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瑤不動聲色地解釋道:“那日他們來查說那賊人窮凶極惡,我獨居鄉下怕那賊人會趁機入府作亂。”


    王越略微沉吟,回道:“人沒有抓住,但那些人已經走了,至於他們抓的賊人究竟犯了何罪,我也不甚清楚。”


    “聽我父親說,那幫人很神秘也不肯透露來曆。”


    “不過想來應是犯了重罪或是敵國之人,不然犯不著用軍中的人來抓捕,想來定是罪大惡極,如狼似虎之人。”


    罪大惡極?如狼似虎?


    江玉瑤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裴行修平日裏那副笑吟吟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虎狼,更像咧嘴傻笑的大狗。


    王越說著又頓了頓道:“若江姑娘無意間遇上了此人,可千萬不要對這等人生出不該有的憐憫之心,那隻會害了自己。”


    江玉瑤垂眸道:“勞公子掛懷,我記下了。”


    江玉瑤頷首與王越告別,抱月攙著她小心翼翼地下了石階,一直守在府門口等著的裴行修見狀連忙迎了上來。


    他麵上雖覆著麵具,但仍能從那雙明亮如星的眸中瞧出他在笑。


    王越站在高處俯身看著那人扶著江玉瑤上了馬車,他看不清他的臉,但單從修長瘦削的身姿也能推斷出他定生得不俗。


    他看著那神秘男子身姿靈巧的翻身上了馬,離開前,他抬頭朝他的方向看來。


    二人目光相接,遙遙相望,王越捏了捏指尖,目光驀地沉了下來,那人衝他招了招手,絕不是討好的做小伏低,而是帶著挑釁意味的張揚動作。


    回程的路上,江玉瑤還在想著王越的話。


    難道裴行修真的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嗎?


    江玉瑤想到這兒,悄悄撩起車簾探頭望向在前方駕馬的裴行修,光潔白皙的下巴如刀削斧鑿般流暢分明,怎麽看也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


    她又想起初遇裴行修的那一夜,那一夜的他確實不像個好人。


    裴行修敏銳的察覺到江玉瑤看過來的視線,他回頭道:“小姐,路上風塵大,你還是把車簾放下吧。”


    他話音剛落,麵上覆著的黑色麵具便被清風吹落露出一張明朗俊俏的臉,他神色一驚,隨即反應迅速的一把抓住下墜的麵具,而後抬頭衝江玉瑤彎眸一笑。


    “差點把小姐給我的麵具弄丟了。”


    江玉瑤心頭一動,這張臉加上這動人的笑,哪怕他從前真做過十惡不赦的事,她也留了。


    不過,王越說的話也不能不防。


    若他恢複記憶後是救過她的沈玉棠還好說,若不是呢?


    “丟了就丟了。”江玉瑤道:“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


    “可這是小姐第一次送我的東西。”


    江玉瑤沒有接話,而是放下車簾坐了回去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隻不過她雖看著平靜,可心裏卻並不平靜。


    她一麵想著侯府的事,一麵又想著裴行修的事。


    今日王越像是有所發覺的樣子,不過追捕裴行修的人都已離去,而王越也不是多事之人,想來應當也沒什麽大礙,不過往後還是小心為好,至少不該像今日這般大張旗鼓地帶裴行修出去。


    江玉瑤回府後先是讓人安頓好劉慧娘,而後又派人去喊裴行修來。


    “小姐,您找我有什麽事?”


    裴行修應是剛洗過澡,頭發上的水汽還未幹,濕漉漉的搭在腦後,一雙黑黝黝的眸子亮晶晶地瞧著她,像是一隻等待主人吩咐的小狗。


    江玉瑤似是從他身上聞見了清甜的皂角味,她喝了口茶,垂眸道:“你把桌子上的藥丸吃了。”


    隻見裴行修得令後想也不想的就抓起桌上的藥丸塞進了嘴裏,他吃完後方問:“小姐,這是什麽?”


    江玉瑤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裴行修竟這般聽她的話,比她想的還要容易……


    “你不知道是什麽就吃?”


    裴行修笑得燦然:“小姐總不會害我。”


    “毒藥。”


    裴行修驀地睜大了眼,隨即又是一笑,壓根不信他吃下去的是毒藥。


    “小姐別逗我了,怎麽可能是毒藥呢?”


    “是毒藥。”江玉瑤又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裴行修傻眼了。


    良久,他結結巴巴地問:“為什麽?”


    “你來曆不明又武功高強,若你起了歹心,滿院無一人是你對手,我不得不防。”


    “你也別擔心,隻要你不做傷害我,背叛我的事,我會每月按時給你解藥,待你離開時我亦會為你解毒。”


    江玉瑤雖說會留下裴行修,但王越的話也有一定道理。


    且從初遇他時的狠辣以及後來他開鎖的熟練來看,他從前定不幹淨。


    若他不是她要找的人,而是歹人又該如何?


    她不能不防,而這毒藥就是她牽製他的手段。


    隻是裴行修看起來傷心極了。


    他有氣無力的垂著頭,眼睛也紅了一圈,良久,他抬起頭,眼中似有水光閃爍,“小姐既不信我,當日又何必救我?”


    江玉瑤正要說話,可裴行修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告而別。


    江玉瑤自知理虧,也不好意思再叫他,索性就隨他去了,待他心緒平靜後再與他解釋。


    裴行修疾步走出江玉瑤所在的院落後,忽而停下了腳步,他左右環顧了一圈,而後吐出了一直壓在舌根下的棕色藥丸。


    他低頭瞧著掌心這顆濕漉漉的藥丸,唇角忽而扯出一抹笑,而後隨手將它扔進了院中的池塘,拍了拍手大步走開了。


    自從江玉瑤那日讓裴行修吃下藥丸後,他就再也沒出現在江玉瑤眼前了。


    先前他傷還沒好時,就時常來找她,如今不來了,江玉瑤竟生出了一分詭異的落寞。


    三日後,江玉瑤忍不住問起了身邊的人。


    “阿棠最近在做什麽?怎麽一直沒見人?”


    幾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最終還是抱月開口稟道:“稟小姐,阿棠這幾日照常巡視院落,幫著卸貨搬物,隻是除此之外……”


    “他給自己做了一把弓,聽齊武說他最近整日都在房中磨箭。”


    江玉瑤澆花的手一頓,磨箭?!


    這家夥不會是恢複了記憶,想用箭射她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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