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苦穿著火紅的靴子,從兩江會館的門口,走到了曲風和趙傳祖麵前。


    這一刻。


    兩江會館的大門口,背靠著龍江,所有的圍觀眾人,都感覺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隻一雙雙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陳苦腳下的那雙烙鐵般的靴子。


    “真的穿進去了,還走了這麽遠?”


    “當年那位魚龍會的剃頭匠,也不過穿著燒紅鐵靴走了五步路而已,就給魚龍會定下了百年的基業。”


    “陳少俠從門口走過來,這是多少步了?”


    “我數了!三十六步!”


    此時,感受著麵前陳苦腳下傳來的可怖的紅溫熱量,足以煉幹一切的血肉之軀,燒焦一切。


    別說曲風和趙傳祖這個時候傻眼了。


    就是黃慕俠也不可思議在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不可能!!”


    當年的剃頭匠,能穿上火靴走五步路,基本已經是極限,盡管過程中一聲也沒吭,但五步之後,直接被活活疼死。


    陳苦……


    這個少年,他難道不是人?


    “陳苦他?”隋清芳震撼的捂住嘴巴:“這怎麽可能做到?”


    即便是眼高於頂的林星龍,也是臉上一片不可思議:“這……那火靴真的被燒紅了嗎?”


    “絕對被燒紅了!”


    黃慕俠聽到這句刺耳的話,下意識的就震聲說道:


    “我兩江會館就算吃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會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蒙騙世人。”


    大多數人相信了,畢竟,兩江會館除非是不想要臉了,不想在寶蛟縣待了,否則不敢幹出這樣的事。


    更別說……


    是幫助陳苦作弊了。


    這時,一個聲音傳出來。


    是謝家十三少爺謝青峰,他微微皺眉,道:“火靴絕對不假,即便是我也能感受到那上麵的味道,但,沒有焦味兒?”


    所有人也都後知後覺。


    主要是赤腳穿燒紅鐵靴那一幕太有視覺衝擊力了,以至於人們下意識的忽略了,正常情況下,血肉是要被燒焦的。


    當年的剃頭匠,隻是走了五步,整條街上都是焦臭味兒。


    “陳苦,你……”趙傳祖駭然的看著麵前的少年,再低頭感受那雙火靴的溫度,絕對是燒紅了,他隔著這麽近都能感覺到燙,便臉色蒼白的道:“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段?”


    陳苦麵容不改:“這怎麽能告訴你呢?難道伱們家的九龍合璧和柴鐵鋪的勁氣鐵布衫,也可以隨便傳給別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更是震驚。


    這,


    難道說是陳苦掌握了某種神奇的武功?


    “表哥,世上真的有這種武功?可以讓人水火不侵?”隋清芳不由脫口而出。


    “自然是有的。”林星龍沉吟之後,緩緩道:“在幽州的懸空寺當中,就有著一門叫做‘不壞金身’的武功,練成之後,不僅【金剛不壞】,而且不怕【水火毒藥】,更能【不眠不休】,功力【源源不盡】,堪稱神奇至極。即使未達圓滿之境,也能反震敵人的攻擊……但,這門神功乃是‘蓋世級’的武學,怎可能被一個縣城的泥腿子學到……”


    “那陳苦他……是怎麽?”隋清芳不可思議。


    林星龍沉吟思索之後,猜測道:“除非,他身上流淌著的血脈特殊?有著某種特殊體質的血脈,讓他可以不懼火燒,這種事,在武林中雖不多見,但亦是有的,就譬如說在幽州的‘慕容家’,他們家族的人,每個人生下來都帶著一種‘寒毒’,這種體質,固然讓他們的族人受盡苦楚,但卻同時可以讓他們在月圓之夜,子時時分,練功之時,更勝旁人十倍,江湖傳說,慕容家體內流淌著古代‘太陰寒蟬’的血脈,因而有這種異於常人的稟賦。”


    “血脈?”


    此言一出,黃慕俠和謝青峰也若有所思。


    也就在眾人猜測不已的時候。


    陳苦當著趙傳祖和曲風的麵,脫下了那雙燒紅的鐵靴,隻見,雙腳竟然毫發無損……


    這更加讓林星龍確定陳苦身上可能有什麽特殊的血脈。


    “血脈往往是根骨的一種。”林星龍凝重說道:“難怪,他有四象不過之力,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血脈。”


    也就在林星龍猜測的時候。


    陳苦當著趙傳祖的麵,平靜開口道:“現在,我算是贏了兩項了,如果你們兩個,誰能再多做一項,我就去爬刀山,所以……是曲兄要去嚐嚐毒藥?還是趙兄要去爬爬刀山,亦或者……你們也如我一般,穿一下這鞋?”


    他把那燒紅的兩雙鞋,赤腳踢向了趙傳祖和曲風。


    曲風駭然,下意識的就躲閃,這跟把一個燒紅烙鐵扔給他有什麽區別,他鐵布衫可以抗住鋒芒,卻不代表能抗火,不然他早就去穿了。


    趙傳祖也是驚的連忙側身,看著那火靴在地上滾了一下,冒出不少火焰來。


    再一回頭。


    如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陳苦。


    他心頭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他的斷腸草毒性怎麽還沒發作?”


    因為,他都已經感覺到自己吃下去的斷腸草在胃裏有了反應,若不是他點穴閉氣了,現在早就毒發了。


    就在這個時候。


    曲風已經拱手,對著陳苦一禮到底,澀聲道:“不用了,陳兄手段驚世,曲某心悅誠服。”


    說罷,轉而對著謝青峰愧恨不已:“弟子無能,讓柴鐵鋪受損失了。”


    他可沒忘,剛才十三少爺答應了輸給陳苦什麽。


    謝青峰倒是沒說什麽,一擺手,道:“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就陳小兄這一避火的手段,別說是你了,便是我,也來不了,輸了沒什麽丟人的。”


    說罷。


    對著陳苦說道:


    “剛才答應的是兩萬斤鐵母,八萬兩銀子是吧,銀票今天就能送過去,至於鐵母……我在這給陳小兄打個條子。”


    說著,就讓黃慕俠取來了紙筆。


    所有人看著謝十三少這般幹脆利落的願賭服輸,都是不由得對這位柴鐵鋪未來門長表示由衷的敬佩。


    “這些銀子本就不多,謝十三少不至於為了這麽點錢,失了格局。”隋清芳說道。


    而就在謝青峰寫條子的時候。


    陳苦還在等待著趙傳祖的話,輕笑道:“怎麽,趙兄還要比嗎?”


    刀山,他也可以繼續爬,別忘了,他還有個“血刀臂”,精鋼不壞,無非上去之後來幾個後空翻就是。


    趙傳祖此時被逼上懸崖,現在就隻剩下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咬著牙選擇上刀山,或者下火海,一個則是……


    “我認輸了。”


    趙傳祖深吸一口氣,對著陳苦拱手:


    “趙某心悅誠服,不用再比了。”


    說完,他抬起臉來,看向陳苦,滿臉的心悅誠服,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敬佩和崇拜。


    【有趙傳祖……】


    陳苦微微下垂眼皮,發出一絲笑聲,道:“好說,趙兄既然願賭服輸,那麽……不用我多說了吧。”


    趙傳祖一臉敬仰,認真道:“那是自然,梁叔,把我的私印拿出來,現在這裏有這麽多人,我們現場寫文書,畫押,按印,從今天起,我們家在虯龍府廣運街十八號的那家‘四方鐵行’,就是陳兄名下的產業了。”


    【有趙傳祖……】


    陳苦眼中看著趙傳祖身邊喚出一老人,拿出筆墨,開始書寫轉讓產業的文書。


    一眾人也都看著今天的這一場比試,最後以這樣傳奇的故事性結束。


    “今天是值了!”


    “上刀山、下火海、服毒不死!這說出去……簡直就跟戲文裏的大宗師一樣了。”


    二樓某處。


    名勝男將今日一切盡收眼底,對著身邊的一位長輩說道:“蘭姨覺得……這陳苦會是什麽血脈?”


    “四象不過之力,又不懼火……再加上此前還服下了斷腸草,又沒有點穴封脈的手段,卻未毒發……”


    被稱之為蘭姨的是一個麵帶黑紗的女子,整個人氣質像煙一樣縹緲,這是名勝男的護道人。


    名家撰榜著書,得罪人不少,出行豈能沒有人護法。


    名勝男正是因為有這位蘭姨在身邊,才敢一介女兒身,來到寶蛟縣這趟渾水當中,很簡單,蘭姨有五境修為。


    蘭姨總結了下陳苦展露出來的手段,沉吟後道:“不太好判斷,血脈一事,隻是在虯龍府不常見,放眼天下之大,其實有不少特殊血脈,或與某些人族強者有關,或與蓋世妖魔有關,亦或者天生根骨,也有可能。”


    “沒想到我還是看走眼了,居然才隻把他排第九……”名勝男自語著,紙扇敲著手心:“寶蛟縣有這樣的一個人,等獨孤無二那些人來了之後,就有意思了。”


    大門口。


    陳苦看著趙傳祖一臉認真的給那轉讓文書蓋印,按戳,隨後鄭重的雙手遞過來交給自己。


    “陳兄,不得不說,今天趙某可以算是大開眼界了,沒想到一個寶蛟縣,居然能夠有陳兄這樣特殊的人,真是自取其辱。”


    趙傳祖搖頭,臉上有明顯的悔色:


    “今天我自找,讓陳兄見笑了,還望陳兄勿怪,來日……若是陳兄有幸,還請賞臉,我再好好給你賠禮請罪。”


    【有趙傳祖者,對主心生不利……】


    陳苦看著麵前之人一臉認真的道歉懺悔,笑了笑道:


    “趙兄這話說的,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好,有你這句話,來日,我們一定不醉不歸,好好喝一次。”


    眾人看到兩個此前還在針鋒相對的人,這會兒居然其樂融融的握手言和了。


    不得不佩服陳苦的心胸。


    還有趙傳祖能屈能伸,甘願服軟的脾氣。


    否則。


    兩個人無論誰更倔一點,今天便就鬧的收不了場了。


    不一會兒。


    謝青峰的條子也都寫好了。


    陳苦收下了兩張條子,對著趙傳祖拱手,道:“多謝趙兄,曲兄,以後有機會,可以來藥王堂坐一坐。”


    “好。”曲風苦笑回應。


    “一定!”趙傳祖真誠說道。


    【有趙傳祖……】


    黃慕俠最後出來說道:“今天,我們也算是見證了,陳賢侄的一段佳話了,他排在那份榜單第九,的確一點問題都沒……”


    正說著。


    “姓黃的……”


    如雷般的爆吼,從不遠處傳來。


    黃慕俠聞言色變,急忙看向了謝青峰,道:“十三少。”


    “嗯。”


    謝青峰點了點頭。


    隻見,黃慕俠和謝青峰同時從原地閃開,出現在了不遠處大踏步而來的楊籙禪麵前,在楊籙禪還沒有開口之前,就快速解釋說道:


    “楊爺息怒!令徒毫發無損!”


    “陳苦沒事,不僅如此,他還贏了!”


    楊籙禪本來是被江少遊通知後,聽到兩江會館居然敢串通柴鐵鋪、古象門那小子這樣算計自己徒弟,用服毒、蹈火、踩刀的方法來比試。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在一百歲的時候,遇到了這麽一個天資驚世的徒弟。


    腦子都快炸了。


    提著棍子就來了。


    卻沒想到,還沒等發飆,居然聽到弟子不僅沒事,還贏了……


    “師傅,我的確沒事。”陳苦在遠處揚著手中的兩張條子,笑道:“還賺了二十萬呢。”


    楊籙禪愣了下。


    下意識就不可思議。


    自家弟子是怎麽贏的?


    這個時候,黃慕俠微微鬆了口氣,道:“楊爺,你看,陳賢侄沒事,你還是先把棍子放……”


    “放?放你娘的屁!”


    楊籙禪怒吼一聲:


    “我徒弟沒事,那是我徒弟本事大,福氣大,你個姓黃的小王八蛋,還有你謝青峰,你們兩個當老子死了……居然敢這麽做,別說了,吃俺一棍,然後一筆勾銷!”


    毫不猶豫。


    那杆一萬二千斤重的水火龍頭棍,一式橫掃,沒有任何煙火氣的朝著二人同時掃了過去。


    兩人臉色大變,雖然沒感受到這一棍下的任何氣流,可頭皮卻是發麻,不用任何反應,便以十二分的精神應對過去。


    同時腳下一踏,地麵上就飛起一方巨石,被二人當做盾牌,灌注氣力,擋在麵前。


    轟!


    直到那一棍子落在兩人麵前,才是轟然炸響,排山倒海般的澎湃巨力,落在身前。


    轟隆隆!!


    好似開山裂石,石破天驚,這一棍下去,兩人麵前的巨石被打的爆碎成粉末,兩個人好似炮彈般倒飛出去。


    兩人腳下,更是裂開了一條十米多長的地麵鴻溝。


    黃慕俠被一棍砸的倒在五十米外的地麵上,狂吐鮮血。


    謝青峰雖然好些,雖然穩住了身形,卻也咳嗽不止。


    圍觀眾人則被這一幕驚呆了。


    看著兩個人受了自己全力一棍之後,楊籙禪心裏稍微出了一口氣,這才看向陳苦,上前之後,沒二話,道:


    “回。”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位高大老人,把陳苦領了回去,就像是一個家長把在外麵受了欺負的孩子,領著回家一樣。


    許多人嘴角抽搐。


    一回想不對勁。


    好像你弟子沒吃什麽虧,還讓別人兩家吐出了價值二十萬兩的資產呢。


    陳苦回到藥王堂之後。


    尚雲芳和柴豹就圍了過來。


    “怎麽樣,聽說你服了斷腸草,快,這是解藥。”尚雲芳立即送上來了一碗藥。


    陳苦沒有多說什麽,把藥喝下了,這個時候不必多解釋什麽,既然那林星龍說是自己有什麽血脈,那就讓別人猜去吧。


    “太莽撞了,別人擺下道兒你就鑽啊?”楊籙禪氣的直揪胡子。


    陳苦一邊被尚雲芳號脈,一邊說道:“弟子一直沒有將自己的天賦告訴兩位師傅,還請兩位師傅恕罪。”


    楊籙禪沉默,道:“你身上的驚喜,的確是不少,但也能理解,你這些東西不是得自藥王堂,而是你身上自長的,給自己守些秘密很正常。”


    “真的沒中毒?”尚雲芳號完脈之後,緩緩鬆了一口氣,道:“以後像這種事,不要再做了。”


    “師傅放心。”


    陳苦點頭:“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再暴露在危險當中。”


    “那就好。”


    尚雲芳緩緩說道:


    “這件事也算結束了,你也放心,以後再有什麽事,你還有倆師傅,需要的時候就要搬出來。”


    再叮囑了一些。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家好好休息吧。”


    陳苦應了一聲。


    跟兩位師傅行完禮,便從藥王堂離開了。


    走出堂外。


    先是回家換了一身衣服,洗了個澡,然後推開門,看著外麵的夜色。


    “月黑風高啊。”


    陳苦自語了一聲,回身進屋取出了大弓,棍子,又蒙麵帶上了鬥笠,聞著趙傳祖的氣味,趁著夜色就摸了過去:


    “明明在心裏不知生出了多少要對付我的念頭,卻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心機城府夠深,還能屈能伸……此子不除,來日必成大患,還是把威脅早點扼殺於搖籃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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