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不是故意成為皇後的 作者:十二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說不定呢、說不定她才是那個……秦樓月掐緊了掌心,心裏浮現起從未有過的野心和欲望。又是一年新春,炮竹聲滿城。皇室年宴既是家宴也是國宴,皇帝病重,出來露了個麵,說了幾句,就被攙扶著離開了。留下太子麵對眾臣。方宥丞坐在龍椅下首,一身明黃太子服,卻已然是整個曜國最尊貴之人。他眉間籠著不耐,鳳眼生威,沉沉斂著光,冷漠得叫無數試圖湊關係的人不敢靠近。大臣們隻是帶著心底的小九九一靠近,那份冰冷和暴戾的視線就會掃來,刺在身上,一時間讓無數人退避三舍。宴散後,方宥丞撇開緊追的春福等人,兀自穿過宮道回去,腳步匆匆,踩得腳下細雪直響。路過花苑時,一根枯木輕擲下來,落在他明黃的衣裳上。“誰?”方宥丞警惕看去,對上一雙含笑的眉眼。百年的鳳凰木樹幹粗壯,人還不如它一根延伸出來的樹枝大。每片葉子上都覆了層微融的薄雪,如拋了光般。當下不是開花的時節,柏若風一席紅衣,曲起單腿坐在樹枝上,像極了盛夏時才會出現的花朵。小花趴伏在樹下打哈欠,時不時抬起湛藍的圓眼看向樹枝上的人,似是守著自己的寶物。今年,柏若風留在京中過節,讓方宥丞受寵若驚了一回。卻是當時柏若風撣了撣家書,說北疆最近軍務繁忙,家裏人怕顧不上,特地讓他不用來回奔波。他說這話時語氣半是疑惑半是釋然,方宥丞猜出了許是年節北越不安分,鎮北侯府嚴陣以待,托詞讓柏若風留在安全的京城。出於些私心,方宥丞沒有說出口。“喲?瞧瞧哪來的醉鬼。”柏若風戲謔道。又隨手丟去一包東西,撐著枝幹靈活躍下,衣裳在半空翻飛若焰火,在寒冷的冬季叫人看了便憑添暖意。小花起身,繞著柏若風嗅來嗅去,被擼了兩把虎頭,便享受地呼嚕出聲。柏若風輕笑著逗了逗它,又拍拍它腦袋,溫柔道:“陪我玩半天了,回去休息吧。”小花人性化地低低叫了兩聲,跟著柏若風向前。巴掌大的小紙包被長臂接住,扣在手中。方宥丞盯著走過來的人,身上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聚在心頭沉甸甸的雜事煙消雲散,臉上染上顯眼的喜意。小花走快幾步,在方宥丞身邊繞來繞去蹭來蹭去,像是在和自己主子打招呼。大貓往前一躍,幾個靈活地跳躍間,爪印就消失在牆角的雪堆裏。方宥丞挑著唇角垂眸,在掌間打開油紙,一顆顆圓滾滾的小白球沾滿糖粉,聚在紙包中間。不多,約莫五六顆。若按這個分量來看,是誰路過看了都會罵一聲奸商的程度。別是某個饞嘴貓拿來打發時間的剩食吧?方宥丞想。已然猜對了九成九。“糖蓮子?”他捏了顆送入口中,舌尖抵著蓮子滾了幾圈,甜滋滋的味道驅散喉間酒氣,霸道地在空氣裏彌漫開。說來奇怪。他不愛吃甜食,愛吃甜食的明明是柏若風。可不知為何,柏若風送他的東西總沒有那股子討厭的膩味。柏若風笑著點點頭,“路過瞧著做得不錯,買些試試。”他抱臂而立,似是抱怨似是陳訴,“我想著你們午間行宴,下午總該結束了吧。所以特地傍晚來的,想約你去逛街,但你看看現在”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方宥丞朝宮牆外看去。方宥丞看了眼牆外漆黑的天色,剛要說不算晚。恰逢此時,穿雲破風聲響起,遙遙一道紅光衝上天空,砰的一聲回響,綻開碩大的‘繡球花’。仿佛是開始,這一聲響後,漫天光斑展開,以奪目的色彩占滿了這片天。新春歡喜的氣氛從天上落到身上,煙花的亮光倒影在兩人眼底。宮裏很安靜,但宮外肯定很熱鬧。方宥丞徐徐把糖蓮子包好,塞到兜裏,邀請道:“時間正好,要不要一起去宮外看看?”他就是來找玩伴的。柏若風彎了彎那雙桃花眼,茶褐眼眸流轉間風流肆意,盈滿生機,“隻是看看啊?不請吃宵夜,我可不去。”他晃了晃食指,一副拒絕的模樣。“那……請你吃城門口你最愛的那家豆腐花?”方宥丞猜著他的喜好道。“這個好!”柏若風高興地一合掌,快步湊近,迫不及待地把方宥丞往東宮推去,“快快快!你快去換衣服,今日人多,晚些就沒了。”“莫急,豆腐花沒了,我就請你吃醉仙樓。”此話一出,後背推的力道變小了。方宥丞回頭一看,柏若風蹙著眉毛,心事重重,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麽人生大事。柏若風觸及他的視線,直白地脫口而出:“我兩個都想吃怎麽辦?”方宥丞便笑了,笑得爽朗,無比的輕鬆自在,全然不是他平日雷厲風行的風格,“你沒吃晚飯。”方宥丞心下一軟,看著眼前怎麽長怎麽喜歡的月下容色,聲音溫和,“我們可以兩個都要。”“這個好!”柏若風便因為這點小事開心起來,這份專注的純粹令方宥丞久久移不開眼。若能年年如此,就好了。方宥丞按了按胸口衣襟裏藏著的糖蓮子,由衷產生了對未來的希翼。同一時刻,崇德二十一年開年,鎮北軍前任監軍出賣情報,副將劉宏叛國投敵,大開天元關之門,北越鐵騎持輿圖一路踏破南曜邊疆防線。京城的街道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喧囂滿耳。北邊黃土屋血濺滿地,兵荒馬亂。京城大街人來人往,笑意盈盈。北疆街上屍橫遍野,死氣沉沉。煙花漫天,炮火連天。醉仙樓上,柏若風與方宥丞把酒言歡。鎮北侯府,空無一人。濃鬱的夜色籠罩住天地,緘默地見證著兩處人類的悲歡離合。第55章 分歧年後一個春暖花開的普通清晨。“報!急報!”驛卒快馬加鞭衝到皇城, 衝過城門那一刻,馬匹累到倒地,鼻孔吭哧吭哧噴出熱氣。驛卒摔下馬, 滾落地麵。圍住的士兵連忙把人扶起,驛卒踉蹌兩步,被守城士兵一左一右扶住,架著送入宮中傳遞訊息。“報前線天元關被破!”恰逢早朝, 滿朝文武俱驚, 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可能!他們紛紛抬頭去看坐在最高處的人,重重台階之上, 冷肅的太子殿下捏緊了扶手,眼眸深邃,麵上全無笑意, 卻也無驚懼。似是對鎮北軍居然失守這一事早有預料。他就像一個最有力的鎮定劑,叫人不由自主穩下心來。待驛卒把消息完整傳達,朝堂之上皆瞠目結舌,啞然失色, 久久無聲。越國蠻子偷襲, 又有內奸作祟,天元關被破時, 一城士兵來不及做出反應,死傷就已過半。眼看賊子破開天元關, 將要直入鎮北關,造成更大的難以挽回的損失。鎮北侯當機立斷, 鎖死城門, 也封死了自己後退的道路。守城將士軍民全部戰死殉國,無一人投降。餘寒破開暖春的氣息, 侵入殿內,叫所有人腳底躥起一股寒冷,直指天靈蓋。方宥丞冷聲問:“現在鎮北軍由誰統領?”他的問話回響在淩霄殿內。驛卒心下惶惶,被這一聲嚇得顫聲答道:“鎮北侯世子柏雲起。”有大臣出列,率先打破沉默,恭敬道:“殿下,北疆戰事迅猛,鎮北侯世子尚且年少,是不是應該立刻派人帶兵支援?”方宥丞問:“諸位愛卿,可有人選推薦?”雖北疆向來是戰事最為殘酷之地,福禍相依,若抓住機會,就是下一個‘鎮北侯’。於是三言兩語間,為了誰去支援,各懷心思的群臣激烈地吵了起來。京城,鎮北侯府大門被撞開,阿元麵色煞白,拿著一封信風風火火衝進來。走廊裏掛著的紅燈籠還殘存著新年時的喜意,元伯抱著一盆迎春花,冷不防被阿元撞到,嘴裏誒誒喚了幾聲,嘟囔著小夥子就是衝動。阿元衝進庭院的時候,柏若風正背對著他。那襲紅衣人影袖子卷起,半蹲下來,拿著小錘子哐哐哐固定著秋千的架子。秋千左右各放著一盆藤本月季,正繞著中間的木棍纏繞而上。想來等秋千做好後,月季彎彎繞繞纏著秋千開滿花的模樣很是好看。“少爺,別弄你那月季了,大事不好了!”阿元急道,拿著信焦慮得直跳腳。停下手中工作,柏若風回了下頭,有些納悶,“阿元,都多大人了?什麽事讓你這般緊張。”“是、是……”阿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麵白如紙,他忽然不忍心說了,“少爺,這裏有封北疆來的信,你先看看吧。”柏若風撣落身上沾上的泥土,放好工具,起身走過來。他懷疑地看了阿元一眼,一把拿過對方手中的信封。他三兩下拆開信紙,如以往每一次收到家書時那般信手揚開折紙,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看完那一頁薄信時,柏若風愣了愣,似是懷疑自己的眼睛,他表情顯而易見變得嚴肅起來,慎而重之又看了一遍。好像上天,一念之間收去了他理解字詞的能力。柏若風不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捏著信紙,指尖自上而下滑下,每看一個字,他就指著一個字,生怕看錯了、看漏了,理解錯了意思。短短一段話,柏若風看得異常艱難。阿元惴惴不安等著,隨時準備扶住主子。他是被侯爺收留的遺孤,自小跟著柏若風長大,剛接到侯爺死訊的時候尚且難以接受,何況是少爺呢?出乎意料的是,柏若風看完信,發了會呆,神色與平時無異,很平淡地側臉問阿元:“他是怎麽走的?”阿元道:“侯爺守城而亡……”“不,不是。”柏若風搖了搖頭,他拄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怪我。”“少爺……”阿元有心安慰,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麽。柏若風已經自問自答道:“爹那麽厲害,怎麽會死呢?信裏說因為內奸作祟,可那該死的監軍早就被調離,一些過時的情報能做什麽用?副將、副將的確厲害,他本事平平無奇,若不是靠賣我爹的消息,北越不會要他,然而算不上要命的威脅。”沉默半響,信封猛地被捏成一線,柏若風抬起臉,一雙桃花眼冷若冰霜,“當年鎮北侯帶領柏家軍辛辛苦苦重整北疆三城,為何如今北越破城如入無人之地!”他步履匆匆向前,阿元喊住他,想要跟過來。柏若風抬了下手,一時間背影如山,看不見的擔子沉沉壓著他,“我進宮一趟,你不必跟來。”“少爺,要不咱冷靜下再去吧?”阿元唯恐他說錯什麽話。柏若風瞥了他一眼,“放心,我很冷靜。”說罷迅速去馬廄拉了馬兒,奔入宮去。一臉為難的春福接待了他,“殿下在養心殿與眾臣商議要事,不如柏公子先等等?”柏若風皺眉不語,就在春福以為要被拒絕時,他應下了。春福鬆了口氣,忙把他引去小花園,送上熱茶,又送上點心,照顧妥帖,唯恐被主子問責。然柏若風撐著下巴心不在焉,看都沒看桌上堆得滿滿的東西。連向來愛逗的白虎過來蹭他,也是渾不在意的模樣。這一坐,便從白日等到傍晚,桌上紋絲未動的茶水點心換作晚膳。春福急得不行,在邊上勸他多少吃點,柏若風側了側臉,裝聽不見。過了沒多久,熟悉的腳步聲自背後響起。柏若風不用回頭都知道誰過來了。“沒心情也多少吃點。”方宥丞繞到他麵前坐下,揮揮手讓跟著的人有多遠離多遠。柏若風扯了扯唇,還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塞進嘴裏,也不看是什麽,囫圇吞了下去。“你不躲著我,我便吃。”被說中心思的方宥丞不說話了。商議要事是真,北疆的事情亟待處理,然而躲著柏若風顯然也是真的,不然完全可以休息間隙抽空出來。柏若風看透了方宥丞的心思,睨著他,唇角卷起,“怎麽?做了什麽這麽心虛,還敢躲我?”方宥丞拿起筷子給他夾菜,低聲道:“沒故意做什麽。”“那就是有應該你做的但是故意沒做,比如有些事沒讓我知道,是這個意思吧?”柏若風盯著碗中堆起的菜肴,出聲道。沒想到柏若風今日如此敏銳。方宥丞一怔,筷子停在半空,他眸色微閃,卻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