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我們來幫您!”那些被救上去的軍人,重新換了機甲後進入軍部內線通訊係統,陸畢承的手下們大多驍勇善戰,在上麵觀望得很是手癢,也忍不住參與進救援行動中。而有了他們的加入,宋驚梟肩頭的擔子輕鬆不少,但他仍未鬆懈,爭分奪秒地道:“不要戀戰,帶上人就撤。”他說罷,又鼓勵道:“所有還活著的同誌們,不要放棄!有人來救你們了!”通訊中繼而傳出無數哽咽著的鼓勵聲。於是,氧氣供應的最後一分鍾時,原本自願放棄救援、且還未倒下的人,都被救回了星盜團,且得到了星盜們的妥善治療。尉遲修將紀硯執交給陸畢承的麾下,而後換上新的戰甲,隨同宋驚梟重回戰場。一時間,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唯餘他們四人和數不清的蟲族,宋驚梟、褚贏、陸畢承和尉遲修分別懸停於褚白茶蟲型的四個方位。陸畢承開口道:“褚白茶,我們現在沒有後顧之憂,完全可以離開這裏,然後投放一顆超級能量炸彈。”“你們休想離開這。”褚白茶怒道。它死死地瞪著宋驚梟的星船,而後出其不意地噴出灼熱的火焰。宋驚梟豈會任由魚肉?他即時避開並發射出一顆中型能量炮,褚白茶沒有可調用的“肉盾”遮擋,也未料到宋驚梟會立刻反擊,那炮彈正對褚白茶“麵上”的左眼,它登時痛苦地哀嚎起來。宋驚梟卻在此刻冷不丁問道:“褚白茶,你知道你父親是什麽身份麽?又是怎麽死的嗎?”褚白茶呼吸粗重,不停地抽氣,帶起一陣陣寒流:“我不知道。”“你父親褚元柏,被抓入不死鳥、也就是涅組織後,沒多久就頂替了它們的首領遲幕曄,成為了組織的新主人,此後十幾年,他一直手握大權,可非但沒有阻止人蟲融合實驗,還變本加厲,野心勃勃,引得組織內部內訌,故而才導致你被盯上、被抓進去改造成完美實驗體,釀成如今這般大禍。”“不……不可能!”褚白茶似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蟲身都踉蹌了一下:“不會的,我爸爸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而且他也不是那樣的人!他若是涅組織的掌權者,不可能會坐視不理……”褚贏冷叱道:“你不是能感應到蟲族和完美實驗體麽。”“先前第一星區上作亂的那頭巨型完美實驗體,就是你的父親。”“你胡說!”褚白茶反駁道:“他既是掌權者,又為何要把自己改造成完美實驗體?融合實驗需要經曆多痛苦的折磨,沒人比我更清楚!!根本不合邏輯,你們休想騙我!”“你可以不信我們說的話。”尉遲修淡淡地道:“但你父親是由我和驚梟合力斬殺的,死前恢複過人形,我這裏有全程的錄像。”黑夜是最好的屏幕,可以隨意投屏播放。在褚白茶目不轉睛地看著視頻時,宋驚梟又說道:“你之所以會遭遇流氓,也並非一件意外。”“若不是因為褚元柏,你也不會被人盯上。”“褚白茶,你恨錯人了!”“你該恨的不是我們,而是你的親生父親。”宋驚梟的語氣近乎咄咄逼人:“你身上所有的不幸,從始至終都是他帶給你的!你憑什麽要這麽多無辜的人因你而犧牲!”“不會的……我爸爸怎麽會變成這樣……”褚白茶早已如死灰的心,仿佛因得知內情而重新燃燒了起來,隻是燃燒的全都是悔恨!但僅僅是一瞬間,它又清醒了過來,情緒不能讓宋驚梟他們牽著走:“就算是我爸爸做的又如何,他又不知道我會被盯上。”“到現在你還想維護他?”宋驚梟嗤笑:“這十幾年來,他可有回去看過你和你母親?可曾在你母親病重時幫助過你們?他可否有為你考慮過半點?他明知不死鳥抓的多數是omega和beta,卻還任由組織胡作非為,他就沒想過你是omega、也會被抓到?他可否在你失蹤的時候找過你?”“都沒有。”尉遲修聽言,轉頭看向宋驚梟的方向。他聽懂了言下之意,趕忙在視頻快要播完的時候掐斷,以免露出褚元柏死前還在掛念褚白茶的話。“你本該擁有幸福的家庭、幸福的人生,卻因為你父親的一己之私,全都毀了。”宋驚梟想起原文裏褚白茶的“幸福生活”,歎息道:“你就算想死,也不該拉著所有人陪葬。”褚白茶不禁怔楞在原地。竟想不出任何言語來反駁宋驚梟的話。“確實不該是這樣的……我本來是星際之花,第一學府最優秀的omega學生……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哈哈哈哈為什麽……”褚白茶瘋癲了一般大笑起來,大眼睛裏流出血淚,它想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臉頰,卻因失去觸手和翅膀而無法做到,而且大幅度的“表情”反而引得崎嶇的肉瘤堆積起來,看著更加可怖。“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和媽媽!為什麽嗚嗚嗚嗚……”褚白茶微微躬起身,人與蟲混合的淒厲哀鳴聲在山間回蕩著。是時,褚贏給三人發出合擊的信號,陸畢承也給星艦下達命令。“轟轟轟”一陣巨響。褚白茶的整個背部都被轟炸開,露出了裏頭碩大跳動的心髒。即便這樣,褚白茶也未死去。它緩緩站起身,神情無悲無喜:“褚贏,你說的沒錯,我感應到那個完美實驗體的時候,心髒確實出現過不同尋常的反應。”“宋驚梟,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不該拉上全星際的人陪葬。”褚白茶用剩下的一隻眼盯著宋驚梟:“但,你太耀眼了,宋驚梟,憑什麽我要在黑暗的泥潭裏掙紮,而你卻聖光普照大地!你得留下來陪我,一起死!”話音落下,它忽而縮小了體積,速度變得極快,一躍就跟上了宋驚梟星船的速度;身後雖有其他三人追擊,可它絲毫不顧,隻一個勁地追擊著宋驚梟。又是一躍,褚白茶狠狠地用巨口咬住了宋驚梟星船的尾翼。宋驚梟想通過震動和加速來脫離控製,卻未奏效,褚白茶死死地咬住,是世間獸類無可比擬的咬合力。宋驚梟想乘上機甲放棄星船,可忽而福至心靈,想到了件事。還不是時候。既然褚白茶想咬,就一直讓他咬著。屆時星船進入太空,無需他們動手,褚白茶也會粉身碎骨。宋驚梟給所有人發文字訊息:“出發!離開石林星球!”褚贏等人本來緊追在星船身後,不斷地攻擊著褚白茶的心髒,可那心髒明顯不是褚白茶的致命點,接到宋驚梟的消息後,褚贏先明白過來,頓時放棄進攻,提速後讓其餘兩人進入星船內部。艙門打開又迅速閉合。隨即,宋驚梟一路飛馳,空氣越來越稀薄,氣壓也越來越低。十多分鍾後,他們便離開了“大氣層”,進入太空,若是人體,恐怕早就爆開了,可褚白茶的蟲身居然還未爆破。想來也是,它的蟲身外殼連軍艦都能砸破,又怎會輕易被擠爆。隻有再高一些,讓氣壓擠爆褚白茶蟲身的內部器官才行。宋驚梟揉揉酸軟的手指,正欲提速,褚贏便來到他的身後:“驚梟,換我來開吧。”“你今天精神一直高度緊繃,飛了很久,很累了。”“不算什麽,以前天天開得比這還要久。”宋驚梟注意力不在這上麵,想到什麽便毫無防備地說出口。褚贏輕輕勾起嘴角,喊那癱在地上的陸畢承:“陸畢承,你來開。”“成。”陸畢承麻溜地爬起來,登出機甲,替換宋驚梟,並道:“驚梟,你去換上機甲,再飛十分鍾我們就棄船。”宋驚梟點頭:“好。”陸畢承熟悉太空,比宋驚梟更得心應手。褚贏牽著宋驚梟到一旁沙發上坐下,爾後替宋驚梟按摩手指:“嚴百川該上場了。”“對哦,我差點把他給忘了。”宋驚梟低語道:“褚白茶雖有點良心發現,但感覺不多,光靠嚴百川可能不太夠。”褚贏也與他交頭接耳道:“褚白茶遭遇流氓,真的並非意外?”宋驚梟輕笑,歪著脖頸看他,眨了眨眼睛道:“你猜。”褚贏但笑不語。星艦和星船又飛出一段距離後,陸畢承的手下朝石林星球投放了一顆超級能量炸彈。褚白茶孕育的蟲族就此灰飛煙滅。而那些戰士的屍骨,也算一同撒到了蒼茫的宇宙中。星船內一陣沉默。宋驚梟提出來道:“必須確保褚白茶在我們棄船後徹底死翹翹,否則,我怕它爬進星船裏,再殺回星區。”陸畢承說:“棄船後,我讓星艦投放能量炮,把星船炸毀。”“若他在我們棄船的一瞬間占領星船,就會重回一開始的局麵,它逃他追它插翅又飛。”宋驚梟吐槽道。尉遲修遂不再耽擱,讓星艦裏的人護送嚴百川飛過來。星艦上的燈光照徹周邊,也顯露出褚白茶的模樣,嚴百川由四名軍人開星船護送,從光屏裏就能看到褚白茶,宋驚梟這邊調出星艦外部畫麵,也能看到。“白茶,你收手吧。”嚴百川關心則亂,智商嚴重掉線,他用廣播就對褚白茶喊話,喊完才想起來,聲音傳播需要介質,在太空裏無法傳入褚白茶的耳中。他隻好用光影投屏的形式,讓褚白茶看到他和有“光”的字。“白茶,我是嚴百川,你收手,好不好?隻要你收手,我肯定勸軍部隻把你關押起來、留你一命!”褚白茶用僅剩的一隻眼看過去,心裏不由一陣激蕩。褚贏冷聲道:“嚴百川看似精明,不曾想竟這般天真。”“在褚白茶放出實驗體和蟲族的那一秒,軍部就不可能留它性命。”“嚴百川肯定是知道的。”宋驚梟趴在褚贏身上,下頜抵著褚贏肩頭,輕聲道:“他隻是不想讓褚白茶再死一次。”嚴百川見褚白茶不為所動,又“道”:“別再一錯再錯了,白茶。”“你聽話,收手好不好?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褚白茶眼睛因大氣快要睜不開,卻還是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嚴百川。就算受了傷,嚴百川也仍舊是那般斯文俊美,就像他高中那會兒與對方初次見麵時一樣,嚴百川逆著光同他笑,跟他說要一直資助他到大學畢業,要漂亮的小朋友擁有美好的未來。為何要懲罰嚴百川見著自己如此醜陋的模樣呢?曾經,他以為,隻要再努力一些,就能離嚴百川更近一些,他想進入第一學府後,就與嚴百川表白……可現實同他開了一個無比荒謬的玩笑。一滴淚劃過褚白茶的眼角,迅速凍結。褚白茶閉上眼睛,他好懷念他們曾經無話不說,徹夜暢談的日子……隻是,從此再也無法貪戀嚴百川的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