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那種奇怪的敲擊聲又來了,依舊是那種沉重而極富韻律的節奏,可這對於普通上班族的我而言,簡直如同魔鬼的呼喚。


    已經是第三晚了,我板起指頭算著日子,心頭卻被這種噪音滋擾得無比煩躁,其實聲音並不算大,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卻是令人無法安然入睡。


    “媽的,樓上這孫子,絕對是屁股癢了吧?”我低喝一聲,忽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指著天花板破口大罵。


    咚咚……咚咚……


    但依舊沒用,那種敲擊聲仍然在持續。


    “哎,都怪自己貪小便宜……”我一下甩開了枕頭,隻能對著黑夜長歎一聲。


    其實在半個月前,我還居住在繁華的市區中心,上班的地點就在附近,十分鍾的路程,這對於普通白領來說已經是算是優越的生活了。


    但沒想到好景不長,在一次洽談合約的過程中,我因為一個低級的錯誤葬送了公司的大客戶,估計老板損失了得有一兩百萬吧,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


    失去工作的我隻能搬離了那種高級住宅區,幸好,憑借著豐富的行業知識,我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份工作,但這次的上班地點卻是在城鄉結合部,無奈之下,我隻能在附近重新租房子。


    這件事對於我而言自然也是沒有難度的,僅僅用了幾天,我便從市區裏搬了出來。沒錯,就是現在這幢集合式公寓。


    雖然這裏看上去比較陳舊,地方也不算大,但對於虎落平陽的我而言,也算是堪堪可忍。最重要是這裏租金便宜,隻相當於以前的三分之一。


    本來我還想先湊合著過,但沒想到便宜果然沒有好貨,這才剛住了一個星期,便出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沒錯,就是剛才那種奇怪的敲擊聲。


    本來對於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我早已不抱什麽希望,但沒想到的是,實際情況卻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爛,我現在越來越懷疑樓上的家夥根本就是個神經病,不然誰會這麽無聊,大半夜的不睡,還在使勁地敲地板?


    “可惡,忍不了了!”我氣不打一處來,隨便披了件外套便衝了出去。


    本來我還想忍一時風平浪靜,但已經連續三晚了,如果還繼續忍氣吞聲的話,這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他奶奶的,老子不管你是誰,這次一定得教訓教訓你!”我咬了咬牙,在心裏為自己打氣之後,迅速走了上去。


    夜已經很深了,周圍沒有一絲月光,靜謐的氣氛像藤蔓一樣四處蔓延開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有點冷。


    其實這幢公寓一共也就四層,每一層大概有六七戶的樣子,但裏麵住的大多數是社會的底層人士,比如說一些小混混、民工,甚至還有賣身接客的風塵女子。


    而我住的是第三層,幸運的是,旁邊的幾戶人家還算正經,至少沒有特別奇怪的癖好。可這四樓的話就很那難說了,我從來沒有上去過,所以並不了解上麵住了什麽人,而在入住的時候也沒有谘詢過房東。


    其實說起四樓的住戶,我倒是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狀況。


    自從住進來開始,我就從來沒有看見樓上有人下來過,按道理來說,即便是晝伏晚出的特殊人士,也應該會有一兩次的碰麵,但實際上就是沒有。甚至連清潔大媽也從來不會上去,這就有點奇怪了。


    “難道樓上的家夥從來也不丟垃圾的?”我暗暗思思忖著,但又覺得不大可能,也許是他們主動下來扔的吧。反正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上麵的住戶都是一些奇葩。


    思索間,我已經來到了四樓。


    與想象中的差不多,這裏顯得很空曠,垃圾桶裏並沒有什麽垃圾,而且各家各戶的信箱裏竟然也鮮有廣告,這對於這樣公寓來說實屬奇事。


    我皺起了眉頭,一路沿著走廊前行。


    401……402……


    幾乎每個套間都是大門緊閉,灰塵積寸的樣子,看上去似乎沒有人住。我沒有作過多停留,一路走到了406——也就是我家正對樓上的一戶。


    不出所料,這裏同樣也是大門緊閉的樣子,絲毫沒有住人的痕跡。我注意到大門邊散落著很多冥幣,白花花的,在大半夜看到確實有些嚇人。


    “這什麽人呀,門口有這麽多這些邪門東西也不掃一下?”我搖了搖頭,於是掄起拳頭大力地敲打著大門。


    “開門!快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麵的!”


    咚咚咚……敲門聲在寂靜的深夜裏顯得特別刺耳,就算裏麵的人已經睡下,我想應該也可以聽到。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任憑我怎麽敲門,裏麵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周圍靜得很不尋常,我驀然感覺自己就像處在太平間一樣。


    “別藏了,快出來!有膽子幹壞事沒膽子承認?”


    我又在外麵叫喚了很久,但依舊是毫無反應,甚至連最細微的腳步聲也聽不見,406就像風平浪靜的大海,沒有一點波瀾。


    “切,我看這家夥就是個膿包!”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隻能背靠在欄杆上思考。


    夜風輕輕地拂動著我的頭發,我感覺心頭的慍怒漸漸平複下來。


    雖然現在是不生氣了,但如果就這麽回去的話,那倒是顯得有點窩囊了。萬一那家夥待會又開始敲地板的話,那該怎麽辦?可轉念一想,即使不回去也沒有什麽用呀,他就死不開門我也是毫無辦法。


    嗚嗚……


    正當我猶豫不定的時候,一陣不大的陰風迎麵吹來,很冷,我頓時打了個哆嗦,全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與此同時,幾張白色的小紙片也飛了起來,紛紛撲到我的身上。


    “唔,這是什麽?”我將紙片揀起來,剛一看霎時嚇了一跳,那竟然是剛才看到的冥幣。


    “呸呸呸!怎麽沾上了這玩意,邪門死了!”我嫌棄地撥開了衣服上的冥幣,然後晦氣地啐了一口。沒想到這一趟竟然如此倒黴,不僅沒找著人,而且還沾上了這種黴氣。


    “罷了罷了,還是先回去吧,看來隻能明天再上來找他吧,實在不行的話就去找房東算了。”我聳了聳肩,隻好轉身離開。


    剛走了沒幾步,我聽見前麵啪啪兩聲,然後頭頂上的照明燈竟然開始閃爍起來,狹隘的走廊霎時間變得半明半暗的,氣氛很是詭譎。


    “不……不會真的這麽邪門吧?”我猛烈地打了個哆嗦,視線在周圍梭巡著。


    不多時,我的目光凝聚在走廊深處的角落,那裏好像有個人影,朦朦朧朧的,但又看不清楚,我凝足目力看去。隻見那人影忽然動了動,然後漸漸變得透明,就像那種褪色的老舊照片。


    我有點不敢相信,使勁地擦拭著自己的眼睛,片刻後,當我再次望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影已經消失無蹤了,角落裏再次陷入了沉寂而昏暗的氣氛。


    “這是眼花了嗎?”我使勁甩了甩腦袋,確認那裏沒有人之後,方才轉身離開。


    但不知怎地,我總覺有點奇怪,雖然我也算是個進步青年,但至少不是唯物主義者,對於這些靈異的東西還是抱有敬畏之心的。


    我常聽老人說,一個人在時運低的時候,很可能會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管它。反正明天給觀音多上兩柱香應該就可以了吧。


    我這樣想著,很快已經走到了樓梯處。但身後卻再次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愣在了原地,稍稍回頭,隻見401的大門打開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走了出來,正停在走廊處打量著我。


    “小夥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上來幹嘛呀?”


    那是個白發蒼顏的老婦,臉上布滿了溝壑,眼睛渾濁不堪,仿佛罩著一層肮髒的紗布。她狐疑地打量著我,低聲問道。


    “呃……其實也沒什麽……”我有些尷尬地摸著腦袋,沒想到406的家夥不開門,反而把別人吵醒了,不過這也說得通,畢竟現在大半夜的,我叫的那麽大聲,就算是鄰居可能也被吵醒了,更別說這種淺睡的老人了。


    一時間,我感覺有點無所適從。


    “我想……一定是跟406有關吧?”老人望著我,認真地說道。她的眼睛雖然很渾濁,但裏麵卻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我幾乎難以抵擋,隻能支支吾吾地回答著。


    “對……對呀,難道阿婆你也知道那裏的事情嗎?”


    “當然了,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十多年了,有什麽不知道的?”老婦嗤笑一聲。


    “那我倒是想問問你,406住的是到底什麽人呀,怎麽老喜歡半夜敲地板?”我連忙詢問道,但出口後又覺得有點不禮貌,於是馬上補充上自己的情況,“其實我就是樓下306的,就上個星期才搬進來,沒想到連續幾晚都出現了這種敲打聲……”


    “你也知道,我隻是個標準的上班族,又怎麽受得了呢?”


    我說得聲情並茂,而那老婦也聽得入神,她連連點頭,然後望著漆黑的夜空長歎一聲。


    “哎,小夥子呀,其實這406我也是有所耳聞的,聽說裏麵住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婆……”


    “老太婆?”我皺起了眉頭。


    “沒錯,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反正這麽多年來,我也沒有看見過裏麵的住戶,她好像從來不出來,我想大概是那種病重的孤寡老人吧……”


    “一次都沒有見過?這怎麽可能呢,難道她不用吃飯和扔垃圾的嗎?”我感到越發奇怪,正想追問下去的時候,那老婦已經兀自轉過身,拄著拐杖往家門走去。


    “搞什麽呀?”我撓了撓腦袋,看著老人的背影一籌莫展。


    不過按道理來說,這種獨居老婦脾氣一般也很奇怪,也許自己在無意中得罪她也不知道吧。


    “算了,看來隻好明天再跟房東聊一聊吧……”正當我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那老婦忽然叫住了我。


    “小夥子,等一下……”


    “怎麽了?”我轉過身凝視著她,原來老人剛才是想將大門打開,現在她正站在門檻邊上,不斷地向我招手。


    “哎,我這糟老婆子在這裏獨居久了,也很孤獨的,加上這裏平時也沒有什麽人上來,你願意進來坐會嗎?”


    “也就陪我聊一聊而已,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


    老人說得有些淒涼,看著她佝僂的背影,我竟然感覺有些落寞和悲傷,腦子裏不禁想起老家的父母,他們是否也是這般淒涼和孤獨?


    在原地愣了片刻後,我終於點了點頭。


    老婦很高興,笑著走進了套間裏。我也快速地跟了上去,隨著那副彎曲的脊梁邁進了門檻。


    但剛走進大門的時候,我卻感覺一陣莫名的涼意撲臉而來,有種走進了冰窖一樣的感覺。


    我凝目一看,套間裏顯得很昏暗,並沒有開燈,隻是在大廳的中央點起了一盞紅色的長明燈,影影綽綽的,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我打了個哆嗦,正想開口詢問的時候,自覺胸口一陣灼熱。我連忙低頭一看,原來是掛在脖子上白玉自動發熱了。


    我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因為這是一顆開過光的觀音玉,據那些老和尚說,白玉是有靈性的,一旦遇到了那些髒東西就會有反應,這是我去佛寺旅遊的時候買的,可以用來保平安。


    到底……為什麽白玉會發熱?難道這裏真的有那種東西?我下意識地摸一把額頭,冷汗已經滲了出來,我感覺全身都有些發冷。


    與此同時,那老婦轉過身來,疑惑地望著我。


    “進來啊,站在門口幹嘛?”


    看著她詭譎的笑容,我打了個寒噤,連忙伸手拒絕道:“呃……不好意思啊,我剛想起我還有點急事……下次吧,下次我再陪你聊……”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老婦搖了搖頭,被紅光籠罩下的蒼老臉龐顯得有些失落。


    “那我先走了,再……再見!”丟下這句話後,我慌慌張張地衝了出去,一直跑到了樓梯口,回頭一看,那個老婦還站在大門處,靜靜地凝視著我,眼神陰暗。


    “她……她竟然還在!?”我不敢再看她,隻好一溜煙逃回了自己的房間,蒙頭大睡。


    說來也奇怪,我上去一趟之後,好像那種敲擊聲就消失了,於是沒過了多久我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比較晚,連早餐也趕不上吃便趕往了公司,但幸好這天工作不多,在中午的時候,我提前半小時就下班了。


    現在不管406是什麽人了,反正我必須跟房東談一談。


    在上星期搬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見過他了,那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據他說這幢公寓是他以前朋友留下來的,自己也不是所有者,充其量也就是個收租的。


    那老頭子就住在底層,看上去也還算是個好說話的主,我剛吃完飯便直接下去找他了。下樓的時候,剛好他也在打掃衛生,一見到我,老頭便微笑著打招呼。


    “小夥子,怎麽樣,這房子住的還習慣吧?”


    “習慣個屁!這簡直比牢房還難受。”我撇了撇嘴,一臉不悅地回答道。老頭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皺起眉頭回答道。


    “難道套間裏有什麽問題麽?隻要不是人為的,我一定會幫你搞定的呀!”


    “哼……”我冷笑一聲,點起了一根萬寶路,“還真讓你說對了,這事就是人為的……”


    “但實際上卻不是我的問題……”我補充道。


    “那你開口呀,到底是怎麽回事?”


    呼……我呼出一口濃鬱的煙氣,無奈地回答道:“那你告訴我,406住的到底是什麽人?”


    聽到這個問題,房東老頭愣了愣,臉上湧起了一陣莫名的凝重。半刻後,他才緩緩開口:“難道跟這家住戶有關係嗎?”


    “當然了,關係可大著了!你知道嗎,那戶人家每天深夜都在敲地板,咚咚咚的,吵得我根本就睡不了?而且最氣的是,我上去的時候他卻不敢出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聽完我的訴苦後,房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綠的,看上去有些陰沉。


    “哎……”隻見他歎了口氣,將手裏的掃帚放下,然後招呼我進來套間裏。將大門關上後,房東終於緩緩地開口了。


    “小夥子,不瞞你說,其實406住的就是我的妻子……”


    “因為她患有重病,一直需要臥床休養,所以我才讓她搬到了安靜的四層,一來圖個清靜,二來也不會被樓下的住戶影響……”


    “是這樣的嗎?”我皺起了眉頭,感覺有點奇怪,“那你呢?你為什麽不跟她一起住?”


    “哎,這個純屬個人原因,我隻是不喜歡住在高層而已……”房東有些無奈地回答道,“但我每天都要上去伺候她,你看,我的套間裏還特意打通了一條樓梯,是專門通向四層的,這樣就方便多了,而且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我順著房東的指向,看見房間的盡頭果然有一條隱秘的小樓梯,看起來已經有些曆史了,原來是他平時是通過這裏出入的,難怪我從來沒有見過別人上去四樓。


    “小夥子,至於你說的敲擊聲,我想大概是她在半夜的時候想要拿東西,然後不小心把其他東西摔著了吧,應該也不會是故意的。”房東解釋道。


    “不可能呀!”我若有所思地回答道,“那種聲音絕對不是什麽摔下來而造成的,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種敲擊地板的聲音,而且應該是用那種扳手之類的金屬物品敲的。”


    “這樣啊……”房東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連聲跟我道歉,“對不起呀,也許是她發生了別的情況吧。反正……那老婆子也是個半死的人了,我想她絕不會這樣折騰別人的。”


    “小夥子,不如這樣吧,我待會上去跟她了解一下情況,我保證以後也不會再有那種聲音了,你看這行嗎?”


    看著房東老頭誠懇的目光,我心裏一軟,隻能點了點頭:“那好吧,你盡量跟她說一聲,反正都是樓上樓下的,我也不想瞎折騰。”


    “那好,我的水快要開了,我先進去廚房關一下火。”說罷,房東便走進了昏暗的廚房,他的背影顫顫巍巍的,看上去有種淡淡的落寞感。


    既然他已經這麽說了,那我也不好再留下來,於是我打了一聲招呼,便徑直走向了大門口。


    剛走出了幾步,腦子裏忽然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個老婦,於是我折回去向房東詢問道。


    “對了,四樓除了你妻子之外,還有別人居住嗎?”


    “沒有了啊,就隻有我妻子一個,因為她的病需要靜養,所以從很久之前四層就放空了,平時也不會有人上去的……”


    聽罷,我心頭一凜,頓時感覺一種極大的恐懼躥上心頭。


    如果一切如同房東所說的話,那我昨晚看到那個老婦是誰?她為什麽要招呼我進去?還有那顆白玉為什麽會發熱?難道……難道說她真的是那種……髒東西!?


    我不斷咽著唾沫,戰戰兢兢地返回到自己的套間。


    雖然房東的解釋已經很清楚了,但我仍舊覺得有點疑惑,昨晚那個老婦到底是怎麽回事?幻覺是不大可能,我記得當時神智很清楚。


    之後,我越想越不對勁,心底的好奇心開始不斷作祟,如果不搞清楚這件事,我想今晚即便沒有了敲擊聲,我也難以入眠。


    於是,我毅然決定晚上再上去看一看。如果再出現什麽情況的話,像昨晚一樣逃跑應該就可以了,就算她真的不是人,自己也有足夠的本錢去離開嘛。


    我撫摸著手心裏的白玉,暗暗地做出了決定……


    晚上,夜色如水,無盡的黑暗像一張巨大的布帷鋪展而開,周圍顯得極其寂靜,我聽見附近的樹林裏傳來一陣不知名的動物叫聲。


    出乎意料的是,今晚果然沒有聽到敲擊聲。我想大概是房東跟她妻子說過了,但我卻仍舊睡不著,心裏不斷惦掛著那件奇怪的事。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再次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像昨晚一樣披上外套,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走廊依舊是那種昏暗的氛圍,天花板上的照明燈時暗時亮的。


    但我沒有作過多的停留,一直沿著樓梯上去。在轉出樓梯間的時候,我忽然看見四層深處似乎有一陣火光,我心頭一凜,連忙側身躲在牆壁後麵,偷偷地窺視著。


    隻見在406的大門前,一個須發斑白的老頭正在燒什麽,我定睛一看,原來竟然是房東!


    “他到底在幹什麽呢?”我悄悄地挪了過去,隻見房東蹲在大門前,從一個黑色的袋子裏拿出了一大堆祭祀品,就是那種拜祭仙人的錫箔之類的東西,然後他將這些東西全都扔進了火盤裏,用鐵鉗子不斷翻動著。


    隨著火焰旺盛起來,火盤裏升起了濃濃的白煙,整條走廊都充滿了燒焦的味道。


    而房東一邊翻動錫箔,一邊還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麽,似乎是那種祈禱之類的話。


    看著虔誠而迷信的他,我感到越來越奇怪,他不是說妻子住在裏麵的嗎,那為什麽要在家門前燒這些東西?即便是想要求神拜佛的,也不用搞得這麽神秘吧?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這老頭在說謊,也許裏麵住的根本不是她的妻子,而是別的什麽可怕的東西。


    於是,我在後麵繼續觀察著。


    隻見房東拜祭完畢之後,將火盤和垃圾收了起來,然後顫顫巍巍地走了進去。我咽了口唾沫,同樣小心地跟了上去。


    幸運的是,他沒有關上大門。從虛掩的門縫可以觀察到裏麵的狀況,於是我決定蹲在大門旁邊再看一會。


    隻見房東將還在燃燒的火盤放到大廳中央,然後徑直走進了房間的深處,一下子人影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鬆了口氣,這才有時間打量著這間奇怪的套間。


    大廳裏隻點著一盞長明燈,很昏暗,但依稀可以看出,裏麵的裝潢和我那間大同小異,但相較之下,套間裏卻是沒有什麽家具,除了幾張木凳子和桌子之外,整個大廳沒有別的東西,顯得極為空曠。


    我雙眉緊蹙,如果按照房東的話來判斷,這裏住著人的話,至少也應該有一些必要的電器吧,但無論我怎麽找都沒有發現,裏麵確實空曠得有些不尋常。


    “難道他真的在說謊?那敲擊聲是什麽回事?還有,他為什麽要上來拜祭呢?”


    我撓了撓腦袋,正想換一個監視的姿勢時,房東已經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的手裏還拿著一隻熟透的雞,隻見他將雞放到桌子上的碟子裏,旁邊還有幾樣菜品,就是那種用於拜祭仙人的菜肴。


    “哎……你也該安息了吧,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忽然,我聽見房東在自言自語道,然後他拿起幾根佛香,給角落邊的神翕點上,嘴裏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麽。


    “安息?”我嚇了一跳,心裏頓時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難道說房東他……?


    “開始吧……”正在這時,他的一聲低吟再次將我的視線引了過去,隻見房東老頭將祭品都擺放在神翕上麵,然後依次奠了三次酒,不時還撫摸著神翕中間的那具牌子,因為牌子上被黑布罩住,所以我看不清裏麵的東西。


    但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卻已經緊張到了極點,額間滲滿了汗水。


    “老婆子,該輪到了你……”隨著他的一聲落下,隻見神牌上的黑布被揭開,上麵印著的,竟然是昨晚我看見的那個老太婆!


    啊!我自覺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響,然後整個人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難道我昨晚真的見鬼了?難道她就是房東的妻子嗎?腦子裏一片混亂,我已經顧不上別的事情了,隻是一個勁往樓梯處逃跑。


    哎呀!也許是我衝得太快了,一不小心竟然絆倒了,我直接摔在了走廊的護欄上,手臂被撞得紅腫了。


    “好……好痛……”我跌坐在地麵上,噝噝地揉著傷口處,整個人被恐懼和痛苦占據,一時間竟顯得六神無主。


    正在這時,身旁傳來了一陣嗚嗚的聲音。我下意識地將目光移了過去,原來我正跌坐在401門前,而正在這時,大門正緩緩地向著我敞開。


    嗚嗚!聲音聽上去極其刺耳,就像刮在我的頭蓋骨上麵一樣。


    不多時,隻見一個佝僂的人影從裏麵緩慢地挪了出來,我定睛一看,正是昨晚看見的那個老太婆,她的樣子跟剛才神牌上的遺照是一樣的!


    她就是那隻鬼!


    啊!我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驚恐之情,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尖叫聲,無邊的恐懼就像洪水一樣,瞬間衝垮了我虛弱的心理防線。


    “嘿嘿嘿……小夥子,還記得我嗎?”


    那老婦嗤笑一聲,然後緩緩地想著我走過來,我拚命地搖著頭,不斷往身後挪去,想要逃跑卻鼓不起一絲力氣,我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連最基本的逃跑也做不到。


    “你說過的,會進來陪我的,對嗎?”


    說罷,她枯槁的手一下子捂住了那雙渾濁的眼睛,下一刻,豁然鬆開了,隻見她的眼睛竟然不見了,裏麵是黑漆漆的,就像無底洞一樣的深坑。


    與此同時,她的老手慢慢張開,我看見她的兩個眼珠就放在手心裏,鮮血直流,那深邃的黑眼球甚至還滾動了一下,極其可怕。


    啊!我再次狂叫起來,這次終於完全爆發出來了,我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跑!


    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狂叫著衝下了樓梯,用盡吃奶的力氣衝出了這幢可怕的公寓,再也不敢回頭了……


    十分鍾後,在公寓的四樓。


    房東收拾好東西,從406走了出來,而那位老婦正好和他相見,兩人對視後會心地一笑,好像一對合作已久的老搭檔。


    “嘿嘿,老頭子,又搞定了一個,這次賺大了吧?”老婦揶揄道。


    “哪有哪有……”房東輕咳了兩聲,回答道,“不就半年的房租嘛,不算多呀,這是你的一份!”


    老婦接過了他遞來的一疊人民幣,仔細地數了數,然後滿意地塞進了口袋裏。


    “老頭子,你說這些人都傻不傻呀,我們就隨便演了一場戲,就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這年來已經是第五個了,我想這收入啊,比我們幾個月的退休金加起來還要多得多呐!”


    “那倒是呀,這些年輕的家夥膽子就是小,我們隻需要略施小計,就可以把他們嚇跑了。說起來,這還得歸功於你的主意呀!”房東附和道。


    “那倒是呀,利用他們小小便宜的性格,再加上一次性付半年房租,不接受中途退款,這都是我們計謀的精妙之處呀!”


    “嘿嘿,那是當然的,那就祝我們下次合作成功吧!”說罷,房東和老婦握了握手,然後徑直走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套間後,他又拿出了紙筆,趁著夜色即興揮毫,幾分鍾後,一張招租的公告再次完美地貼在公寓旁邊。


    “此公寓有一套兩室一廳的套間出租,離市區近,風水好,價格優惠,有意者請聯係房東,電話:135××”


    “注:租房需預付半年房租,不退不多,非誠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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