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不是故意成為皇後的 作者:十二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就像他這兩個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早晚要飛出去的。柏望山拍拍小兒子肩膀,囑咐道:“照顧好自己,受委屈了就回來。如果京中有解決不了的急事,去找大將軍,報我名字,他是我老師。”大將軍是曜國最高階的武官,現在已經在京頤養天年,德隆望尊,不見外人。柏若風著實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他點點頭,眉眼彎彎,“爹,我記下了。”見他聽話,柏望山緊皺的眉頭才鬆開。這時,起晚了的柏月盈披著外套匆匆忙忙跑出門,身後追著一群拿著大氅的丫鬟。她見著柏若風,飛撲過來,大叫道:“啊啊啊你們怎麽都不喊醒我!我差點就要錯過了!”三人一見她,麵上都掛起了笑。柏雲起抱臂而立,毫不客氣嘲笑道:“誰讓你起晚的?我倒想看看你能晚到什麽時候。”“哼!”柏月盈衝柏雲起比了個鬼臉,轉身張開手臂給了柏若風一個大大的擁抱,抬起臉來,眼睛熠熠生光,“二哥,記得多給家裏寄信啊。我會想你的!”“小丫頭。”柏若風捏捏她鼻子,在柏月盈的哼哼聲裏敲了她腦袋一下。他從丫鬟手裏接過大氅,展開一揚,披在柏月盈肩上,“快回去穿好衣服,別回頭冷著了。”冬日天色早黑。不過說了一會兒話,時間就過得飛快,太陽已經露出全麵,再聊下去恐怕就要誤了趕路的時候。柏若風翻身上馬,回頭和家裏人揚手告別。他視線一一掃過府門屋簷下的父母兄妹,迎著陽光,溫暖的色澤灑在麵上,也落在了心底。柏若風倏然一笑,朝他們道:“我走了!”“去吧。”陳芸溫柔道。她挽著柏望山的手臂,挨著沒有說話的柏望山。鞭子高揚,馬蹄踏雪,一聲接一聲的“駕”是啟程的信號。柏若風和柏月盈追了幾步,站在陽光下,目送著馬隊向遠處而去。下一次見麵可能是一年後了。不舍的柏月盈用手掌圈著嘴巴,大喊道:“二哥!過年記得回來呀!”回應她的是舉著馬鞭揮手的背影,那一襲紅衣瀟瀟灑灑,獨身迎著初陽而去,沒有回頭。在他們身後,陳芸緊了緊抓著柏望山的手。雖然為人活得比較粗糙,但在對待妻子的時候,柏望山語氣難得溫柔:“怎麽了?”陳芸有些低落道:“你還記得他剛出生的時候嗎?這孩子,興許本來就是留不住的。”懷著柏若風時,他們剛來北疆不久,局勢並不安定。戰場上,她不幸墜馬,卻死死護住肚子。前前後後大夫來了多少個,用了多少藥,受了多少苦,本來都以為這胎留不住了,沒想到最後保了下來。柏若風出生沒多久,見嬰兒身體健康四肢健全,夫妻倆沒來得及高興多久,明空大師就來敲門,給了批語。他們夫妻二人半信半疑,把小孩如珠似寶地養著。然而這孩子與他們並不親近,甚至身體力行地在抗拒和他們親近。不如柏雲起那般淘氣任性到需要家裏處理麻煩,也不如柏月盈那樣想一出做一出地令人擔憂。柏若風這孩子太靜了,對他們幾乎無所求,而無所求往往意味著一種疏離。經驗豐富的奶媽說:“興許是這娃天性涼薄。”唯一一次所求,就是他想去京城,哪怕一年隻回一次,他們都允了。但那又怎麽樣呢?為人父母,所求不多。陳芸目光柔柔看向遠方,感覺到冥冥中,他們與柏若風的緣分一點一點變淡,她道:“不管若風在哪,希望他以後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平平安安。”“你啊,別一天到晚操心這操心那的。大夫就是說你心思太重,才靜不下來養身體。”柏望山道。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陳芸看看前邊。正巧柏雲起哥倆好地勾著柏月盈的肩,兩個人嘰裏咕嚕地說著悄悄話,柏雲起勾著唇笑得壞壞的,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多半又是在慫恿小妹去做點什麽。而心思純白的柏月盈覺不出大哥白切黑的本質,一臉慎重地點點頭,覺得大哥說得很對,兩人還勾了勾小指頭。“兒孫自有兒孫福,”柏望山粗獷的眉眼綻開,露出大大咧咧的笑來,“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他們自己活出來!”第38章 回京從曜國北部前往京城, 一路上溫度升高,恍若從冬季穿越到萬物複蘇的春季,衣衫漸薄, 草長鶯飛。及到城外,護城河岸邊,枯瘦的枝丫上花苞隨著料峭春風粒粒冒出,羞澀地等待綻放的時刻。趕路多日的隊伍回府整頓。柏若風本打算次日才入宮, 可等洗漱完畢, 推開窗戶,見遠處碩大的夕陽, 紫色紅色橙色黃色藍色連成一副畫,美得叫人移不開眼。他趴在窗邊,看著荒蕪的院子發呆, 實在靜不下心。幹脆臨時改了主意,拎了壇酒,牽了匹好馬,利落地進宮覲見。宮裏還是那副舊模樣, 氣派豪華的亭台樓閣內住著全曜國身份最尊貴的人。朱紅牆, 琉璃瓦,披了層朦朧的霞光, 多了幾分暖意。美則美矣,卻少了人間煙火味。入了東宮, 守門的太監見了他,忙前去稟告。不一會兒, 春福領著前去稟告的太監走了出來, 待到近前,才道:“殿下在書房內議事。柏公子舟車勞頓辛苦了, 不若去偏殿內休息會?”意思就是主子在忙,讓他先等等。近幾年皇帝身體每況愈下,朝政交由太子處理,事務繁忙,柏若風也知道。他看了眼紅霞漫天,便道:“偏殿就不了。我去院子裏坐會兒吧。”春福猶豫著,試圖勸阻:“外邊風大……”“我等習武之人,這點風怕什麽。”柏若風打斷他的話,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拒絕了他試圖接過自己手上東西的動作,單手抱著懷裏的酒熟門熟路往院子走去。春福忙叫小太監們利索點跟上去伺候,想來想去不放心,自己跟過去把人安排妥當了才回書房門口守著。春福早已認清了誰是皇宮未來的主子,為了保命,頻頻向方宥丞示忠心,就怕方宥丞因為他曾為陛下效忠的緣由要他小命。或許是有點從小到大的情分在,春福才能安安穩穩到今日,其中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本事,知道何人何物對太子而言是重要的。東宮的院子在殿後方,不大的一個小院,鑄了假山引了活水,可惜天氣還沒暖和,植物都半死不活的模樣,沒什麽生機,就連池塘都靜得起不來一點漣漪。柏若風不喜宮人在身邊伺候,打發了他們去外邊守著。熱水從壺嘴落入杯中,衝起茶香嫋嫋。白霧氤氳中,柏若風眸色漸暗,思索著什麽。六年足夠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段皇後離世後幾年,陛下立了寧妃為後,醉心書畫,不喜政事。一次風寒後身體變差,便愈發不喜上朝,喚了太子來打理朝政。但凡皇權交替,總是人心浮動,朝堂如今並不安穩。遙想陛下剛登基時,勵精圖治,政治清明。後期卻秉持無為而治,沒有過多幹預,沉溺在自己的喜好裏。本義是以法治國、知人善用。但無為而治之道,帝皇若把握不好尺度,就容易養出心思多野心大的官虎吏狼。這麽些年有意無意的放縱,看似清明的朝堂上藏了不少汙垢,其中又以段丞相最是難纏,既是兩朝元老,又是皇帝國舅,主持科舉數年,門下學生無數。比起陛下,太子的做法就簡單粗暴多了:上來先收軍權,提拔武官,重視武舉。獎善罰惡,問責追責,抄家問斬。待朝中人反應過來他與陛下截然不同的兩種作風時,淩霄殿裏已經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頓時人心惶惶,一個兩個縮緊了腦袋。若不是捉不到段丞相的尾巴,柏若風估計方宥丞能直接把自己九族裏的一族給洗了。近半年來朝臣頻頻上奏,陛下開始對方宥丞作風感到不滿,把人喊去養心殿中,當著幾位重臣的麵,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但皇帝也沒辦法了,除了禁軍和護城營,京師三大營都在方宥丞手裏。皇帝不敢再隨意杖責,隻能用言語泄憤。當看到方宥丞油鹽不進的態度時,他開始意識到麵前太子給他帶來的巨大威脅,眼神變得危險起來。柏若風勸諫過方宥丞,然而方宥丞無動於衷。柏若風頗有些頭疼,他能明顯感覺到方宥丞還帶著少年時的影子,隻是直白變作獨斷,陰鬱成了陰翳,喜怒無常化作詭譎冷酷。唯獨‘一力降十會’的理念一直沒變,隻是從追求自身武藝變作控製軍權。當然還有那份不耐煩勸諫他的人不少,唯獨柏若風沒被丟出宮去。腿邊被熱騰騰的活物拱了兩下,打斷了柏若風的思緒。那活物體積不小,熱量傳到柏若風小腿上,驚得他放下茶壺,往石桌下一看,一頭白虎仰著圓臉,湛藍的眼睛像兩顆小珠子閃著光。煩惱瞬消,柏若風一下子笑開來,興奮地抬手捧起它的臉揉了兩下,“哎呀小花?幾月不見,你怎麽長膘了!”從小家養的白虎比不得野生的,攻擊性弱了許多。加上把方宥丞和柏若風當做了主子,連叫聲都軟了不是一點半點,說是大貓都不為過。它在男子身側蹲坐下來,長尾巴圈地盤一樣在地上繞著柏若風形成半圓,眯著眼享受許久不見的柏若風熟練的擼毛,鼻子裏噴著熱氣,喉間發出呼嚕呼嚕的粗聲。偶爾不耐煩了,還會用收了指甲的毛掌拍他腿,力道不小,再重一點柏若風都得懷疑自己腿是不是青了紫了。大毛團貼著腿,熱量隔著厚衣服源源不斷傳來,這一點冷風倒不算什麽了。柏若風彎下腰抱住它毛茸茸的腦袋揉了兩下。頸間大氅滾邊的毛毛隨著他俯身輕飄飄落到大貓鼻子上,大貓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惹得柏若風直笑,揉它腦袋:“你毛這麽厚還會著涼嗎?”大貓不會說話,它喉間發出低沉的聲音,似是不滿。“好好好,我不笑了。瞧瞧這是吃了幾斤肉養出來的?”明知大貓會生氣,柏若風忍不住逗孩子似的搓它毛茸茸的臉。大貓鼻孔裏噴出兩股熱氣,喉間發出短促刺耳的聲音,類似咳嗽聲般。它有些不耐煩地皺起臉,脖子往後縮,抬起毛爪拍開他的手。它立起四肢,優雅地繞到桌邊,藍珠子似的眼睛好奇地往桌上看。柏若風見它微微俯身,作勢要跳,瞳孔驟縮,迅速把桌上的酒壇拎下來。果不其然,隻見下一瞬,大貓跳上了石桌,把桌上的茶壺茶杯糕點全踩翻了,汁水飛濺,場麵變得很是糟糕。柏若風飛快起身後退,險而又險避開。一看這髒兮兮的石桌和大貓,柏若風就感到頭疼。“小花,下來!”柏若風冷下臉斥道。大貓壓低前肢,喉嚨裏發出長聲,不同於方才的撒嬌,這聲音悶沉且悠遠,帶著震懾。白虎盯準某個瞬間,飛撲而來。柏若風清淺如蜜的眸色微動,拎著酒,腳尖輕點,轉身往後躍去。大貓擦著他衣角撲到地麵,撲了個空。接連的‘捕獵’失敗叫大貓開始生氣,它的吼叫聲盤旋在院子上方。柏若風晃了晃手上的酒壇,見大貓對它很是感興趣,視線跟著他手的動作晃來晃去,不由爽朗一笑,“你是老虎,又不是人,怎麽對酒感興趣了?”大貓聽不懂,搖著尾巴壓低身子,恍若靜止在原地。這不過是麻痹獵物的手段,柏若風看清了它的動作,回回都在它撲來前躲開。長尾氣呼呼地拍打著地麵,大貓低吼的聲音傳出院子。守在門口的太監進來查看,見到偌大的白虎敏捷地追著柏若風跑。凶狠的虎臉好像要吃人一般,這場景嚇得太監腿腳發軟,連忙去叫人來。可在柏若風眼裏,不過是陪寵物玩而已。院子裏有棵大樹,應當有些年份了,樹根粗壯有力,因為季節緣故葉子稀疏。柏若風引著大貓在院子裏撒歡跑了幾圈,自己也跟著熱了身,興致上來,蹬著樹身三兩下翻上樹枝坐著,紅袍輕揚,飄落在坐著的人膝上。柏若風看著樹下轉來轉去的大貓直笑,朝它招手,“聽說老虎不會爬樹,你倒是上來啊。”大貓齜牙咧嘴,往前一撲,以極強的跳躍力飛起兩米多,強而有力的四肢牢牢抓在樹幹上,衝樹上的柏若風哈氣。“喲,你還真會爬樹?”柏若風有些驚詫,笑道,“你倒是上來,我看看你能爬多高。”說著起身,直接往上一鑽,人就消失在樹叢間。然而大貓並沒有跟上來,柏若風跑得太快,隻能隱約聽見下方傳來有些熟悉的訓斥聲。不一會兒,大貓的聲音遠了,有人喊柏若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