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會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正好順路,我應邀上一個叫王盞的97級師兄家喝茶。王盞師兄畢業後在一家醫療器械公司上班,長得帥,人緣也好,大學期間曾幫過我不少忙,隻是至今仍未結婚。記得那時追他的女仔不少,有幾個條件還不錯,可人家就是寧缺勿濫,因此一度成為母校全體單身漢的代言人,至今仍是校園食堂裏大夥兒茶餘飯後的談資。


    印象中王盞不是那種細膩型男人,沒想到家裏卻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比有個女人在還整潔幹淨。自從畢業後我還是第一次和他見麵。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我講完最近發生在學校附醫停屍房的幾件怪事,王盞卻道,“這算什麽?大學時咱見得多了。有個叫阿龍的你認識不?”阿龍這名字似乎很熟悉,但我一時卻想不起來,隻得道,“不記得了,說來聽聽。”王盞起身去開電視,我心裏暗笑,“好歹咱也是學醫的,還會被你講出來的這點兒事兒嚇到啊。”王盞換了幾個台,接著就講開了……


    那是大二那年,快到期末考試的時候。為了方便一些學習上刻苦用功的學生,學校專門設有幾個通宵課室,全天二十四小時不關燈。另外有些人,平時不怎麽看書的,一到考試也拚了命往通宵課室跑,阿龍就是其中一個。所以通宵課室每到考試期間都是人滿為患的,為霸位大打出手的事常有發生。阿龍那天也不知是走了什麽運,晚上八點多才悠哉悠哉地走去第五課室,前排卻正好有個空位等著他。


    阿龍平時雖然玩起遊戲來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但一到考試也是很認真的。沒辦法,你也知道,我們學校的考試是要多變態有多變態的。看到淩辰三點左右,阿龍隻覺上眼瞼仿佛灌了鉛,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他環顧四周,這時課室還剩下四五個人,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還坐在他旁邊,雖然看不到正麵,但從佼好的身材推斷,應該是個美女。阿龍精神稍振,再看了一會兒書,就趴桌上睡著了,直到中午被餓醒時再尋那美女,隻剩下用來霸位的一本書,人已經不在了。 鬼故事網


    阿龍回去刻意梳洗了一番,很早就去了第五課室,一半心思用在看書,另一半用在等那長發女生上。直到晚上十點,第五課室人都幾乎坐滿了,阿龍卻還沒見到那女生的影子,因為有本書在,旁邊的座位上也一直沒有別人。看來那美眉雖然霸了位,但今晚恐怕是有事來不了了。


    由於第二天下午考人解,聽說去年這門功課光是補考的就抓了一百多,阿龍隻得將心神收攝到書本上。十二點過後阿龍去了趟廁所,回來時發現那女生居然來了,仍然坐在昨晚的位置。雖然阿龍盡量放慢腳步,想看清楚那女生樣子,無奈她垂下來的頭發實在是太密了。


    這種女生,正是阿龍喜歡的類型。


    機不可失,阿龍於是寫了張紙條過去,“昨天好象也見到你了。你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不久那女生將紙條遞了回來,用紅筆寫道,“我是一班的,姓黃。明天你不用考試麽?”每個年級的一班都是高分特招的,七年製,本碩連讀,雙語言教學,隻是考試每門功課至少要達到75分,否則失去碩士資格。


    阿龍稍微自卑了幾秒鍾,接著寫道,“要啊,考人解。”那女生回道,“那你把腹腔髒器好好看看吧。”阿龍寫道,“你們考過了麽?”也許是要抓緊時間複習,那女生再也不回筆了。阿龍也依言翻開腹部那章看起來。


    第二天下午人解試卷發下來,最後一道四十分的大題正好是腹部髒器。阿龍一口氣答完,自信這次絕對不會補考了,於是提前交卷去了第五課室,打算好好謝謝那位姓黃的女生。等了半個多小時,她還沒來,阿龍隻在抽屜裏找到那張筆聊的紙條,於是收好回了宿舍。


    那天宿舍所有人都被人解考得暈頭轉向的,惟有阿龍躲在蚊帳裏,不時發出一兩聲奸笑。接下來的幾場考試,阿龍幾乎都不用看書了,隻要翻一翻小黃所點的那幾章,第二天考試絕對輕鬆過關。


    所謂日久生情,夜久了也會生情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考試快要結束的時候,阿龍實在抑製不住,在一個寂靜的夜裏用筆沉默著表白了。小黃也沒拒絕,隻是拿出一張紙寫道,“你願意陪我一生一世麽?”雖然隻是筆聊了半個月,阿龍還是毫不猶豫地寫道,“我願意。”


    小黃將紙條收好側臉一笑,阿龍幾乎看清她的樣子了,很白,也很美。 鬼故事


    轉眼到了寒假。在家熬了一個多月,阿龍實在受不了了,於是提前幾天回了學校。宿舍裏就老張一人。老張是農村來的,家離學校比較遠,所以過年沒回家去,而是在學校附近找了份雜工,補貼來年的生活費。阿龍想起自己離校前忘了問小黃要電話,但感覺她應該回學校了,於是就早早背了書包到第五課室等。


    由於長時間沒人來自習,第五課室的桌椅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灰。阿龍將兩人慣坐的位置打掃幹淨。舟車勞頓,他往桌上趴了會兒就睡著了。醒來時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把燈關掉了。阿龍隻好走去課室後麵開燈,轉身卻看到黑暗之中前排一個若隱若現的白影,就在剛才自己所在的位置旁邊!“誰?!”阿龍叫道,聲音不大,但很抖,同時開了燈。白影緩緩扭過頭來。阿龍噓了口氣,是小黃。可能是為了讓自己好好睡覺,小黃進來時就將燈關掉了。


    認識她這麽久兩人還沒一起出過第五課室呢。阿龍坐過去問道,“出去走走好麽?”小黃拿筆寫道,“課室關門了。”阿龍回頭一看,門果然被管理員從外麵鎖住了。阿龍這才想起第五課室在非考試期間是不準通宵的。好在有美人陪伴,坐多久阿龍都沒意見。小黃第一次將頭靠向阿龍肩膀,阿龍隻覺得鼻中傳來一陣少女的體香,立馬不知是暈了還是睡了。


    第二天阿龍回到宿舍,老張也在。阿龍將昨晚筆聊的字條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到專門裝字條的紅色匣子裏。老張見狀,問,“阿龍,藏什麽寶貝啊?”阿龍想,自從自己戀愛了全宿舍人都還不知道呢,去年期末考時舍友都怪自己不丈義,知道考試題目也不告訴他們一聲。如今這些紙條拿給老張看看也好,羨慕死他!於是阿龍將匣子遞過去,道,“都是情書啊,隻準看,不準模仿,更不準告訴他人。”老張哈哈一笑拿起幾張翻了翻,臉色微變,問道,“怎麽字跡全都是這種顏色的?”阿龍一看,那張紙條上小黃的字跡已不是當初的鮮紅色,而變成紅褐色了。


    阿龍道,“沒什麽,也許是受潮了吧。”老張也沒再說什麽,轉身上班去了。


    也許是昨晚睡得太多了,躺在床上阿龍怎麽也睡不著。又不想玩電腦遊戲,滿腦子裏隻有小黃。不知道昨晚她什麽時候一個人走了,也許是怕有閑言閑語吧。雖然不知道小黃具體在哪個宿舍,但阿龍大概還是知道一班的女生宿舍在哪兒。


    阿龍敲開一間宿舍門問,”請問您是一班的麽?”開門的是個矮矮胖胖的四眼女孩兒,她用手扶了扶眼鏡問,“什麽事啊?帥哥。”阿龍心情一片大好,繼續問,“你們宿舍有個姓黃的女生麽?”“沒有。”“那你們班呢?”女孩兒想了一陣,答道“也沒有。”阿龍道,“那就奇怪了……”還沒等他琢磨過來,女孩兒就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阿龍轉身,差點撞倒身後的一高跟鞋女士。阿龍趕緊道歉,那女生整了整手裏的花道,“您是找黃小鵑麽?”阿龍道,“您怎麽知道我找……”說到一半就咽回去了,說不定小黃就是黃小鵑呢?來人道,“我是她大學同學,大二那年她就自殺了,埋在我們學校附近的公墓。今天是她忌日,您是來看她的麽?”“不是不是,您認錯人了。”阿龍連道晦氣,趕緊下了樓梯。 鬼故事大全


    今晚一定要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住哪間宿舍,阿龍想,不然白天想見見她都找不到,還叫什麽女朋友啊。天剛黑,阿龍就迫不及待地到了第五課室。出人意料的是,小黃已經在那兒等他了。阿龍坐過去拿出紙筆寫道,“你叫什麽名字,在哪個宿舍,可以告訴我麽?”小黃寫道,“你一定要知道麽?”阿龍寫道,“是。”小黃想了想,寫道,“明天再告訴你吧。”反正也不急這一天,阿龍就同意了。


    由於考試早已結束,沒了壓力,從圖書館借來的幾本專業書阿龍怎麽也看不進去。他側頭看了一眼小黃,人家正看得認真呢。什麽書這麽好看的?阿龍睜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但還是看不清楚。等她上廁所時再看吧,說不定還能在書上找到她的名字呢。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小黃似乎還沒上廁所的意思。好象以前也很少見她去廁所的。阿龍自己反而先尿急起來。


    方便完回到課室,小黃不見了,老張卻不知何時冒了出來。見阿龍平安無事,老張舒了口氣,拉住他道,“趕快跟我回宿舍。”阿龍問,“急什麽?有事麽?”老張道,“回宿舍再說。”阿龍無奈,心想回宿舍辦完事就馬上回來。


    回到宿舍,老張遞給阿龍一張化驗單道,“你自己看看。”那是一張普通的血液檢驗單,隻有編號,沒有姓名,是學校法醫鑒定中心出的。阿龍問,“有什麽好看的?”老張道,“你知道樣本取自哪兒麽?”阿龍不解。老張拿出一張紙條,上麵被撕去了一角,正是阿龍自己和小黃筆聊的“情書”。


    阿龍後腦一熱,衝過去抓住老張道,“我的東西你也敢動?”老張道,“放手,你個白癡。我也是為了你好。”老張雖然是農村來的,但為人忠厚耿直,宿舍所有人的錢包手機都是隨便放,但從沒見人丟過東西。


    阿龍慢慢鬆了手。


    老張喘過氣道,“學校周圍不過三家文具店,你見過賣紅褐色水彩筆的麽?”阿龍無語,老張繼續道,“上午我看到那些字條,就覺得不對勁了。加上最近一段時間你經常回來得很晚,有時是通宵不歸,連以前喜歡的電腦遊戲都很少碰了,這在考試期間也許還解釋得通,但現在是寒假,你還老往通宵課室跑,所以我想一定不是看書那麽簡單。”老張喝了口水,接著道,“老師上課時就曾說,血液經過一定的時間,紅細胞就會逐漸受到破壞,血紅蛋白變為正鐵血紅蛋白,再變為正鐵血紅素,因此顏色會由鮮紅色逐漸變暗,到紅褐色,褐色甚至是灰色。所以我上午還你紙條的時候悄悄留了一張,拿到鑒定中心請老師化驗後,成分果然是血液……”


    阿龍心裏一冷,突然想起上午在女生宿舍門口差點撞到的高跟鞋,手心裏一陣酸麻,幾顆冷汗止不住從後頸冒了出來。難道小黃真的是早已自殺的黃小鵑?阿龍趕緊將事情從頭到尾給老張講了一便,老張道,“第五課室你今晚就不要去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去趟保衛科,放假期間他們也有人值班的。”


    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早阿龍就和老張一起直奔保衛科。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學校對學生自殺事件一向是諱莫如深的。直到老張拿出了法醫鑒定中心的那張檢驗單和用血液寫成的紙條,保衛科的人才極不情願地翻出三年前的資料來。裏麵大致提到,黃小鵑,女,九四級一班學生,於一九九六年二月十三日在第五課室上吊自殺,死因是考試有一科隻得了74分……其餘的就沒什麽線索了。老張問,“您有黃小鵑的照片麽?”“隻有登記照。自殺現場的照片市公安局才有。”


    阿龍看了一眼那張登記照,說不上像,也說不上不像。下午又同老張跑了趟市公安局,公安同誌拒絕提供相片,說要麽你就立案偵察。但要是說在學校課室撞上了鬼,就算公安局有人敢信也沒人敢寫啊。


    回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阿龍想起小黃答應過今晚告訴他自己是誰,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洗了個澡打算去課室見她。老張見勸不住了,拿出一個錦囊道,“我媽在廟裏求的,帶在身邊也許有用。”阿龍感激地看了老張一眼,想起老張平時經濟上有困難,自己卻從沒施過援手,心裏不禁一陣愧疚。


    到了第五課室,和小黃交流的一幕幕情景浮上心頭,阿龍心裏反而不那麽害怕了。一直等到快十二點的時候,小黃也沒有出現。突然呀得一聲教室門開了,一陣冷風吹得脖子一涼,阿龍回頭,原來是老張。老張看都快十二點了阿龍還不回來,於是打著電筒獨自找他來了。


    老張問,“怎麽樣了?”阿龍道,“今晚恐怕是不會來了。”老張看到旁邊桌上的一本書,問,“是你的麽?”阿龍道,“是她用來霸位的。”老張翻到封麵,是第四版的外科書。外科書五年出一版,現在已經改用第五版了。


    老張又翻到第一頁,沒找到名字。


    老張接著翻了翻,突然掉出一張紙條來。上麵寫著兩句話:“你願意陪我一生一世麽?”“我願意。”阿龍拿過來,反麵還有五個字,“我叫黃小鵑。”


    阿龍想起那天黃小鵑將字條收好的樣子,心裏一陣悲痛,喃喃道,“她以後再也不會見我了”。老張拍拍阿龍,卻不知該替他高興還是傷心……


    “就這麽完了?”我問王盞。“是啊。現在第五課室不是也被推平重建了麽?”我看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隻得起身告辭。王盞開門送我,我問,“不用關電視麽?”王盞道,“還有人看。”我想也是,待會兒等他上來又得開。轉身關門的一刹,透過門逢我隱約看到電視機前有個白影向我轉過頭來。但門緊接著就關了。


    車開到半路,手機響了。我找到一看,不是我的,是王盞的手機。大概是剛才送他回去時忘在我車裏了。說不定是他從家裏打來的。我按了接聽,“喂,alone啊,我是老張,剛才師弟上你家去了吧?叫你老婆不要出來啊,免得嚇著他……”


    這時我才想起王盞的英文名是叫alone的。


    alone,念起來不就是阿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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