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火車從殘舊的站台旁疾馳而去,響起一陣震耳的轟隆,也將一片蕭瑟的秋意全都甩在了身後。


    淩飛望著遠去的列車,提了提外套的衣領,一隻手拎起了身邊的行李箱。


    這也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冷清的火車站了,放眼望去除了三兩個神色慵懶的工作人員,便再也看不見其他人。


    淩飛順著標牌指示的方向,緩步走到了車站的出口,甚至沒有遇上一個檢票員,空曠簡陋的通道之外便是一片枯黃滿地的蕭瑟景象。


    他慢慢停下腳步,又回頭望了眼。


    斑駁殘損的牆磚上方,高高地印著兩個灰紅色的大字——紹陽。


    一


    紹陽是江蘇省長江以北的一個相當小的附屬市,也相當偏僻,乏人問津。


    而在紹陽市的最北麵,幾乎將近郊縣的地方,有一個叫做吳亭鄉的城鎮。


    吳亭鄉在解放初期屬於城鄉結合部,受生產隊管理。改革開放之後,生產隊將土地賣給了私人企業,原本的農民也開始漸漸向著城市化的生活靠攏。


    但吳亭鄉這個名字,還是一直保留了下來,始終沒有變改過。


    淩飛走下公共汽車的時候,才剛過正午,可天色卻陰沉得好像要蒙上了一層灰,陰森森的。


    汽車站的對麵是一家規模不大的旅社,門敞開著,裏麵看上去很幹淨。


    淩飛提著行李走了過去,旅社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皮膚黝黑粗糙,但一雙狹細的眼睛裏卻透著亮光。


    男人看到淩飛走進門,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殷勤地問道:“先生,您可是要住宿?”


    淩飛點了點頭:“我一個人住,有房間嗎?”


    “當然有!”老板立即回答:“單人房三十塊一天,您打算住多久?”


    淩飛微微沉吟了一下,從兜裏掏出一張一百元的紙幣:“現在還說不準,先租三天吧。”。


    “行!”老板說著立即將淩飛的錢,和他手中的行李一起接了過來,好像生怕他會變卦,“三天一共九十塊,十塊錢押金,剛好整一百。我這就帶您去看房間,回頭您什麽時候有空,再下來做個登記。”


    房間在旅社的二樓,麵積不大,但很整潔。


    老板把淩飛的行李放在床頭的一張小櫃子上,滿臉帶笑地問:“您覺得這裏還滿意吧?”


    淩飛踱著步走到窗台邊上,一把拉開窗簾,窗口正對著一大片民宅,整個吳亭鄉幾乎盡人眼底。


    淩飛望著窗外出了會兒神,忽然問:“老板,您貴姓?”


    老板的聲音依然帶著適度的謙恭和熱情:“我姓吳,東吳的吳。”


    淩飛又問:“那您是本地人?”


    “是啊。”吳老板說,“咱們這兒解放前原本就叫吳家村,就數姓吳的最多。”


    淩飛徐徐地點了點頭,好像又有點出神了。


    吳老板低頭想了想,有些謹慎地問:“先生,我看您像是從大城市來的,這回是來做生意還是辦事?”


    淩飛微微一怔,說:“我來找人,”


    淩飛似乎是刻意地又補充了一句:“有個朋友托我來幫他找個人,是很久以前的親戚,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是這樣啊。”吳老板忽然重重拍了下手掌,放高了聲調說,“那我可說不定能幫上您的忙了,我在吳亭這地方住了四十多年,還真沒有幾家是不認識的。”


    淩飛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吳老板,淡淡地說:“我要找的人也姓吳,叫吳鎖扣。”


    “吳鎖扣……吳鎖扣……”吳老板念叨了一會兒,神色顯得有些失望,“這可怪了,我怎麽就沒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呢。”


    淩飛此刻已經轉過身,瞧著吳老板的臉,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吳淼水的人?”


    “吳淼水!”吳老板的神色竟陡然一凜,失聲叫了起來,“您要找的是那個人,可是吳淼水的兒子吳鎖扣?”


    吳老板的話音才落下,淩飛甚至還來不及繼續問下去,房間的門外卻突然響起了一個蒼老的驚叫聲:“是誰?是誰在說吳淼水的名字?是誰!”


    驚叫聲嘶啞森厲,乍然在背後響起來,把淩飛和吳老板都嚇了一大跳。


    淩飛順著聲音看去,不知什麽時候一個年愈古稀的老婦人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一張皺褶斑斑的臉上竟充滿了驚懼之色,拄著拐棍的手不停抖動著,聲音也在劇烈地顫抖:“是什麽人!應鵬,你在和什麽人說吳淼水!”


    吳老板趕緊走到老婦人的麵前,輕聲地說:“媽,您聽錯了,沒人提吳淼水,是您耳背聽差了。”


    老婦人似乎這才鬆了口氣,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萬不能提那個名字,是要遭禍的,你一定得記住。你爸爸他就是……”


    “媽,您放心,我記住了。”吳老板似乎是不願讓淩飛聽到後麵的話,趕緊打斷了老婦人,“我送您上樓回房間去。”


    老婦人輕輕點了點頭,吳老板扶著她,緩緩向著走廊頂頭的樓梯走過去。


    走出幾步,吳老板又回頭望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淩飛,眼神中依然充斥著令人深深不安的驚駭之色。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許久才終於說:“先生,您要找的人我真不認識。我看您還是到辦事處去問問吧,那裏說不定有人會知道。”


    吳老板說著便再也不吭聲了,仿佛隻要再說一個字,便會如老婦人所預言的那樣,災禍立即就會降臨到他的身上。


    二


    淩飛關上房間的門,靜靜地躺在床上。


    窗戶開著,一絲絲略帶涼意的微風吹進來,將他的大腦吹得更加冷靜和清晰。


    不多久,淩飛聽見吳老板的腳步從樓道口響過,似乎稍稍停頓了一下,但還是很快走了下去。


    淩飛點了支煙,慢慢踱到窗口,憑著窗沿向下望。


    也許是因為年輕人白天都在市區裏工作,整個吳亭鄉在午後的陽光中,顯得格外平靜和安寧。


    這時,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中年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頭發染得烏黑,從旅社門口對麵的街道上匆匆走過。


    就在即將消失在淩飛視線中的時候,一個轉彎,便隱沒在了幾棟民居的小樓之間。


    直到那男人的背影徹底不見,淩飛的目光依然凝滯了幾秒鍾,才一點點收了回來。此刻吳老板正站在旅社門口,同幾個顯然是吳亭鄉本地的年輕人在說著話。


    淩飛抽完一支煙,便提著外套走出了房間。


    當他下樓走出門口的時候,原本一直在說話的吳老板忽然撇下了那幾個年輕人,靠近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問:“淩先生,您要去哪裏?”


    淩飛微微笑笑,說:“我出去走走。”


    “是這樣啊……”吳老板仿佛欲言又止,許久才又開口,“淩先生,您真的要找那個吳鎖扣?”


    淩飛點了點頭:“我是受了吳淼水先生的委托,到這裏來找他失散的兒子。”


    “您說什麽?”吳老板的臉色忽然好像看到鬼一樣,頓時變得一陣煞白,“您……您說是受了什麽人委托?”


    這已經是吳老板第二次露出這樣的神色。


    淩飛敏銳地看了他一眼,回答:“是吳淼水先生。怎麽,有什麽問題麽?”


    “沒……沒什麽……”吳老板顯然努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但呼吸依然有些急促,“淩先生,這事我實在幫不了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淩飛略略點著頭,說:“沒關係,我會想辦法自己去找的。”


    吳老板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猶豫了一下之後,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淩飛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再次回頭,問:“吳老板,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鄧飛宏的人?”


    “鄧飛宏?”吳老板想了想,“不認識,他是我們這裏的人嗎?”


    淩飛淡淡一笑,說:“我想應該不是吧。”


    他說著不再等吳老板開口,徑自沿著旅社門口的街道,往吳亭鄉的民居區內走去。


    街道上很冷清,和著深秋的風,好像一下子就能涼到人的心裏去。


    就在不久前那個中年男人消失的地方,淩飛稍稍駐足了一下,接著便同樣一個轉彎,沿著小巷走了進去。


    巷子口是一家小茶棚,在這個季節根本不會有人來喝茶,所以連老板都不在,隻有兩張方桌擠在一起。


    茶棚跟前蹲著一個小男孩,低著頭,專心致誌地撥弄著地上的一顆玻璃珠子。


    淩飛慢慢走進小巷,一座修葺精致的三層民居,漸漸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仿佛若有所思般停在了樓前小院的大鐵門前,向內瞅了幾眼,然後慢慢地彎下腰。


    門口的地麵上遺落著一枚熄滅的煙蒂,淩飛似乎已經發現了些什麽,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神秘而滿足的笑。


    他隨即站起了身子,正當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目光忽然緊緊抓住了他的視線。


    一直蹲在茶棚邊上的小男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抬起頭,微微側著頭,用半邊視線怔怔地注視著不遠處的淩飛。


    而另外那半邊的眼眶裏,卻是一片空蕩蕩的灰白色。


    淩飛頓時覺得身體似乎在一刹那凝固住了,一種森森的涼意突然間從心裏一直彌漫到了全身,仿佛神經也被這孩子的目光給緊緊抓住了!


    淩飛從沒有見過如此令人心悸的眼睛和目光,即使再凶惡的罪犯也不曾讓他有過這樣的感覺,就像一個從地獄中跑出來的鬼魂,眼神中冷漠得沒有一點點感情和溫度。


    尤其是那沒有瞳孔的眼眶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和詭異!


    淩飛深吸了口氣,努力定了定神,才感覺到四肢終於開始能夠活動了。


    然後他緩緩轉身,在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小巷。


    三


    淩飛離開了小巷之後,很快便找到了吳應鵬所說的吳亭鄉辦事處。


    辦事處就在鄉派出所的隔壁,看樣子應該是用廢棄民居改建的,結構就像個大套間。


    淩飛走進去的時候,隻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個男人,正在辦公室裏看報紙。


    男人帶著副眼鏡,看上去斯文,一見到淩飛走進來,立刻站了起來問:“請問你有什麽事?”


    淩飛微笑了下,但臉色依然還有些難看:“你好,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查人?是我們鄉裏的人?”男人問。


    淩飛微微點頭:“是的,這個人叫吳鎖扣。”


    “吳鎖扣……”男人沉吟了一下,喃喃地說,“好像沒聽說過啊,多大年紀?”


    淩飛說:“應該三十多歲吧。”


    男人“哦”一聲:“好像真沒聽說過這個人,不過你也別著急,我用電腦幫你查查,隻要有就一定能找著。”


    男人說著開始擺弄著麵前的電腦,淩飛就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可是男人一直查了十幾分鍾,最後還是有些無奈地抬起頭,向著淩飛搖了搖頭。


    淩飛似乎並沒有覺得太吃驚,接著問:“那吳淼水呢?能不能也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吳淼水……這個名字挺熟悉的。”男人說著再次埋下頭。


    可是又是十幾分鍾之後,當他又一次抬起頭的時候,臉上依然是滿臉無奈,而且還多了一絲詫異。


    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淩飛說:“不可能啊,這個名字我一定聽說過,怎麽會查不到呢……”


    “會不會是因為時間久了?”淩飛試探地問,“據我所知這個人應該很早就離開了吳亭鄉。”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搖著頭,說:“不可能的,從解放後開始鄉裏所有人都有資料,怎麽會找不到呢?”


    男人好像是在問淩飛,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此刻他忽然猛地抬起頭,對淩飛說:“你先別著急,我去把仲伯請來,他老人家在鄉裏住了一輩子,一定會知道!”


    男人說著撥了個電話,不多久一個六十多歲樣子的老翁,在另一個年輕男人的陪伴下從辦事處後麵的雜院裏走了出來。


    老翁看上去精神很不錯,雖然皺紋已經很深了,但眼睛卻很亮,走路也很利索,一進門就向那中年男人問:“吳二天,是不是有啥事弄不明白了,急著把我給找過來?”


    男人謙恭地先讓老人坐下,對淩飛說:“這位就是仲伯,退休之前是辦事處的負責人,所有吳亭鄉的事情沒有仲伯不知道的。”


    聽了吳二天的話,仲伯有點得意地對著淩飛笑了笑:“年輕人,你想問什麽事,這幾十年在吳亭鄉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不認識的人。”


    淩飛禮貌地微微頷首,說:“仲伯,其實我想跟您打聽個人。”


    “是什麽人,你盡管問。”仲伯重重地說。


    淩飛稍稍停頓了一下,一邊暗暗注視著老人臉上的神色,一邊說:“我想要打聽的人叫吳淼水。”


    一切似乎都在淩飛的意料之中,當他說出“吳淼水”這三個字的時候,老人臉上的表情陡然間凝固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難以抑製的驚異和震顫!


    這時一邊的吳二天似乎還沒有發覺老人臉上的變化,接著淩飛的話說下去:“仲伯,我也記得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可是在資料裏怎麽也查不到,您知不知道這個人?”


    “不知道!”老人突然大聲叫起來,“吳亭鄉從來都沒有這個人,從來都沒有過!”


    吳二天被老人突如其來的叫嚷嚇了一跳,他還沒回過神來,仲伯已經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幾乎是帶著憤怒地向淩飛大喊著:“吳亭鄉沒有這個人,你也可以走了,趕快離開這裏!”


    仲伯身邊的年輕人似乎也驚呆了,一臉錯愕地望著老人幾乎青筋暴起的臉,顯得完全不知所措。


    隻有淩飛仿佛早已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微微欠身站起來,禮貌地說了聲“再見”之後便離開了辦事處。


    四


    深秋的日落總是來得格外早,淩飛又在鄉裏四處逛了逛,當他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淩飛隨便吃了點東西,便獨自躺在床上,窗外的天色此刻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他的手裏握著一支錄音筆,一段錄音幽幽地傳了出來。


    一開頭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淩先生,我想委托您幫我找一個人。”


    然後是淩飛自己的聲音:“鄧飛宏先生,我想你還並不了解我這個人……”


    “不!”鄧飛宏打斷了淩飛的話,“我既然來找您,就一定對您做過了充分的調查。”


    錄音筆裏的聲音略略沉默了一會兒,鄧飛宏才繼續說下去:“我知道您過去的經曆,也知道您跟一般的偵探不一樣,一向隻接受光怪陸離的非常事件。”


    鄧飛宏再次停頓了一下:“所以,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實在太怪異了,我也絕不會專程來打擾您。”


    淩飛顯然有些被他的話打動了,說:“你接著說下去。”


    鄧飛宏似乎欲言又止地沉吟了片刻,忽然問:“淩先生,您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鬼?”淩飛微微怔了怔,才回答,“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相信的。”


    鄧飛宏輕輕地“哦”了一聲,繼續說:“其實今天我來拜托您的這件事,是跟一筆遺產有關。”


    淩飛沒有吭聲,鄧飛宏繼續說:“我是一名律師,在我的客戶當中有一個叫做吳淼水的生意人,而這個人在十天前病死了。吳先生沒有妻子,本來按照他生前所立下的遺囑,死後所有遺產將捐贈給慈善事業。可是就在前天早晨,當我到達律師事務所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張由他本人簽署的新遺囑擺在了我的桌子上,而且簽署的日期就是當天。”


    “前天?”淩飛微微有些詫異。


    “沒錯,就是前天。”鄧飛宏顫顫地說:“就是吳先生頭七的第二天早上!”


    “頭七……”淩飛仿佛是在喃喃自語:“就是回魂夜……”


    鄧飛宏的聲音霎時抖動得更加厲害了:“是……是的,就是回魂夜!”


    淩飛略略沉吟了一下,沉聲說:“我想,對於遺囑的真實性,你應該已經仔細確認過了。”


    鄧飛宏十分肯定地重重“嗯”了聲:“我手中的每一份文件,哪怕是空白文件,都一定有事務所的標號和編碼。我甚至可以用生命保證,前天晚上我下班之前,那份文件還是空白的。”


    淩飛緩緩地說:“那麽就不可能是那位吳先生生前所簽署的了。”


    “絕對不可能。”鄧飛宏說,“另外,遺囑上吳先生的簽名、指印,甚至是律師事務所的印章,我都已經做了專業的對照比樣,絕對真實無誤,毫無仿造的可能性。而我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份遺囑根本絕不可能存在,除非……除非是鬼魂……”


    鄧飛宏的語調漸漸變得抖動起來,讓氛圍變得更加幽邃。


    淩飛顯然也同樣感受到了這份幽邃和陰森,聲音略略有些低沉:“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


    “我……我不知道……”鄧飛宏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恐懼和驚惶,“我本來是不相信的,可是現在……”


    淩飛略略沉默了片刻,才又問:“那麽新遺囑的內容是什麽?”


    鄧飛宏說:“新遺囑的內容是,吳先生要將自己死後所有的遺產,留給他的兒子吳鎖扣。但是……”


    “但是什麽?”淩飛飛快地問。


    鄧飛宏回答:“但是在此之前,必須先到一個叫做吳亭鄉的地方,找到那個他失散多年的兒子。”


    鄧飛宏的聲音忽然一頓,變得更低沉了:“可是……可是我實在有點害怕。您想想,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居然給我送來這麽一份奇怪的遺囑,我一想到就覺得陰森森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委托我去幫你辦這件事?”淩飛說。


    鄧飛宏幾乎用一種乞求的聲音,向淩飛說:“我現在隻希望能夠盡快了結這件事,請您務必要接受我的委托。我現在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隻要一閉上眼睛,就覺得吳先生的鬼魂好像在我身邊飄來飄去,在盯著我瞧……”


    一陣夜風忽然從窗口吹了進來,將鬆散的窗簾吹得一陣亂舞,淩飛按下了錄音筆的停止鍵,中年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好像忽然被人掐斷了喉嚨。


    淩飛慢慢靠著窗沿坐起身子,點了一支煙。


    煙霧在他的麵前緩緩升起散開,迷蒙中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吳老板母子臉上驚懼的神色,還有仲伯那幾乎在咆哮的憤怒。


    “吳淼水……”淩飛不斷低聲默念著這個名字。


    吹進屋子裏的夜風遽然仿佛變得更涼了。


    五


    鄉村的夜晚是安靜的,似乎每個人都睡得很早,才過九點窗外已經幾乎看不見燈光了。


    淩飛扶著窗欞,怔怔地望著這片黑暗的世界,暗綽綽的天空中依然能夠隱約看到濃雲密布,看來快要下雨了。


    正當淩飛打算關上窗戶,回床上休息的時候,吳亭鄉裏突然一道耀眼的亮光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那亮光伴隨著熊熊而起的火焰,霎時將黑暗的天空映成了奪目的猩紅色。


    淩飛的目光豁然一震,放鬆的神經一瞬間緊繃了起來,他飛快地衝出房間,跑下樓。


    此刻樓下的吳應鵬也已經看到了火光,同淩飛一起向著火焰升起的地方飛奔過去。


    當他們終於到達出事地點的時候,淩飛望著那早已被大火吞噬的小樓,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失火的小樓正是他今天下午看到的那棟民居樓,修葺精致的三層樓房,轉眼間便將成為一片焦垣廢墟!


    片刻間周圍的鄉人也聚了過來,紛紛拿著水盆試圖撲滅火焰,可是火勢實在太猛烈,大家根本無能為力。


    而正在這一刻,淩飛的眼中竟又有第二處火光緊接著出現了。


    而這一次著火的地方,竟然就是他所住的那間旅社!


    六


    就連淩飛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夜實在是太瘋狂了!


    似乎就連老天都已對這樣的瘋狂無法容忍,當所有人都對大火一籌莫展的時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來。


    雨水很快便將這地獄般的火焰熄滅了,隻剩下一片焦黑的殘垣。


    警察從失火現場一共找到四具屍體,兩處各兩具,都是一男一女。


    屍體被燒得已經無法辨認麵目,隻能大致判斷三層民宅內屍體的身份是男女主人,男的叫鄧戎省,六十九歲,女的叫吳翠玉,六十四歲。


    而旅社內的屍體就比較奇怪了,女性應該就是吳應鵬的母親黃淑貞,而另一名男性年齡大約在四十多歲樣子,竟然也是被燒死在黃淑貞的房間裏,而且兩個人的屍體纏抱在一起,顯然在被燒死前曾有過一番撕扯掙紮。


    負責案件的警察將兩處現場迅速地封鎖了起來,淩飛同許多圍觀的鄉人一樣,被隔離在了封鎖線之外。


    吳應鵬作為死者家屬,被警察帶回了警察局錄口供。


    淩飛在人群中緩緩環顧四周,一個熟悉的麵容立即映入了他的眼中。


    淩飛慢慢走到那人的身邊,小聲地說:“仲伯,我想請教您一件事。”


    老人慢慢轉過頭,望著淩飛的臉,神色中已沒有了白天時的憤怒,而是一種深深的沉痛。


    他有些有氣無力地歎了口氣,說:“年輕人,你又想問什麽?”


    淩飛苦澀地笑了笑:“仲伯,我想問你,你知不知道一個叫鄧飛宏的人?”


    “當然知道。”老人幽幽地點著頭,然後指了指麵前燒成廢墟的三層民樓,說:“鄧飛宏就是這家的兒子。”


    淩飛微微頷首,接著問:“那鄧飛宏是不是不常回來?”


    仲伯重重歎了口氣:“其實這都是冤孽啊,飛宏其實本來不姓鄧的。他親爹死得早,他媽改嫁給了鄧戎省,他也就跟著姓了鄧。可是鄧戎省對他不好,雖然他媽一直護著他,可飛宏小時候還是沒少吃苦受罪,所以大了之後一走就不怎麽回來。怎麽,你認識飛宏?”


    淩飛點了點頭,說:“其實就是鄧飛宏讓我來這裏的,我白天問您吳淼水的事情,也是因為他。”


    “啊?飛宏打聽他舅……”仲伯似乎猛然警覺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即止住了聲音。


    但僅僅是這半句話,已令淩飛的眼神陡然一凜,立即追問下去:“您說吳淼水是鄧飛宏的舅舅!”


    仲伯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吳淼水的確是飛宏的大舅,可我就不明白了,飛宏讓你來打聽吳淼水的事情幹嗎?”


    老人的話已經開始有了鬆動,淩飛趕緊再接再厲:“仲伯,其實這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鄧飛宏隻是讓我來找吳淼水的兒子吳鎖扣,可是到這裏之後,卻根本找不到這麽個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吳鎖扣?飛宏叫你來找吳鎖扣!”老人的臉上驚訝錯愕之色頓時濃了起來。


    淩飛始終注視這老人的臉,許久驚愕之色才漸漸平息下來,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之後,終於緩緩地再次開口了:“年輕人,其實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本來我是不願意再提了。可是既然今天你問到我,那我就告訴你吧。”


    淩飛靜靜地聽著,老人說下去:“在三十多年前,當時還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我們鄉裏有個叫吳騰遠的小夥子,結婚沒多久就跟著紅衛兵去了城裏,去了一年多都沒回來。可就在這時候,吳騰遠的老婆吳芳婷卻突然懷孕了,可是沒人知道孩子的爹是誰。


    ”就在吳芳婷生產那天,鄉裏的人覺得這事實在太丟人,丟了全村人的臉,所以大家一致決定要把剛出生的孩子給溺死。結果一大幫人就衝到了醫院,那時侯吳芳婷還躺在病床上起不來,眼看孩子就要給大家帶走了,結果卻出了件怪事。“


    ”出了什麽怪事?“淩飛問。


    老人說:”那天正巧有三個孕婦_起生了孩子,而且都是男孩,當大家到醫院的時候,不知是誰居然把三個孩子混在了一塊兒,誰都分不清哪個是吳芳婷的兒子了。“


    淩飛點了點頭,說:”看來是有人在幫吳芳婷,那孩子後來怎麽樣了?“


    老人停了停,才繼續說下去:”是有人做了手腳,可是那孩子命薄,救不了。誰都沒想到事情就是那麽巧,另外兩個孩子的爹媽居然都在自己孩子身上留了東西,一個係在腳上,一個係在手上,結果一察看就各自抱了回去。吳芳婷的孩子最後還是給村裏人溺死了,可憐吳芳婷看著孩子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一頭跳進河裏淹死了。“


    ”那這和吳淼水有什麽關係?“淩飛聲音低沉地問。


    老人說:”因為吳淼水就是那個孩子的親爹,那個故意把孩子搞混的人也是他。本來我們大家都不知道,可是後來沒過多久,吳淼水就把那兩個孩子的爹約到家裏喝酒,一把大火把三個人都給燒死了。我還記得那天夜裏,我們好多人看著火一直在燒,裏麵還有吳淼水笑的聲音,一邊笑一邊喊他兒子吳鎖扣的名字,後來笑就變成了哭,太恐怖了!“


    淩飛默然聽著老人的敘述,忽然抬起頭,問:”那吳淼水最後是死了?“


    ”是啊,是死了。“老人說,”後來火滅了,找到三具屍體,其中一個就是吳淼水。後來大家合計了一下,吳淼水私通還殺人,實在太丟鄉裏的人了,所以索性就把他的戶籍檔案都給燒了,反正那時侯亂,也沒人管。可是過了大概有十年,不知怎麽的鄉裏居然開始鬧鬼,而且就是那兩個死了爹的孩子,撞見過好幾回吳淼水的鬼魂,好像還要吸他們的血。不過鬧鬼的事情也就是一陣子,之後就再也沒發生過,可是從那以後鄉裏人就更不敢再提吳淼水的名字了。“


    淩飛想了想,又問:”那麽那兩個孩子後來怎麽樣了?“


    老人說:”那兩個孩子後來也長大了,一個就是吳應鵬,另外一個你也見過了,就是昨天的鄉辦事處的吳二天。“


    七


    淩飛終於知道了關於當年吳淼水的事情,但很顯然,吳淼水那時侯並沒有死,否則也就不會再有今天關於遺囑的事情了。


    旅社已經燒毀了,不過好在仲伯對淩飛的印象還不錯,讓他在自己的家裏住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便有消息傳了出來,經過調查,旅社的另一具屍體已經確認是鄧飛宏。


    而且就在鄧家火起的十分鍾之前,有目擊者看到鄧飛宏從鄧家走出來,所以鄧家和旅社的火很可能都是鄧飛宏所為。而在旅社放火時,他在與吳應鵬的母親黃淑貞撕扯過程中未能及時逃脫,最終自食其果也被大火燒死了。


    而目擊鄧飛宏離開鄧家的人,正是那個獨眼的小男孩吳小茗。


    吳小茗因為殘疾,所以性格也十分孤僻,經常在半夜溜出家去玩,沒想到卻成了案件的重要證人。


    關於這些,都是吳小茗的父親吳二天告訴淩飛和仲伯的。


    可是直到現在,卻還沒有一個人知道,鄧飛宏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放火燒死那麽多人。


    這一切似乎都已隨著鄧飛宏的死,而成了一個謎,將一切變得越發撲朔迷離了。


    大雨過後的清晨,空氣顯得格外清透,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淩飛在仲伯家聽完吳二天所說的警方調查結果之後,似乎又一次陷入了深思之中。


    許久,他才仿佛茅塞頓開一般抬起了頭,大聲地說:”仲伯,您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派出所,我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八


    當淩飛、仲伯和吳二天到達派出所的時候,吳應鵬還沒有離開,正一臉悲傷地呆坐在辦公室裏。


    淩飛同時見到的,還有從市裏派來的幾名警察,為首叫黃濤,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相當幹練。


    當所有人都坐下之後,淩飛便開始說話了:”我是一個私家偵探,我這次到吳亭鄉其實是受了鄧飛宏的委托。鄧飛宏是吳淼水的私人律師,而吳淼水生前的遺囑是要將自己所有的遺產留給他的兒子吳鎖扣,所以我就受了鄧飛宏的委托到這裏來找吳鎖扣。“


    聽到這裏仲伯頓時顯得無比驚異,可是他還沒有開口,淩飛已經攔住了他:”我們必須承認事實,吳淼水在三十年前其實並沒有死,否則也就不可能會有現在的遺囑。“


    淩飛略略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至於當年的那具屍體,其實也不難解釋。當時正好是十分混亂的年代,很多人被批鬥,也有很多人死了也無人問津,所以要找一具屍體燒焦之後代替自己,絕對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我相信也一定跟吳淼水的遺囑有關。“


    ”可是吳淼水的兒子吳鎖扣早就已經死了。“仲伯不解地問。


    淩飛苦笑了一下:”這也不一定,不過看來相信吳鎖扣沒有死的人,至少有兩個。一個是吳淼水本人,而另一個就是鄧飛宏。“


    淩飛說下去:”我想鄧飛宏一定很想得到吳淼水不菲的遺產,所以他為了這個目的,就必須要除掉會阻礙到他的人,所以他放火燒死了吳翠玉。吳翠玉是吳淼水的妹妹,即使我找不到吳鎖扣,遺產也會順理成章地落到吳翠玉的手中,隻有吳翠玉死了,鄧飛宏才能如願以償。“


    ”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警察黃濤首先表示讚成,但他隨即問:”那麽他為什麽還要冒險去殺黃淑貞呢?“


    淩飛緩緩說:”我想是為了讓我找不到吳鎖扣。黃警察,我想先問你一件事情,你們在黃淑貞的屍體上有沒有發現被汽油焚燒的痕跡?“


    黃濤點了點頭:”是的。我們推測正是因為黃淑貞的身上被澆了汽油,所以當兩個撕扯的時候,火勢才迅速蔓延到鄧飛宏的身上,最後把他自己也燒死了。


    淩飛又問:“那麽在另外兩名死者的身上有沒有相同的痕跡?”


    “沒有。”黃濤說著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立即說,“難道你的意思是,鄧飛宏正真的目的不僅是要殺死黃淑貞,而且要將她的屍體徹底焚燒!”


    淩飛略略頷首:“我的確是這麽認為的。鄧飛宏這麽做唯一的解釋,就是必須通過徹底焚燒黃淑貞的屍體,來掩蓋起一些事實。而這個事實絕對同吳鎖扣有關,因為隻要我找到了誰是吳淼水的兒子,那麽他就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吳淼水的遺產了。”


    “你……你的意思……”一直默不作聲的吳應鵬突然充滿震驚地開口了。


    淩飛徐徐地說:“沒錯。我的意思是,我想你很可能就是吳淼水的兒子吳鎖扣,而當年被鄉人溺死的卻是黃淑貞真正的兒子。所以鄧飛宏一定要徹底燒毀黃淑貞的屍體,否則隻要一做基因鑒定,那麽我們就會知道你並不是黃淑貞的親生兒子。,”


    淩飛深深吸了口氣,說下去:“不過好在老天有眼,及時下了場大雨,所以將黃淑貞的屍體保留了下來,所以現在隻要將你的基因分別同黃淑貞和吳翠玉鑒定比對一下,那麽你究竟是不是吳鎖扣,自然就清楚了。”


    “不過我想,結果一定會如我所推想的。”淩飛又補充了一句。


    “難道……難道我真的是吳淼水的兒子……”吳應鵬顯然還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不斷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淩飛望著麵前的吳應鵬,似乎吳應鵬的每一個神色的變化都逃不出他的目光,忽然他又淡淡地說:“不過那也未必一定就是事實。”


    “哦?”除了吳應鵬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發出了詫異之聲。


    淩飛並不理會他們的詫異,自顧自地說:“我剛才所說的,今天早上我的確是這樣認為的,不過後來仔細一想,又發覺有些問題。”


    “什麽問題?”吳應鵬忽然問。


    淩飛說:“有兩個問題。第一,鄧飛宏如果真的如我前麵推斷的那樣,他實在沒有必要特意把我找來,而且就在我的麵前殺死那麽多人,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第二,吳淼水明知道吳鎖扣一開始就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留下遺囑,讓一個死人繼承遺產。


    ”其實問題的答案也很簡單,鄧飛宏從一開始便很確定吳鎖扣早就已經死了,所以他有恃無恐,換句話來說他根本就不需要殺人,所以那些人也根本不是他殺的。同樣的,吳淼水的遺囑其實隻有一份,就是一開始把所有遺產捐贈給慈善事業的那一份,而之後關於吳鎖扣的那份,根本就是鄧飛宏偽造的。


    “其實鄧飛宏也想得很周到,隻要我找不到吳鎖扣,那麽遺產就會全部歸入吳翠玉的名下。吳淼水沒有其他親人,所以也沒有人會追究遺囑的真實性,他自己完全不用出麵接受遺產,所以也完全不會被懷疑。換句話來說,他不僅不會殺死吳翠玉,而且吳翠玉對於他的整個計劃還非常重要。”


    “可是你怎麽知道,吳淼水從一開始就確定吳鎖扣已經死了?說不定當時他連嬰兒身上的飾物都做了手腳,掉了包呢?”吳應鵬問。


    淩飛笑著回答:“鄧飛宏離開吳亭鄉之後,的確曾經心存過僥幸,所以他又回來過,也就是你們認為的鬧鬼事件。當我聽說他還要吸你們兩個孩子的血時,我就明白了,其實他是取走了你們血樣,送到大城市去做基因鑒定。隻是那時侯你們都太小,不可能明白這麽複雜的事情,所以以為他是在吸血。而之後吳淼水曾經留下過將全部遺產捐獻給慈善事業的遺囑,那就說明他很清楚地知道,你們兩個都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之後也絕對沒有更改的可能。


    ”是不是聽起來很複雜?“淩飛微笑著說,”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就是鄧飛宏無意中成了吳淼水的私人律師,而且知道了吳淼水其實是他的舅舅。而吳淼水死後,鄧飛宏就偽造了遺囑,還裝摸做樣地委托我來找吳鎖扣。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卻被另一個人知道了,而這個人就是吳應鵬。“


    淩飛說著瞥了吳應鵬一眼:”吳應鵬便將計就計殺死了鄧飛宏全家,還殺死了自己的母親黃淑貞,然後將黃淑貞的屍體送到了鄧飛宏家,將鄧飛宏和吳翠玉的屍體弄回自己家。然後穿著鄧飛宏的衣服從鄧家走出來,故意讓吳小茗看到,吳小茗隻有一隻眼睛,而且又是天黑,很自然就會通過衣服來辨認人。


    “接下去就是最後一步,開始燒。當然他也知道昨天會下雨,屍體根本不會徹底燒毀,然後就是等著我這個笨蛋偵探做出之前的那些推理,隻要一驗基因,那麽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吳鎖扣,獨自繼承遺產。”


    淩飛望著吳應鵬。笑著說:“你現在是不是要問我有什麽證據?”


    吳應鵬沒有說話,隻有用力咬著牙,臉色也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淩飛幽幽地對吳應鵬說:“其實很簡單,隻要比對鄧飛宏和那兩具女性屍體的基因,自然就能知道哪一具是黃淑貞,而哪一具是吳翠玉。如果在旅社的那具女性屍體是吳翠玉的話,那麽你怎麽解釋為什麽吳翠玉的屍體會在你的家裏?”


    吳應鵬的身體一瞬間仿佛佝僂了下來。


    淩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我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麽知道鄧飛宏的計劃的?”


    吳應鵬許久才酸澀地笑了下,有氣無力地說:“鄧飛宏第一次回吳亭鄉的時候,就是住在我的旅社裏,因為他討厭鄧戎省,所以不願意回家。當時他和吳翠玉躲在房間裏秘密說這件事,我在門口偷聽到的。”


    淩飛如釋重負地伸了個懶腰,忽然對吳應鵬說:“你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你的嗎?”


    沒等吳應鵬說話,淩飛已經說了下去:“昨天下午我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叫鄧飛宏的人,你說不知道,那時侯我就知道你在騙我。”


    “為什麽?”吳應鵬忍不住問。


    淩飛說:“因為我看到他從旅社門口走過,你居然沒有拉他進來住宿,那就說明你知道他在吳亭鄉裏一定有住處。換句話來說,你就一定認識他。任何人說謊都一定有原因,所以從那時侯開始我已經在留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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