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論壇已經關停,近期內都禁止發帖,喬霜葉刷了一會兒,發覺沒什麽意思,把手機扣在桌麵。


    看到那些謾罵的話,居然平靜如水,一點也沒被影響到。隻是在看到施巧曼挑撥離間掉馬又精分這事兒,譏誚的挑了一下眉,又笑得了然。


    霍明琰眉頭一挑,他記得,大小姐可小心眼得很,現在居然能保持冷靜,奇怪。


    “你不生氣?”霍明琰問。


    “有什麽好氣的?更過分的我都——”喬霜葉意識到說漏嘴了,立馬打住。


    前世喬家破產之後,喬霜葉見識過更多的冷言冷語,也見識過更多的惡意以及落井下石。


    現在這點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實在太小兒科了。


    她輕輕一笑,打算揭過去,霍明琰卻留了心。


    還見過更過分的?什麽時候?


    他和喬霜葉算是朝夕相對,知道她一直都是被捧在手心裏寵著的。喬叔叔喬阿姨從來沒讓她遇到過什麽挫折磨難,在此之前,她能遇到的最大的難題也不過是考試不及格這種事情。


    霍明琰眉頭微皺,卻按捺住沒問。


    喬霜葉心情很好,悄悄湊過腦袋來,問他:“是不是你幹的呀?論壇的事情。”


    眼中有些許狡黠。


    霍明琰怔了怔,“不是,我哪有這樣的本事?或許是某位不願透露姓名,見義勇為的——”


    “得了吧,我知道是你。”喬霜葉說:“我知道你電腦很厲害。”


    她又是怎麽知道的?


    霍明琰心頭疑惑又添一分。


    這是他課後喜歡搗鼓的事情,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交際,一般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門,也不見人。除了上課下課,吃飯睡覺,他所有課餘的時間,一有空,就去敲代碼。


    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張媽也不知道。


    看她笑得像隻狐狸般的得意,霍明琰眼睛一眯,什麽都沒說,算是默認了。


    很快,喬霜葉給他傳了一張字條。上麵畫著一個卡通小人,捧著一顆大大的紅心,旁邊配文:謝謝你呀。


    霍明琰不禁莞爾,摸過小人的臉,把字條揣進兜裏。


    隻是心中默念著“施巧曼”的名字,霍明琰心頭又變得沉鬱不少。


    這個女人,礙事。


    以前礙事,現在也礙事。


    ****


    施巧曼今天總感覺同學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


    昨天她躲在手機後麵,看著別人對喬霜葉評頭論足指指點點,心中暗爽,今日就輪到她了。


    她總感覺打量的目光帶著一股子惡意,而這並不是她的錯覺。


    進入教室後,有幾個女生聚在一起,堂而皇之的討論她。見施巧曼進來了,不僅沒有壓低聲音,反倒是提高音量,整個教室的人都聽見了。


    “原來是她,我就說嘛,霜葉轉班走了之後,她就陰陽怪氣的。以前霜葉還在的時候,她眼睛仿佛長在頭頂上,瞧不起誰似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呢。”


    “霜葉倒是真的大小姐,可人家也沒她這麽瞧不起人啊。我現在倒是有點想她,希望她回來了。”


    “就是,真公主沒公主病,丫鬟身倒是一身公主病。上次她背著的那個輕奢包來學校,當誰沒買過似的。那不就是霜葉送給她的麽?有什麽好炫的?霜葉走了,沒人捧著她了,有本事怎麽不買最新款呀?”


    “關鍵是,收了人家的禮物,還反咬一口。那麽多個黑料的帖子,真是不咬死霜葉誓不罷休了,什麽仇什麽怨呐。白眼狼這三個字怎麽寫,我今兒可算是知道了。”


    以前喬霜葉還在的時候,她們也不喜歡喬霜葉,因為覺得有差距,大小姐不好相處。更要命的是,施巧曼經常會借著喬霜葉的名頭興風作浪,她們就全都把這筆賬算在喬霜葉頭上。


    喬霜葉走了之後,施巧曼沒人撐腰,但脾氣沒改。經常值日偷懶不做,還當自己有特權,班上的人一大部分都討厭死她,不樂意慣著了。


    此時她們才反應過來,討厭的人明明是施巧曼啊。


    就算喬霜葉以前是個小學渣,做得最過分的時候也不過是課堂上睡覺而已,也不礙著誰。


    討厭的明明是這個狐假虎威的施巧曼。


    之前的不滿終於找到機會說出口,自然要可勁兒的落井下石。


    幾個女生哈哈笑作一團,就是故意說給施巧曼聽的。


    施巧曼猛地回頭看她們,一雙眼氣得通紅,“你們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其中一個女生譏誚道:“你不是經常上課玩手機逛論壇都不認真聽課的麽?現在又不是上課時間,怎麽反而不逛論壇了?”


    論壇?


    施巧曼聽見這個字眼,身體一晃,之前所有不好的預感都化為現實。


    她衝回座位,拿出手機來打開論壇。


    這一看嚇一跳。


    因為她昨天發的帖子,包括精分在樓中引導輿論的馬甲,全掉光了!


    這、這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施巧曼腦袋一暈,想刪帖,但係統提示無法操作!


    包括昨天已經被管理員刪除的帖子,現在就那麽堂而皇之的掛在首頁,但她偏偏無法操作!


    論壇被黑了,沒有人能幸免於難。


    發帖人高二三班施巧曼幾個字,讓她感覺自己最後一層遮羞布都被扯下來。


    之前所有惡意的言論,那些不堪的字眼,什麽“大小姐不過是個女表子”、“喬霜葉不過是個仗著家裏胡作非為的垃圾”這種侮辱性的字眼,就這麽掛在她的馬甲下麵!


    不僅如此,【扒一扒那個纏著我不放還威脅我的轉學生】,她已經刪除過的帖子居然也被掛出來了!


    之前她所說過的話,對喬霜葉的惡意,以及披皮“大小姐”愚弄別人的事情,都全都無所遁形。


    藏不住了。


    難怪……難怪今天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那麽奇怪,原來,她早就已經在所有人麵前掉馬了。


    施巧曼幾乎快暈過去。


    她白著一張臉,拚命的按刪除鍵,可就是不行不行。


    急得快哭出來。


    就在此時,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走進來,卻沒急著上課,而是一臉嚴肅的訓了一通話:


    “我希望你們明白,你們來這裏是來上學的,不是來攀比,來八卦的!把那些心思放在學習上,我看你們個個都是清華的料子!我希望你們以後能安心向學,不要搞一些幺蛾子影響自己,也影響別人學習!如果一輩子都盯著別人,那你們都隻能做一隻躲在陰溝裏的老鼠,你們是沒有前途沒有光明的!巴拉巴拉……”


    論壇的事情鬧得確實太大,連老師都驚動了。他沒有指名道姓,但一番話落下,高二三班的人都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施巧曼,直把她看得麵紅耳赤,不敢抬頭。


    一整節課下來,施巧曼都沒什麽心思聽講。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把腦袋埋在臂彎上抹眼淚。


    心不在焉的熬過一天,施巧曼連今天上到哪節課也不知道,迷迷糊糊背起書包就走。


    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在學校。這裏對她來說,仿佛連空氣都透出一股子惡意來。


    隻是流連不利,施巧曼剛衝出校門,就被人給圍住了。


    圍住她的人是辛杭。


    他身後還浩浩蕩蕩跟著一群小弟,一看就來著不善。


    施巧曼白了臉,悄悄摸出手機來,防備的看著他,打算一不對就報警。


    辛杭麵沉如水,仔細一看,還能發覺他走路的姿勢不太對——昨天回家被他爸揍了一頓。


    他爸不知道對他有什麽誤解,回家和他進行一番特別嚴肅的談話,談完之後還揍了一頓,說先讓他挨一頓毒打才能挨住以後鐵拳重擊,讓他掂量著點,要是誤入歧途,就把他的腿打斷。


    這都什麽跟什麽。


    辛杭心中正窩著火沒處可發,一怒之下,把之前來找茬的黃毛約出來,打算再幹一架。


    黃毛也正好沒事幹,有架約就約了,一群人聚在外國語校門口,等辛杭下課就開打。


    隻是這架還沒打,論壇被黑了,大家集體掉馬,那背後興風作浪的小人找到了。又好巧不巧,在校門被辛杭堵上。


    正主來了,辛杭也不管什麽黃毛,立即轉頭來找施巧曼。


    他氣勢洶洶,連拉帶拽,把施巧曼帶離了校門口。


    施巧曼大驚:“你幹什麽?放手!不然我喊人了!”


    “臭妹妹,哥哥放學請你吃烤肉。”他壞笑著,話語中滿是威脅。


    施巧曼白著一張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嚇得要哭出來。


    “在網上嘴不是挺髒,挺能叭叭的嗎?”辛杭把她摁在牆上,冷笑道:“這會兒裝可憐給誰看呢?這兒都是糙老爺們兒,不吃你這一套。”


    施巧曼嚇得哭了。


    她哆嗦著唇,一雙手藏在背後摁手機。


    “你說,今天你是要留下一隻手呢,還是要留下一條腿呢?還是整個留下?選一個?”那壞笑的模樣,嚇人極了。


    施巧曼隻是搖頭,後悔不已,恨死那個把論壇給黑掉的黑客。


    那人一定是喬霜葉找來的,喬霜葉就是要跟她過不去!


    辛杭掐了一把她的下巴,眉眼陰狠,“老子最惡心你這種背後咬人的垃圾。有本事堂堂正正幹一架,背後潑髒水算什麽好漢?”


    “我、我又不是什麽好漢……”施巧曼痛哭。


    “杭哥,可我們不打女人啊!”身後有小弟叫嚷一聲。


    辛杭還沒嚇唬夠呢,被拆了台子,立即怒道:“閉嘴!老子今天就打女人!”


    施巧曼嚇得抱頭蹲下,大喊道:“你、你別亂來,我已經報警了!”


    一聽這話辛杭麵色一變。


    而此時,黃毛那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他們騎著機車,一群人三五成群等在路邊,光是看那架勢就夠嚇人。


    有小弟道:“哥,那小子怎麽回事?說好要約架,半路把咱們扔在這兒不管,自己泡妞去了,這什麽意思?”


    “就是啊,這一次我帶了武器,一定能一雪前恥!”


    “就是!不要給他麵子,就幹他!”


    群情激憤,他們都沒忘記上次被辛杭痛打的恐懼,這一次是有備而來,哪能就這麽眼睜睜看著複仇計劃泡湯?


    黃毛叼著煙,也是越想不越不得勁兒,隨後把煙頭重重一扔,怒道:“說得沒錯,幹他!給老子上!”


    得令,一群人帶武器的帶武器,拎磚頭的拎磚頭,浩浩蕩蕩就要衝向辛杭在的方向。


    然後……然後警笛就響了。


    激靈點的,拔腿就跑,然而黃毛幾個為首的頭頭,又是哐當幾聲,被扣住了。


    來的警察看到黃毛,立即罵道:“果然又是你這個小子!好好的學不上,天天打架鬥毆,你吃飽了撐的?這一次又欺負哪個同學?反了天了你?”


    黃毛委屈,他今天沒有欺負同學!他是被下戰書的那個!


    不過轉念一想,很快就明白過來。


    黃毛立即道:“媽的被耍了!辛杭你個龜孫!跟霍明琰那龜兒子混久了,陰招也學上了!你他媽就會玩陰的!草!你個龜兒子你居然報警抓老子!你好陰啊!”


    外國語的人怎麽這麽壞!


    太不要臉了!


    被抓上警車帶走,黃毛透過窗戶,看到辛杭還在路邊“泡妞”,更是氣得理智盡失,用力拍著車窗,對辛杭罵“草泥馬草泥馬”。


    但隔音效果太好了,辛杭他們這兒隻能看到他誇張的口型和猙獰的表情。


    辛杭默默目送他遠走,下意識問道:“他剛才在說啥?”


    小弟想了想,回道:“好像是謝謝你。”


    “……”


    辛杭又看向麵上血色盡失的施巧曼,似笑非笑道:“臭妹妹,看到了沒?剛才那幾個,就是上次來找茬的那撥人。”


    施巧曼四肢僵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辛杭又陰笑道:“等他們出來,我就說,是你報的警。”


    施巧曼嚇得一個激靈,求饒道:“別,求你,別。”


    “自求多福吧妹妹。”辛杭冷哼一聲,又帶著他那一群小弟,浩浩蕩蕩走了。


    他本來就不打女人,不過嚇唬嚇唬她而已。


    施巧曼這女的,躲在網上的時候,氣焰倒是挺足,可惜現實是個慫貨。


    還什麽都沒做呢,現在就軟在地上起不來,像癱爛泥。


    嘖,真沒意思。因為這種人挨了一頓打,對辛杭來說簡直是種恥辱。


    還不如和黃毛幹架。


    ****


    第二天,早上跑操後,並沒有立即解散,而是留下來聽教導主任講話。


    “昨天我們學校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教導主任說:“經過了解,我們學校有一位同學,長期被壞學生壓迫欺負,在夾縫中求生存。我們對這位同學的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不過今天主要講的是另外一件事。昨天又警察同誌跟我們反映,我們學校有一個見義勇為的好學生,在同學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這種精神值得我們每個人學習。”


    下麵一片嘩然,竊竊私語起來。


    昨天校門口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見了,但不太明白內情。


    接著,教導主任又說:“請見義勇為的辛杭同學上台領旗幟,發表一下感言,大家鼓掌!”


    嘩啦嘩啦的掌聲響起。


    辛杭站在台上,脖子上掛著一張見義勇為的旗幟,也是一頭霧水。


    “我……”誰他媽要見義勇為,什麽情況啊。


    見他一臉便秘的模樣,教導主任繼續道:“辛杭同學你別怕,昨天警察同誌說了,那幾個小混混已經什麽都招了。是他們自己找的麻煩,他們還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欺負霍明琰同學……哦不不,以後再也不會欺負別的同學,打算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以後再也不打架了!”


    ……辛杭無法知道黃毛那幫人經曆了什麽,心態才會發生如此轉變,不過此時也隻得硬著頭皮,發了一通講話。


    聯想到最近論壇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台下的人瞬間明白過來,原來轉學生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辛杭居然是見義勇為!


    大小姐,也真的隻是路過而已!


    神他媽昔日大小姐今日小太妹,簡直其心可誅!


    瞬間,鼓掌得更大聲了。


    喬霜葉更是把手都給拍紅,激動得兩頰生暈。


    嗚嗚嗚,霍明琰真是個小可憐。


    昨天一下課她立即回家,都不知道校門口發生什麽事情。


    那群人,肯定又是來找霍明琰的!


    他們太壞了!


    喬霜葉決定,要好好安撫安撫他,對他好一點。


    今天放學後,就帶他去買衣服!!


    放學後,喬霜葉給張媽打了電話,跟她說今晚不回家吃飯,要和霍明琰在外麵逛街吃東西。


    張媽聽了之後,沉默片刻,說:“大小姐,能不能讓明琰來接一下電話?”


    口氣好像有點不對。


    喬霜葉一臉莫名,把手機遞給霍明琰。


    霍明琰聽了電話後,本來還算柔和的麵色急劇的陰沉下來。


    他僵了許久才放下手機,一張臉顯而易見的冷峻,仿佛覆滿寒冰。


    喬霜葉心中咯噔一下,“怎麽了?”


    霍明琰才看向她,“今天不能陪你去了。”


    “?”喬霜葉急道:“是不是張媽和你說了什麽?”


    霍明琰搖頭,咬牙一字一道:“我媽來找我了。”


    “?”喬霜葉沒轉過彎來,“張媽不是一直在家裏?”


    “不是她……”霍明琰垂眸,聲音聽不出情緒,“是另一個,我媽。”


    他的親生母親。


    把他扔在孤兒院不管不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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