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仇人相見


    庫克是一名作案無數的大盜,但他卻總能順利逃脫警察的追捕。直到十五年前,他在舊金山馬失前蹄,意外被捕,被判終生監禁。


    十五年來,庫克總想越獄,可關押他的監獄防守嚴密,他隻好暫時作罷。前不久,他因表現良好,離開了關押重刑犯、防備森嚴的瓦格監獄,轉到了新城監獄繼續服刑。這時,他想逃走的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這天,庫克像往常一樣,在獄警的監視下,來到監獄娛樂室看電視。他一走進娛樂室,就看見一群犯人圍著一台電視機,激動得嗷嗷直叫。他走近一看,原來,電視上正在現場直播納帕穀葡萄節的盛大場麵。納帕穀是庫克過去常去的地方,就在舊金山以北約五十英裏外。由於這裏有加州最好的陽光,山穀之中到處種滿葡萄,是世界八大葡萄酒產區之一。每到夏季葡萄成熟的時候,納帕穀每家酒吧和作坊都把一桶桶窖藏多年的葡萄酒推到街頭。納帕鎮上擠滿了前來觀光的人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們赤著腳,站在裝滿新鮮葡萄、插滿鮮花的馬車上跳舞。


    庫克扭頭掃了一眼身旁的犯人們,隻見他們張著大嘴,盯著電視上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垂涎欲滴。


    庫克鄙夷地搖搖頭,正準備轉身離去,突然看見電視上出現了一家名叫密斯王酒吧的畫麵。酒吧前呈品字形地擺著些橡木酒桶,一個白發蒼蒼的華裔老太太頭戴著羽毛,穿著印第安人的草裙,站在酒桶上,像年輕姑娘一樣地跳著歡快的舞蹈。


    庫克不禁一愣,皺起了眉頭,是她!是她!就是她!盡管時隔十五年,她也老了許多,但她的樣子像刀子一樣刻在他的腦子裏。當年就是這位李太太,在舊金山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眼認出了他,使他陷入遙遙無期的監禁生涯。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庫克像一頭受傷的獅子一樣撲上去,揮起拳頭,隻聽“轟”的一聲,電光一閃,電視機變成了一堆支離破碎的零件。


    囚犯們一個個惱羞成怒地撲了過來,將他掀翻在地,拳頭像雨點樣落在他的身上。


    2.搶劫珠寶


    這幫家夥下手也真狠,專往致命的地方打。庫克忍著劇痛回到囚室,爬到自己的鋪位上躺了下來。按說,這幫囚犯再多幾個,他也能遊刃有餘地將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可他不願意還手,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在滿身劇痛的刺激下,庫克心中的仇恨像無邊的黑暗一樣彌漫開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堅信自己在作案時,沒有一個人看見過他的真實麵目,可這個女人為什麽就能一眼認出他來?這個疑團就像鴉片對於癮君子一樣,讓他越獄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欲罷不能。


    庫克清楚地記得,十五年前的一天,他坐在舊金山一家咖啡店裏看報紙,報紙上一則新聞一下子吸引住他的眼球:舊金山一家叫維多利亞的珠寶店今天隆重開業,屆時將展出一枚價值數千萬美元的南非天然巨鑽“紅鑽之王”。


    庫克放下報紙,掏出一張鈔票壓在咖啡杯下,悄悄出門了。維多利亞珠寶店坐落在馬基特大街最繁華地段,門楣上還掛著鮮豔的紅綢,門口蹲著一對漢白玉石獅子,顯然這是一家中國人開的店。


    庫克信步走進店裏,大堂內裝飾得金碧輝煌,櫥櫃裏各色珠寶琳琅滿目,可這些尋常珠寶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徑直走向大堂深處。果然,在一張仿古紅木條案上,一個鍾鼎形的玻璃罩中,一塊巨大的紅鑽在天鵝絨的映襯和射燈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庫克的眼睛禁不住精光一閃,但他很快就收斂住,裝作漫不經心地在四周的櫥櫃瀏覽起來。


    他假裝看中了一款普通的水鑽戒指,一邊挑選,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目測玻璃罩的厚度,觀察店堂的結構和保安係統的布局。在紅鑽的周圍,一動不動地站著四個黃皮膚的彪形大漢,流動的顧客中還有幾十個人高馬大的黑人保安虎視眈眈地逡巡著,而且,他還發現在不同的角度,最少有二十多台微型紅外線攝像機監視著。看來,珠寶店的防盜措施做得非常到位。但庫克心裏輕蔑地笑了笑,挑了一隻戒指,回頭看了那枚紅鑽一眼,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接下來半個月時間裏,庫克再也沒有進珠寶店一步,而是裝扮成一個旅行者,在以維多利亞珠寶店為中心的馬基特大街四處遊走,觀光踩點,設計逃離線路,不急不躁地等待著最佳時機的來臨。


    這天一大早,庫克準點地打開電視機,電視上正好播送天氣預報,舊金山有雨,正合他心意。他不慌不忙地開始收拾起來,首先從鞋櫃裏拿出一雙黑色高幫皮鞋穿上。這是他當年在法國一家老式皮革手工作坊定做的,麵料是鹿皮的,鞋底是厚而輕的牛筋,這讓他作案時不僅健步如飛,而且身高陡然增高五厘米,能混淆警方的視線。


    接著,他又走進寓所的儲藏室,挑選一把小口徑的左輪手槍,裝上消聲器,插進腋下的槍套裏;隨手把四隻早就準備好的、球迷們在賽場喧嚷鬧事用的紅色煙霧彈,還有一雙手術手套揣進口袋裏,就像一個出門散步的紳士一樣,空著雙手出門了。


    庫克是一個橄欖球球迷,即使是在作案前,他還忘不了看一場精彩的球賽。上午八點,芝加哥隊和洛杉磯隊有一場高水平的對壘,球館地點就在馬基特大街上,與維多利亞珠寶店相距不足五百米。七點五十分,大賽開始了,整個球館幾乎座無虛席,庫克和球迷們一道,大呼小叫地看完三節比賽。決定勝負的第四節開始時,貴賓室的觀眾群情激昂,一個個站起來,為自己喜歡的球隊呐喊助威。庫克抬腕看了一下表,時間正好是上午九點。他悄悄退出貴賓席,走進衣帽間,隨手把一件不知是誰的風衣披在身上,抄起一把別人的雨傘,又伸手從牆上取下一把消防斧,揣進後腰,快步走出球館,衝進雨幕中。


    正好這時,幾輛旅遊大巴開到維多利亞珠寶店前。庫克早就觀察好了,每天這個時候,都有一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在導遊的帶領下來這裏瘋狂購物。他連忙趕過去,把傘打得更低,全然遮住自己的上半身,夾雜在這群遊客中,魚貫而入。一走進維多利亞珠寶店的大門,他迅速地從口袋裏摸出兩隻煙霧彈,悄悄地丟到門裏兩個巨大的花卉盆景後麵,頃刻之間,兩股強勁的紅煙騰起。接著,他又向大堂裏丟入剩餘兩隻。不到幾秒鍾,整個大堂伸手不見五指。


    庫克對煙霧彈動了手腳,加入了一種強效麻醉劑,可以在三秒之內,讓吸入這種煙霧的人失去知覺。庫克戴著口罩,在煙霧中,按照早就銘記於心的線路,繞過一道道櫥櫃,快速地向目標衝去,從身後抽出消防斧,“哐”地一下,砸開玻璃罩,將那枚“紅鑽之王”拿到手中。


    就在庫克正準備轉身而去時,意外發生了。那四位華裔保安中的一位年輕人,就在快要昏迷的一刹那,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奮力掙紮著撲過來,死死地將他迎麵抱住。庫克大吃一驚,自己縱橫盜場幾十年,從來沒有人在他作案時見過他真實的麵容,如果見了,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庫克毫不猶豫地從腋下抽出槍,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槍。


    庫克從容地從維多利亞珠寶店走了出來,迅速回到伯斯納球館,不動聲色地回到貴賓室看台。


    3.成功越獄


    庫克躺在囚室的床上,在黑暗中瞪大著眼睛。十幾年來,他不知把這次作案過程回憶了多少遍,他自信整個過程天衣無縫。


    果然,維多利亞珠寶店殺人搶劫案發生後,舊金山警方在現場沒有找到一丁點有價值的線索,隻是店裏的紅外線攝像機記錄了一點他剛進大門的鏡頭,可他用一柄大黑傘遮住了上半身,隨後所有的鏡頭,全部是一團紅外線無法穿透的紅霧。警方隻能簡單判斷,犯罪嫌疑人是一名男性,身高大約1米80,僅此而已。就是這一點也不準確,其實他的身高隻有1米75。


    維多利亞珠寶店殺人搶劫案就像他過去作的案一樣,成了一個無法偵破的懸案。


    庫克清楚地記得,在一年後的一天,他來到了洛杉磯奧林匹克廣場,因為在這裏的金色大廳裏正在舉行一場埃及法老時代珍寶展,已經有人出重金向他訂購其中一件價值連城的黃金麵罩。這一天,正好有一位聯邦政府的政要前來參觀,盡管洛杉磯警方加大了保安力度,可他卻認為這是偷劫的最佳時機。屆時,隻要他在現場來一個聲東擊西,製造一點混亂,警方為了保護政要的人身安全,肯定會忽視珍寶的保衛。


    可庫克沒想到,這位政要一向辦事拖遝的毛病又犯了,定好的參觀時間卻遲到。為了不引起懷疑,庫克隻好在金色大廳外的奧林匹克廣場上找了一個擦鞋攤,坐了下來,一邊有意無意地觀察路口的動靜,一邊讓一個華裔女人幫他擦鞋。就在他看到遠處一個車隊耀武揚威地駛過來,他連忙穿上鞋,準備搶先一步進入展廳時,他一個趔趄,感到腳底一陣刺痛。這時,那個擦鞋的女人像瘋子一樣撲上來,不要命地抱住他的雙腿,大喊:“抓強盜!抓殺人犯!”


    庫克大吃一驚,連忙掙脫,忍著疼痛,撒腿就跑。不料,一個華裔男子聞聲從一旁衝了過來,將他一下子撲倒。無奈之下,他隻好趁著在地上翻滾的空當,從腰間抽出一把傘兵刀,拚命地向壓在他身上的那位華裔男子的臉上、手臂胡亂砍去,盡管砍得血肉模糊,可那個人還是像毫無知覺的鐵索一樣,緊緊地抱著他。


    這時,在廣場上巡邏的警察聽到動靜趕了過來,將被砍成重傷的華裔男子送往醫院急救,將庫克和這位華裔女人帶回警察局問訊。在警察局,一臉血汙的女人當場指證他就是維多利亞珠寶店搶劫殺人案的凶手。將信將疑的警察當即從舊金山警察局調來相關資料,其中有一份就是當初那名保安撲向案犯時,手指甲無意抓下的一塊皮屑,經dna鑒定,鐵證如山。就這樣,庫克在劫難逃,鋃鐺入獄,被判終生監禁。


    十五年過去了,庫克始終不明白,這個華裔女人過去與他從未謀麵,當時也不在案發現場,為什麽就能一眼認出他?一想起這些,庫克騰地一下坐起來,拿出一根雪茄,又拿出一管牙膏,滿滿地塗在雪茄上,點燃,狠命吸了一口,一股異樣的辛辣迅速充滿肺腔,讓他猛烈地咳嗽起來。他強忍著把雪茄抽完,整個肺葉像火灼一般疼痛起來,一陣劇烈咳嗽讓他連吐了幾口鮮血。這是前不久一個獄友告訴他的方法,沒想到真的這麽有效!


    第二天一大早,獄警過來例行查監。庫克躺在床上,麵色赤紅,氣如遊絲。獄方隻好把他送到監獄外麵的醫院救治,並派出獄警監護。這天夜裏,庫克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沒費多少工夫就解決了看護他的獄警,扒下警服換上。


    4.不速之客


    庫克這一逃,就是大半年沒有音訊。其實他並沒有走遠,就躲在舊金山市內。他偷偷地從警方沒有查獲的秘密賬戶裏取出一大筆錢,找了一個可靠的私人診所,做了一個整容手術。


    轉眼到了冬天,庫克就像一條蟄伏已久的蛇,按捺不住地要出洞了。


    再說那位華裔女人,她的丈夫姓李,熟悉她的人都親切地喊她李太太。正如庫克在電視上所看到的,她的確住在納帕穀。十五年前,他們夫婦二人合力擒獲了大盜庫克之後,舊金山市政府獎了他們一筆錢,他們就在納帕穀穀口的州際公路旁開了一個酒吧,過上了富足安康的生活。


    這一天,李太太像往日一樣,準時地打開店門。盡管現在正是隆冬季節,酒吧門口的公路上很難見到一個行人,但她依然照常營業,一如既往地將咖啡煮得熱氣騰騰,將牛排烤得滋滋作響。她是想給偶爾走進店來的行人,送上一份冬日的溫暖。


    可一上午快過去了,還是沒有一個客人。李太太靠在吧台上打起盹來。突然,她聽到門外一聲刹車響。不一會兒,一個帽簷幾乎遮住了臉的先生走了進來。她連忙滿麵笑容地走了過去,將這位先生迎進店內,殷勤地給他端上一杯熱咖啡,送上一份烤牛排。


    客人風卷殘雲般地吃完後,走到吧台邊,摘下牛仔帽,看著李太太,幹笑兩聲說:“李太太,不知你還認不認識我這個老朋友?”


    李太太抬起頭來,打量他一眼,微微一愣,看著他的眼睛說:“嗬! 原來是你,庫克先生!”


    庫克有點吃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向她豎起大拇指說:“高!太高明了,你們東方人太神奇了!我以為這世上再也沒人能認出我,居然就被你一眼瞧出來了。”


    李太太有點鄙夷地看著他說:“別以為你整了容,別人就認不出來,你的眼睛出賣了你,因為它們和當年一樣閃爍著蛇蠍一般的光芒!半年前,我就知道你逃了出來,可我沒料到你到現在才來!”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向吧台上的電話機。


    庫克一見,迅速掏出槍,用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她說:“謝謝你的誇獎,你也別費心思想報警了,我來時,已經將這幢房子對外的通訊線路全部掐斷了。況且,我還在納帕穀的另一頭,把一幢房子點燃了,想必鎮上警察此刻正在那裏救火,忙得手忙腳亂。”說著,他轉動著腦袋,把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接著說,“看來,這十幾年你們的生活過得不錯呀!這就是那筆獎金購下的房產吧?冒昧地問一下,怎麽不見你家李先生?”


    李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有點悲淒地輕聲回答:“這都是拜你所賜!我家先生就是因為那一次為了抓住你,身負重傷,身體一直不好,前些年去世了!”


    庫克一聽,嘿嘿地笑起來:“真是遺憾!他怎麽不等我出來呢?”說著,他從吧台上拿起一瓶葡萄酒,倒了兩杯,一杯端到自己麵前,一杯遞給李太太,接著說,“看來,我們之間的恩怨,隻好由我們兩個來解決,你就不想問一問,我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越獄出來找你們?”


    李太太推開杯子,冷冷地說:“你不就是想報複我們抓住了你!”


    庫克擺著手,連聲說:“不不不!你隻說對了一半。更重要的是,我心中有兩個疑問,如果不搞清楚,我死不瞑目!我聽說,你們中國有句話,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據我所知,你既不是維多利亞珠寶店的股東,也不是它的員工,你為什麽要指證我?”


    李太太一聽,臉上的肌肉就開始抖動起來。她強忍住眼淚,咬著牙,恨恨地說:“你這個天殺的強盜,我為什麽指證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知道嗎?你殺害的那個年輕人,他就是我的兒子!”


    庫克聽了,驚愕無語。半晌,他聳了聳肩,略表遺憾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兒子。這事隻能怪他太傻。在我們美國,不管是銀行,還是珠寶店,隻要碰到搶劫,所有人都會乖乖地舉手投降,老板不會說你失職而炒你的魷魚。你的兒子實在是個大傻瓜,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李太太打斷他的話,憤怒地說:“你給我閉嘴,不準你侮辱我的兒子!他這種行為,在我們中國就是英雄,你永遠不會懂!”


    正說著,酒吧的外麵響起了一聲汽車喇叭聲,一輛雪地車在門口停下來,一名戴著墨鏡的華裔男子扛著一大箱啤酒,向店裏走來。庫克一見,對李太太說:“這是誰?”


    李太太說是一個送貨工。庫克低吼一聲:“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打發他走,不然,我就連他一起殺!”


    5.豺狼末日


    這名男子推門進來,李太太趕緊高聲說:“李先生!你送錯了吧?我要的是黃油,不是啤酒。”


    男子一聽,愣了一下,看了吧台前的庫克一眼,放下啤酒,敲著腦袋懊惱地說:“唉!對不起!你看我這記性。”說著,他走到吧台邊,從臉上摘下墨鏡擦了擦,放在吧台上,又自己動手倒了一杯熱咖啡,喝了一口,看了看背對著他的庫克,說:“這位先生是誰?在我們納帕穀可從來沒見過。”


    李太太連忙回答:“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十五年沒見了,今天,他專門來看我,你有事,就忙自己的去吧。”


    男子聽了,用手敲了一下吧台,指著酒吧裏的壁爐,笑哈哈地說:“李太太,你光顧著和老朋友聊天,你看,壁爐裏的火都快熄了。”說著,他徑直走過去,往壁爐裏添了幾塊柴,回過頭看著李太太說,“不耽誤你和老朋友聊天了,我走了。我明天一大早正好順路把你要的黃油送來,如果你還沒開門,我就放在酒吧的後門。記住,是後門。”說完,他扛起那箱啤酒出門,開著車走了。


    汽車的轟鳴聲漸漸遠去,庫克笑著說:“很好!我們言歸正傳。我問你第二個問題,我敢肯定,我們過去從未見過麵,為什麽你能在奧林匹克廣場一眼認出我來?”


    李太太不屑一顧地說:“我們中國有句話,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就不信你在現場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來。我把現場的錄像資料拿回家,反複地看,雖然你進門時用傘遮住了上半身,無法看到麵容,可我發現你腳上穿的一雙皮鞋樣式獨特少見。我堅信這是一雙特製的鞋,世上肯定沒有第二雙相同的鞋。隻要我找到穿這雙鞋的主人,就能找到殺害我兒子、搶劫‘紅鑽之王’的凶犯。於是,我就和先生辭去了待遇豐厚的工作,當起了擦鞋工,隻要聽說哪裏有珍寶展覽,我們就到哪裏擦鞋。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守株待兔,總算將你等來!”


    庫克聽了,頓時麵如死灰,他做夢也沒想到,就是他的那雙寶貝皮鞋讓他露出了行藏。他搖了搖頭,長歎一聲說:“你們這些東方人的思維真是讓人無法想象,我碰到你真是我的大不幸!好了,困擾我十幾年的謎團也解決了,現在到了該了結我們恩怨的時候了。”


    庫克一說完,就繞過吧台,慢慢地向李太太逼近,李太太一邊後退,一邊高喊:“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你不是一直在思念你的兒子嗎?他在天國也思念著你呢!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他。”


    李太太退到吧台的盡頭,再也無法後退了,她反而一下子鎮定下來,不慌不忙地說:“庫克先生,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剛才扛著啤酒進來的那個男人,就是我的丈夫,他已經報警了,現在警察正從公路的兩邊,向這裏趕來。”


    庫克一聽,停住了腳步,麵色變了,但很快又滿臉嘲諷地說:“你騙不了我,我記得他的相貌,剛才那位男子不是你的丈夫!”


    李太太“撲哧”一笑,說:“你能整容,難道我丈夫就不能?十五年前,他的臉被你砍得滿臉疤痕,他就去整容了。”生性多疑的庫克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時說不出話來。李太太一見,連忙趁熱打鐵說,“這樣吧,我們來做一個交易,你也不要傷害我,我也放你一條生路,從此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從我的酒吧後門出去,有一條小路,通到山下,你從這裏走就能繞開警察。”


    庫克側耳聽了聽,似乎聽到遠處有警笛聲傳來,他將信將疑地跑到酒吧的後門一看,果然,在雪地裏有一條積雪覆蓋的小路,蜿蜒地伸向山下,小路上一個腳印也沒有。李太太在他身後又說:“我好人做到底,我丈夫剛才走得匆忙,把墨鏡丟在吧台上,你最好戴上,不然,要是在雪地裏迷了路,轉了一圈,又踅回到鎮上自投羅網,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庫克趕緊走到吧台旁,把墨鏡戴上,看著李太太說:“謝謝你的指點,不過,我還是不能放過你,因為你看見了我新的麵容。我有一個原則,凡是看見我真實麵容的人,像你的兒子一樣,都得死!”說著,他走上前去,用繩子將李太太緊緊地綁在吧台後麵的木椅上。


    接著,庫克將李太太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丟在烤牛排的烤爐上,他看著慢慢開始冒出青煙的圍巾,獰笑著說:“等一會兒,這條圍巾就會引燃你的酒吧,哈哈!等你的丈夫帶著警察過來,你也變成一隻烤乳豬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後門走去。


    可就在庫克打開後門,從溫暖如春的酒吧裏剛一探出頭,戴著的墨鏡就一下子霧化了,視線一片模糊。原來室內外巨大的溫差讓眼鏡瞬間凝滿了小水珠。他心裏大叫一聲不好,可已經遲了,迎接他的是一記重重的球棒。等他醒過來,吧台後麵綁著的人已經變成了他自己,李太太和她丈夫正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麵前。


    庫克心裏沮喪到了極點。但他還是強硬地說:“你們不是報警了嗎,怎麽不見警察來?大不了我再進一次監獄!隻要我不死,還會來找你們的!”


    李太太笑了笑,故作驚訝地看著他說:“報警?我們為什麽要報警?你剛才說得對,看來,現在到了該我們了結恩怨的時候了!”庫克一聽,一下子驚慌起來,說:“你們想幹什麽?”


    李太太沒有回答他,而是像他剛才一樣,拿起那條圍巾,放在烤爐上,再回頭盯著他的眼睛說:“像你這樣的人,在我們中國就該判死刑,可惜在美國沒有。不過我不會讓你再回監獄,再給你越獄的機會了。”說著,她轉身看著丈夫說,“你不是說,想趁著冬閑去旅遊嗎?我們為什麽不現在就走?”說完,李太太就挽著丈夫,不緊不慢地鎖好門,走了。


    庫克驚恐地看著烤爐上的圍巾騰起火苗,大叫一聲:“不!”可他的聲音在白雪皚皚的納帕穀,根本不可能有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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