暗罵了一句,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讓人抓狂。


    “天青,我們還是分手吧。我們真的不適合,跟你在一起,我沒有一點安全感……”幾個小時之前,女友晶晶向他提出了分手。


    “沒有安全感?那你告訴我,跟誰在一起你才有安全感?林瀟嗎?”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但林天青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就發生在今天。


    “林瀟跟你不一樣,他把我當成自己的一切——而你,你的一切不過是你的遊戲。你的裝備,還有你的那幫敗類兄弟!”晶晶激動地說。


    “林瀟?他隻不過有錢罷了。而你,不過也隻是愛慕虛榮的女人!”林天青憤憤地說。


    他很清楚,自己和林瀟相比,一樣都是將近185cm的身高,一樣都是英氣逼人的帥臉,一樣都是10過人的數學天才。唯一不一樣的是,林瀟的爸爸是擁有千萬資產的大老板。而自己的爸爸,不過是一個已經在一場煤礦事故中死去的工人。


    林天青憤怒之下。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了。全然不理會一個已經被自己傷害無數次的女孩兒又一次被自己的話刺痛之後的感覺。


    不過晶晶的話也著實刺激到了林天青。其實他心裏清楚,現在對於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東西的確是遊戲。而現在,因為沒錢買裝備的關係,他極有可能被踢出公會,想到這裏,林天青又皺起了眉頭。


    “嘀——嘀——”喇叭聲打斷了林天青的思緒,一輛轎車開過,刺眼的車尾燈照亮了街角一排破舊的小門麵房。


    林天青眯起的眼睛掃到了路邊一家仍在開門營業的小店,破敗的門牌上用繁體草草寫著一行字——時間典當。


    林天青好歹還知道這是一家當鋪,雖然名字很奇怪,不過既然是能夠換到錢的地方,那就不能放過試一試的機會。


    林天青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那塊勞力士真表。推開店門走了進去。


    空間極其狹小的當鋪,一股濃鬱的民國氣息向林天青襲來——將近一人高的典當台,紅木製成的桌椅,牆壁上清雅的水墨畫,身穿長馬褂的老板——這一切通常隻能在那些無聊的古裝劇裏看到的東西真實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頓時讓林天青產生了一種時間的混沌感和錯亂感。


    老板是個又高又瘦的老頭,看上去七十歲左右的年紀。一把雪白的胡須長長地拖到胸前。他站在典當台後麵正拿著毛筆寫寫畫畫,還不對地自言自語著。片刻之後才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頭來望了林天青一眼,微微一笑:“是買還是賣?”


    林天青走上典當台,取下手表遞了過去,簡潔地說了一個字:“賣。”


    老板低下頭看了看桌上閃閃發亮的勞力士真表。笑著說:“我們這裏隻典當時間,其它的任何東西都不在典當範圍之內——包括你這塊手表。”林天青怔怔地愣在那裏。原本以為那個“時間典當”不過隻是個普通的店名。卻沒想到那指的竟是當鋪的典當範圍,隻不過——


    “時間也可以典當?”林天青不解地看著這個身著長馬褂,長得很“神話”的老板。


    老板點了點頭:“沒錯,我們家族世代以經營時間典當生意為生,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了。”


    “可是時間要怎麽典當呢?”林天青越來越糊塗了。


    “從常理上看。在同樣的空間裏每個人擁有的時間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會比誰多一分鍾或是少一分鍾。然而世界上的每個人對時間的利用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利用的時間多,有的人利用的時間少。這樣就會產生時間的不足和浪費,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就要依靠時間的買賣。那些需要更多時間的人可以出錢為自己買到更多的時間來完成自己需要完成的事情,而那些出賣自己多餘時間的賣家,同時也可以獲得相應的報酬。在這個基礎上,每個人各取所需,時間的分配和利用也會達到一種趨於平衡的理想狀態。”神話老頭慢慢地解釋道。


    雖然聽得有點糊裏糊塗,不過林天青總算大概弄懂了神話老頭說的時間買賣是怎麽一回事,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老頭是個瘋子。


    “那我把自己的空閑時間賣給你可以嗎?”林天青用試探的口氣問。


    “當然可以,隻要你願意。”


    “那…在我賣出的那段時間裏我會做些什麽呢?我會是什麽樣的一種狀態?還有,要通過一種什麽方式來實現這個買賣呢?”林天青接著問。


    神話老頭從台子下麵抽出一打有些泛黃的紙說:“實現這個買賣隻要通過一個契約,我把你要賣出的時間寫在契約上。達成一致後你用自己的血按上手印就可以了。至於你在出賣的那段時間裏是以何種方式存在,這個我也不知道,因為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


    林天青有些懷疑地盯著神話老頭,雖然多少有些不法放心,不過想到既然有人肯出錢去買根本沒辦法真正買到的東西,那自己還猶豫什麽呢?為了戰隊和裝備,林天青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那麽,你要典當的時間是多久?又是在什麽時段呢?”神話老頭開始一邊在紙上寫著東西一邊問。


    “後天,也就是這個星期天的整個上午,從六點到十二點。”林天青毫不猶豫地說。畢竟自己每個星期天的上午都是在懶覺中度過的,那段時間不要也罷。


    神話老頭點點頭,熟練地寫下了契約,接著說:“六個小時,每小時五百塊,一共是三千塊。”


    林天青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神話老頭——自己隨便一個上午的懶覺竟然值那麽多錢。


    “現在你隻要按上自己的手印就可以完成交易了。”神話老頭遞過契約和一根銀針。林天青猶豫了一下拿起銀針在食指尖上輕輕刺穿了一個小洞。擠出鮮血之後。他在契約上狠狠地按下了手印。神話老頭滿意地收回契約,隨後掏出一遝粉紅的百元大鈔遞給林天青說:“本次交易完成,這是你的報酬。”


    【二】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寬敞的一樓客廳裏隻有那座巨大的歐式座鍾在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林天青輕輕關上大門,剛要上樓,廚房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身著睡衣的林瀟端著一杯咖啡從裏麵走了出來。被站在樓梯邊一聲不響的林天青嚇了一跳。


    “這麽晚了才回來。”林瀟皺著眉冷冷地說,接著頭也沒回地直接上樓了。


    林天青瞪著他的背影。跟著走了上去。


    林天青和林瀟住在一起,這是個尷尬的關係。因為他們是兄弟。


    林天青的爸爸是一個煤礦工人,三年前在林天青還在讀初中的時候,他在一次礦難中不幸去世,隻留下他們母子二人,隨後林天青的媽媽嫁給了同姓林的、林瀟的巨富爸爸林一山。從此林天青和林瀟便成為了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然而不幸的是,林天青的媽媽在兩年之前因為患上一種罕見的疾病猝死,從此林天青變得更加孤僻和冷漠。


    然而林一山對於林天青一直視為己出,並在他的母親去世之後對林天青仍然寵愛有加,可林天青卻從來不領情,並對林一山一直視而不見。他寧可在別人麵前當一個窮鬼,也不願承認自己和林家的關係。更不願用林家的錢。林天青憎惡林瀟。這個和自己同齡也同樣優秀的男孩從出生起就注定是王子。而自己,在過了十幾年的窮人生活之後突然要寄居在他的鄙夷和憐憫之下。這種攙雜著嫉妒和厭惡的自尊心從他住進林家的那一天起就開始從未間斷地折磨著他。


    而林瀟也同樣厭惡林天青。因為林天青媽媽的關係。自己的父母才離異,致使原本對自己百般疼愛的母親要離開自己,一個人移民美國。有著嚴重戀母情結的林瀟認為這一切都是林天青和他媽媽的過錯。同時,看到自己的爸爸對突然出現的林天青如此寵愛,林瀟更是惱怒不已。在外人麵前,林瀟也從未承認過林天青是家裏的一員。更不願承認他其實是自己法律意義上的哥哥。


    林天青回到自己的臥室之後狠狠地關上了門。每次看見林瀟他的心裏都會莫名地憤怒一陣子,昨晚晶晶向自己提出分手,也正是因為這個令人討厭的林瀟。


    林天青脫下風衣,掏出口袋裏的一遝鈔票放在桌上。“還好。今天也不是完全那麽糟糕,畢竟有個瘋老頭花了三千塊買我的時間,明天就可以買裝備了,我一定要讓林瀟死得很難看。”林天青憤憤地自我安慰著。其實也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玩魔獸不是因為空虛,也不是因為興趣。隻為一個原因——林瀟是個遊戲高手。他現在正集中精力玩的遊戲就是魔獸世界,並且建立了一個公會準備參加比賽。林天青在現實中的一切似乎都輸給了林瀟。所以他決定無論如何要在同樣受林瀟主宰的虛擬的世界裏徹徹底底地贏他一次。所以他的計劃就是:加入一支足以同林瀟抗衡的公會。並在比賽中狠狠地擊敗林瀟的公會,讓林瀟這個公會會長死得很難看。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十二點。家裏就隻剩下林天青一個人了。林一山大概是和往常的每個周六一樣一早就出去應酬了,而林瀟,此時一定是和晶晶約會去了。林天青極其不爽地想著。他正準備出門,手機卻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林天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原來是學校數學學術隊的領隊陳老師。


    “天青嗎?我是陳老師。”


    “哦,是我。老師您找我有事嗎?”林天青完全不明白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數學組老師在周末找自己會有什麽事。


    “哦。是這樣的,明天上午在市立圖書館要舉行全市數學競賽,我們學校也會派出一支代表隊參加,代表隊的隊長本來是林瀟,可是他在美國的母親昨天夜裏發生了意外。他今天一大早跟學校請完假之後就直接飛去美國了,所以他不能帶隊去參加明天的比賽了。你跟林瀟同樣優秀,當初你雖然從我們數學隊退出了,但是你的實力是大家公認的,我希望這次你能代替林瀟去參加比賽。就當是幫林瀟一個忙,也算是為了學校的榮譽吧……”


    林天青緊緊攥著手機半天沒說一句話,陳老師的這個請求的確讓他很為難:一方麵他不想做任何對林瀟有幫助的事情。哪怕是替他代表學校去參賽:另一方麵。自從當初隊長選舉失敗之後自己從數學隊退出,直到今天他還沒有機會重新在所有人麵前證明自己的能力其實比林瀟更強——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林天青聽到有兩個聲音此刻正在他的耳邊吵得不可開交。


    “天青?想好了嗎?”電話那頭的陳老師有些著急地問。


    “嗯,我去。”林天青說完之後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已經答應了陳老師的請求,然而隨後陳老師的另一句話則是讓林天青更加想要抓狂了。


    “太好了,天青,謝謝你!哦。還有……這次參賽的人員因為是提前上報的,而且按規定不允許臨時更改,所以……”陳老師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這次比賽你是以林瀟的名義參加的。獲得的榮譽在名義上也都要歸於林瀟……”後麵的話林天青沒有再聽了,他怔怔地愣在原地,唯一記得的一句話是:“明天早上七點在學校門口集合,比賽時間為九點至十二點”。


    【三】


    第二天中午。數學競賽以一個令所有人都極其滿意的結果結束了——林天青的學校拿到了冠軍,當然。這裏的“所有人”不包括林天青。因為現在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在互相傳著一件事:陵南高中的天才美少年林瀟帶領學校的數學學術隊取得了全市數學競賽的第一名。


    所有的一切還是都屬於林瀟,而自己得到的。不過是老師的幾句感謝和表揚,隊友的幾句虛情假意的恭維罷了。林天青靜靜躺在臥室的小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上的那盞極其複古的小吊燈發呆。


    晚上換遊戲裝備花掉了林天青兩千多塊,此時的他感覺心裏和口袋裏都空空的。很不踏實。本來可以很愜意的一個周末,卻被這樣一場無聊又惡心的數學競賽給毀了,林天青越想越覺得心裏舒服。自己從早上六點鍾極其艱難地從被窩裏掙紮著爬起來,一直到中午比賽結束,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為了林瀟。這也太可笑了……


    “六點到十二點……”林天青正望著吊燈出神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些什麽,他觸電般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當鋪老板都張瘦瘦的臉頓時浮現在他的眼前。


    雖然這很邪門。相當邪門。但是林天青還是抑製不住衝動一路奔向了前天夜裏自己賣掉時間的地方——時間典當。


    就算真的有時間買賣這回事。就算真的有,是不是自己將會在自己出賣的時間裏麵替別人做事?而那個人,也剛好就是買到自己出賣的時間的人呢?林天青在對自己的腦細胞進行了長達一個上午的殘殺之後,現在已經隱隱感到一些頭痛,不過他現在隻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一那個時間買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當鋪的老板還是同一身長馬褂,此刻仍站在典當台的後麵低頭算著什麽。


    “你說的買賣時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林天青氣喘籲籲地衝上典當台,奪下老板手中的毛筆問道。


    老板有些愣愣地看著林天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驚到了。


    不過神話老頭很快便恢複了正常,他台上台子上那本類似賬目的東西,慢慢地說:“你想知道些什麽呢?”


    “我的時間!我賣給你的時間!”林天青抑製不住憤怒吼了出來,“你告訴我,時間賣出之後,我在自己賣出的那段時間裏到底會以何種狀態存在?是不是會替那段時間的買家做他想做卻沒有時間做的事情?”


    神話老頭沉默了片刻,接著說:“你是個聰明人,隻進行了一次時間買賣就看清楚了這種交易的本質——沒錯。這種時間交易就是按你剛剛說的那種方式進行的。有些人之所以需要更多的時間,原因無非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打個比方說,你在同一個時間段內有兩件同樣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你卻沒有辦法分身,所以也就沒有辦法二者兼得。這時如果你買入別人的那段時間。那麽你就相當於在那段時間上多出了一倍,這樣你就可以同時完成兩件事情。隻不過,另外一件事情是由那段時間的賣家替你完成。這就是我們時間交易的方式,也體現出我們時間交易的宗旨——就是使時間的利用達到最大限度的飽和狀態。”


    林天青捏了捏風衣口袋裏僅剩的那幾百塊,此刻他才真正理解到了天上不會掉餡餅這句話的意思。他感覺到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夢境的旋渦裏—噩夢的旋渦。


    “那麽,我的那段時間是被賣出去了對嗎?”林天青想到此刻正在美國的林瀟,胃裏一陣翻騰。


    “沒錯。”


    “是賣給誰了?”雖然心裏早已有了答案,林天青還是忍不住又問了神話老頭一句。


    “這個涉及到顧客的隱私。我們是不能透露的。”神話老頭若有所思地說,“否則會很麻煩,因為我們希望我們接手的時間買賣能夠在一種和諧的氛圍裏進行。”


    “這麽說來,買家也對時間的出賣者一無所知嘍?”想到這裏,林天青剛剛覺得心裏舒服了一些,然而——


    “恰恰相反,時間的買家對於賣家的情況卻了如指掌。”神話老頭接著說:“那些買進時間的買家必須要確定自己買進的這段時間對自己是否真的有價值。否則,他們是不會出高價買進那些時間的。”


    這麽說,林瀟那個家夥是刻意買進自己賣掉的時間,換句話說,林瀟是刻意想要利用自己來幫他完成他的事情。想到這裏,林天青狠狠攥緊了拳頭。他對林瀟的憎恨和厭惡也立刻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那麽,”林天青想了想說:“這種契約是不可打破的嗎?”


    神話老頭臉上的那種迷離的表情立馬被一種緊張中稍帶不安的表情所代替,“通常我們接手的時間交易都是在賣家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如果賣家事先已經了解了交易明細。那麽他就有可能自主地選擇做或者不做,這樣一來,這筆時間交易就可能會出現麻煩……”


    林天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微微揚起嘴角,他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四】


    林天青到家的時候發現林瀟已經回來了。


    林瀟鐵青著臉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言不發,麵前的桌上放著一杯濃濃的黑咖啡,蒸汽正從杯子裏一絲絲地盤旋上升,最後消失不見。


    林天青三步兩步奔上二樓回到臥室,從桌上拿起獲獎證書,接著吹著口哨悠閑地向一樓走去。


    “這是你的。”林天青遠遠地把獲獎證書扔到了林瀟坐的沙發上,接著說,“這種惡心的事情以後別再讓我碰上,雖然我很閑。但是我寧願把時間賣掉也不願意再白癡到去當誰的替身。”林天青懶懶地說。他心裏很清楚,林瀟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到自己被他整得團團轉,以此來滿足他令人惡心的變態的優越感。而說話刺激林瀟則是林天青的拿手好戲,他需要林瀟再一次地“利用”自己,因為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林天青在當鋪賣掉了自己下周五的整個晚上。


    “我今天很累,不想再多說什麽了,學校拿不拿獎跟我沒有什麽關係。”林瀟冷冷地說。接著端起咖啡,頭也不回地走上二樓。


    林天青狠狠地瞪著林瀟的背影,一言不發地跟著走上二樓。他心裏清楚。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比在遊戲裏擊敗林瀟更好的機會。


    這個機會來得太窖易。當然。這也是林天青預料之內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林一山告訴他們星期五的晚上他將在家裏的別墅舉辦一個商務party,邀請的全部都是業界有名的老板。林一山要求兩個兒子到時至少有一個得留在家裏。幫助自己應酬客人。


    雖說是要留下兩個兒子中的一個,但林一山很清楚,想要讓一向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林天青留在家裏接待客人幾乎是不可能的。關於這一點,林瀟和林天青也很清楚。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是隻有林一山不知道的,那就是,星期五的晚上是魔獸決戰的日子。


    林天青很清楚林瀟的脾氣,爭強好勝的他是不會因為一個愚蠢的商務party而放棄自己辛苦準備那麽久的遊戲決戰的。林天青心裏暗暗盤算著自己的計劃。這一次,他要讓林瀟敗得永遠不能翻身。


    星期五的晚上,林天青像往常一樣出去泡網吧。家裏留下幫助林一山應酬客人的,是林瀟。


    上一次賣掉自己時間的時候,林天青並不知道買賣時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然而這一次卻不同。他已經完全掌握了這種時間交易裏的秘密,所以他現在已經懂得如何打破這種時間交易裏的契約,來幫助自己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這一次。林天青很清楚,林瀟再一次地買回了自己賣掉的時間,希望自己能幫他留在家裏應酬林一山的客人。然而事在人為,時間契約的力量再強大,隻要自己選擇與之背道而馳,那麽契約仍舊無法生效。當然,這隻不過是林天青計劃裏的一個小小的前奏,真正的重頭戲,還未上演。


    再一次回到網吧的時候。已經是午夜12點了。


    林天青回到自己包夜的隔間裏坐定,抽出香煙點燃了一根。一縷縷輕煙在空氣中緩慢地上升,就像熱咖啡上的水蒸汽一樣,最後完全消失在空氣當中。


    林天青盯著空氣中慢慢消散的煙霧,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他永遠無法忘記,兩年前自己無意中在林瀟背包裏發現那瓶已經見底的白色粉末後的第二天,母親就因得怪病猝死。他偷偷拿走了那瓶白色粉末,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是劇毒無比的金屬鉈。


    他恨林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也恨林一山為了袒護自己的兒子對母親真正的死因瞞天過海……


    林天青一直在找一個機會報複,他要讓林瀟也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而這個機會,在今晚意外地降臨了。


    就在林一山的商務晚宴結束的時候,偷偷溜返別墅的林天青在咖啡的奶沫罐裏加入了金屬鉈的粉末。林一山和林瀟都有晚上唱咖啡的習慣,隻不過,林瀟隻喝不加奶沫的黑咖啡。


    沒有人看到溜返別墅的自己,也沒有人看到偷偷在奶沫罐裏下毒的自己,更沒有人看到把剩下半瓶金屬鉈的粉末藏到林瀟臥室裏的自己。所有一切發生的時候,都是隻有林瀟和林一山在一起。林瀟這次,將徹徹底底地敗給自己。


    【五】


    “請問你和被害人林一山是什麽關係?”


    “我是他兒子。”


    “那麽你和犯罪嫌疑人林瀟的關係是?”


    “我是他法律上的哥哥。”


    “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嗎?”


    “沒錯。”


    “關於被害人林一山遺囑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我不知道遺囑的事……”


    “林一山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你,你覺得這可能成為林瀟的殺人動機嗎?”


    “什麽……”


    “林瀟已經自首了。”


    “自首?”


    “沒錯,他不是林一山的親生兒子,他擔心自己將來可能得不到林一山的遺產。所以選擇現在下手,可是他沒想到林一山早就立下遺囑了。”


    “我不知道……”


    ……


    淩晨一點半,載著林瀟的警車絕塵而去。


    本來應該是狠狠地享受這種報複之後的快感,可是現在,林瀟出乎意料的自首和警察帶來的意外的消息卻讓林天青的大腦亂作一團。林天青坐在林瀟臥室的桌子旁邊,愣愣地盯著桌上的那半瓶白色粉末,旁邊是一張展開的信紙,那是林瀟寫給林天青的絕筆信。


    林天青:


    沒有想到我會自首替你頂罪吧?


    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成為幾千萬資產的主人吧?


    你認為你贏了對嗎?


    我告訴你,你輸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想不明白自己輸在哪裏了是嗎?我來告訴你吧,你知道我買進了你今晚一整晚的時間,而你不知道的是,我並不是要你替我留在別墅幫忙應酬林一山的客人——那個小小的遊戲決戰對我而言又算得了什麽呢?我要你幫我完成的是另一件事——幫我殺了林一山。而你,現在應該已經出色地幫我完成了這件事吧?你說,你是不是又敗給我了呢?


    我不是林一山的親生兒子,你才是。我是我媽媽和林一山領養的孤兒,我媽媽不能生育,林一山在找到你和你媽媽之後,我媽媽就被拋棄了。媽媽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卻對我很好。所以我恨你媽媽,我恨你的媽媽趕走了我的媽媽,所以我在她喝的咖啡裏放了金屬鉈,我本來隻想讓她中毒,給她一點教訓,可是我不知道她身體有病……我不是想要害死她的……


    但是我仍然恨你。


    你耀眼的外表,桀驁不馴的個性和你王子般的家世,上帝把一切都給了你,就連已經跟你分手的晶晶,不過也隻是想要利用我來刺激你而已。我在現實中的一切似乎都輸給你了,所以我想在虛擬的遊戲世界裏尋找安慰,我想在魔獸裏瘋狂地主宰一切。可是,我就連最後的這個機會也讓林一山給毀了……


    所有人當中,隻有你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所以你對自己的父親百般地排斥和頂撞。他不敢告訴你真相,因為他怕你在知道當年他拋棄你們母子二人的真相後,會對他更加抵觸……然而你的頂撞與不屑換來的依然是林一山不變的包容和寵愛。你不要他的錢,他就想盡辦法給你錢,你的衣服,你的勞力士……沒有一個不是他想盡辦法讓你接受的。而我,不管我怎麽努力,不管我怎麽證明自己的優秀。我始終都不能取代你的位置,所以我恨你……你的出現讓我從王子的寶座上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永遠翻不過身來…


    所以我恨你,你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在美國驗血的時候我被查出癌症,是晚期,我媽媽在車禍中死了,我的命也不長了……所以我從美國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計劃今晚的事情。上次數學競賽之後,我看到了時間買賣的強大,所以我再一次進行了時間交易。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家夥為了捉弄我竟然賣掉了自己星期五的整個晚上。很抱歉,我將計就計,地買下了你賣掉的時間。而你,也自然就成為了我計劃中最重要的那顆棋子。


    你以為你徹底弄清楚了時間買賣的秘密是嗎?你以為你真的有能力打破時間交易的契約嗎?像你這種既自以為是又疏忽大意的人,怎麽有資格接手資產近億的企業呢?然而今我心寒的是,林一山竟然真的在遺囑裏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給了你,那麽好,我就讓你親手結束自己爸爸的生命,我要讓你永遠活在內疚和悔恨當中。


    我想要的很簡單,就是再贏你一次。也就是這一次。


    你還活著,但是你輸了。我要死了,但是我贏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計劃在進行著,而你,從此也不會再有贏我的機會了。


    林瀟絕筆


    林天青呆呆地盯著整頁信紙上俊秀的筆跡。一滴淚“啪”地打在林瀟的名字上,墨跡暈開了一片。


    尾聲


    “我要買進林天青這個周五的整個晚上。”來者走上典當台熟練地說,仿佛已經事先預演過了很多次。


    “林天青……周五……”當鋪老板一邊翻著那疊厚厚的契約單一邊不時抬起眼睛觀察著眼前這個身材顧長,相貌英俊的年輕人——可以肯定的是,這張臉對於他而言已經很熟悉了。


    “這裏——”老板抽出一張被壓得很平整的紙遞給年輕人,“這就是你要的——林天青本周五整個晚上的時間。”


    年輕人拿起契約微微一笑,然後輕車熟路地用銀針刺破食指,在契約上另一處的血印上狠狠按了下去。


    “本次交易完成,六個小時,一共六千塊。”老板小心地收回了契約。


    年輕人掏出一遝鈔票放在典當台上,滿意地推門離開了。當鋪老板意味深長地看著年輕人消失在門後的身影,輕輕歎了口氣,接著他從典當台下抽出了一疊厚厚的契約,那些契約的交易內容都是相同的——林天青每個周五整個晚上的時間都被他自己用雙倍的價錢買了回去。


    當鋪外不遠的街角處,一個身穿黑風衣,高大挺拔的身影步履匆匆地走著。他一邊警惕地向兩邊張望一邊興奮地自言自語:“我要再贏你一次,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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