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我去日本留學的第一年。我初到日本,就在澀穀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找了一份兼職的工作。日本的年輕人經常說,澀穀是一個很邪門的地方,可我還是選擇了夜班,因為每個小時的薪水要高500日元。


    便利店的門和牆。都是玻璃的,上麵貼著很多折扣的海報和新上市的雜誌宣傳單。收銀台,就靠看進門左側的玻璃牆擺放。所以,我站在裏麵,就可以看到整條街。


    深秋的雨夜。枯黃的落葉在雨水中掙紮著,發出嘶叫。電視裏,播音小姐用散淡而緩慢的語氣報導著幾起年輕人用長棍圍毆無辜群眾的案件。我不安地看著外麵空曠的街道,不禁打了個冷戰。於是,把門從裏麵加了鎖,想等到有客人上門的時候再打開。


    一連幾個小時,沒有什麽生意,我的意識模糊起來。白色的小鬧鍾上顯示,已過了12點。突然,門外一陣嘈雜,我剛剛睜開眼睛,一個年輕人,突然趴在了我身邊的落地玻璃上。


    他穿了一件藍色的帽衫,背後的帽子蓋在頭頂。灰色的牛仔褲,牛仔褲的後麵還垂著一條銀色的,一指寬的長金屬鏈。他一邊用手拍著玻璃,一邊指著我手裏的手機,大聲地喊著話。我隱約分辨出,他口中日語的意思,大概是叫我打電話求救。於是我連忙撥通了119,用不太流利的日語說出了我的方位。


    可是,當我繞過貨架,打算給他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外已經沒有人了。我迷惑地走出便利店,突然看見,就在街道對麵的小巷裏,大概100米深的地方,躺著一個人!


    我跑了過去,蹲下來,發現他的臉朝著一邊,雙手抓地,伏在地上。滿頭都是血。我反複地呼喚著,先生,醒一醒。可是,他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我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把手指湊到他的臉上,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我不得不費力地,把他翻轉過來救人。可是就在我看到他的臉頰時,我驚呆了。這個人赫然就是剛才跑到我的便利店裏,要求我打電話求救的那個人!難道是我看錯了?


    沒錯,一模一樣的衣服,藍色帽衫,灰色的牛仔褲。再看,腰間果然有一條銀色的,一指寬的鏈子。我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是同一個人嗎?可是剛才求救的那個男孩,周身整潔,並沒有一絲的血跡啊,而且從我繞過櫃台,開門出來,也就一分鍾的時間,怎麽他會在一分鍾內,就被人打得遍體鱗傷,失去意識呢?就算有,那聲音呢?施暴的人呢?


    我失魂落魄地被趕來的警察拉到一邊,他們問我,有沒有看到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從始至終,我見過的,就隻有這一個男孩。當他們詢問我,那是誰讓我報案求救的時候,我茫然地指了指被抬走的男孩,就再也沒有說出話來。


    幾天後的一個夜裏,我看到午夜新聞上,那個女主播再從用散淡的聲音播報著,“澀穀街頭,圍毆無辜群眾的棍棒族,活動猖獗。某高校學生。送醫院不治身亡。”屏幕的右上角。是一張圓形的照片。赫然是那張我見過的,曾向我求救的臉。


    他死了。我靠在牆上,有些茫然地重複著這句話。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救人,沒想到,還是看著那個生命,被死神帶走了。


    突然,我聽到玻璃門上,啪的一聲,仿佛誰在用手掌拍玻璃的聲音。我以為,又有誰受傷求助。連忙繞過貨櫃,打開門。可是門外,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陣陰冷的風,夾著塵土呼地刮過眼睛。我退進屋子,揉著被風沙弄疼了的眼睛。


    可是就當我重新站回到櫃台裏的時候,突然發現,身邊的玻璃牆上,赫然有一隻手印!


    那手印,像是小孩子惡作劇時,用哈氣弄上的手印一樣。可是,那手印的大小,不像是小孩子弄上的。我蹲下身,用溫熱手心,覆蓋在了掌印上,果然,那掌印比我的手還大,應該是一個身材比我高大的人弄上的。隨著掌心的溫度的傳遞,玻璃上的掌印漸漸地消散了,透過玻璃,我清楚地看到,門外的地麵上,躺著一條銀色的,一指寬的鐵鏈……


    過了12點,那天,正好七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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