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市,s大學。


    深秋,17棟男生宿舍。


    幾點鍾不知道,偶爾會有囈語從某個寢室傳出來。昏黃的燈光塗在牆上,有風衝衝竄過。


    今晚像極了以前任何一晚。


    除了206。


    七個人,四個在床上,三個在桌旁。兩隻蠟燭燭影搖曳。


    桌上放著白紙,紙上有碟和些許字母數字。


    這是個很帶蠱惑性的遊戲,它的神秘來自於它的不確定。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


    那三個人也許就期待著它的不確定吧。


    每個人將一隻手指放在了碟子上,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沒有露出輕鬆的表情。關於它的故事,大概每個人都可以說上一段了吧。離奇抑或者曲折,大抵都離不開死亡二字。


    床上的四個人都在上鋪,偎依在被子裏如臨大敵。


    遊戲開始了。


    三個人嘴裏念念有詞,碟子沒有任何動靜。也許要耐心等待吧。我有點沉不住氣了,瞄了一眼旁邊的明,他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說,讓我靜下心來,虔誠的請碟仙出來。


    我會意,心裏默默念叨。


    風從窗戶裏透進來,一隻蠟燭掙紮了幾下,歸於死寂,青煙隻冒。


    手指有力量穿來,碟子開始走動,三個人麵麵相覷,明最鎮靜。幽幽的力量在加劇,它引導著碟子左右橫行。


    時機已經成熟,明開始發問了,預備按我們準備好的問題一一提出。


    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會有人敲門。屋外的人吼了一聲,“你們深更半夜點蠟燭幹什麽,想放火呀!”是管理員的聲音。


    來不及收拾,明立刻吹滅了蠟燭。“沒有呀,你等一會,我來給你開門!”還是他最從容。


    我和小飛立刻鑽上了床,假寐。


    門一打開,管理員用手電筒四處照照。上鋪的幾個人演技高超,似有鼾聲。我和小飛都不說話,讓明來應付。


    “剛剛對麵樓上的管理員打來電話,說二樓左邊第一個寢室有燭光,你們知不知道晚上點蠟燭是違反校規的。”


    “沒有呀,我們沒有點蠟燭呀!”


    “還不承認?”


    “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怎麽承認呀!”明的語氣不卑不亢,真是佩服他,明明自己理虧還說得有模有樣。


    手電筒照到了桌子上,白紙上沒有蠟燭的跡象。


    管理員心有不甘,走的時候說到:“以後注意點,被我捉到一定上報。”


    他走後,明長籲一口氣。我跳起來,問他蠟燭呢,他從背後拿出來,原來他一直拿在手裏。


    我想笑,忍住了。要不然又是過錯。


    其他人從“沉睡”中蘇醒過來,這樣一鬧,大家反而更興奮了。


    小飛說:“再來,再來。”


    上鋪幾個人連忙又做好觀賞的架勢。把被子卷得緊緊的,像一個個超大粽子。


    這次沒有用蠟燭,我們也有手點筒。


    可往桌上一照,我們傻眼了。那個碟子居然成了粉末,毫不誇張的粉末。它堆在紙的中心,疑惑著我們的眼睛。


    沒有一個人說話。


    隻是覺得有點冷,沉默了一會,明說:“沒什麽大不了的,肯定是我剛剛不小心弄碎了,沒有碟子,大家睡覺吧。”


    明這是在安慰大家。如果是打碎了,怎麽會成為粉末呢?


    還是沒有人說話,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一下子打懵了。


    紛紛回床,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睡著,反正我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陽光照常和煦,天氣照常清冷,功課照常繁忙。


    以後的幾天,大家該笑的笑,該鬧的鬧。隻是好象有了某種默契似的,大家都決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沒有人去探個究竟,我想大家都會把它藏在心裏的一個角落,盡量不去觸碰。因為有了這個秘密,寢室裏七個人異樣的和諧。


    直到下個星期一,在食堂裏吃中飯,人聲鼎沸。小飛拉著我衣袖示意我出去吃。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到了食堂外的一棵大樹下,他一言不發。


    “我說你什麽了,你明明有話跟我說的。”彼此同學一年了互相很了解。他的眼睛告訴我他有事情要說。


    “我,我……”


    “你怎麽了,被人欺負了,哥們為你出氣,是哪個寢室的,說?”


    “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麽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最近晚上走廊裏總是有人走動。”


    “有人上廁所嘛,大驚小怪的。”


    “不是不是,是皮鞋的聲音,我肯定。”


    “而且,而且……”他的嘴唇在發抖,我感到了事情的嚴重。默不做聲,等著他說。


    “而且到我們寢室門口就停下來了,我很害怕。”我用力抓著他的手,他的眼睛盯著地麵。我第一次看他這樣黯然,他是個很活躍的孩子。


    “你具體的說,好不好,我都被你說得起雞皮疙瘩了。”


    我笑笑,應該很勉強。


    “是上個星期五晚上,大概2點鍾的樣子吧,因為那個時候手表報了時,所以我清楚的記得是2點鍾,我出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我聽到後麵有腳步聲,當時也沒在乎,回到寢室,上床。可是那腳步聲到了我們寢室門口就停了下來,就沒有聲音了。我當時還留意了一下你們有沒有誰出去,但是我看到你們都在床上。我大氣都不敢出。”


    “第二天,就是星期六,你們鬧到很晚才睡,一點吧,我還沒有睡著,就想聽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腳步聲。我就一直等著,果然到二點,它又出現了,是皮鞋的聲音,它到我們寢室就沒有了。我是睡在門旁邊的嘛,所以聽得很清楚。星期天還是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裏似乎有淚光,怪不得最近他老是反困,又不愛說話,原來心裏有這樣一件事情壓著。


    我安慰他:“也許是別人跟我們鬧著玩呢,別當真。”


    “可是是晚上2點呀!”


    “有人無聊嘛”我說得很輕鬆,其實自己心裏也沒有低。


    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一想到這裏,頭皮一陣發麻。


    “你沒有跟明他們講嗎?”


    “沒有,他們都不知道。”


    “哦!”


    “那我晚上陪你吧,等著他來,等著老子滅了他。”


    說完又感覺造次,吐吐舌頭,小飛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拍拍他的肩膀。模仿大人的語氣,說:“小夥子,振作點!”


    他笑了,希望一直都是夢魘。


    一下午腦袋裏都在幻想可能出現的情節,小飛大概也是。不過這幾天的折磨讓他看上去無精打采。


    我們商量不上晚自習,去睡覺,然後等到2點鍾。這件事情暫時保密,如果確認真的有這麽回事的話,再跟寢室其他人說。


    一切都等著兩點鍾為我們揭開謎語吧。


    睡在床上,這麽也睡不著。小飛在玩遊戲,估計是為了讓自己放鬆一下情緒吧。


    隔壁208的王威過來聊天,他坐在我的床邊和我說著話。


    先說了一下我們的功課,他話峰一轉,說:“最近有件事情很奇怪?”


    “怎麽了?”我打起精神。


    “你晚上有沒有聽到有動靜,是皮鞋的聲音。”


    我露出驚恐的神色,原來不隻是小飛有這樣的經曆。小飛回過頭來瞪著王威。


    “怎麽回事?”


    “我這幾天因為熬夜趕論文,平時又不怎麽學習,你知道啦,晚上好象總是有皮鞋的聲音走來走去,怪可怕的。”


    “是不是有人上廁所呢?”


    “不是,不是,我昨天認真聽了的,他沒有進任何一間寢室,隻是走來走去,然後就消失了。害得我們晚上都不敢上廁所了。”


    “我們?”


    “我們寢室的都知道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出去。”


    原來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小飛長籲一口氣,我知道這是表示他不用再懷疑自己神經衰弱了。


    好了,一切等晚上吧。


    還是照舊臥談會,還是離不開女人,工作和政治。


    隻是沒有聽見我和小飛的發言。


    老大說:“你們看看,平時靈牙利齒的家夥是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想媽媽了?”一陣哄笑。


    “去你的”,我沒有反駁,隻是一心想著晚上的遭遇。12點了,我的心也一刻比一刻緊張。我在小飛的對麵,隔著一張桌子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終於一個個都睡著了,鼾聲四起。平時還從來沒有這樣刻意等到深夜,神經越來越興奮了。小飛也在不斷的翻身,他也睡不安穩。


    2點差10分了,外麵的樹枝在搖擺,今晚的風有點大,感到陣陣寒意。突然想到隔壁的王威,他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在側耳靜聽呢?


    2點了,指針也越來越逼近2點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果然腳步聲緩緩的從左邊走過來,是很清楚的皮鞋的聲音,沉悶而拖遝。離我們寢室越來越近,心要跳到嗓子眼。他在我們寢室門口停頓了一下。


    然後又走了開去,腳步聲慢慢飄遠。而後他又折了回來,剛剛放鬆的心又騰的緊張起來。


    我死死的捂住嘴巴,怕自己嚇出聲來。


    就這樣,他來回走了幾遍,最後在我們寢室門口停頓的當口,他消失了,腳步聲沒有了。一切歸於沉寂。


    我鬆了口氣,感覺肩膀已經僵硬,死死抓住的被單都被我掌心的汗弄濕了。


    耳邊還有腳步聲在回蕩,慢慢入眠,今天一天我太累了。


    清早小飛和我都沒有說話,默默的去上課。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願意去回憶,但是我發現其他幾個人也神色怪怪的。


    也不願意多問。


    一天下來,班上的氣氛越來越詭異。男同學聚在一起,沒有了往日的喧嘩,互相的咬耳朵。女同學則是指指點點,又不敢聲張的樣子。


    7點,我被通知要開寢室會議。在3樓中間的那個房間裏(17棟隻有3層)。


    我和小飛去的時候,看見老大,他正在激昂的講著什麽。看見我們來了,他馬上擠了過來,老大有一副很魁梧的身材,有什麽事情他都是一馬當先。明也朝我們走了過來,斯文的臉上是很嚴肅的表情。


    老大一本正經的講:“清樹,小飛,等一會說的事情你們千萬不要害怕,什麽事情有我扛著了。”說完,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和小飛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了。


    第二章


    我說到:“有什麽事情會嚇到我們,開玩笑。老大放心,我們很勇敢的。”


    牛皮歸牛皮,我還是很感激的看了老大一眼。


    明正待說話,係裏的主席朗聲說到:“大家靜一靜,各歸各位。”


    話音剛落,人群自動的分開了兩邊,一邊是我們文學院,一邊是計算機係的。我們文學院住17棟的一邊,他們則住另外一邊。三層,大一大二的都有。


    平時和他們沒有什麽來往,河水不犯井水。沒有想到今天匯聚一堂居然是為了那件事情。2點的腳步聲。


    安靜下來,我們係的主席說到:“今天大家都來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所為何事,我也開門見山的說吧,最近,明天晚上2點正,都會有腳步聲在走廊裏走動,從一樓到三樓,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有沒有人碰巧在2點鍾出來,看見了什麽嗎?”


    沒有人吱聲。計算機係的主席接著說到:“這件事情,發生得很怪異,我們都是大學生,按道理來說,是不應該相信鬼怪之說的。但是我也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麽會有現在發生的事情。”


    他說完,更沒有人說話了。因為他提到了“鬼怪”兩個字。


    碩大的寢室隻有麵麵相覷的臉和驚恐的眼。


    沉默,有人舉手,是計算機係的小胖。他住213。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們係的主席問:“小胖,有什麽事情要說的。”


    他稍微站出來了一點,本來就紅的臉現在更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激動。


    “我上上個星期天晚上出來上廁所,幾點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見有一雙黑色的皮鞋放在206的門口,我路過的時候還朝它瞟了一眼,然後就去廁所了,回來的時候它就不見了。我以為是206的人發現皮鞋放在外麵又收了回去呢。”


    他一說完,大家馬上議論開來。“皮鞋”又是該死的皮鞋。


    這次,我們幾個206的倒成了全場關注的焦點了。


    我看到老大和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正感詫異,上上個星期天,不是剛好是我們玩碟仙的日子嗎?


    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


    討論沒有什麽結果,也注定討論不出什麽結果。試想誰願意挺身冒險?


    人嘛,都是這樣。關緊門睡大覺就行。


    回到寢室,關上門,還未坐定,明說:“我決定晚上看看。”語氣平淡卻堅定。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大家都明白這個“看看”意味著什麽。


    都不說話。9點鍾的17棟居然安靜如斯。


    “明,犯不著你一個人,我們大家都陪你。”老大說,目光灼灼。


    “是呀,是呀。我們也要了解事情真相嘛。”風也接口道,平時看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現在就這般凜然大義,突然,心生感動,隻是他的濃眉越擰越緊。


    我和小飛交換了一下眼神,當即決定也參加晚上的行動。小飛自從那天晚上過後,就一直沉默寡言,整個人變得委靡起來。眼神暗淡無光,或者經常發呆。我很擔心他,也總是變著法兒安慰他,可一定作用也沒有。


    接下來又是沉默了,誌強和宏翼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行動已經表明他們也會參加的,因為他們已經上床睡覺去了。


    12點,每個人穿好衣服。這個時候的17棟已經異樣安靜了,走廊裏昏黃的燈光傾瀉了進來,衣服的暗影因為風而搖擺不定。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深秋夜晚的清冷。這件事情過了,一定要寫篇文章紀念一下。


    大家在黑暗裏坐著。一分一秒都是那麽難熬,但是卻連伸伸腳的意誌也沒有,保持高度警惕,象一個個受驚的狐狸。


    1點鍾,夜更深了。從窗外望去,是對麵16棟沉寂的寢室樓,每個窗戶都鑲嵌著一片黑暗。我想他們大概不象我們這樣擔心受怕吧。


    突然有很瑣碎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7個人象接到命令一樣的站了一起。


    明輕輕走到門前。


    有人敲我們的門。


    “是我,是我。”王威的聲音。


    哎,鬆一口氣。


    明,馬上開門。“怎麽了?”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的,和我們寢室一樣。”


    王威壓低聲音說,“我們寢室的7個人也都在等著,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明說:“恩,這樣也好,有什麽事情,有個照應。”


    “瘦猴子也參加?”風問。


    “恩,他現在正拿著掃把呢。”想起來就好笑,隔壁的瘦猴子是出了名的膽小,以前看恐怖片,晚上一定要跑到別人床上擠著睡,趕也趕不走。想起他小眼睛四處張望的樣子就好笑。


    “我走了,有事情就喊。”


    “你們也一樣。”


    王威偷偷溜了出去,一陣小跑。


    看看熒光手表,都1點47了。


    明輕輕的躍身上了小飛的上鋪,這裏是放行李的地方,但是這裏也是可以直接看到門外情況的地方。明處於燈光的暗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直著身子,向外探望。


    老大站在了門口,我們則站在了老大的背後。


    老大魁梧的身子此刻越發高大了。


    我的腳有點抖,小飛死死的拽著我的衣角。


    58,59,60,心髒開始加速運動。


    沉緩的皮鞋聲如期而至。


    從一樓緩緩傳來,我想此刻17棟所有的心都跟著腳步聲一上一下吧。


    手心又開始冒汗了。


    腳步聲到了2樓,朝右走過去。那邊是204,202幾個寢室。


    我想按這樣的步伐,應該到了廁所了吧。


    沒有腳步聲了,好安靜,聽得到心跳。我緊緊的抓著老大的胳膊。


    明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一分鍾,兩分鍾,還是沒有動靜。


    等了好一會,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那樣,腳步聲又消失了,在廁所那邊。


    走廊裏的衣服被風吹得晃晃蕩蕩,在這樣的夜晚,象一個個不懷好意的殺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們心驚肉跳。


    還是沒有聲音,明下床來。他拍了老大的肩膀。


    老大立刻會意,他居然把門打開了一個縫。


    我們幾個人緊張得手牽著手。


    突然,老大猛的把門拉開,他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晾衣幹,衝了出去,這個動作誰也沒有料到,都嚇了一跳。


    明馬上跟了出去。


    老大一聲吼:“是誰,到底是誰,你跟我出來。”


    低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的大聲。


    老大大踏步的走,震的地板轟轟的響。


    我們和明都跟了上去。沒有想到,從各個寢室裏都竄出人來。


    這一下,居然成了集體行動了,王威也跟了上來。一張臉顯得很興奮。


    到了廁所,老大向裏吼:“有種的出來。”


    沒有人,我們都紛紛上前看,廁所裏空無一人。


    一下子又議論開來。在這安靜的夜晚,在這昏黃的走廊,在這奇異的事情麵前,十多人男生滿腹狐疑而又驚恐不安的議論著。


    什麽也沒有發現。


    我想,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心態都很複雜。即想出現點什麽,但也害怕出現點什麽。


    聽見老大說:“都回去吧!”


    人群往後走,“你們在幹什麽?深更半夜大吼大叫像什麽?”管理員披著衣服走了上來,雖然剛剛被吵醒,但也是一副尖刻的樣子。難怪36了還沒有老婆。


    “沒有什麽,剛剛發現了一個賊,被我們趕跑了。”主席從後麵鑽出來,一臉堆笑,替我們說話。


    “啊,有賊,”


    ……人群紛紛回自己的寢室,主席會為我們找到合理的解釋,也會得到原諒的,這是他的本事了。我們不需要在場。


    小飛走在最前麵。


    到了寢室門口,他卻沒有進去。


    “怎麽了”,我看見他牙齒用力咬著下嘴唇,手握著拳頭。


    “怎麽了嘛”,我向裏張望,不由得噤聲。誰把電腦打開了,此刻顯示著windows的桌麵。


    倒吸一口涼氣。後麵的人跟了上來,都堆在了門口。老大最後,我看他震了一下,率先進屋去了,把電腦關了。


    “沒事情的”,他說,“是電源的問題吧!”


    太勉強的解釋。


    “大家都累了,睡吧!”


    “小飛,快進來呀!”老大過去摟他的肩膀,他還在抖。


    老大將他安置上床,安慰他。原來老大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麵。原以為山東的大漢都是“力拔山兮氣蓋世”呢。


    沒有人說話,明也出奇的沉默著。


    每個人麵對變故大概都會失措吧,隻有最堅強的人才能夠逢凶化吉。


    夜已經很深了,樹葉沙沙作響。原本這麽自然的聲音也突然有了別樣的深意。


    我什麽也不願意多想。隻盼著明天快點來臨。


    第二天醒來,寢室已經沒有其他的人拉。我一眼看到了電腦,突然很擔心它會自動開啟,急忙穿上衣服,衝了出去。


    真是草木皆兵呀。


    看到太陽,很刺眼的一晃,很慶幸自己還活著。


    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象大難不死的英雄。


    操場上,老大,明還有小飛在打籃球,其他的幾個人應該是上課去了吧。看著他們活躍的身影,遠離黑暗,揮汗如雨,這樣才是生命。


    希望一切安好。我歎口氣。


    許麗朝我走了過來,她是我們班的班長,貌美如花哦,暗紅色的發絲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真是眉目如畫。


    “清樹”,她輕柔的問:“我聽說了你們的事情。”


    “哦,應該沒有什麽吧”,我看著籃球場答到。


    “你們女生的消息真快”,我微笑。


    “我隻是,隻是……”我看著她的眼睛,玻璃珠一樣明亮的眼睛。


    “我隻是很擔心你。”


    “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情的。”我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


    有陽光真好,有陽光就有活力,青春和愛。


    可是黑夜不可避免的來臨。


    17棟少了很多的笑語。以前一群人呼嘯著去食堂,呼嘯著回寢室,鬧鬧哄哄。有音樂聲,水房裏打鬧聲,甚至鬥地主的吆喝聲,現在都不見了,取而代子的是彼此見麵相視一笑,盡量不回寢室,回來就睡覺。


    好懷戀以前的日子呀。


    沒有任何人告訴老師,因為說了也不會相信,也沒有人任何人想出解決的方法,因為我們麵對的是不可解釋的力量。


    第三章


    我和小飛,老大,還有誌強約好了去圖書館自習,其他人上課去了。


    圖書館的自習室在左邊的一樓,天天人滿為患。所以老大4點就去為我們占好位置了。


    進去的時候,大多數位置已經坐滿。


    這裏是人氣最旺的地方,不用擔心害怕了。


    4個人剛好一個桌子。


    9點多,誌強拉著我上廁所。


    廁所在一樓到二樓拐角的地方。圖書館層與層之間落差很大,頂上的白幟燈燈光到了下麵就顯得無力和單薄。


    廁所也是昏暗無光,它有個狹窄的門。


    圖書館年紀大了,真是沒有辦法,像個衰弱的老人。


    誌強在前,我在後,正上一樓的樓梯。


    “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夠結束呀,讓我看書都不安心。”誌強兀自發著牢騷。


    “會結束的,不要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轉眼,廁所到了。裏麵的一盞黃色的燈讓這裏顯得更加破敗了。


    “這都該修修了,不知道校長是怎麽當的”,他還在羅嗦。


    說著,他進了第一個單間。而我則在外麵。


    事畢去洗手,聽見他在衝水。我說快點,就朝他那邊看去。


    卻驚駭發現在他那個單間的上方森然出現了一堆黑壓壓的頭發,那是兩米多高的單間呀。像是一個巨人背對著我從上麵露出了頭,可是這怎麽可能?那頭發還從木板上傾瀉下來。亂蓬蓬的,可卻是人的頭發無疑。


    我盯著他,心狂跳不已。我扶著後麵洗手的池子,怕自己跌倒。


    誌強還沒有出來,我端的害怕。


    他在動,好象要轉臉過來。


    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居然一動不動。


    他在慢慢轉臉,轉過來卻還是一模一樣黑壓壓的頭發。可以看得見他的脖子。


    我再也支持不住了。啊的一聲向門口衝去。


    三步並做一步的衝下樓,直到滿員的自習室出現在我眼前,才慢慢平複我的呼吸。


    一進去就看見,誌強端坐在那。


    一股怒氣衝上來,顧不得有那麽多的人,用力拍他的頭。“怎麽不等我?”


    他馬上抬起頭,委屈的看著我:“不是你讓我先走的嘛!”


    我立即噤聲。


    小飛拿過我的手,平靜的看了我一眼。


    心還在狂跳。


    下晚自習,一窩的人紛紛回巢,辛苦的一天又將結束,溫暖的被窩,安穩的睡一覺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呀,可是我們寢室的4個人卻像蚯蚓一樣慢慢的往回爬,17棟無意於一場噩夢。


    看來,不隻是我們4個人這樣想。17棟門口有很多人在徘徊。似一個個迷路的孩子。


    一路上,我沒有告訴大家我的遭遇,我怕又會引起恐慌。


    我一直拉著小飛的手,有些許溫暖的力量從手心傳過來。這樣可以讓我鎮定很多,想想寢室的溫暖吧。


    回寢室,明,風,宏翼都回來了。各人做著各人的事情。


    隔壁幾個寢室已經早早的關了門。


    “真是膽小,不是看了,沒有什麽嘛,一個個還搞得嚇死人!”老大一邊擦鞋子,一邊發泄他的情緒。鞋油被他弄得雪花四濺。


    不過他沒有想到,正是什麽也沒有才更駭人呀。


    安靜下來,明說:“大家早點睡,什麽也不要想。我看每個人都有黑眼圈了。”


    仔細一看果然,小飛最甚。


    “小飛,是不是想學熊貓,當活化石呀,”我打趣到。


    “去你的”小飛笑了,寢室的幾個人也都笑了。


    我一想到自己剛剛還驚魂一刻,現在就笑得更大聲了。書裏說,笑可以抗衡恐懼,原來真有這麽回事。


    一夜無事。


    居然安穩的過了一夜,隻是記得晚上10點還在看書呢。


    老大一臉興奮之色,眉飛色舞的對我說:“昨天晚上什麽動靜也沒有。”


    “真的?”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我立刻坐起身來。


    “看吧,邪不能勝正,被我的一吼都嚇跑了。”老大不無得意之色。


    想想昨天圖書館的經曆,我疑惑的看著老大。他還以為我不相信他的話,“你順便找個人問,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啦!”


    不願意破壞他的興致,我馬上笑到:“看來還是老大鎮的住呀!”


    說得他樂得屁顛屁顛的。


    一打聽,還真是那麽回事。


    到教室上課,一屋子人無一不是像翻身做了主人的農奴。


    女生也替我們高興,其實她們也不很清楚高興什麽。


    老大真的成了英雄,都誇他那一吼,吼得及時有力,吼得不幹淨的東西都跑了。


    主席也說了,年底要推薦老大做標兵。計算機係主席也跑進我們的教室和我們一陣神侃。


    老大心裏更是美滋滋的。


    到了晚上,又是安穩一夜。


    以後的幾天都在美夢裏度過。幸福真是來之不易呀。


    17棟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有人大聲說話,大聲唱歌,有人又開始在水房裏打鬧了,互相可以竄門,玩遊戲的玩遊戲,鬥地主的鬥地主,又開始大談女人經。一片歌舞升平。


    那件事情再也沒有人提起,像是一道傷疤,希望它快快痊愈,還沒有痊愈,馬上用東西把它遮蓋起來。


    但是我想,這樣一段經曆它會深深的刻在心裏。不容忘記。


    人群裏,還有兩個人一副神思的樣子。一個是小飛,他原來是個積極活潑的人,發生了這件事情後,好象一夜間長大了不少,變得穩重起來,隻是不怎麽愛說話了。可能那段恐怖的記憶需要長時間來消除吧。


    苦難的確催人成長。另一個就是明了,他一向是個心思縝密,辦事周到的人,他一般不發表意見,如果他要說,一定是鞭辟入裏。所以我們都很佩服他。腳步聲消失以後,每個人都很開心,但是惟獨他濃眉深鎖。


    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對我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完。


    果然,在十一天之後,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驗證了他的話,這件事情讓所有的人震驚,還驚動了校方。


    管理員死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10月18號,回寢室的時候看到一大群人被擋在了外麵,人群哄哄嚷嚷。還有幾輛警車停在了門口。這可是大場麵。莫非有人幹了不可告人的勾當?


    我和老大他們幾個站在了一起。前麵有幾個老師和警察在說著什麽,警察好象在用手比劃著什麽,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王威溜過來,急促的吐出一句話,待我們聽清楚後,都大吃一驚,“管理員死了。”


    沒有激動,或者悲傷,隻是覺得一個這麽熟悉的人死了,人生無常呀!


    “怎麽死的?”老大問。


    “不清楚,我也是剛剛聽前麵的人說的。”


    “他好象沒有什麽病吧。”風說。


    “雖然他待我們差點,但是沒有人希望他死的。”誌強也接著說。


    正說著,前麵解禁,可以進去了。


    一群人又鬧哄哄的進去。


    幾個老師正在為管理員收拾東西,他一個人行李也很少,終究是個可憐的人呀。


    接著警車呼嘯而去。


    主席從我們寢室門口路過,我把他拉了進來,我問:“怎麽回事,怎麽好生生的就死了。”


    主席麵露難色,似乎有難言之隱,其他的幾個人也圍了上來,聽他的解釋。


    他好不容易擠出了幾個字:“病死了吧”


    看他的表情,顯然不是正確答案。


    明向我們使了一個眼色。我們放開了主席。


    他說:“那我先走了。”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麽生硬的,他一向是個玲瓏的人。


    一個大大的問號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


    向隔壁的人打聽,都是不知道,或者是病死了。


    幾個老師也不做一點解釋,收拾完東西,一刻不停的就離開。


    他們都麵無表情。


    五天過去了,學校也沒有任何的表示,沒有老師來問我們的情況,也沒有調新的管理員來。


    一切都是撲朔迷離。


    10月25日,我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真實是這麽的匪夷所思,要知道是這樣,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好。


    據說是主席自己泄露了風聲,我想這樣的事情擱在誰心裏都會把他壓跨的。


    主席在一次和朋友吃飯的時候說起的,他當時還哭了,他說:“我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事實的真相是:管理員死在了我們二樓的水房裏,他躺在了水槽裏,準確的說不是躺,是被人硬塞進去,因為水槽隻能放進去一個大水桶,而現在它容納了一個36歲的中年人。聽說他的肩膀已經變形,白森森的骨頭從肉裏戳了出來,滿池子血水。死狀恐怖。


    是主席第一個看見的,大概在中午11點,他提前回來做值日的。


    突然佩服起主席來,也明白了為什麽學校對這樣的事情秘而不宣。


    一陣寒意席卷全身,從頭涼到腳。


    沒過幾天,這樣的事情就傳得滿校風雨了。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描繪得活靈活現,於是我們17棟的人免不了在外被人行注目禮。


    事情沸騰了好幾天,直到一天中午聽到廣播,播音員在播報教務處的通知,意思是,“學校鄭重通告17棟管理員王運偉同誌死於心髒病,對他的死學校感到很遺憾,盡量做好他死後的安置工作。目前,對於他的死的種種傳聞皆為捏造,少數的同學在其中造謠生事,學校一旦發現,將會給予嚴厲的批評。”


    這個“少數”的同學,顯然包括我們係的主席,他已經幾天沒有做值日了,大概被免職,我們又不好意思問,見麵居然尷尬起來。


    他始終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各種各樣的猜度倒是被壓了下去。


    少了管理員,空著的門房時刻提醒著我們不久前這裏發生的事情,還有二樓的水房已經沒有人去了,連帶那邊的廁所和浴室都已經人跡罕至了。


    我們都湧向了另一頭的水房和廁所。


    17棟又開始彌漫著不安與恐怖的氣氛。好日子再次宣告了結束。


    明的話得到了驗證,不願意這樣,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不可逃避的命運。


    一晚,下了課,明在路上對我說:“我們再玩一次碟仙如何?”他詭異的朝我一笑。


    我當場呆在那裏,腦袋在五秒鍾內被抽空,直到他用力拍我的腦袋。


    “不至於反映這樣劇烈吧!”他半開玩笑的說。


    “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居然想出了這麽個嗖主意,碟仙提起這兩個字我就頭暈,你是不是想把腳步聲又招回來。”我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也是因為緊張呀。


    第四章


    他不語,我知道他越是沉默也表示事在必行。


    回寢室,他沒有和我一起進去。


    不一會,他和王威,還有主席,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一起到我們寢室來了。


    老大連忙搬了幾個椅子過來,招呼他們。


    明指著其中那個我們不認識的人說,“這是白卓,計算機係的。”


    白卓,這個名字好耳熟,想起來了,他就是因為整天研究周易呀,風水之類的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呀,聽說他已經留了2級。


    我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他來。滿是油脂的牛仔褲,上身套了件黑毛衣,他的頭發出奇的幹淨,但是臉就不那麽幹淨了。就這麽一個人。


    他的到來,我已經領會了明的意思。看來他非這麽幹不可。


    十個人圍坐一圈,個個神色凝重。


    假如知道事情將會朝著這樣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的話,我願意一切從來,不惜任何的代價。青春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卻給了我們一個如此沉重的結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明將我們玩碟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合盤托出,包括我們寢室門口曾經出現的皮鞋。我仔細觀察著他們三個人的態度,主席和王威瞪大了眼睛,而白卓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他的表情分明在說:“我早猜到會是這樣的”。嘴角慢慢升起一絲笑容。


    沉默幾秒,主席忽的站起來,在本不是很寬廣的地方也就是我們中間來回跺步,他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變白,我們都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老大過去拉他,扶著他的肩膀問道:“主席,怎麽了?”


    他坐下來,胸部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臉色白得嚇人,我們幾個圍了過去,紛紛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我也見過皮鞋。”他擠出幾個字,聲音壓得很低。


    白卓馬上接口:“在哪裏?”


    “在水房,在他死的時候。”立馬空氣像被凝結住了,我隻覺得寒風從窗戶裏,從門縫裏傾瀉進來,穿過我們的衣服,恐怖再一次將我們擊中。


    半響沒有人說話。


    也沒有人動。


    白卓打破僵局:“第一次聽到腳步聲,我就猜到一定通過了什麽媒介把他給招了來,不然為什麽以前一直沒事。”


    他停頓一下,接著說:“隻是不知道他這麽厲害。”


    說完,像陷入沉思一樣眯縫起眼。


    “那現在該怎麽辦呢?”老大小心翼翼的問。


    “再玩一次碟仙。”他脫口而出,眼睛裏滿是異樣的光亮。沒有想到他的想法和明的不謀而合。我看向明,他的眼睛裏也是一樣的光亮。


    其他的幾個人顯然是被這麽瘋狂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臉白煞煞的。


    小飛尤甚,他攥著拳頭,又用牙齒咬著下嘴唇,這是他緊張的表示。


    沒有人提出異議,也許大家想到最壞也大抵如此吧。


    窗外的風愈刮愈烈,天也一天冷似一天。


    我們平靜的等著11月1日的來臨,把玩碟仙的日子定在了那一天。就是在那個陰冷的夜晚,那個寒風大作的夜晚,引起了更深的恐怖風潮,這是我們矢料未及的,為了它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也許我們都是孩子,對於命運我們茫然無知罷了。


    10月底的時候,天氣已經非常不好了。連續幾天的陰雨綿綿,潮濕泥濘的路混合著成片的樹葉,整個的教學樓都暗淡無光。校園的人很少,除非為了趕課,迫不得已。


    17棟走廊裏掛滿了衣服,因為幾天得不到陽光的照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它彌漫進寢室,揮之不去。


    到了晚上,風呼嘯而過,夾雜著樹葉的紗沙聲和劃過屋頂的聲音。很冷,棉被有加了一床。


    這樣的天氣讓人沮喪。


    11月1日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走來,帶著巨大的隱喻向我們逼近。


    那天晚上,恰好是周末,樓上許多的人都回家,或者到朋友同學那裏睡去了,還沒有到8點人就已經不多了,而且房門緊閉。


    9點多十個人都已經來齊,明和白卓在小聲議論著什麽,小飛在玩遊戲,其他幾個人包括我都不知道在想什麽,或者什麽都不想。


    風聲將他們兩的聲音掩蓋,變成了不明晰的嘀咕聲。


    又是個不平靜的夜晚。我看著窗外回旋的飛葉,一瞬間被風帶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12點馬上就要到了。心開始收緊了。


    明,老大,主席,白卓走到了桌前,碟子,紙,蠟燭都已經準備好了,熄燈,隻有熒光手表幽幽的藍光記錄著時間。


    摒住呼吸,外麵樹的枝椏在風的暴力下抽打著窗戶,像抽打在我的心上。


    12點差五秒,點燃了蠟燭,在它的上方是四張異常嚴肅的臉。


    蠟燭在風的作用下搖擺不定,將每個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他們四個人開始了,12點正。


    四隻手指放在了碟子的底,他們輕輕念叨:“碟仙,碟仙快出來,快出來。”


    一陣風猛的掃過,蠟燭的火焰急劇的向左移動,掙紮了幾下,好不容易恢複了平衡。


    碟子開始移動了。


    心猛的撞擊。呼吸加快了。


    碟子在白紙緩緩的行動,忽而向左,忽而轉向右,都是不規則的路線。風似乎更急,陰冷將我們緊緊包住,滅了兩隻蠟燭,但是沒有人敢動,我站著的腳開始發麻了。


    碟子越來越快,他們四個人都抬起頭,交換眼神。


    白卓開始發問了:“你是男是女?”


    碟子先後停在了“n”“a”“n”上。


    “你多大?”白卓依然輕柔的問。


    碟子停在了“2”上。我想他不可能隻有2歲,估計是22。


    “管理員是你殺的嗎?”白卓急聲問到,這個問題太突然,我看到主席他們都望向他。


    情況急轉直下。


    碟子狂躁的四處走動,然後看到它快速的掠過“yes”,一遍又一遍。


    白卓馬上又問:“你想怎麽樣?”


    碟子安靜下來,走得很慢,我鬆了一口氣。


    它停在了“s”上,我們的眼光跟著它,它緩緩來到“i”上。


    “四”,“死”猛的一陣風,另外的兩個蠟燭也熄滅,頓時陷入黑暗之中,走廊的燈照了進來,幽暗幽暗的。


    他說的是“死”嗎,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腳凍得走也走不動了。


    明用火機點燃了一根蠟燭,眼前的景象沒有預警的鑽入眼睛。


    碟子像上次一樣裂得粉碎。


    還沒有等我們回過神來,門呼的開了。


    這突的景象再次震撼我們的心,大家發出啊的聲音,頓時圍成了一團。我在抖,或者是有人在抖,不知道誰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或者我的手心都是汗。


    蠟燭又滅了,從門外透進來的光遠遠找不到我們驚恐的臉。我感覺到明和老大站在了最前麵。


    門外突然伸進來一隻手,我沒有看錯,是一隻手,它在門的空隙裏停頓了一會,又忽的抽了回去。然後一陣急促的皮鞋聲音從我們寢室前走開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還沒有來得及發出驚呼,腳步聲就已經遠去。


    我大氣都不敢出,就這麽10個人圍成一圈僵持了2分鍾的樣子,一切歸於了平靜,門悠悠的被風吹上了。


    看見一個人快步走了過去,燈亮了,還真有點刺眼。


    還是10個人,還是滿屋子風,但是桌子上粉碎的碟子,和每個人臉上驚恐未定的臉提示著我們剛剛發生的不平凡的一切。


    風雨漸歇。


    越來越覺得陽光是多麽珍貴的東西,可是第二天依舊陰鬱。


    當生活被一種非常規的力量打破時,我想隻有兩種方法可以抵禦,一種是瘋狂,一種是消極。誌強,風他們屬於第一種,他們開始瘋狂的玩遊戲,不眠不休,另一中是消極,像小飛,整天的枯坐,像入定的高僧。


    不過也許還有第三種方法,像明和白卓。


    他們上網在論壇上發布了很多的帖子求救,也在書城裏買了很多關於靈異現象的書,一周的安然無恙,他們也看了一周的書。


    11月5號,院裏集合,是關於優秀幹部的評議,這次沒有主席在名單上。


    11月6日,學校為我們調來了新的管理員,他是個近30的男人,年輕甚至有點英俊。不過他顯然不知道這裏發生過了什麽,一臉的可藹可親,經常站在門口跟我們說話。


    11月7日,陽光閃現,真是給人莫大的希望。


    晚上,白卓到我們寢室,“我買了一些紙錢,我們晚上燒一燒吧,另外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夠背會一段法華經。”


    說著,他真的從寬大的褲子裏掏出一大堆黃色的紙錢和一本皺巴巴的小書。看著這些東西讓人哭笑不得,堂堂的大學生在自己的寢室門口像農村的老婆婆一樣燒起紙錢來了。


    他看我們猶豫,補充道:“老方法也許是最好的方法,你們是要麵子,還是要命。”


    老大馬上接了過去,我和風則為每個人抄了一段經。


    大概10點左右吧,我和明,還有白卓,在門口放了一個臉盆,開始燒紙錢了。偶爾有路過的同學,則像避瘟疫一樣的走得飛快。


    火光映了上來,照得牆壁通紅,我看見白卓和明的嘴裏默默念叨著什麽。灰燼帶著小小閃亮的火星飛舞起來,暗了,載浮載沉。


    不一會就燒完了,老大吼了一聲,“操*,你快回去吧!”


    然後沉默,我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但是話到嘴邊,又沒了心情。


    還好,又是安穩的一夜。


    天徹底放晴,一掃陰霾之氣,陽光四處的跳躍帶來了無限的生機。


    感謝上帝。17棟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搬出去住了,幾乎每個寢室都有一兩個人選擇逃離。


    我們寢室沒有人這麽做,盡管笑臉不多,但是互相交換的眼神中有脈脈的溫情和鼓勵。


    白卓,王威還有主席來我們寢室非常的頻繁,儼然成為了我們寢室的一份子。


    也許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將我們十個人牢牢的栓在了一起。


    十個人去學校旁邊的餐館熱熱鬧鬧的大吃了一頓。


    幾杯酒下肚,臉一紅,話就開始多了起來,幾天來的鬱悶,心煩,緊張通通得到宣泄,好不暢快。


    9點左右結束的時候已經醉兩個,主席和老大,老大是逞一時威風,主席是心中苦悶啊。


    第五章


    不過醉了也好,不用麵對漫漫長夜,未嚐不是幸福?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特別的安靜,風聲沒有了,樹枝擺都不擺一下,連老大的鼾聲,囈語聲都忽遠忽近,似在夢裏。打開手機,才11點呀。


    寢室裏早就已經關燈,為什麽從回來的路上就沒有人說話了呢?


    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大家都感覺到了呢?


    感覺手腳涼冰冰的,我把自己卷成了一團,隻留兩個鼻孔呼氣。


    眼皮開始壓了下來,意識時斷時續。


    一雙皮鞋出現在了17棟的門口,為什麽隻看得見鞋子和異常粗壯的腿,深藍的西服褲打了許多的褶皺,跟隨著腳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它緩緩的走上樓梯,它像是把什麽人推到了一邊,因為看到另一雙腿打了個趔趄。


    它走得異常的沉重,皮鞋和瓷磚的撞擊聲分外的刺耳。


    它走到了二樓,在第一個寢室的門口等了下來,看到了門板的下半部分。一切象靜止了一樣。


    隨著它猛的打開門,門撞到了後麵的什麽東西,嘩的一聲響。黑暗撲麵而來。


    我猛的驚醒,聽到了老大的鼾聲,是我的寢室,是我還在!


    額頭出了一頭的冷汗,頓時覺得燥熱不安。


    上鋪一陣悉悉梭梭,風翻身下床。


    大概是酒喝多了,忘記了害怕,要不然在平時,寧願憋死,也不願意出去上廁所的。


    我暗暗好笑,為什麽此刻我的腦袋如此清晰?


    他開門走了出去,我盯著門開的那條縫,外邊的燈光照在了小飛的被子上。


    沒一會風就回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原來還是害怕的。


    他的動作好象遲緩了點,比剛出去的時候,以至於他向上鋪翻了兩次沒有成功,最後一次他上去了。


    我閉上眼睛再次入睡。可是門又被打開了。


    向我走來的還是風,他停了一會,一個翻身就上去了。是我熟悉的身形和動作。


    怎麽會?心開始碰碰跳,先上去的誰?我不由得抱緊了被子,感覺自己在發抖,真的發抖。


    老大的鼾聲似有似無,誌強磨牙的聲音卻大大的折磨著我的耳朵,伴隨著清晰的咀嚼讓人不寒而栗,今晚這聲音讓我格外的害怕。


    我腦子裏反複出現剛剛那個先上床的身影,他從門縫裏進來,看不清楚臉,他遲緩的走到床前,用手攀住上麵的欄杆,一次他沒有成功,抬起的腿又放了下來,第二次還是沒有成功,顯然他的身行並不靈活,第三次他才爬上去。他收腿的時候穿的是什麽?好象不是拖鞋,而是閃亮的黑色。


    是皮鞋,這個答案再次讓我汗毛直豎。我弓起了腿,強迫自己相信這是在做夢,可是越是這樣,讓我大腦清醒。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我非瘋了不可。小飛近在咫尺,卻也像遠在天涯。我警惕的望著四周,我望向每一個床鋪,都是隆起的被子和暗影,惟獨我看不到我的上鋪,風?


    我仿佛聽見時間流逝的聲音,一秒一秒,端的難熬。


    我感覺渾身都是汗。


    我為什麽這麽緊張?除了剛剛上去的身影,還有什麽?


    還有什麽?


    他沒有消失,他還在寢室裏,是他的氣息讓我如此緊張,他潛伏在某一處。他帶來了不屬於我們寢室的氣息。


    冰冷的死亡的氣息。


    幽深的眼光從某一處向我逼視過來,帶著寒意,我在被人窺視,頭皮一陣發緊,我一動都不動。


    是在櫃子後麵的空隙裏?那麽黑暗一片,處於櫃子巨大的黑影中,我仿佛就感到那冰冷冷的眼光藏在暗處幽幽發光,他時刻會突圍而出。


    我已經感覺不到我的肢體存在了,神經的集中好象隨時會暴裂,伴隨著它的是巨大的疲倦感將我吞噬。


    “轟”,電腦忽的開啟,風箱呼呼做響。我神經發射似的坐了起來。


    因為我看到了一雙手從小飛的床下伸了出來,黑暗的五指準確的按了電腦的啟動紐,然後不見了。


    腦袋已經麻木了,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我的反映是緩緩的躺下,安然的閉上了眼。


    我實在是太累了。這一夜像過了一萬年。


    上床的身影,櫃子後的眼,手,一遍遍在我眼前回放,但是我感覺不到害怕,一切恍如夢境。


    意時再次時斷時續。


    很多的腳步聲跌跌撞撞,還有女人說話的聲音,聽不真切,還有老大聲音,低沉著在走廊裏回蕩,是小飛的哭聲嗎?細細咽咽,小飛,你怎麽了?這還是夢境嗎?


    有人用力打我的臉,艱難的張開眼睛,是明的臉越來越清晰,後麵是陽光的背景。


    頭痛得要炸開了,我剛要開口說話。


    明說:“風死了。”


    “轟”腦袋又炸開了。


    我再次閉上眼,不願相信這一切。


    我不願意相信一個熟悉的笑臉將從眼前永遠的消逝,我不願意相信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如果我們的貪玩非要我們付出代價的話,這樣的代價未免太過於沉重,生命是這樣被扼殺,我們無能為力,它阻止了一切的可能性,也阻止了我們的判斷力。


    我願意相信這隻是一個玩笑,笑過後,一切可以重來。


    這樣的一個早晨將永遠銘記我心。告訴我關於死亡的含義。


    來了一批醫生,問了我們問題,問了什麽,不記得了,怎麽問答的,也不記得了。來了一批警察,也問了我們問題,問了什麽,不記得了,怎麽回答的,也不記得了。


    隻記得風媽媽老淚縱橫的臉和嗚嗚的哭聲。風沒有爸爸,是個單親的孩子。


    從宿舍,到醫院,到局,到冰冷冷的太平間,那裏有我們熟悉的夥伴安靜的躺在那裏。白皙的臉,長長的睫毛投下淺灰色的暗影,原來風有這麽漂亮的一張臉。我很久沒有這麽注視他的臉了,發生那件事情以來,每個人被恐怖擊中,就沒有時間去注意其他的事情了。


    大一時,鉤肩搭背的情景,風仰起來的笑臉和眼前的人重疊了起來。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這樣流了五天。


    在他安葬的地方,我們六個人花錢買了一棵小樹,種在了他的墓旁,希望他不要寂寞,希望他不要忘記我們。


    塵埃落定。


    四處的奔走,沒完沒了的問話,還有哭不盡的眼淚。


    晚上回到寢室,已經6點了。大家都還沒有吃飯,也沒有人提出吃飯,恐怖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哀傷。


    連老大那麽一個粗壯的山東漢子,也哭得呼天搶地。他明顯的安靜了下來。明眉頭更深,小飛紅腫的眼睛分外的明顯,誌強、宏翼和風的感情最好,常常躲在一角暗自垂淚。


    主席來到寢室,他安慰我們道:“風在天堂會快樂的,他也不希望你們成天一副低沉的模樣,打起精神來。”


    他看沒起什麽作用,又接著說:“風原來就有心髒病的,晚上突然的發作,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總會有什麽一天,也不用在人世上受苦了。”


    原來他早有心髒病,原來他從來不大喜不悲,我們還曾經怪他沒有感情,原來他一直把悲喜都放在了心裏,想到這裏,淚又流了下來。


    也許他們和我一樣的想法吧,都開始落淚。主席沒有想到他的話作用剛好相反。手足無措的又安慰這個,又安慰那個。


    我猛的想起了什麽,想起了那天晚上上床的黑影,想起了櫃子後可怕的眼睛,想起了開電腦的手,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這幾天被悲哀襲中,我願意相信那天晚上是個夢,可是現在此時此刻,什麽都象剛發生的一樣逼真。


    我猛的站起身,去搬櫃子,它很重,我隻是挪動它分毫,老大,和明看見了我的神色,也不說什麽,就過來幫忙。


    一,二,三,終於把它搬開。


    一雙皮鞋赫然在目。


    我聽見後麵幾個人一聲驚呼,我的心中忽的升騰起一股怒火。


    原來一切都不是偶然,原來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死,你想讓我們死。


    那就來吧!


    再次見到白卓的時候是在3號文科樓裏,9點差不多是下自習的時間了。我和小飛,宏翼,誌強進3101教室的時候,看見老大,明,白卓,主席,還有許麗都已經來了。是王威通知我們的,此刻他也在我們身邊。


    進去的時候,許麗看了我一眼,目光分不清是幽怨,還是擔心。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她怎麽也來了?


    大家都已經坐好,王威把前門和後門都關上了。教室即可顯得空蕩蕩了起來。


    白卓站到了走道裏,麵向著我們說話,還是那件黑毛衣,他臉色蒼白,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


    “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每個人心裏都很難過,也很害怕,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解決它,我們不能夠坐以待斃。”白卓堅定的說道,語氣裏有莫大的決心。


    “是呀,我們不能讓風就這麽死了,他死得不明不白,我們要想辦法為他報仇。”老大咬牙切齒,在空中揮舞著拳頭,象是敵人就在眼前。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了大家,又是那雙皮鞋,它出現的時候死亡也就跟著來臨。


    如果說恐懼壓得我們透不過氣,那麽伴隨著恐懼的死亡卻將我們牢牢的黏在了一起。


    “恩,老大說的有理,我們逃不脫,那麽就奮力一博吧!”宏翼說到,沉默的他肯定是因為風的死而受了刺激,他一向不是個堅定的人,說這話的時候卻分外的用力,臉也因此而漲得通紅。


    明沒有說話。


    白卓接著說:“今天我們來就是為了想辦法的,我把我這幾天查到的資料,還有我這幾天思考到的結果告訴大家,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他走近我們幾步,“第一,我們所招來的靈魂跟17棟肯定有莫大的聯係,要不然他不會半夜出來活動,而不是在別處,他也許會跟著我們到別處,但是主要還是在17棟裏。”


    他說得很有道理,雖然有一次圖書館事件,但是除那一次外,再也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在17棟以外發生了。


    “第二,他為什麽每次走到你們寢室門口,就沒有進去,除了風的那一次以外,而他一進去就殺害了一個人,雖然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但是也有一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不光和17棟有關係,也和你們206有關係。”


    “他也許以前住在206。”一個聲音平靜的說道,是明,但是無疑於投下了重磅炸彈,大家被他這個猜想嚇到了,紛紛回過頭看著他。


    如果是這樣,也就不能解釋為什麽腳步聲總是停在我們寢室門口,而也總是我們寢室有事,雖然是我們玩碟仙,但是他既然可以到處走動,那麽也可以去其他寢室的呀。而其他寢室除了剛開始幾天聽見了腳步聲,現在安然無恙,幾乎沒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


    第六章


    但是這樣的結果乍一聽,還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不過由不得你不接受。白卓接著說:“你們還記得第二次玩碟仙吧,他寫了一個死字,我就在想,難道他和206有莫大的仇恨,果然風就遇難了。我想他還會有進一步的計劃的。”


    此話一出,心都一震。看看周圍,都是瞪大了眼。


    是呀,如果不是我們好奇,他也許永遠不會出現,但是把他招來,他喚起了他的仇恨,於是就開始殺人了。


    他的下個目標是誰?


    小飛一直沒有說話,自顧自的玩著粉筆,我真的很擔心他。


    “第三,”白卓,接著說,“那就是管理員的死,為什麽他會殺害管理員呢,這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


    “很簡單,管理員同樣是他的仇恨對象之一。”明說,又是簡單而平靜的一句話。白卓續爾點點頭,很讚同的樣子。


    “我們該怎麽辦?”老大激動起來。“我們不能坐著等死呀!”


    “別急,首先我們應該了解他,這就是為什麽我把許麗找來的原因,因為需要她為我們到學校找一些以前的學生記錄,她是幹部好說話。”大家又把目光轉向許麗,她的臉因為激動而通紅,愈發美麗了。


    “對,既然他和206有關係,那麽說他也應該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才對。”主席說到。他已經不是幹部了,他的發言估計也是為了不讓自己尷尬吧。


    “恩,雖然這都是猜測,但是我們必須要賭一把了。”宏翼說。


    “那好,主席和許麗你們兩在這幾天務必要找到學校以前的死亡或者退學的記錄。”許麗點點頭,她一直沒有說話,大概被這個故事嚇到了吧。


    “剩下的幾個人,我們再完一個有趣的遊戲!”白卓詭異的一笑。


    “什麽?”誌強問。


    “碟仙呀!”明接口道。


    “啊,還玩?”


    “這次,我們是為了招風的鬼魂了,在他家裏。”


    會議結束的時候,我送許麗回寢室,一路上大家都沉默著。


    “你實在不用和我們一起冒險!”我走到了她的前麵,擋住了她,她仰起臉,月光照到她姣好的麵容上,眉目如畫,她的眼睛裏隱隱的淚光閃動。分不清她的眼光,隻是朦朧一片。


    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牽著我的手,默默的拉著我走在前麵。


    冷冷的月亮。


    一晚上夢裏都是她依稀的淚光。


    越往後功課越來越吃緊,最近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情,加上晚上睡眠不好,我有一科的論文已經發回來重寫,他們也都有或這或那的科目亮起了紅燈。不過幸運的是,老師很體諒我們,並沒有過多的苛責,反而安慰我們起來。


    因為風的死,學校對我們17棟格外的重視起來。我知道學校的壓力也很大,如果再死一個人的話,校長恐怕就要辭職了。而我們樓每天上午,中午,下午各有一個老師來巡查,晚上管理員也每天走動好幾次。


    從風死的那一天,大概有10多天吧,一切風平浪靜。


    不過暗底下我們一天也沒有放鬆過,因為死亡隨時會向我們發動攻擊,而這一擊將會是致命的。它像潛伏在灌木從中的怪獸,有它的鼻息,有它懍懍的目光。


    我們要加緊防範才行。


    上完了《外國文學史》,許麗從前排走過來,說:“我沒有辦法拿到記錄,教務處的老師說什麽也不讓看,這怎麽辦?”


    她一臉的焦急,我安慰她說道:“會有辦法的。”


    晚上一行人又聚到了一起。


    主席也是同樣的遭遇。


    老大問:“這怎麽辦?”


    白卓說:“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覺對不對,昨天和今天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我昨天一晚上沒有睡,幸好沒有什麽發生。”


    仔細一看,他的眼睛已經布滿了血絲,麵容憔悴,“所以我們一定要快!”


    他的話無形之中給了我們很大的壓力,稍稍休息的神經忽的又緊張了起來。恰巧風帶上了門,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王威叫了起來。


    “偷吧!”明說,平靜的像是去拿。


    沒有人有異議。


    當晚就決定了由我和明,白卓三個人去偷。


    白卓的預感果然很對,我們經曆了恐怖的一夜,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人膽顫心驚,像蟒蛇吐著信子冰涼的爬過你的身體。


    不過有一點他沒有預料到,出事情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教務處在行政樓三樓,不是很高這樣倒是降低了不少的難度。


    行政樓每天6點下班,然後由看門的師傅檢查一遍後關門。所以我們隻要先潛伏進去,然後等機會下手,再從行政樓後麵的窗戶裏翻出來,沿著水管爬下就行。


    這是我們商量好的行動方案,最難的地方恐怕是從窗戶裏翻出來,因為行政樓是倚山而立,它的後麵滿是樹林,而且也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天一黑就會找不到路的。原來這裏倒是情侶們的勝地,隻是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就很少有人去了。要順利的從它裏麵出來,還真要很強的方向感才行。


    為了克服這個困難,我和明已經先進去探路,我們在幾個大樹上都係上了紅的尼龍繩,它可以引導我們出來。


    至於怎麽開門,白卓說他有辦法,不用我們操心。


    5點半的時候,我們三就進去了,名義是找老師有點事情。


    我們躲在了二樓的衛生間裏,擠進了一個單間。因為三樓人多,所以我們選擇了二樓的衛生間。在接近6點的時候,聽見許多的腳步聲從中間的樓梯上走下,還有老師們的說笑聲。


    在6點過5分的時候,整個樓就開始安靜了下來。


    偶有腳步聲匆匆離去。


    此刻唯有耐心等待了。聽見腳步聲從一樓上來,走到了我們這一邊,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折了回去,去了另外一邊,然後去了三樓。


    這是看門師傅巡查的聲音,因為行政樓共有五樓,所以他花了一點時間才下來。


    等到他鎖上外麵的玻璃門離去的時候,大概6點半了吧。


    我們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整個行政樓處在了暮色之中,晚風開始輕輕的吹,牆壁上,空氣中彌漫著深藍的顏色,有些許的能見度。長長的走廊延伸開去,帶著冰冷的視覺。


    白卓輕聲說:“走。”


    我們躡手躡腳的上樓梯,雖然已經知道這裏沒人,但可能是做賊心虛吧。


    到了教務處的門口,這裏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白卓半蹲了下來,從寬大的褲袋裏掏出小刀片,原來他還有這一手。他將刀片插進了鑰匙空裏,左右試探著。


    我緊張得四出張望,像是被人盯哨一樣。一種異樣但熟悉的感覺慢慢爬上心頭,我開始緊張得不能自持,似乎並不是因為我們在偷東西。我牢牢的抓著明的手,開始發抖。


    明安慰我:“不要擔心!”


    然後門開了,在3分鍾還不到的時間裏一切很順利,我看見白卓微微一笑,很自信的麵容。


    進去後,反手關上了門。奇怪,被人盯哨的感覺突然消失,心髒像是不受我控製般的從激烈到平靜,等我意識到時,他們倆已經到裏麵的小屋子裏去翻資料了。


    夜色加深,已經看不清楚東西了。


    他們倆各拿一隻手電筒,在櫃子裏翻找“學生登記的檔案”。


    這是教務處裏麵的一間小屋,存放著都是一些學生或者老師的資料,滿滿的三個櫃子各站一邊,查找起來還真不容易。


    我也掏出手電筒,開始找了。厚厚的一疊疊檔案袋揚起了灰塵真讓人吃不消。


    “找到了。”是明興奮的聲音。


    我們馬上湊了過去,是兩本學生登記檔案。


    3隻手電筒照到了上麵,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東西,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最後一攔是備注。


    “我們按照寢室來找吧,找曾經住過17棟206的。”白卓說。


    手電筒的聚焦一行行的往下掃。


    97年以前是沒有17棟的,我們隻需要找97年和97年之後就行。


    97年有6個人住過206,他們的備注裏都寫明畢業,98年有7個人住過206,他們中一個結業,6個畢業。


    當手電筒照到99年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不禁麵麵相覷。因為我們翻了這麽久,還沒有看見過備注裏什麽也沒有的人,當99年7個人都沒有備注的時候著時讓我們吃了一驚。


    沒有備注就意味著他們不是正常結業。


    那他們又是什麽回事呢?


    明說:“快把它抄下來。”


    話音沒落,門口居然響起了腳步聲,“咚,咚,咚”他在敲門。


    隻見明二話沒說就麻利的將這一頁撕了下來,塞進口袋。“快藏起來!”


    我躲到了兩個櫃子的夾角中,明和白卓一個鑽進了外麵屋子的桌子底下,一個藏到了窗戶布簾的後麵。


    “咚,咚,咚”外麵還在敲,不急不徐。


    我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吱扭扭!”門軸轉動的聲音。他沒有開燈,盡管開關就在門的旁邊。他沒有走動,一切仿佛靜止下來。


    那種被人盯哨的感覺又上來了,一瞬間這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在這濃濃的黑暗之中,有一雙冰冷的冒著寒光的眼睛從某處逼視著我,像蛇如影隨形。


    我突然想起來了,在風死的那天晚上,躲在櫃子的……是同樣的感覺,夜風從敞開的門外傾瀉了進來,陰冷從腳到手,穿過衣服襲中了心。


    我看到了一團黑影,在小屋的門口走了過去,看不清楚身形,黑暗將他團團包圍住,陰冷的氣息再次彌漫開來。我隻聽得見心髒劇烈的跳動。


    沒一會,呼吸稍稍平息,身體鬆弛了下來,我感覺到他已經消失。黑暗中沒有了那雙眼睛,此刻我才發現我全身已經汗濕。


    “明!”我輕聲呼喚著。稍微挪動一下僵硬的身體。


    沒有人應答,他沒有聽見嗎?


    我壯著膽子,從夾角裏走了出來,“白卓!”


    風仰起窗簾,哪裏那裏還有人的影子?


    我快步走了過去,拉開窗簾,什麽也沒有?


    心裏又開始悸動起來。


    “明!”我走到桌子前,一邊呼喚一邊伸手去探。


    空空如也。


    我站起身,處在了一片黑暗中,這裏突然變得像深幽的原始樹林,我看不見出路,身邊危機四伏。


    第二十二章


    在9月17日他寫道:“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你為我安排得這麽好,我知道你會幫助我的,在我身後幫助我除掉障礙,我隻有你可以相信了。在這個世界上,我隻相信你。”


    在9月20日他日記最後一段是:“隻有你看得起我,還為我和他們打架。其實我也不想活的,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你了。”


    清木像個軍師,他才是這場謀殺的幕後**縱者。他除掉了管理員,所以管理員身上的不是斧頭砍傷,而是刀傷。另外他也殺了夏元,用鈍物擊中了他的頭部,結局了他的生命。


    夏元死時應該是快樂的吧,他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當迷霧開始散去的時候,真相便如冰山一角,待它慢慢融化,就和水平線一樣齊了。一切變得不再重要了。


    當我在防空洞裏看見夏元的皮鞋時,感覺異樣的平靜,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它不是殺人的皮鞋。它在我的夢境裏閃現,但是並不在現實生活裏閃現。


    它不是出現在櫃子後的皮鞋,也不是在風家裏的皮鞋,它出現在和白卓一起燃燒的那個人身上。當大火滅了,它在醒目的出現,黑色不動聲色,烏黑油亮。


    它的主人才是殺害管理員,風,老大和白卓的凶手。是楊黎清木,這場殺戮的製造者。同樣為了一段兄弟情,他開始了一場又一場的殺戮,按照他固執的理解和預想。


    他引火自焚,燒了自己,但是沒有燒掉自己那顆充滿戾氣的心。


    幸,還是不幸,又有人能夠理解呢?


    在警察局裏,他的骨灰被一個中年人捧走的時候,那個被悲哀壓彎了腰的中年人讓我覺得有幾分麵熟,似乎在記憶裏的某個角落裏有他的身影。同樣寬闊的額頭,同樣小而堅毅的眼睛,他是他的父親吧!


    他粗糙的大手緊握著裝有骨灰的木盒,眼神木然。他走都走不穩。


    我悲哀的看著這個父親,想起我的父親,他在我六歲時就離開了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過年了,快要離開學校了,站在天台上。雲過風輕。


    眼前的一片樹林在風裏象聖潔的唱詩班。


    美妙的合音。


    4年後,我的母親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的公司。寬闊的額頭,小而堅毅的眼睛,她告訴我這是我的父親。


    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年輕,愛上了一個女人,並和她生了一個孩子。2年後他背棄了她,娶了另一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孩子。在這個孩子六歲的時候,他回到了第一個女人身邊。


    這簡直是一個傳奇,或者肥皂劇的劇情。然而這一切是如此的逼真,連他臉上的皺紋都加重了真實性。


    第一個女人是清木的母親,第二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兩個不幸的家庭。但是她不怪他,甚至在他描述時,充滿哀怨和憐憫的看著他。


    我能夠說什麽呢?我想起了那個讓我一直害怕的眼睛,還想起了在黑暗裏和他唯一一次的見麵。電光火石間的相逢,卻不認識是前身的宿命。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也許他的眼神裏不光隻是殺機吧。他的父親這樣描述他:“從小他就是個堅強,但是也很固執的孩子,他很少說話,也沒有朋友,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我很想跟他說話,但是他離開了m縣自己謀生,他從不回來,也不寫信。直到……”


    m縣那個母親曾經帶我去過一次的地方,荒涼的地方,大概是為了勸回父親吧。


    清木其實有回去看過他,隻是他不知道而已,我們發現了去m縣的車票,這是他最後一次去看沒有給自己名分的父親吧,當時他的心情會是怎麽樣呢?


    一個從小被稱為私生子的孩子,一個從小被稱為豬的孩子,迅速的產生了友誼。兩個卑微而可憐的生命是冬天裏相擁取暖的孩子,他們有的僅僅是彼此的體溫吧。


    清木有一段時間在我們學校當過零時工,從他父親的嘴裏模糊的推斷出。他說:“從外麵打工回來的孩子說在s大學裏看見過清木。”


    原來我們兄弟生活得如此接近,卻感覺不到彼此的呼吸。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夏元吧。


    他和他更為接近。


    也許當我沐浴著陽光在草地上看書時,他在一邊埋頭掃地。也許在我和朋友勾肩搭背的時候,他在一邊獨自的吃著鹹菜和饅頭。


    這是個春日的夜晚,有淡淡的月光漂浮在空氣裏,輕舞飛揚。我眺望遠方,霓虹燈披著五彩的沙巾,睜著半睡半醒的眼睛。


    不知道明、宏翼、小飛他們過得怎麽樣了。往事也像月色一樣漂浮了起來,溢滿了我的心。


    我微微一笑。


    大地一個轉身。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全文完)


    作者說:17棟終於完結。我解釋一下好了,夏元和清木有著很深厚的友誼,清木殺了管理員和我們寢室的風,老大和白卓的。


    我們招惹的鬼魂是清木,他按照原來夏元殺他們室友的計劃想殺了我們七個人,隻是他沒有成功。


    同時他對我手下留情,是因為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對世人有超過一般的狠。


    小飛,和許麗被我描述得鬼裏鬼氣的,主要是迷惑大家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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