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注意到了霍明琰。


    她輕輕帶上門,走出來。


    順著他的目光,看到相談甚歡的喬霜葉和方啟明,張媽無奈的搖搖頭。


    “去買菜,好好招待大小姐的客人。”她刻意把霍明琰支開。


    霍明琰沒說什麽,接過錢,連書包都沒有放下,也沒進去,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男孩的背影都透著一股沉默,死氣沉沉的模樣。從小到大,不管好的壞的,他都受著,一聲不吭。


    在孤兒院的時候,她第一眼看他就覺得心疼。這個孩子和別的孩子不一樣。聽到自己被選中,可以離開的時候,一雙墨色的眸子也隻是看她一眼,然後平靜的點頭。


    仿佛事不關己,發生什麽都能接受。


    張媽心疼了,叫住他:“明琰,我是為了你好!”


    霍明琰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你不是為了我好,你是為了自己好。”


    包括把他帶回來,也是。


    不過把他帶進喬家,他還是很感激她的,因為她讓他遇見了大小姐。


    從始至終,真正不計利益,不計後果對他好的人,隻有大小姐一個。雖然後來大小姐變了,但他不怪她。


    張媽啞口無言,沒話可說了,隻能眼睜睜看他離開。


    霍明琰買了菜,回來的路上遇見一隻流浪狗嗚咽著盤坐在地上。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走過去,蹲下。


    流浪狗立即防備的弓起身來,瞪他。


    霍明琰笑了,“你也沒人要?”


    說完,把那份打包回來的烤肉放在它麵前,“今天你走運,明天就沒有了。吃吧。”


    流浪狗聞見肉香立即撕咬起來,但它沒吃幾口,見霍明琰走了,立即跟上,肉也不要了。


    霍明琰趕都趕不走,非要跟他回家。


    他冷淡道:“我不是你的主人,隻是看你可憐而已。”


    流浪狗聽不懂,依舊跟著,時不時嗚咽幾聲,聽上去可憐極了。霍明琰沒再理會它。


    對於人類流露出來的一點點善意,居然就要跟他走。


    霍明琰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尖銳而自嘲。


    拎著菜回家,一進家門,發現剛才坐著方啟明的地方此時空空如也。


    客廳隻有喬霜葉一人。


    聽見開門的動靜,她抬起頭來,欣喜叫道:“你回來啦!”


    她額頭還貼著退燒貼,但精神已然大好,一蹦一蹦跑過來,見到霍明琰手中拎著的袋子,說:“今天想喝淮山排骨湯,正好。”


    喬霜葉想拉他到一邊去說悄悄話,但霍明琰卻不自然的退開,讓喬霜葉的手撲了個空。


    喬霜葉一怔,有些難過。


    早上離開家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又是怎麽了?


    霍明琰佯裝淡定的問:“今天家裏沒客人留飯嗎?”


    “沒啊。”喬霜葉才發覺他買的量有點多,奇怪道:“你買這麽多幹嘛?”


    “我媽跟我說,家裏有客人。”


    喬霜葉聽了,一撇嘴巴,“才不給他飯吃。”


    一句話說得孩子氣又無厘頭,霍明琰卻被取悅了,露出一抹細小的笑容來。


    心裏陰鬱散掉不少,偏偏還要假裝淡定的問:“是誰?”


    “方啟明。”喬霜葉想起那本樂譜,眼中有些許失落,“我要跟他買樂譜,他不樂意,非要送給我,我不願意收,他就生氣了。他一向就是這麽奇奇怪怪的。”


    要買,不願意收,這是要劃清界限。


    霍明琰想起路上跟了一路的流浪狗,它搖尾巴的模樣,也挺可愛。


    他又繼續淡淡道:“哦?”


    “我不想欠他人情,那樂譜很難得。”喬霜葉說:“我可是很有原則的!”


    霍明琰心底那一點點陰霾也盡數散去,終於露出一抹淡笑來。


    他們兩人一塊把食材裝進冰箱,到最後,喬霜葉發覺不對。


    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她記起來了,忙問道:“說好的給我帶烤肉呢?我的烤肉呢?你沒買?”


    霍明琰耳尖紅了紅,他淡定道:“本來是買了的,但是我路上太餓,就給吃了。”


    喬霜葉:“??”


    “吃完了。”


    “……”


    喬霜葉氣哼哼瞪他一眼,悶聲道:“你明天還得賠我一份,我在家等你一天呢。”


    “好。”


    想了想,覺得不對,喬霜葉又一臉心疼和同情,立馬牽起他的手問:“嗚嗚嗚你平時是不是都沒吃飽飯?是不是我以前在飯桌對你擺臉色,所以你食不下咽?還是我不在學校,辛杭他們一口飯都不給你吃?你不要騙我了。辛杭他們現在窮得很,一定不樂意你去跟他們搶吃的,他們太壞了。”


    “……”霍明琰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不過他很享受被她雙手握住的感覺,隻是默默的站著也不說話。


    喬霜葉更心痛了。


    她感覺自己簡直不是人啊不是人,怎麽可以這麽禽獸嗚嗚,以後一定要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第二天,喬霜葉的燒就退了,重新回歸學校。


    學校食堂的窗口就有烤肉,不過平時也很難打到,一般去得晚一點,就什麽好吃的都打不到了。


    霍明琰一向不喜歡和別人擠,但是今天為了大小姐的烤肉,居然邁著大長腿,加入了搶飯大軍,立誌要給大小姐搶到一份烤肉。


    他向來不喜和別人有肢體接觸,這一次居然難得耐著性子和人擠一塊。雖然麵色還是如常,但額角青筋卻總是時不時一跳。


    喬霜葉看他的模樣,忍不住掩嘴偷笑,霍明琰聽見了,回過頭來,瞪她一眼,用口型對她說:“找位置。”


    喬霜葉乖乖來到靠窗的位置占好,就等著他了。


    因為喬霜葉病剛好,背後的傷口還沒痊愈,霍明琰特意要了一份不辣的口味,還給她打了一份白粥。


    沒曾想,霍明琰剛拿著他那一份飯坐下,喬霜葉就把她碗裏的烤肉扒拉到他碗中。


    “?”


    喬霜葉扒了大半,把他的碗塞得滿滿的,“吃,都給我吃。以後有我一份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還在發育,以後你會長得更高更強壯。”


    有那麽一瞬間,霍明琰又想起他剛到喬家的時候,那個把零食玩具都分給他的小女孩。大小姐也是像現在這樣,把自己的寶貝分給他,甜甜的問哥哥夠不夠,不夠她還有。


    大小姐其實一直沒變過,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可愛。


    霍明琰微紅著臉,能感受到周圍那些同學的目光都在打量他們。


    以往他是最討厭這種探究的目光,現在卻覺得……還不錯。


    他努力扒飯,把喬霜葉給他的那部分全部吃光,為了控製心中的激動動作顯得很用力。


    而這一切落在喬霜葉眼中,更讓她眼中奇異的充滿了……濕意?她覺得霍明琰果然吃不飽飯,真是太可憐了。


    他一定很餓,飯也吃不飽,衣服也穿不暖,就是一棵無依無靠的小白菜。


    周末得帶他去買衣服,喬霜葉下定了決心。


    他們一個吃一個看,氣氛正好時,有人不知死活的插進來,吹了一聲口哨。


    很突兀。


    喬霜葉和霍明琰同時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男生,眉頭不約而同皺起來。


    “你們在談戀愛?”男生叫徐澤,喬霜葉認識,他是方啟明的哥們。


    他揚起一抹譏誚的笑來,指了指霍明琰,“喬大小姐,你就看上了這種貨色,所以才拒絕啟明的?”


    昨晚方啟明離開之後,顯然是和自己的哥們說了什麽。


    什麽叫這種貨色?


    霍明琰眼眸危險的眯起來,還未動作,喬霜葉立即怒火中燒把筷子拍在桌麵,怒道:“你會不會說人話?”


    “會啊,就怕這小子聽不懂——”徐澤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還伸手去推霍明琰,可他的手剛碰到霍明琰,麵上就一熱,視線裏多了許多白色的不明物體。


    ??


    懵了許久,徐澤才意識到,他被喬霜葉用白粥潑臉了!


    他麵色猙獰,“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喬霜葉把碗放下,冷笑道:“出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傲慢又無禮,蠻橫又霸道?你跟我講道理?哼。今天潑的就是你!嘴巴放幹淨點,不然我還能更蠻橫一點!”


    喬霜葉張牙舞爪,一點也不怕。


    霍明琰卻怕對方怒火中燒傷到喬霜葉,立即把她往身後塞,用身體護住。才對徐澤道:“無中生有,惡語傷人,大小姐是在主持正義。”


    喬霜葉握拳,“沒錯!”


    ……神他媽主持正義!


    徐澤也冷靜下來,知道不能硬碰硬,這口氣隻能硬生生忍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冷笑道:“真是近墨者黑,喬霜葉你墮落得未免也太快了!”


    霍明琰皺眉,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自己去學校論壇看!”徐澤氣哼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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