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不是故意成為皇後的 作者:十二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按要求唱完最後一句,司儀已是滿頭大汗,沒忍住看了天子一眼,唯恐聖上不滿。但他隻看到喜形於色的天子滿足之情溢於言表。相對而立,他們久久對視著,像是從未如此清楚地看清對方的容顏。從年少到如今,見過彼此成長的時光,亦見過對方的狼狽不堪與意氣風發。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原來他們竟共同陪伴度過那麽多日子了。柏若風勾著輕淺的笑意,俯下身去。方宥丞一時竟有些手忙腳亂,心頭小鹿亂撞,他匆忙拱手鞠躬,與之互行一拜。禮成,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天上繁星點點,院裏擺了幾桌宴席,觥籌交錯間,把本來冷清的侯府弄得熱鬧非凡。與之相對,隻有兩人的新房很是安靜。畫屏後人影重合,羅帶輕分,衣衫滑落,層層疊疊似紅玫盛開。汗濕枕巾,房中輕響,有人喊著情郎名字,呢喃著不安,“呃啊……若風……”“阿丞,我在。”柏若風垂下頭,長發垂落,擋住無邊春色。他唇邊含著笑意,俯身輕蹭著方宥丞額頭,眸光溫柔繾綣。風熄了精致的龍鳳花燭,鴛鴦錦被裏風兼雨,十指交纏。月下紅花含玉露,色授魂與,一響貪歡。七日一晃而過,該回京了。柏若風與心裏唯二放不下的兩人好好擁抱告別,和等著他的方宥丞上了馬車。車隊一路南下回京。秋風漸起,已然見路上樹木染了黃色。回宮後,方宥丞把皇後鳳印交給了他,柏若風一直推辭,直到方宥丞絞盡腦汁說後宮空置,如今的鳳印沒有什麽實際權力,隻是表明皇後身份和地位,讓他安心收著玩,柏若風才肯接下。方宥丞回宮後就不得不忙活政事,兩人一直住在一起。這日一如往常,柏若風放下手中泛黃的史書,撐著腦袋看他批改奏折,方宥丞寫著寫著乏困了,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在書桌上不知不覺睡過去。看著他的睡容,柏若風放輕腳步走過去,撥弄了兩下當今聖上鬢邊碎發,方宥丞許是真忙累了,沒有半分反應。柏若風讓春福去尋了件毯子,回來輕輕披在他肩上。柏若風摸了摸懷裏揣著的前朝‘聖旨’,回想著這幾日方宥丞的不安,無聲歎了口氣。“阿丞。”他彎下腰,眷戀地親了親方宥丞額頭,笑如暖陽,聲音卻輕得要隨風而去,像是說與自己聽,“世間安得雙全法。”他給方宥丞理了理亂發,旋即轉身,出宮向護國寺而去。第88章 招魂見君山上, 護國寺內,又見明空。看著身披袈裟的瘦弱主持四平八穩走來,柏若風抬手寒暄著, 尾音輕佻地上揚,“一別多日,大師可好?”往日裏他每次來,心裏都是帶著股怒意和怨氣, 因而說話氣衝衝的, 還帶著刺,恨不得把眼前的禿驢紮死。一別數日, 許是‘塵埃落定’。有了方向的柏若風心境平和,再見明空時,竟和顏悅色起來了。明空反而不習慣了, 他低頭念了句佛號,“貧僧一切尚好,施主此行看來收獲不少。”“的確不少。”柏若風拿出一方金黃的舊布,“但也可以說是什麽都沒找到, 我靠您給的佛珠, 尋到了所謂的‘真龍寶藏’之處,那裏全是書籍。哦, 對了。大師請看這個,這便是護國寺最初那位高僧留下的法陣的原型, 傳聞中仙人留下的寶物。”明空大師怔住,他抬出雙手, 小心地接過那方舊布, 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布上兩行矚目大字。此乃仙人賜我天元皇室秘法,不到萬不得已, 切勿私用!此陣用於請仙下凡,庇佑我國,非皇室不得擅用!舊布後邊,大塊大塊的密密麻麻的法陣,印證了柏若風的說法。明空大師手抖不已,那塊布便從他手中脫落。明空大師忙去撿,緊緊抓著,又珍惜地捧著,遲遲說不出話來。半晌,柏若風隻聽他聲音顫抖低聲念了一句,“師父……”那句聲音,不像如今的護國寺方丈的,倒像是當年那個懶散小沙彌的。柏若風看著他陷入懷念的模樣,咽下追問的話語,在原地等著。過了快半炷香的時間,明空與柏若風對坐。明空整理著茶具,也在整理著複雜的心緒。熱水注入壺中,茶香飄溢。“貧僧知道施主想問陣法的事情。隻是可惜,貧僧所知不多,怕是無法幫助施主。”柏若風不急,把曾經自己和方宥丞做過的嚐試都和盤托出。“依施主所言,曾經用雞血、人血嚐試過,都是失敗。”明空撚著手裏的新珠串,想了想,“雞血可以理解。但若用人血也失敗,那是否意味著,法陣對獻祭人的血脈、願望、性命等有所要求。”“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柏若風把玩著茶盞,抬起的眼眸清透,卻也銳利似刀,“大師可還記得當初的說辭?”不等明空開口,柏若風道:“這是請仙法陣,本該請仙下凡。而觀真大師的願望是請皇後星下凡。”明空抿著唇,撚著佛珠的動作停下來了。當初他說,觀真為了請皇後星下凡丟了性命。然而今日,一切謎底揭開。法陣實為請仙陣。但事實上,‘仙’沒下來,柏若風來了。“且不管願望是什麽,無論如何,法陣都不該‘請’到我。最怪異的是,一切順理成章。”柏若風攤開手,自嘲道,“您看我,哪裏像那無所不能的仙人?”這其中定有蹊蹺。“可能是仙人聽到師傅的願望,派施主來回應。”明空說著自己都覺得荒謬的事情。若這樣說,那法陣不該是請仙陣,而該換名字叫許願百靈陣法了。“與其說這些,”柏若風叩了叩桌麵,“明空大師不妨再仔細回想過程,當日觀真大師坐化之時,還有什麽異樣?”異樣?心頭亂糟糟的明空閉了閉眼,在一片平靜中仔細回憶。沒有異樣。師父是在小院內走的,走的時候,佛珠已經交給了他,身下是傳說中的‘請仙法陣’,隔著狂風,明空依稀聽到觀真口中呢喃著佛號……不,不對,不是佛號。明空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睜開眼。柏若風把玩杯盞的動作一頓,麵上輕鬆的神情變得嚴肅,他死死盯著明空。明空呼吸急促,擦了擦額間冷汗,“除了請仙陣,還有……寺內秘而不傳多年的禁術招魂咒。”使用禁術,會招來邪祟,會被寺內除名,會成為一生都洗不清的汙點。觀真是撿了他,把他撫養長大的師父。當日隻有他離得最近,目睹了觀真使用陣法,請仙陣本就玄乎,把一切歸於請仙陣,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師父既然逝世,那就不要再汙了觀真努力一生的護國法師名號。於是明空把一切瞞的嚴嚴實實,嚴實到他把自己也給騙了,把相關的記憶都忘了。隻有騙過自己,才能騙住所有人。他要維持住師父清譽。“有意思。請仙陣加上招魂咒,竟把我給招來了。”柏若風雙眼彎彎似月,朝他攤開手,“大師看我尋覓那麽久,會幫助我的吧?”明空皺了皺眉,明白他的想法,認真看向柏若風,“施主三思。”“我已經三思了二十四年,人生有多少個二十四年?”柏若風單手壓在桌上,上身前傾,“明空大師覺得,我若以身試之,許願回到最初的地方。那是我先殞命,還是神仙先回應我呢?”明空不言。“人生甚短,”柏若風退了回去,喉間溢出一聲笑來,張狂道,“我做一回賭徒又如何?”他眼含威脅,看向明空,“既是觀真大師把我‘請’來的,大師作為他的徒弟,會負責善後的吧?”明空麵色蒼白,掙紮許久,最終念了句佛號,垂眼道:“如施主所願。”柏若風心滿意足,他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著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回去。“阿丞該忙完了,我得回去陪他用膳,大師,我們還會再見的。”小沙彌把柏若風送下山,明空還坐在原位思索。一個不速之客的嗤笑自外間響起,“看來,大師與我家若風相談甚歡啊。”門扉被唐策毫不客氣拍開,一席黑衣的方宥丞神情冷漠站在外間,邊上還有被兩個護衛按倒在地掙紮的小沙彌。小沙彌艱難抬起頭來,“方丈,這位公子帶了許多人來,我們攔不住。”“無事。”明空擺了擺手,對來者不善的方宥丞道,“施主,借一步說話。”護衛守在外間,方宥丞坐在柏若風剛剛的位置,先發製人問了句:“朕知曉護國法師皆有一脈相承的占星之術。近日大師可還有夜觀星象?”明空不明所以,“自然。”方宥丞把玩著柏若風剛喝過的杯子,玩味地勾了勾唇。他放下杯子,意味深長看向明空,“那……最近可有再見到天上神仙下凡?”明空先是疑惑方宥丞為什麽會這樣問,待見到他唇間那抹陰惻惻的笑時,一種不好的推測湧上心頭。明空睜大了眼,拿著茶壺的手一抖,打翻了茶盞。“你!”明空看著不言不語似乎默認的方宥丞,隻覺得毛骨悚然。上一回‘神仙下凡’,是觀真以命相抵。而今方宥丞問:最近可有再見天上神仙下凡。無異於告訴明空,他最近以人獻祭來查探請仙陣法。“看來是沒有啊。”方宥丞從明空的態度裏得到了答案,頗有些遺憾。“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明空平複著急促的呼吸,再睜眼時,萬分懇切道,“陛下,請仙陣法一事諸多未明,草菅人命要不得啊!”方宥丞彈了彈袖角沾上的灰塵,聞言抬了下眼皮,麵無表情,油鹽不入。明空實在是沒辦法了,“柏公子若是知道了,容易與您心生嫌隙。”“嘖。”方宥丞本不欲理會,但看明空叨叨個不停的份上,他不耐煩道,“都是些死刑犯,你慌什麽。”“不過,若大師再想不出法子來,死刑犯殺光了,朕就得想想抓誰了。”方宥丞信手指了指窗外路過的和尚,語含威脅,“朕看那個小沙彌就很合適。”明空顯然坐不住了。方宥丞指尖敲了敲桌麵,“你與若風的話,朕都聽到了。”他眯了眯眼,自柏若風給他披上毯子時,他就已經醒了。柏若風擔心貿然行動會讓他不安不喜。而他擔心自己會讓柏若風為難。從回京後,兩人都有著無法言明的心事。而今或許,是一切了斷的時候了。“大師慈悲為懷,普度眾生,也來度一下朕。”方宥丞慢條斯理起身,抽出腰間利劍,明晃晃架在了明空脖子上,一條血線自頸肩滑下,染紅了主持的袈裟,“夫妻本為一體。大師既然願意幫若風,那必然也會幫朕的吧?”明空長長地歎息一聲,滿麵苦澀,“自然。”“大師打算怎麽幫?”方宥丞好整以暇問。從始至終,劍都架在明空脖子上。明空沉默良久,看向方宥丞,“其實,看完柏公子帶回來的‘聖旨’,貧僧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未曾說出口。若是那猜想為真,那麽陛下尋再多的人去祭陣,都無濟於事。”他本不打算說,而是先拖著柏若風,好勸柏若風放棄。但沒有想到的是,方宥丞如此肆意妄為,還聽到了他們的話。“無濟於事的人裏,也包括若風嗎?”方宥丞眉心一跳,仿佛見到柏若風重傷卻一無所獲的未來,感到心驚膽戰。“若是猜想為真,柏公子哪怕祭陣也無濟於事。”明空撚著佛珠,低聲喃了一句佛號,“陛下亦知,陣法傳與天元王朝的皇室,供奉於欽天監內。那張‘聖旨’一直在強調陣法非皇室不得用,或許這個陣法,隻有天元王朝的皇室血脈能用。”當初天元王朝滅國,則不知道是皇室宗親已經忘卻了陣法的限製,還是說無人願意祭陣。導致這麽一張本該有大用的陣法,沒能發揮作用。至於後來,守護天元皇室的欽天監奉命帶著所謂的救世陣法在沙漠隱世,若不是有限製,為何欽天監的人遲遲不用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