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不是故意成為皇後的 作者:十二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一個嬰孩,卻有著成人的靈魂,在很多人眼裏都是怪物般的存在。因此,柏若風正觀察著他。一旦方宥丞露出一絲半點的不信任或恐慌,他都會停止繼續說下去。幸運,又或者說不幸的是,方宥丞臉色複雜,或許有驚訝有憐惜有疑惑……卻沒有厭惡。柏若風莞爾,眼底帶著憾意繼續道:“直至我發現明空似乎知道點什麽,他告訴我,線索或許在你身上。所以我一直和爹娘保持疏離,一直在你身邊,就是想著或許哪天就要走了,到時候他們不至於太傷心。”柏若風深深吸了口氣,穩住聲音,嚐試用不在乎的語氣述說明明就很在乎的過往:“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得過且過的人什麽都留不住,我放不下過去,也錯過了太多的現在。”“我隻是個懦夫。”方宥丞再聽不下去,忽然抬手攬住他後肩往前一帶,“你不是!”“能追著一個目標二十餘年,換做是我,早就放棄了!”方宥丞抱緊了他,語氣急促,“我、若風,我大概能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也聽我一言,你先聽我一言。”他喉頭滾動著,急著說些什麽,想說的話太多,一時半會竟說不出來。緊貼著的胸膛裏,跳動著的兩顆心髒都透露了彼此平靜表象下的不平靜。短暫的沉默給了兩人一個緩衝的時間。有些事說出來,無形中就好像心上壓著的石頭減輕了重量。不管如何,方宥丞肯信他的話,就足以給他支撐。柏若風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抬手回抱住方宥丞腰身,垂眸拍了拍對方後背,像是某種鼓勵,他的手掌向上伸去,攏著方宥丞的後腦,白皙的五指陷入墨發間,手背青筋隱約可見。方宥丞閉了閉眼,呼吸重了些,“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你出現了,這就是現實。我的生命裏有無數過客,可是你要知道,你始終是最特殊的那一個。能相識相知就是緣,何況是隔著兩個世界,我甚至奢望你能夠為我停留。”“哪怕我知道這個可能性並不大。”停留麽?柏若風屏住呼吸,正思考著怎麽說。卻聽方宥丞下一句道:“是君臣也罷,是摯友也罷,是什麽都好。我說話算數,不管是什麽時候,我都會幫你。隻要你想,隻要你需要我。”柏若風瞳孔驟縮,沒料到方宥丞會說出這話,哪怕隻是一句話。他抱緊了眼前的男人,仰頸看著夜空,把人腦袋往自己肩上壓去,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耽誤眼前人了。方宥丞徐徐鬆開手,掙紮出來,嚴肅地把玉蟬塞回柏若風手中。小小的一枚,現在拿在手裏,柏若風卻覺得有些沉甸甸的,他扯了扯唇,“還願意給我呢?”方宥丞鳳眼生威,不容置疑道:“普天之下,隻有你配得上它。”“看來這‘負心漢’,我是當定了。”柏若風自嘲地勾了勾唇,指尖把玩著玉佩上的繩子,“那以後你怎麽辦?”如若有一天他走了,方宥丞又該如何呢?曾經他替方宥丞做的決定,便是從源頭不留餘麵地杜絕。可今日兩人剖心置腹,他覺得方宥丞或許有自己的想法。“我怎麽辦。”方宥丞徐徐念著柏若風的話,帶著疑惑,似乎並不能理解。他後退兩步,展臂,眉間陰翳消散,立體五官顯出灑脫,“在你看來,我該怎麽辦?我現在活得很好,做出的決定都是我想做的。至於以後的事情,正如你說,人算不如天算,若一味顧著未來,不就錯過現在了嗎?”夜風揚起兩人交纏的衣袍,荒草搖曳,明月高掛枝頭,半明半暗間,柏若風看到眼前人披著月色朝他朗然一笑,道:“不必愧疚,不必擔憂,不必為別人負責。做你自己,走你想走的路,我會陪你,這亦是我給自己選的路。”柏若風眉眼被他的話染上幾分輕鬆,聲音清亮,神秘道:“我在你身上,學到一個東西。”方宥丞訝然道:“什麽?”“言出必行。”柏若風笑了,抬臂混不吝地壓著方宥丞左肩,靠了過去。恍惚間方宥丞像看到了年少時的柏若風,耳邊聽得柏若風率性道,“所以我說過的話也不會變。不管將來如何,隻要我還在這個世界一天,我也會陪著你,直到最後。”方宥丞一怔,側臉時視線對上了那雙微彎的眼睛,瀲灩的桃花池底,是立誓般的認真。那刻他就意識到,自己或許這輩子都爬不出名為‘柏若風’的陷阱了。第62章 線索自柏若風恢複記憶以來, 便不遺餘力派人前往出事的地方搜尋柏月盈的下落。若不是身體虛弱,暫且無法動身,他勢必當晚便縱馬前去崖底翻個底朝天。“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柏若風站在窗前,身後是前來稟告崖下一無所獲之人,他按著窗欄,手指用力到泛白, 神色堅定注視著遠方, 顯出些追根到底的偏執來,“我不會讓她在崖底孤單一人。”“那公子的意思是……”柏若風閉了閉眼, 轉過身來,向來笑意吟吟的麵上滿是寒霜,隱約帶著幾分倦怠, “通知下去,準備車馬,我親自過去搜尋。”“是!”唐言應道,轉身準備, 他邊打開門邊往外大步跨去, 不料卻險些撞到門外打算敲門的元伯。“誒呀!”元伯往後踉蹌一步,撫了撫心口, 歎氣道,“小夥子怎麽這麽急躁。”唐言朝他彎了彎身, 讓出位置來,隨後匆匆離去。柏若風早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他走了幾步坐到桌前, 給自己倒了杯茶,“元伯有何事尋我?”這是看著他長大的老管家, 柏若風對元伯向來要比其他人多些耐心。元伯須發盡白,然身體強健,精神很好。他走進來,手裏拿著封東西,雙手遞上,“侯爺,是丞相府來的信。”丞相府?柏若風略一思索,便想起段輕章來。他放下唇邊茶盞,伸手接過信封,兩三下拆開,隻見信裏簡明扼要地寫了些問候。先前失憶時,他應下了段輕章春日宴的邀約。後來經曆了一係列事情,柏若風被方宥丞勒令在府內修養,連著把答應了的宴會邀約給忘了,不僅人沒去,禮物也忘了著人送去,過於失禮了。不過段輕章此信並非問責,隻是詢問柏若風是否身體好轉,他打算擇日來拜訪,又不知道柏若風現在情況,所以先寫信著人來看看。柏若風不會看不出來段輕章有意與他維持好關係,想到如今兩人共事一主,對方又是方宥丞左膀右臂,他樂見其成。“元伯,你替我準備份禮。”柏若風算了算時間,估摸著今日段輕章休沐。他合上信紙,決定擇日不如撞日,“我去丞相府上走一遭,見見朋友。”說起來,先前丞相府一大家子,現在丞相府裏沒丞相,隻剩下段輕章一人撐著,也是令人唏噓。丞相府與侯府同在一片較為清靜的區域內,距離並不算遠。柏若風著人提了禮物,打算走過去。眼看離相府近了,遠遠地,卻聽見巨大的響聲,猶如驚雷般突然且迅猛。柏若風訝然看去,正見相府側門被衝開,一形容狼狽、戴著草帽的男人躍出門外,緊接著便是一群家丁拿著武器爭相湧出,聲勢浩大地散開堵住了去路,把男人團團圍住。男子孤身一人,與之對峙的家丁們卻不少。如此情形,顯得他勢單力薄,緊繃的身軀如困獸垂死掙紮,抬起的雙拳做出了攻擊的姿態。但凡有人先動,這如傷殘的孤狼般的男子勢必臨死前也要咬下敵人的咽喉。情勢緊張,路上少數幾個行人見到,紛紛躲開。一時間相府門前的路便顯得尤為空曠。“可算逮到人了。”丞相府如今的主子段輕章的身形出現在門後,他撩起前襟跨過門檻,抬扇指著壓低帽簷故意遮住麵容的男人,帶著幾分怒氣質問道,“到底有何仇怨,叫你這陣子常來‘光顧’寒舍?”男人不說話,握住腰間劍柄,裹著劍鞘的係帶有些老舊,他的衣著看起來平平無奇,然抬起臉時,那雙寒眸格外吸睛,帶著分明的敵意。“不說話?”段輕章眯了眯眼,麵上忽而一笑。他長了副溫雅君子的好顏色,看起來好說話的很,那笑臉卻又有幾分假麵般的詭異。段輕章抬扇輕輕晃著,“如此可疑人物,看來極有可能是細作啊。抓了送大理寺去吧。”段輕章話音剛落,家丁們率先發起攻擊,長棍長刀帶風砸去。男子背後仿佛長了眼睛,倏地拔劍出鞘,轉身利落一劍挑飛家丁的長刀,踹飛捅來的長棍,衣角生風,武藝高超。雙手難敵眾拳,男子在圍堵中,背上挨了狠狠一悶棍。就在他動作遲滯之際,家丁們趁勢飛撲上去,抱手臂的抱腿的抱他腦袋的,任人武功再怎麽高,很快就被死死製住,按倒在地,草帽摔落,臉壓著砂礫地麵。棍棒接二連三落在肉上,發出悶聲。寬闊的路上卻傳來一道清亮正氣的聲音,“住手!”在場的人被短暫吸引去注意力後,回過神繼續動作,把男子五花大綁,壓到段輕章麵前等候下一步指示。段輕章聞聲看去,見到來者是柏若風,他似乎有些驚詫,眨了眨眼,不太肯定問:“侯爺?”聲調帶著猶疑。旁觀了始末的柏若風帶著下人走過去。柏若風端詳段輕章一二,見對方與自己記憶裏初見的窮書生模樣相去甚遠,不由感慨道:“許久不見了,段公子。”於他而言,失憶前的最後一次見麵,還是在北疆營帳內,他托段輕章帶信回京。的確好久不見。段輕章觀察著對方神情,猜出柏若風可能已經恢複記憶的事情。他若有所思,直接發問:“為何攔我,難道侯爺認識此人?”“說不上認識,”柏若風摸了摸下巴,話音一轉,抱臂看向男子,頷首道,“但總覺得有些眼熟。”他本不想管閑事,隻是那男人抬起臉後,柏若風就覺得十分眼熟,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柏若風轉身仔仔細細打量著男人。男子早被家丁們拿下,卸了雙手,壓著下跪。此刻發絲淩亂,他掙紮著抬起頭,脊背板正,發白的唇邊染了血汙,“你是……鎮北侯?”“當然。”柏若風挑眉,銳利的眉眼間浮上層薄薄的疑惑。對這個問題,年輕的鎮北侯眼中帶上幾分興致,追問道,“你認識我?”男子默認了這個問題,道:“上次見,還是在北疆集市上。”北疆的人?柏若風眸中多了認真,連著語氣都少了方才的笑意,慎而重之問:“你叫什麽名字?”男子沒有報上姓名,而是說:“當日那位與你同行的紅衣姑娘正在尋你。我受人之托,帶著信物去侯府見你,卻被阻攔在外,還被人追殺不止。鎮北侯可知情?”紅衣姑娘,莫非是……月盈?想到這種可能性,柏若風心髒咚的飛快跳了一下。如果是月盈托人帶信物來,在之前的確有可能被假柏月盈派人截住追殺。思及這種可能,柏若風立即站直了身,麵上顯出緊張來:“信物在哪?她又在哪?”他匆匆朝男人走去,要向對方確認,走下台階時卻被一臂攔住。柏若風轉頭看去,伸出手臂的段輕章出聲道:“侯爺還是小心為上,這賊子狡猾,在相府蹲點一段日子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段輕章說罷,抬了抬下巴,示意離得近的家丁去搜身,“去翻翻他身上有什麽信物。”一枚格格不入的鏤空金海棠珠花步搖被從男子身上翻出來,捧在家丁手中獻了上來。柏若風眸色微動,有些恍然地接過那枚昔日自己親手買下的發簪,捏在手裏細細打量著。掌中金光閃爍,一如當年。柏若風抓緊了發簪,抬頭急道:“她在哪?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男子不說話了,拒絕透漏更多信息,滿眼敵意看向邊上的段輕章,發白的唇合得緊緊的。不知這敵意何處而來,段輕章奇怪道:“看來你對我很不滿?”迫不及待的柏若風左右看看,幹脆轉身拱手道:“段公子見諒,事關舍妹,這人我便暫時帶走了。”段輕章忙退了一步,避開他的禮,揮揮手瀟灑道:“行行行,我讓人把他壓你府上去。隻是侯爺要答應我,得問出此人對我的敵意來源於何處,若問不出,務必把人扣下送還。”段輕章摸摸自己的脖子,玩笑道:“在下還是惜命的。”柏若風感激道:“多謝體諒。”他忙喊人把男子送去侯府。回了侯府,屏退其他下人,隻餘下唐言在身側,柏若風再三追問:“你所說的紅衣姑娘,如今在何處?”被鬆綁的男子擰了擰發紅的手腕,這才抬臉看向柏若風。柏若風能感覺出對方在打量自己,眉目稍凝。似乎確定了他的關心不似作偽,男子轉開了視線,“在京城數十裏外的醫廬。我遇到她時,她傷得很嚴重,普通大夫處理不了。我給她簡單處理後,聽聞附近有神醫痕跡,因此帶她去尋神醫。沒想到晚了一步,神醫被人請走了。”“她不便移動,因此我托了醫廬的人照顧,攜信物而來。”神醫?被男子提醒,柏若風才想起來陳無傷正在他府內。陳無傷往日裏喜歡遊山玩水,居無定所。每去到一處地方,就會與當地大夫交流醫術,蹤跡難尋。這回,他難得起了定居的心思,停留久了些,遇上當時的柏若風昏迷不醒,被方宥丞喊人強行綁了過來,沒想到恰好讓柏月盈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