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收到一條奇怪的短信,讓她在午夜去北郊城外荒廢的化工廠。好奇的她真的在午夜時分打了一輛出租車來到這裏。


    按短信指示,她穿過雜草叢生的泥地,走進了原本是生產鹽酸的大車間。在積滿塵土的儀表盤上放著一把鑰匙。鑰匙墜是一個顏色暗紅的塑料小牌,一麵寫著307,另一麵寫著女舍二字。這就是那間鬼屋的鑰匙了。


    這一切都要從陳琳在校圖書館的奇遇說起。幾個月前,她在學校圖書館自習時,發現校史研究室在整理資料。負責此事的秦雪老師也不知為什麽,一眼就看中了陳琳,讓她去幫忙。在堆積如山的校史館幫忙了好幾天,陳琳讀到了不少關於學校的史料,但有一個碩大的檔案袋,秦雪卻不讓陳琳碰。有一天,陳琳偷偷打開了那個檔案袋。


    袋子裏麵裝著十七份文件,每份文件上麵都附了一張照片。記錄的是建校以來,在校內非正常死亡的學生。這裏麵有十六個人確認死亡,隻有一個是例外,因為她失蹤了。


    失蹤的女孩叫薛怯凝,22年前,她在宜市師院讀大四。在畢業前夕,她突然失蹤了,至今沒有被找到。更可怕的是,在她失蹤後不久,她所住的寢室發生了極大的變故。四個女生,一個失蹤,一個跳樓自殺,一個發了瘋,最後一個因病退學了。從此,她們住過的307宿舍便再也沒人敢住,成了學校的鬼屋。許多人都說307鬧鬼,有住在隔壁的女生曾半夜聽到開門的聲音,還有女鬼的哭聲。最後,整座三層小樓都荒廢了。


    陳琳平日就喜歡看推理小說,她決定找出這背後的秘密。今天下午,她突然收到一條陌生短信,說有關307宿舍的線索在這座化工廠裏。她來到這裏,想不到真的讓她找到了這把老鑰匙。


    女舍307所在的三層小樓在校園最偏僻的角落,孤單地緊靠北校區圍牆,牆外是一條江水的支流,把學校和荒廢的化工廠完全隔開。


    陳琳打車繞了很遠才回到了校園裏,然後她便直接去了北麵的三層小樓。在水泥台階前,她突然發現有些異樣,這20多年都無人居住的小樓,台階竟然一塵不染,被打掃得非常幹淨。帶著強烈的好奇,陳琳走上了樓,找到了307房間。


    斑駁的綠色木門上,用暗紅油漆漆著307字樣。站在門前,陳琳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把那把鑰匙插入了鎖孔,門被打開了。


    她四處晃動著手電,光柱從灰白的牆麵上掃過,顯得寂靜又可怕。突然,她聽到身後的窗戶玻璃上響起一陣摩擦聲,仿佛有尖銳的指甲在上麵劃過。她驚愕地回過頭,一個影子從窗前閃過。


    “誰?”陳琳叫著,電筒定格到窗戶玻璃上。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聲音。她正要轉身,一個巨大的黑影仿佛鷹隼般從天而降,掠過窗前,摔在樓下的水泥地上,發出巨大的碎裂聲。


    驚魂未定的陳琳伸出頭朝下望去。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孩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軀體令人膽寒。


    陳琳忙跑下樓去,這才發現那隻不過是一具穿著白色長裙,帶著長發套的塑料模特。是誰把這個塑料模特從天台上扔下來?陳琳望著黑暗中的樓頂,沒有任何人。


    她咬咬牙,又反身回到三樓,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要和她開這樣一個恐怖的玩笑。隻是黑暗中根本找不到通往天台的通道,陳琳隻得悻悻地回宿舍。當她走出老遠,一個森然的黑影出現在天台邊,注視著她離開。


    第二天,陳琳把昨晚的事告訴了老師秦雪。秦雪狠狠瞪了她一眼,說:“你是不是看了那個檔案袋?”


    陳琳點點頭:“昨晚我遇到了奇怪的事,還有一條神秘短信……”說著,她掏出手機,想把那條神秘的短信給秦雪看,可是短信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秦雪嘲笑地望著她,似乎對她的騙人伎倆不屑一顧。陳琳的手垂在腿側,碰到了口袋裏的鑰匙,她忙把鑰匙掏出來,遞到秦雪麵前。


    “看,這就是那條神秘短信指示我,從隔壁化工廠找到的307房間的鑰匙。我沒騙你吧!”


    “哼,小鬼頭,這鑰匙是放在保險櫃裏的檔案袋中的,你是怎麽找到的?你偷看文件就算了,竟然還敢偷偷拿走保險櫃中的鑰匙,半夜來這裏探險。”


    見陳琳急得快要哭了,秦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嘴裏喃喃地說:“莫非她真的又回來了?”說完,她拉著陳琳回到校史館,從打開的保險櫃中取出另一隻文件袋,倒出了兩把鑰匙,和陳琳手中的一模一樣。


    秦雪告訴她,這兩把鑰匙,一把是當年307房跳樓自殺的女生的;另一把是退學女生的。剩下的兩把,一把隨主人消失,另一把的主人瘋了,鑰匙的下落也成了謎。她舉起陳琳那把鑰匙,說:“這一把,不是瘋了的那個女生的,就是失蹤的那個女生的,而我更相信後一種。”


    秦雪把一張照片放到陳琳麵前,說:“這就是那個跳樓自殺的學生摔死現場的照片。”


    陳琳看著那張照片,突然感到很恐懼。照片中的人也是趴在地上,一身白裙,而背景正是昨晚自己看到那個塑料模特所在的地方。這簡直就是昨晚的那一幕的重現啊!


    秦雪意味深長地說:“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相信你說的了吧?因為,現在校園裏沒有人還知道22年前她摔下來的地方,除了當事人。”


    “那你為什麽讓我看這些東西?”


    “因為這件事發生後,還有後續事件。事情發生後第7年,我記得那是我剛剛來到這所學校任職後不久,那棟小樓又發生了一件奇事,與你昨晚碰到的事情幾乎一模一樣。當年小樓還住著學生,從那以後開始傳言那裏鬧鬼,學校從此停用了小樓。這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可他為什麽會找上你?”


    陳琳默默地翻看著那隻文件袋中的其他物品,突然,她的目光被其中的一張照片吸引住了。那是一張當年307宿舍四個女生的合影。隻是很奇怪,不知為什麽,其中有一個人的臉被紅墨水塗抹掉了。她指著照片中的人問秦雪,她們都是誰。秦雪一個個告訴她,第一個是薛怯凝,失蹤的那個女生;第二個是林芳菲,退學的那個;第四個叫吳豔,最後跳樓自殺了;中間那個被塗掉臉的應該是瘋掉的薛晴晴。


    陳琳的心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當她還是一個頑童的時候,好像看見過這張照片。她顫抖著問秦雪,能不能讓她帶回宿舍研究一下。沒想到,秦雪竟然同意了。


    陳琳拿著文件袋走出校史館,匆忙走出校門,招了一輛的士,朝城市的另一邊而去。她並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尾隨而去。


    回到家中,她衝上樓,在父母房間的床頭櫃中找到了那本陳舊的《蝴蝶夢》。她翻開書,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夾在書中。陳琳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現在知道逝去的鬼魂為什麽會找上自己了。因為,她是林芳菲的女兒,而她母親是當年307宿舍唯一的幸存者。


    媽媽追了進來,不解地看著陳琳。陳琳問道:“媽媽,我想知道這照片背後的秘密。當年307宿舍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你別問了。”


    “可是她們已經找上我了!”在母親驚愕的目光中,陳琳把昨晚的事情詳細訴說了一遍。


    林芳菲痛苦地低下了頭,22年前的事兒從她心頭噴湧而出。


    22年前,宜市師院中文係,薛怯凝與吳豔是最優秀的兩個女生。盡管住在同一間宿舍,兩人表麵上看起來也親似姐妹,但是暗地裏,兩個人一直在競爭,無論是學習還是愛情。她們同時愛上了中文係的大才子餘田。畢業前夕,吳豔把這事和薛怯凝攤牌了,那一晚,兩人相約私下商談解決。宿舍裏的另兩個室友林芳菲和薛晴晴怕她們發生衝突,便悄悄跟著她們,去了一河之隔的化工廠。


    那時候,化工廠剛剛停產,很多設備與原材料都還在原地。林芳菲和薛晴晴躲在管道後麵監視著站在半空中鐵欄通道上的兩人。果然,吳豔和薛怯凝沒說幾句就爭了起來。薛怯凝似乎很激動,她一邊說,一邊來回走動,突然腳一滑,便要摔倒。吳豔忙伸手去拉她,卻沒拉住,眼看著她掉進了鹽酸池中。薛怯凝連叫都沒叫出一聲,就變成了森森白骨,沉入了池底。在場的幾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林芳菲一邊說,一邊低聲哭泣著。突然,一個聲音在黑暗的角落中響起:“你說謊,是吳豔把她推下去的。所以,最後吳豔才會自殺!”


    陳琳回頭一看,說道:“秦雪老師,你怎麽會在我家裏?”


    幾乎是同時,林芳菲一字一頓地說:“薛晴晴,是你——”


    “是我!秦雪就是薛晴晴。那個瘋掉的人回來了!你的話終於讓我完全想起了那晚發生的一切。林芳菲,我找了你這麽多年,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直到有一天陳琳來到我麵前。她和你當年簡直一模一樣。”


    “你不是瘋了嗎?怎麽會出現在我家裏?”


    “我是瘋過,那是因為親眼目睹自己姐姐的慘死,卻沒有辦法替她申冤。父母離異,我和姐姐從小在不同的城市長大,直到大學才重又聚首,但才不過4年,我們又分開了。我在精神病院中呆了整整兩年才出來。我改了名字,又換了學校,隻為了能再次進入宜師院,能讓22年前的真相大白天下。當年,是你和吳豔用謊言掩蓋了事實。所以今天,我要讓你的女兒來揭開真相。”


    陳琳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秦雪冷笑著說:“不錯!是我故意讓你去校史館幫忙。讓你發現那個檔案袋。自從你進入宜師院的第一天,我就猜到了你是誰。我查閱了注冊部家長信息,證實了我的猜想。然後,我就一直在暗中觀察你。我知道你的好奇心很重,一定會對此事感興趣。”


    陳琳問:“那晚,從天台上扔下塑料模特的人也是你了?”


    “不錯,從我回到宜師院,每一年我姐的忌日,我都會在半夜回去祭拜她,告訴她,我一定會讓她失蹤的真相水落石出。今天,我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夠了!”林芳菲說,“薛晴晴,22年前,你就是這樣把吳豔逼上了絕路。難道你覺得還不夠嗎?其實你和我一樣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發生的一切。當年的真相是,吳豔拿出了餘田寫給她的表白信,薛怯凝看了一時想不開,自己跳了下去,她想要用這種方法讓吳豔內疚一輩子……”


    秦雪渾身顫抖:“不,你撒謊,剛才你還對你女兒說我姐是自己不慎摔下去的!”


    “你忘了嗎,為了不影響薛怯凝的名聲,更不想為了這件事讓大家都背上沉重的包袱和處分,我們三人商量後選擇了對學校沉默。其實,薛怯凝是自殺的!”


    秦雪渾身一軟,癱倒在地。她曾經選擇用瘋狂代替的記憶終於回來了,此刻她真的成了薛晴晴,隻是她的口中仍然倔強地哭訴著:“不,我不信,你們都在騙我!”


    陳琳打了110。第二天早上,當年的兩個女生又回到了化工廠中。陳琳特意走到那段懸在半空中的鐵欄通道上。鹽酸池就在通道正下方,但是通道兩邊都有一米五高的欄杆,想把一個人推下去根本不可能。隻有翻過一米五的圍欄,才能從側邊跳下去落入池中。


    警察在結滿白色晶體的鹽酸沉澱物中打撈了很久,終於在鹽酸池的左側撈出了一具白骨。


    幾天以後,薛晴晴給陳琳發來一條短信:“我走了,困擾了我許多年的心結終於解開了,可是這讓我更無法原諒自己。盡管,在吳豔自殺的事情上,法律沒有審判我,但是我的良心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陳琳,替我向你媽媽告別吧,也希望你原諒我。再見!”


    陳琳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心中也默默為薛晴晴祝福,希望她能放下心裏的包袱,在今後的日子裏變得快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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