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是村裏的一個不能說話的瘸子。


    他走路一瘸一拐,嘴巴撅起歪向一邊,流著口水,額頭上有一塊不是很明顯的疤痕。天氣晴朗的時候一般會坐在家門口帶著老花鏡看著泛黃的書,歪撅著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麽。


    盡管他麵目不甚上得台麵,但村裏上了一定年紀的人看見他還是會叫他一聲張老師。


    他從來沒有出聲應答過,因為沒法開口說話。逢人招呼,他隻是眯著眼點點頭,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一種難看的像是笑容的表情,算是一種回應吧!


    我一直不明白,一個不能開口說話,身體有殘疾的人為何被人稱為老師?


    直到大前年這位被村裏人尊稱為老師的他去世,恰逢我也在場,與熟悉他的老人閑聊,方知他的人生轉折點。


    張老師確實曾經是一位老師,不但如此,而且算得上是村裏第一個讀過師範大學的大學生。張老師具體原籍是哪裏無人得知,隻有人知道他師範畢業後分配在本地縣城的中學教書。


    俗話說得好:為人師表,斯文懂理。


    但這位張老師並不能算是一位斯文的人,村裏人除了對他知識上的淵博和曾經教書育人的尊重外,在生活中對他的為人不予褒揚,原因隻有一個:張老師的嘴罵起人來不饒人。


    村裏許多許多後輩都被他訓過。比如那時候鄉下還是泥路,你從他麵前走過,他會皺起眉頭,伸手抬腿作勢欲打的說你這人走路急急火火,後麵有狼追還是怎麽的;又比如鄉下誰家有個吵鬧,他也會摻和一把,不是勸架,而是怪你聲音太大吵到了過路的他。


    張老師也有好的一麵,誰家有個書信代寫或節氣對聯他都會自告奮勇免費代勞,讀書人的學習上也會孜孜不倦的指點一番。


    總之這是一個與其他村民不同的怪人,褒貶不一。但時間一久,大家便也習慣了他的這種為人風格。


    村裏的後山有一片荒蕪的山林,說是山,其實是座不過十米高的小山丘,但範圍挺廣,環繞著整個村子。山上山腳長滿了小腿深的野草和數米高的野樟樹。山林裏很少有人進,因為村裏一直流傳著一個山林裏有找人頭的鬼的傳聞。


    傳聞這座山林在抗日戰爭時期建立了好幾個防空洞,方便村裏人躲避日本鬼子的飛機轟炸,後來日本鬼子攻克了整座城市慢慢朝鄉村進發。得到消息的大部分村民拖家帶口的躲避他處,也有一部分村民拖家帶口太多,更舍不得離家遠走他鄉躲進了提前挖好的防空洞和山林縱深處。


    來到這裏的一小隊日本鬼子給這個村子帶來了巨大的災難,進村便開始燒殺搶奪。村民們縱然躲避在了防空洞裏也還是沒有逃過鬼子的毒眼,以為這可惡的小日本鬼子隻是路過,惹不起那就躲一下,但村民們太過於低估了鬼子的狠毒。


    躲藏在防空洞裏的村民被鬼子發現後,滅絕人性的鬼子朝防空洞裏一陣亂槍掃射,而後在洞口堆積了樹枝野草點燃將洞裏的村民活活熏暈,然後長驅直入開始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一時間哭喊震天,防空洞裏的人最終全部死在了鬼子的獸行之下。


    少部分躲藏在山林縱深處的村民待日軍撤走後下到了山腳,慘烈的景象讓他們悲痛不已。沒有一個活口,許多人被砍掉了腦袋,就連懷孕的婦女和老人也沒有放過,全部死在了子彈和刺刀下,鮮血侵染了地麵,踩在地上連草鞋都打滑。善良的人們匆匆就地挖掘了幾個大坑,草草將被屠殺的村人堆積在一起埋葬了。


    抗日勝利之後便是內戰,這其中又死了不少的村民。直到國家統一和平初定,村子裏才慢慢的成了一個村莊的規模。


    隨即而來的便是有鬼的傳聞,據說曾有人見到過沒有頭的黑色影子在山林裏走來走去,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也有人說傍晚路過在山林外頭見到過穿著單衣單褲在洞口徘徊哭爹喊娘的娃娃。更曾有膽大不信邪的後生,結伴在夜裏拿著開山刀提著煤油燈走了進去,不到十分鍾便紛紛嚇尿了褲子瘋跑了出來,直言這地方果然不幹淨。


    到後來,這座山林的名字便被叫成了鬼林子。


    傳聞就是這樣,傳著說著就算是假的也會成真的見聞。


    這就是傳聞最可怕的地方。


    曾有位雲遊乞討的道士途經村子休憩,看到鬼林子便直言,村裏這座山的陰氣極重,煞氣逼人,無事勿進。於是村裏人再也不敢踏入這片山林半步,就算是在距離山林不遠的自家田地裏勞作,一到下午四五點,大家都會匆匆而歸。就連夜晚啼哭不止的小孩,在大人說一聲你再哭再鬧就把你丟進鬼林子裏去的話後,小孩都會被嚇得立馬收聲乖乖入睡。


    並不誇張,在那時候思想落後的農村裏,這類神神鬼鬼的東西隨處可聽,也總讓人敬畏,畢竟誰也不想沾染上什麽不幹淨之物。


    鬼林子從此一直沒有人踏入,荒草叢生林高葉茂,遠遠望去一片濃綠幽暗,就連白天都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張老師是個例外。


    張老師在縣城教書的時候是沒有住在村裏的,早早的退休以後才來到這個村裏建房居住,無兒無女的他享受著退休工資補貼,一個人清閑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慢慢的與村裏人熟悉之後,對於村裏的這個傳聞,他一直都是嗤之以鼻。在受過高等教育的他看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封建迷信,連美帝法西斯都被打倒,世界上還有什麽不能戰勝的呢,尚且活人怎麽能怕鬼!這樣的話也隻有沒有受過教育的人才會以訛傳訛。


    有進過鬼林子的人與他爭辯,他便爭鋒相對,滿嘴的無神論和唯物主義讓沒受過幾天教育的村裏人啞口無言。於是有人便調侃著對他說道,你既然不信,那就自己進去看看吧。


    張老師真進去了,不過不是夜晚,而是大白天,在看熱鬧的村民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張老師空著手大步走進了鬼林子。


    綠森森的山腳下,遠遠的一群人看著一個人自我證明。


    就在大家都想象著張老師應該會被嚇得連滾帶爬狼狽不堪跑出來的時候,他竟然左搖右擺的出來了。


    村裏人看見出來的他都怪叫著步步後退。


    大家看到的是,走出來的張老師手裏拿著一根骨頭。


    那赫然是一根人的大腿骨,泛黃的骨頭黯淡無光,在太陽的照射下更顯陰森詭異。


    張老師拿著這截人骨,得意洋洋的笑著說道:“你們看吧,我說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我這不完好無缺的走出來了,還給你們帶出來了半截你們說的鬼的骨頭,這下你們相信了吧,無知的人啊,世界上怎麽會有鬼呢?”


    “張老師,你快放回去,放回去,你會遭報應的。”人群中有人大聲的叫道。


    “是啊,張老師,你不信沒事,不要得罪死人啊,這林子裏死了這麽多人,煞氣極大啊!”有人附和著說道。


    “哈哈,煞氣,什麽煞氣,隻有我的一身正氣。今天就讓我的一身正氣給你們這群人開開眼,打打鬼,破除下你們的迷信思想吧。”


    他說完,便握著手中的屍骨往路邊的樹幹上狠狠的摔打了幾下,邊摔打邊念叨著死、死、死。骨頭摔打斷裂成了兩截,被他撿起隨手扔進了林子裏。


    張老師的這一舉動,嚇壞了村裏的人們,大家紛紛說著,這張老師膽子太大了,這肯定會遭報應的,就算不信傳聞,也怎麽能這樣摧殘死人的屍骨呢。


    張老師笑著,更加得意洋洋起來,轉身便往家走。


    夜黑如墨,寥寥星光。


    大家還未入睡,鄰居聽見了張老師家的方向傳出陣陣慘叫聲,聲音淒慘而又尖銳。


    待確定了聲音是從張老師家傳出的之後,周圍的幾家鄰居便趕到了他的家中。眼前的一幕讓大家目瞪口呆慌了手腳:張老師痛苦不堪的抱著腫大的左腿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叫喊著。


    大家一擁而上死命的按住了張老師的手腳,有人連夜請來了附近的赤腳醫生,醫生揉捏了一番確定了是左腿骨折斷裂,進行了簡單的固定包紮之後,為他服下了一片止痛藥。


    而此時,張老師已經痛暈了過去。


    善良的村裏人留下了兩個村民守護著他到天明,縱使留下的這兩人膽子不小,這一夜他們仍舊嚇出了一身冷汗,昏黃的燈光下,除了躺在床上昏迷的張老師和他們外,還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存在著一般。


    第二天,張老師醒了,或許是痛感又發作起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哼哼著,緊緊的抓著床沿的木板,迷迷糊糊的念叨著什麽。


    守護的村民按照醫生的囑咐繼續給他服用了一片止痛藥,這才使得他稍微的平靜了點。圍觀的人議論紛紛著,這十有八九是遭了煞氣。


    緩過來的張老師在眾人的詢問下,顫抖著身體麵帶恐懼的說出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經過。


    這張老師摔打完屍骨回到家中的時候還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自己走進家門便覺得渾身發冷,腦袋裏一片混亂,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跟隨著他走動著一般,家裏養的大黃狗遠遠的在水泥地上吠叫著不肯進屋,但這一切他並沒有在意。


    他走到廚房裏準備生火做飯,卻怎麽也劃不燃火柴,直到一盒火柴劃完還無濟於事正準備出門去借的時候,當時並不通風的廚房門砰的一聲被莫名其妙的關上了,廚房裏的電燈突然忽閃忽閃的晃動起來,家裏的鍋碗瓢盆砰砰砰的響,就像是有人在敲打著一般,家裏養著的大黃狗停止了吠叫不知道躲到了哪裏,屋梁上懸掛著的熏肉砸在了他腦袋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恐慌起來,難道真的沾染了村裏人所說的煞氣?


    想到這裏,他這才從心底裏害怕起來。想奪門而出卻始終打不開廚房的門,想喊叫卻突然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恐懼無聲的包圍著他,耳邊也出現了嗡嗡的聲音。


    萬般無奈的他隻好嚐試著打開通往堂屋的門,可奇怪的是堂屋的房門輕而易舉的打開了,於是穿過堂屋躲進了臥室裏,來不及打開房間的電燈,隻能慌張的爬上床蓋著被子捂住了自己的頭。大熱天的晚上,蓋著被子卻感到無端的陰冷。就在屋子裏一片寂靜的時候,身上的被子卻像是被人壓住了一般越來越緊,壓迫讓他透不過氣來,眼看著就要憋過氣,突然左腿像是被人狠狠的用堅硬的物體擊打著,甚至還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疼痛遍布全身,直到這時候他才嚎叫著發出了聲引來了鄰居。


    “這恐怕不是一般的碰煞氣,碰煞氣隻會讓人產生幻覺,發高燒說胡話,行為怪異。但這張老師遇到的怕是鬼陰人啊!這樣的事情我以前在別處也聽說過,說是陰煞,唉,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命啊!”圍坐著的一位老者歎著氣說道。


    “昨天張老師不該摔打死人的腿骨的,我們都說了裏麵進去不得。那時候那山林裏死了那麽多人,鬼林子煞氣那麽重,張老師還不信,還挖了死人的骨頭出來摔打,我當時就覺得會有事發生的!”


    “是呀,以前不是也有人在那片山林裏抓野兔碰了煞氣麽,回來就發高燒說胡話要拿著刀砍自己的腦袋。幸虧請到了隔壁村的陳老頭給他化了解煞水救下了他!”


    “那趕緊要人去請陳老頭過來呀,這人命關天的,不能光看著呀!”


    “哎,陳老頭去年死了呀,你忘記了嗎?隻是不曉得他的兒子有多少法力,要試試的話可以請他兒子過來瞧瞧。”


    “那,那我現在就去吧……”


    圍站在張老師家堂屋裏的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說著,於是有人快步走出找人前來化解這張老師的煞氣。


    出門的人還未走出一分鍾的時間,房間裏又傳出了一聲聲驚恐的喊叫。


    坐在堂屋裏的幾個人聞聲衝進房裏後卻又相互擁擠著後退了出來,站在房門口一米外眼睜睜的看著床上晃動著身子揮舞著手臂大聲叫嚷著的張老師。


    無人敢進。


    他們看到張老師做著像是在拒絕或是反抗著什麽的動作,臉上沒有了血色,睜大著雙眼,嘴裏反複不停的大叫著:“求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像是有看不見的人摔打著張老師的臉頰,沒有聲音,卻讓人更加恐懼。不一會,張老師的臉和嘴漸漸的浮腫了起來,嘴角流出了鮮血,嘴巴歪向了一邊,腦袋不由自主的碰撞著床沿。


    這一切讓村民們恐懼得紛紛站到了太陽底下,有膽大者望向房間裏的張老師,隻見他仍舊抖動著身體,嘴角的血液不斷的流出,嘴巴徹底的歪著,含糊不清的發出著嘶嘶的聲音,又好像說的是死死死,漸漸的聲音變得微弱,突然頭朝外一歪便不省人事。


    “張老師不會死了吧?”有人悄悄的說道。


    “哎,這誰曉得呢?都說了鬼林子進去不得,他竟然還拿死人骨頭出來摔打,這不招鬼上門害自己嘛!”


    就在越來越多的人站在屋前的水泥地上低聲談論紛紛的時候,一聲來人了打斷了大家的聲音。


    前去叫人前來解煞的村民疾步走來,帶著一位四十多歲穿著短褂布鞋挎著布包的中年漢子走到了人群裏。


    中年漢子走到水泥地上便皺起了眉頭,一聲不吭的看著屋內,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後,便利索的打開隨身的布袋,從裏麵掏出了一把香燭、一疊黃紙和一支毛筆以及幾片幹巴巴的蘿卜塊,同時吩咐著旁人找出一隻未yan割的成年公雞割脖取血送過來。


    立刻有村民答應著轉身離去,隨即中年漢子點燃了三根香,輕聲念叨著什麽緩緩的走近了房間。圍觀的眾人睜大著眼看著,就在這中年漢子快要走進房間門的時候,人群中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叫。


    原本青煙嫋嫋的燃香突然滅了。


    中年男人扔下手中的香,轉身就朝外走,眉頭更加皺了,嘴裏念叨著什麽,直到走近了人群大家才聽清楚他說的話。


    “這煞氣不是一般的重,像是極陰之煞。我隻能驅趕房間裏的東西為床上的人化解煞氣,但是能化解到什麽程度我也不能保證,這樣的情況如果要讓他毫發無損的話,就算我父親在世也恐怕無能為力。”中年男人搖著頭歎著氣說道。


    時間便像是凝固了一般,大家都秉聲凝氣站立著,屋子裏突然又發出一陣聲響,是房間裏的衣櫃門反複開關碰撞的聲音。


    一碗鮮紅的雞血遞到了中年男人的手裏。


    “你們都站到馬路上去,不要站在這裏,以免待會煞氣被逼出來會撞到!”中年男人端著裝著雞血的碗對圍觀的村民說道。


    眾人一個激靈,紛紛退到了馬路邊上伸長了脖子張望著。


    中年男人提起毛筆沾了沾碗裏的雞血在一張張黃紙上畫著符咒,又重新燃起了三根香端著雞血念著咒語朝張老師的房間內走去。


    似乎裏麵的東西懼怕中年男人手中的雞血或是寫有符咒的黃紙一般,屋內頓時沒有了動靜。中年男人站在門口,大聲的喊了一句:“塵歸塵,土歸土,人鬼各有道,教訓已給,怨恨已報,留給裏麵的人一條活路吧!事後給你磕頭賠罪,上香燒紙。”


    “砰”,又是一聲櫃門的響聲,像是極端的憤怒。


    中年男人的眉頭仍舊皺著,又繼續說了一遍,聲音高亢有力。幾秒鍾過後,屋內沒有了聲響,靜悄悄的卻更加的讓人感覺詭異無比,誰也看不到裏麵的東西在哪裏,或許除了這個中年男人以外。


    “你還不走?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下手不留情了!”中年男人繼續大聲的對著屋子裏麵叫道,晃動著手中的碗。


    就在大家張望著進展的時候,隻聽見又是“砰”的一聲響,但這次不是櫃門的聲音,而是房間窗戶的玻璃發出的聲音。


    中年男人鬆了一口氣,念著咒語緩緩的走進了房間,床上的張老師仍舊昏迷著不省人事。見到中年男人安然無恙的走進了房間,幾個村民大著膽子也站到了屋前的水泥地中來。


    中年男人走進房間後,依東西南北中之順序在房間內的四個角落及中間分別燃起三根香,燒起了畫著紅色符咒的黃紙,而後又燒了一張寫有符咒的黃紙化成灰融進了雞血裏,用手沾染著四處走動並彈射著血點在房間內外。


    中年男人走到了張老師的床邊,支開了他的眼睛,臉色變了一變,他看到張老師的眼球泛著綠色布滿了紅筋。


    “果然是極陰之煞,這人是做了什麽對鬼不敬的事兒才會招此惡煞啊!”


    中年男人說罷,轉身走到了廚房端出了一碗水,手持三根燃香,左腿跪地默念著什麽。


    一陣念念有詞過後,中年男人便將手中的燃香折了兩折斷為九根放進了水碗裏攪動了下,撐開張老師的嘴巴將水給他灌了三小口,大拇指從額頭中間及左右各刮一下,再喝一口水噴在了張老師的臉上,反複三次過後,中年男人將剩餘的水依東西南北中之順序在房間內的四個角落及中間分別灑了一點,最後將水潑於牆麵。


    “等他醒來後告訴他,埋葬好屍骨,燒點紙錢和香燭,上點貢品在山裏,記住,一定要磕三個頭。這個事情應該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中年男人將話傳給了圍觀的村民,大家道謝之後,他便匆匆離去。


    中年男人走後沒過多久,張老師便悠悠然然的醒了過來,疼痛讓他不禁又哼哼起來,但整個人的臉色卻好了不少。


    待村民們將他昏迷後的事情經過全盤說給他聽之後。張老師再也躺不住了,眼淚嘩啦啦的流著,咿咿呀呀的流著口水不顧身體的疼痛強忍著坐起身,比劃著想要依著村民們交代的中年男人的話去做。大家也不好勸阻,於是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壯著膽子扶著他,帶著香燭紙錢慢慢的挪到了鬼林子裏。


    張老師被攙扶著找到了他隨手扔掉的屍骨埋在了鬼林子的一棵樹下,忍著疼痛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燒完了一堆紙錢。


    事後,張老師被送到了醫院。腿是接好了,但也留下了瘸腿的殘疾,可嘴巴卻不知道為何,始終是撅起歪著的,就連說話也含糊不清。


    村裏人都說,這張老師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這是被鬼打了嘴廢了腿。


    人亦有道、鬼亦有道、活不罵人、死不罵鬼。


    自從這件事後到張老師的辭世之前,村裏人再也沒有聽過他說過一句清晰的話,隻是會經常看見他坐在家門口帶著老花鏡看著泛黃的書,撅著嘴流著口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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