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那塊磚頭砸到喬霜葉的背部,她悶哼一聲,疼得眼冒淚花。接著,身體就軟軟倒在霍明琰懷中。


    他的麵色好難看。


    優美的下頜緊繃著,一雙眼說不出的陰鶩嚇人。喬霜葉從未見過他如此暴怒的神色,勉強露出一抹笑來想安撫他,卻疼得說不出話來。


    恍惚中,好像聽到他焦急叫了幾聲大小姐。


    喬霜葉沒法回應他,腦子因為劇烈的疼痛,都有些恍惚了。


    霍明琰怕壓著她背後的傷口,立即蹲下來背著她,往校醫室狂跑。


    他們走後,辛杭才回過神來,也是一臉慍怒看向那個闖禍的龜兒子,暴怒道:“草,給老子幹他!”


    一群人呼啦呼啦壓上去,給大小姐報仇去了。


    喬霜葉趴在霍明琰的背上,因為他奔跑的速度感覺有些顛簸,心裏卻很安穩。


    喬霜葉迷迷糊糊,腦子裏忽然有種熟悉感,好像抓住了點什麽。她無意識問道:“你以前,是不是也這樣背過我?”


    霍明琰身形明顯一僵,速度慢下來,半晌後才道:“沒有,這是第一次。如果太疼,你可以抓著我。很快就到,別怕。”


    喬霜葉奇跡般的安下心來,就連劇痛的後背都不覺得疼了。一雙手乖乖抓著他的肩膀。


    到校醫室後,校醫也嚇了一跳。


    好在給喬霜葉初步檢查後,並沒有傷到骨頭,就是皮膚淤血青腫。她皮膚又嫩,看起來觸目驚心。


    校醫給喬霜葉開了一瓶消腫止痛的藥,稍微收拾了一下傷口上藥,又叮囑道:“回去後用熱水敷一敷,再用藥酒擦一遍。年輕人新陳代謝快,過幾天就能好。”


    喬霜葉苦哈哈點了點頭道謝,穿好衣服,走出上藥室。


    一出門來,正好看到霍明琰狠狠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白皙的麵頰上頓時被扇紅。


    他臉上陰雲未散,一雙眼甚至帶上點猩紅。看著她目光沉沉,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他瞳孔裏裂開,透出幾分脆弱來。


    喬霜葉以為他還在擔心自己,想了想,走過去勾住他的小指頭,“醫生都說我沒事啦。”


    “大小姐……”霍明琰艱難道:“以後不要做這種事。”


    “我沒——”剩下的話再說不出來,因為霍明琰忽然往前跨一步,把她整個人攬在懷裏,重重抱了一下。


    喬霜葉傻住。想抬頭看他的表情,卻被他死死按在懷中,隻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喬霜葉能感受到他的雙臂輕顫,似乎她不點頭同意,就不能結束這個突然的擁抱。


    他重複道:“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怎麽會有人不怕疼?喬霜葉吸吸鼻子,有些難過。


    她小聲道:“好。”


    隻要能令他安心,說什麽都可以。不過下次遇到同樣的事情,她還是會替他挨下來。


    喬霜葉受了傷,霍明琰不可能讓她再給自己慶生的。即便喬霜葉再怎麽唉聲歎氣,也隻能被拉回家。


    喬霜葉沒法子,打算先回家再讓他吃一碗長壽麵。


    隻是沒想到,回家之後,家裏的氣氛還是一如往常——張媽並沒有為此準備什麽特別的東西。就像個平平常常的,不需要特意被提起的日子。


    又或者說,她壓根沒在意過,今天是霍明琰的生日。


    喬霜葉剛進門就一個愣怔。


    她忽然想起霍明琰的說那句:你能記得,我就很開心了。


    那時候她以為他是客氣,可如今想來,說這話時,他眼中分明閃動著喜悅的光。


    他是真的開心。


    因為沒有人給他慶過生,就連他的媽媽也沒有。


    喬霜葉更難過了。


    意識到這件事,比背後的傷口帶來的苦悶還要令她難受。


    再悄悄一打量霍明琰的麵色,發現他神色如常,絲毫沒露出失望或不滿的神情。


    依舊是淡淡的,對此應該早了然於心,亦或者習慣了。


    “我、我給你下麵。”喬霜葉拉住霍明琰的手,結巴道:“生、生日快樂。”


    霍明琰怎麽可能讓她幹活?


    “我的大小姐……”霍明琰無奈的歎口氣,“你要是真想讓我快樂,那就乖乖的,不要亂動。好嗎?”


    口吻像哄小孩似的。


    喬霜葉不樂意,霍明琰卻連拉帶拽,把她推回房間,差點連晚餐都要給她送進臥室裏,仿佛她已經變成一個殘障人士。


    最後還是喬霜葉不想讓張媽知道她受傷的事情,再去轉告爸爸媽媽,興師動眾,霍明琰才答應配合她演戲,假裝一切如常。


    晚飯過後,霍明琰剛洗完澡,手機就接到喬霜葉的消息:


    【來我房間


    給你我的小心心.jpg】


    看到那小人比的一顆紅心,霍明琰眉心一跳,胸膛的心髒仿佛也漏了半拍。


    怕大小姐久等,他按捺住心中因為一個表情包浮起的悸動,頭發還沒來得及擦,立馬進了喬霜葉的臥室。


    大小姐也已經洗完澡了。


    一頭長發盤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子。她隻係著一件浴袍,雙頰紅撲撲的,顯然是剛洗完澡沒多久。秋水剪瞳般的眸色比一池春水還動人。


    看到霍明琰,她下意識露出一抹燦爛的笑來。


    大小姐真好看。


    霍明琰不敢多看,立即垂下眼,額角的發梢滴落幾滴晶瑩的水滴。


    耳根又不受控製的紅了。


    “你來啦。”喬霜葉對他招招手,然後從書包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鐺鐺鐺,生日快樂!”


    這就是她精心準備好的禮物。


    是一隻白色的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還不是全新的,有一隻耳朵斷掉了。


    霍明琰神色猛地一怔,狹長的鳳眼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


    他呆怔很久,才低問:“我記得,這隻玩偶我已經扔了,你是怎麽找到的?”


    那真是一件很久遠的事情了。


    這隻兔子是他在孤兒院裏唯一的玩具,是他第一個生日時,媽媽送給他的禮物,霍明琰格外珍惜。


    有別的小朋友要來搶,他都拚命護住,為了這隻兔子和別的小朋友打了不知道多少架。


    在搶奪中,兔子耳朵缺了一半,霍明琰也舍不得扔。當年不到十歲的他自己找針線歪歪扭扭縫起來。


    這是他的珍寶,張媽把他帶回喬家時,他也沒落下這隻兔子。


    他踏進喬家的第一天,有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在等著他。


    是他的大小姐。


    她穿著漂亮精致的公主裙,懷中也抱著一隻洋娃娃。漂亮,整潔。她對他笑得很燦爛,純良又無害,對他揮手,“哥哥你好呀,你也喜歡小兔子嗎?”


    她是如此的潔白無瑕。不像他這隻,肮髒的、殘破的兔子。


    那一刻,霍明琰第一次生出自卑的情緒。


    他不敢再讓大小姐看見他的兔子玩偶。


    後來,就把玩偶扔了。因為他發現了更好的珍寶。


    喬霜葉道:“張媽說你很喜歡,但我找不到一模一樣的了。我熬夜把兔子耳朵扯了,又給你縫上。”


    她伸出一根手指頭來,咕噥道:“我還被針戳了呢,原以為這樣就夠疼了。沒想到——”


    喬霜葉立馬打住,調侃道:“我今天怕是有血光之災,好在有驚無險,一定會有後福的。”


    聽她這番話,霍明琰喉嚨發堵,說話的時候,聲音啞得不像話:“對不起……”


    是他連累了大小姐。


    他眉眼帶上深深的自責,仿佛下一刻就會哭出來。那麽要強的人,再疼也不吭一聲,如今為了她一記磚頭,難過得像天要塌了。


    喬霜葉一怔,沒想到他還耿耿於懷。


    為了轉移注意力,立即把藥酒塞進他手中,“你幫我擦藥,我們就扯平啦。”


    霍明琰目光往上一挪,落在她的背上,忽然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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