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田有一位老翁姓聶,曾學習儒術,是個迂腐執拗的人,研習詩文三十年,連一個秀才都沒有考上,因此,才放棄了考試,回去種田度日。


    聶翁有一個兒子,也很有他的風範,也是經過了幾次考試,都沒有考得任何功名。


    父子之間,便互相標榜,相互誇讚,聶翁說自己的兒子是後起之秀,聶生說自己的父親文壇名宿,聶翁說行的,聶生也說行,聶生說不行的,聶翁也跟著說不行,反正他倆相互吹噓,不想相互傷害,因為,他們是父子,又遭受著外界同樣的打擊,他們便需要相互安慰。


    父子兩人便創立臆說,譏諷他人的長短,人家好的,他們也要吹毛求疵,說人家不行,人家有什麽短處,那他們就剌剌不休地說個不止,因此,鄉裏的人都很憎恨他們,周圍的鄰居都對他們側目而視,很看不起他們。


    自從聶生娶了一個女子為妻之後,家裏更加貧苦,砍柴拾薪,收割莊稼,也都是女子親自去做,家裏的老媼又癱病在床,不能和女子一起去勞作,幫一下她的忙。


    女子雖然長得不很漂亮,沒有晶瑩美玉一樣的光澤,但是還有桃花一樣紅潤的顏色,也算得品貌出眾了。


    像她這樣優美的身姿,行走在野外林子中,哪能保證沒有壞心眼的人來勾引挑逗她呢?隻是女子性行端莊,不苟言笑,還有哪裏民風淳樸,王法嚴厲,別人固然不能侵犯,也不敢侵犯。


    聶翁妻子的姐姐某氏,她的家和聶翁家隔得很近,生有一個女兒,叫二姑,相貌平平,性情卻十分的輕蕩,時常塗脂抹粉,擠眉弄眼,和人勾搭,鄉裏的少年男子,也時常和她調笑,嘲弄她。


    因為和聶翁家有點親戚關係,凡是女子出去勞作,二姑也跟她一起去,然而,也不去理她,也管她什麽行為輕佻、浮蕩,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才沒有時間去關注她。


    正好是初秋,地裏的莊稼還沒有成收,反而密密麻麻地十分茂密,女子想去采些菽豆,回來做午飯。


    燕、薊一帶,田間作物交雜種植,藤蔓一類的,就讓它纏在梁木上,像是依附在高樹上的藤蘿一樣,菽豆就是這種作物,結了豆莢,可以摘來做菜,農家將它們當作經常的食物。


    女子想叫二姑一起去,二姑沒有叫她,早已先去了,她隻能一個人去了。


    來到田間,撥開莊稼的秸稈,進去采摘豆角,還沒有摘滿菜籃,便聽到莊稼叢中有遲遲的笑聲,好像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倒是吃驚不小,心裏懷疑是不是有什麽居心不良的少年,在跟蹤自己偷看自己,就想撥開莊稼杆,隱藏到後麵,觀察動靜。


    等她撥開嚴密的秸稈,不小心,就看見二姑在不遠的地方,見她躬著身子,下蹲下去,由於有莊稼遮擋,隱隱約約看過去,那樣子好像她是在大便。


    女子一時之間,哪裏想到她正在與人交歡,正坐在男子身上快活呢,隻看到一半,看到她一個人,就笑著朝她叫喊:“二姑,采得差不多了吧,要回去了沒有?”


    這一邊卻是另外一番風景,正在興頭上,沒想到忽然被人來攪合了,兩人心裏都一陣驚駭,認為女子早已看見他們的勾當了。


    二姑也不敢答應,穿過田間小路,倉惶地逃走了。


    女子還沒有明白,認為她是在躲避自己,還以為她躲藏在莊稼之中,和自己嬉戲玩耍,於是,就一路向她那邊走去,到了那裏,左右找了找,也不見她在哪裏。


    回去的時候,便在小路上遇到了二姑,於是笑著對她說:“你也太疏狂大意了,難道不害怕別人看見嗎?”


    二姑一聽,頓時臉色變得一時紅一時白,心裏更加懷疑被女子看見了,也更加地懼怕。


    於是,找了一個機會,和她相好的人商量,說:“我們的好事,被她看見了,怎麽辦?她的婆婆和我的母親是姐妹,她的公公又是一個性行乖戾的人,鄉裏鄰裏有什麽小過錯,他就不放過,到處去說,況且我家還和他是這樣的親戚呢?那不告訴我的父母才怪,我的父母必置我於死地了。”


    說完,就嬌滴滴地哭起來,像是死了父母一樣傷心。和她相好的那人姓齊,本來就是一個無賴,也不是鄉裏的人,他的家在縣城裏,也頗為富裕,隻因為他來看管官佃農收割麥子,才來到了鄉下。


    見二姑和女子在一起,一美一醜,就像是辛夷和桃李的不同。便對女子動了壞心思,打聽她的消息,聽說聶翁父子為人十分嚴厲,然而女子又那般的端莊,沒有一點輕佻的行徑,似乎不能立即弄到手,想來想去,便想到了一個辦法,二姑不是時常和她在一起嗎,要想得到女子,就必須要先接近二姑,通過她再打女子主意,二姑那般浮浪的人,不是很容易到手嗎?便很快和二姑勾搭上了。


    此時,聽二姑這樣說,心裏便有底了,對二姑道:“你怕了?事在人謀,隻不過這事需要你幫忙,你願意嗎?”


    二姑道:“到這地步了,我有什麽不願意的。”


    姓齊的道:“那好,倘若能用計將她和我們搞在一起,那就不難封住她的嘴了。”


    二姑點頭,覺得可以,可是,又慢慢地說:“這恐怕不好辦。她的丈夫正當壯年,夫妻之間的快樂並不缺,不像我一個人寂寞難耐,並且,女子說話從來都不涉及*邪的事,和她說閨房中的事,她總是顯得不好意思,就走開了。女伴都是這樣,其他的男子,就可想而知了,能挑動她嗎?”


    姓齊的道:“不是這樣,她家裏貧苦,女人的性情如水一般蕩漾,倘若要是用利誘惑她,又用情欲來打動她,她自我誇耀,主動送上來,還來不及呢,有什麽難辦的?”


    二姑勉強同意他的話。兩人又是一番雲雨。


    “你是不是看上她,早打她的主意了。”


    “沒有。”


    “還說沒有,看你一臉高興的樣子,準是心裏樂的。我比起她來,並不差啊?”


    姓齊的心想,論身姿相貌,真是天壤之別,可是,他還是得奉承她一兩句:“你們各有各的好。”


    “她怎麽好,我怎麽好了?”


    “她品貌不凡,可缺少裝飾,始終顯得樸陋,你嗎,妖冶無比,讓人見了,都想嚐幾口。”


    二姑嘻嘻地笑起來,說:“我就是要讓你嚐個夠!”便如狼似虎地在他身上取樂。


    “等得到了她,不要把我忘了。”


    “我怎麽忘得了你,我就喜歡你這騷蹄子。”


    話雖然這樣說,可人總是對他得不到的東西有極大的興趣,心裏還是想著要嚐一下女子的滋味。


    姓齊的,就把一千錢交給二姑,並把引誘女子方法也交給他。


    每當有貨郎去村裏賣貨的時候,凡是閨房中的人所需要的東西,還有一切飲食,二姑一定要女子一起去觀看,並買一些送給她。


    女子堅決不肯接受,然而對她的揮霍又感到十分的驚訝,有時候稍微詢問她,她隻是笑而不說。


    過了幾天,姓齊的在新築成的場地上,聚集村裏放牛的青年,踢球玩耍。


    看見女子和二姑慢慢地走過去,正好要去地裏采野菜。


    姓齊的叫住二姑,站著和她說了幾句話,並把一隻腰兜送給她,希望女子也能見到。


    女子見二姑和男子勾搭,早走上前去,離他們已有好幾步了,二姑趕上去,拿著那腰兜讓女子看,並說:“這人真是太重情分了,從別人那裏得來的東西,都來送給我,叫我怎麽酬謝好呢?”


    從這件事之後,女子便懷疑二姑有私情,和她稍稍遠離了一些。然而,正因為如此,二姑和姓齊的也懷疑她覺察到了什麽,才故意回避的,就更加加緊了陰謀的實施。


    沒多久,開始對糧食進行脫粒收藏,女子聽從公婆的安排,前去舂麥,因為自己一個女子,身體荏弱,不得才叫二姑幫忙。


    幹到黃昏都沒還有舂完,女子怕聶翁責罵,晚飯後,乘著夜色又去繼續幹。


    二姑和姓齊的早預謀好了,預先埋伏在磨房中,並且把門關上。


    女子知道二姑已在那裏了,就叫她開門,裏麵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


    女子進不去,麥子又拿不出來,真是沒有辦法,在門口左右徘徊,又不能離去。


    接著,聽到二姑笑著道:“你這東西,真如蘿卜一般粗壯,叫人快活死了!”


    女子一陣驚駭,更加相信二姑和人私通了,想抽身離開,可是又擔心麥子被人偷走,正在那裏左右為難,彳亍不覺,裏麵濃雲密雨,嬌喘噓噓的聲音,不斷地傳出來。


    女子即羞憤又畏怯,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還是決定丟下麥子,先走開。


    很久都不見女子進去,二姑便知道女子心態堅決,難以挑動,看她已經走了,立即叫姓齊的去追,可是已來不及了。


    兩人也更加驚惶害怕,二姑責怪姓齊的道:“前麵已被她看見了,今晚又被她聽見了,弄得當場出醜,卻無濟於大事,你真是害了我呀!”


    姓齊的想了好一會兒,說:“事情急迫了,不用強行的手段,就挽不回了!剛才我聽說聶翁到鄰居家去喝酒,醉的已起不來了,他的兒子,又在田間看守,今晚也不能回去,家裏隻有一個老媼,也因為臥病,早睡著了,這還不好下手?你帶我到她家裏去,務必要讓我隨心所欲才好。”


    二姑一時匆忙慌張,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就帶著他去了。到了聶翁家,心裏還在擔心害怕,猶豫不決,不敢進去,靜靜地偵探,屋裏闃靜無人,二姑又時常往來,對屋裏的情況早已熟透了,便偷偷地推門進去,聽到病在床上的老媼問道:“回來了?要把糧食收藏好,須防備被老鼠潑撒。”


    原來,是恍恍惚惚之中,認為是女子回去了,然而卻沒想到,她丟下麥子,早回來了。


    二姑學著女子聲音,微微答應了一下,直接往女子的房間走去,見她房裏還亮著微弱的燈光,等還沒有燃盡,知道她已經睡下了,便低聲叫道:“嫂子怎麽就如此匆忙地丟下東西,跑回家了呢?我已把它送來了。”


    女子聽到二姑的聲音,心想怕是她完事了,送麥子過來了,就毫無戒備把門打開。


    姓齊的一下子就先閃進去,然後二姑才緊跟著進去。


    女子忽然見到姓齊的,才知道他們是心懷惡意而來,心裏一陣驚怖,準備呼號,二姑立即用手捂住她的嘴,姓齊的也急忙上去,緊緊地抱住,把她往床上挪,來到床邊,把她放到在床上,準備實施*。


    女子心裏十分惱忿,忽然伸出手來,抓姓齊的臉頰,麵皮都被她抓破,並流出血來了。


    姓齊也惱怒起來,兩人在那裏相持不下。姓齊的就叫二姑,放開捂住她嘴的手,然後用力按住女子的手腕,並抓取床頭敗絮塞在女子的嘴裏,讓她動彈不得,又叫喊不得。


    女子聲音啞了,叫不出來了,漸漸地也堅持不住了,自己的力氣也差不多使盡了。


    姓齊的看到這情形,心裏一陣高興,準備解開她的衣服。


    女子不知從哪裏來的氣力,又像前麵一樣極力抗拒,幸好她的衣褲係得牢,不是一下子就能解開的,因此,無暇的寶玉,在衣內得到了有效的遮護,蒼蠅無法即刻將其玷汙。


    相持了那麽久,姓齊的還沒有得手,二姑的氣力漸漸地微弱了,剛一鬆手,女子已一下翻倒在床下。


    兩人又一起用力,把她放到床上,可是兩人一放上去,正想鬆口氣,女子又翻倒下去了。


    當時,已三更天了,二姑心裏懼怕,道:“我還沒回去,母親將要到處找我了,我該回去了。難道這個時候,麥子還沒有舂完嗎,家人一定不相信。”


    姓齊的始終不甘心,就這麽放棄,也不再把女子放到床上去,想就在地上動手,滿足自己的*欲。


    女子手腳的力氣都使盡,再也沒有一點多餘的了。姓齊的來勢卻更加凶猛,並且伸手探摸她纖細的腰肢,想扯斷她的衣帶。


    女子怒氣迸發,潛能被激發出來,反抗反而比先前更加猛烈,乘二姑鬆懈的時候,十個指頭能自如屈伸,正好法力,就忽然猛一用力,掙脫手,向姓齊的臉上拍去,並傷到了他的眼眶,和眉棱骨。


    姓齊頓時覺得疼痛難忍,立即把女子放開了,轉身準備離開了,接著又狠狠地罵道:“這婢子,怎那般的無情。”心裏實在恨恨不平,又轉身回來,踢了女子兩腳,踢中了女子的肋骨。


    女子忍受著痛,也不嘶叫。二姑勸姓齊的,又把女子嘴裏的棉絮拿掉,用溫和的言語勸慰了幾句,然後和姓齊的一起走了。二姑知道,事情也已經決裂了,沒有什麽挽回的餘地了,過意不去,想借此彌補一下。


    女子雖然沒有重傷,然而心裏卻充滿了怒火,準備起來,到床上去躺下,又感覺全身無力,動彈不得,疲憊衰弱不堪,那慘狀實在沒辦法說出來。


    一會兒,聽到門外有敲門的聲,接著直接就走進來了,大口大口地嘔吐著,一片狼藉,並且責問夜裏為何不關門。


    原來聶翁在鄰家喝醉了酒,躺臥在那裏,鄰居到田間去叫他的兒子,去把扶回去。


    因此,聶生回來了,也準備回到房裏去。要是讓二姑和姓齊的再拖延一下,也就能遇上了,這難道真是天意湊巧嗎?


    聶生侍奉父親睡下之後,便返回自己的房間,嘴裏還在嘀咕,對沒有關好門的事大為惱火。


    等他走進房裏,一看,見女子躺在地上,發髻散亂,一頭蓬鬆,臉上也是沾滿汙跡,頓時大吃一驚,變了臉色,向她詢問是怎麽一回事。


    女子當時已能說話了,便慢慢地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


    聶生聽了,也是勃然大怒,起初心裏也是憤憤不平,等他慢慢地用手探視女子的衣服,見她的衣帶已紛紛亂亂地擠過一邊去了,隻是還沒有被扯斷而已。


    聶生又向來是個迂腐之人,默默地在心裏想了一下,轉而便生了疑惑,不為女子抗拒強暴,保全了身子而高興,竟然懷疑她幹了好事,故意這樣欺瞞自己,忽然便對她審問起來:“你一個婦人,遭遇一個健壯的男子,你怎麽能幸免?”


    女子原本想等丈夫回來,能夠訴說自己的委屈,讓他為自己申冤,忽然聽到他這樣說,不覺一口氣湧到了胸口,心裏不平地反問道:“我果真不能幸免,你又怎麽能知道?”


    聶生又惱憤起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道:“天下隻有處女能辨別得出貞*,你已既然已經嫁人,那怎麽能。衣服附在你的身上,尚且應當謹慎,何況衣帶在身上最隱秘的地方,現在卻已是將斷未斷,被扯得片縷紛紛,你自己說幸免,沒被侵犯,誰相信你?”


    女子更加惱憤,不得不把二姑的事也暴露出來,道:“你的表妹讓我陷於危難,我盡力抵禦強暴,為你守住了身子,你現在反而來誹謗我?”


    聶生聽女子這樣說,立即搖手製止她,說:“這是母家的至親,你為何放肆地說出這種話來?我也知道斷案,就憑這衣帶,就能判斷了。”


    女子因受了極大的委屈,極力爭辯,聶生始終拿衣帶來說個不停,並且說:“要是把這衣帶拿去給路過的人,他們說沒有什麽好懷疑的,我又有什麽還懷疑的?”女子一爭辯,他就要堅決這麽做。


    女子心裏本來有不平之氣,又蒙受這不白之冤,實在難以隱忍,於是,叫著二姑的名字痛罵,直到淚流滿麵。


    聶生既害怕母親聽見,向來又一直把愛護母家的親族看作孝道,見女子詆毀二姑的短處,更加發起怒來,立即取來房裏的一根短杖,準備打她。


    女子見到他準備用武,更加激憤,一刻也不停地叫罵,呼天叫地,訴說著自己的冤屈,鄰居的人都聽見了,正在醉夢中的聶翁和病痛之中的老媼,怎麽能聽不見呢!


    聶生因為女子不屈服,已打了她十幾下了,忽然聽到父親醒了,正大聲地責問,才丟下女子走出去,大概把情況向父親陳述了一下,然而單獨隱去了二姑的事。


    聶翁於是對兒子的行為大加讚賞:“真是明鑒啊!真是我的兒子呀!否則,就要被她蒙蔽了。”


    女子聽到公婆已經醒了,也想出去陳訴,然而受了傷,哪還能起得來,就匍匐著爬出房間,從窗外向他們哭訴,什麽言語稍微涉及到二姑,老媼就發聲嗬斥,說:“這是什麽話!二姑一個女子,不久就要嫁人了,你這一兩流言蜚語,就會影響到她的終身,她也是我姊姊的女兒,你不能深深體諒我的心情嗎?”說著,又做出病痛呻吟的狀態,對她的兒子道:“把她帶走,不要讓她,說出那些難聽的語言,讓我聽見。”


    聶翁又叮囑道:“我兒深明大義,也不用我多說,怎麽處置,你自己看著辦,不要讓兒女情長蒙蔽了自己。”說完,屋裏就一片寂靜了。


    女子還是哀傷地訴說,聶生害怕傷到父母的心,拉著回到自己的房裏,拳杖相加,並且拿著扯斷的衣帶做依據,要女子承認。


    女子已遭到姓齊的踢傷,又遭到聶生的毒打,皮外受到創傷,內心氣結難平,於是,漸漸地不能忍受了,最後一次,大聲呼喊道:“聶某,有天在上,我沒有對不起你,你卻對不起我!”說完,就閉上眼睛,不說了。


    聶生一看,她早已斷氣,接著,心裏便害怕起來,心想沒有什麽罪過,就把妻子打死了,按照法律需要償命。頓時,又想出了一條狡詐的計策。看了看自己家的屋宇,左邊的牆壁,快要傾塌了,又是用磚石砌成的,便把女子的屍體扶到下麵,急忙跑出屋外,把牆壁推到,才跑去告訴父母。


    聶翁和老媼沒有感到什麽哀傷,反而讚美自己的兒子聰明,那麽他們的那一副心腸就能知道是什麽樣的了。


    等到天亮,跑去嶽父家報告,一家人都感到很悲傷,隻有女子的父親,聶生的嶽父,偏著頭想了想,說:“秋季也沒有下什麽雨,怎麽牆壁突然就會倒塌呢?我該前去看看。”


    等到了聶生家,哭號著走進去,才叫把土石搬開,看視女子的屍體,則看見她被倒塌的牆壁壓得遍體鱗傷,已辨別不清了,隻有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眶中還含著淚水,這證據就很明確了,生前一定受到過創傷。


    嶽父也不立即出聲叫嚷,痛哭了一場,反而安慰了他的女婿一番,然後才離去,當天就到官府去控告。


    聶生父子知道,也急忙補上一張狀子,進行上訴。


    官府拘捕鄰裏的人去嚴加訊問,有人那天半夜從夢裏醒來,聽到女子悲慘的叫聲,就據實說了出來,也是聶生父子平時和鄰裏相處不好的原因,讓他們那麽容易就說了出來。


    縣官親自到聶翁家,下令驗屍,可是肢體已是一片糜爛,幾乎都辨別不出來了。


    有個叫謝二的驗屍官,對查驗屍體十分的精通,查看了女子的屍體,便指出女子身上,哪裏是木杖傷的,哪裏是石塊砸傷的,並指出生前受的傷,和死後受的傷,有什麽區別,和宋代宋慈《洗冤錄》上的記載無不吻合。


    縣官便拘捕了聶生,對他嚴刑拷問,才得出女子的死因,然而始終不肯說出二姑和姓齊的*迫*的事,隻說是自己打死了妻子,別人也無從知道,也好像是上天在庇護*蕩的人一般,讓那兩人得以逃脫法網的追究。


    案子便定了下來,聶生毆打妻子致死,妻子又沒有什麽過錯,按照法律,該當絞刑,便把聶生關到監牢中,等候行刑。


    聶翁深深痛惜自己的兒子,心裏氣憤不平,不免漏出風聲,講出了二姑的一些醜事。


    二姑的父親平素性情強悍,聽到了女兒做的醜事,頓時火冒三丈,起初還以為聶翁在誣蔑自家,等他慢慢觀察,見二姑時常站在路口,和以為男子調笑,那人也就是姓齊的人,心裏便懷疑起來。


    夜裏偷偷地起來,前去捉拿他們,果然見他倆挨著睡在一起,很像是一對情人,氣惱極力,立即跳進窗去,把二姑一刀殺了,然後又殺了姓齊的,然後見他兩人一絲不掛,裸體相對,更加憤懣,一刀割下他們的人頭,帶著到縣官那裏去,把情況稟告明白。


    等他見到了縣官,忽然神智昏亂起來,發出女子的聲音,哭泣著說:“妾現今得以借別人的手,屠殺了仇人,死也沒有遺憾了,然而,不能讓他們的醜事,就這樣泯滅,不能讓冤情這樣不見天日,需要公之於眾,我才甘心。”


    於是,就在大堂上,當場把其中的冤情訴說出來,把姓齊的和二姑奸謀的情狀都一一詳細地說了出來。


    官役們聽了,無不感到驚駭,官衙內外的人,都出來圍觀,簡直圍成了一睹牆。


    說完,二姑的父親頓時就倒在了地上,然後,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然而聆聽的人,無不怒氣洶洶,為女子憤憤不平。


    縣官又把聶生提出來審問,才肯說出二姑的所作所為,然而,他都是聽女子說的,他自己則將信將疑,並且因為是母家親族的醜事,才一直隱諱下來。沒想到死了的人,還如此不放過,還到人間的官府來喋喋不休地說出冤情。


    縣官聽了他的話,說:“你誠然是愚孝,然而世間自有王法,不顧人家的性命,把人家弄死了,難道這是保全身軀,事奉父母的人所忍心看到的嗎?”聶生便號哭著認了罪。


    縣官考慮到這案子事涉荒誕,並且姓齊的和二姑已經被斬下首級,就輕微地懲罰了二姑父親,記錄在案之後,把他逐出了公堂,也不再追究。


    然而聶生已是死罪,始終不能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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