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祥的征兆


    紅燭高燃,把壁上張貼的那張鮮紅的“囍”字印得分外耀眼。偌大的客廳內,賓客滿堂,大家都是為了慶賀丁宇洛的婚事而來。


    丁家是當地的大戶人家,丁宇洛又是念過洋學堂的人,在當時來說,他的地位和身份是不言而喻的,新媳婦的家世自然也必須與他門當戶對,喜堂上的新娘子,正是當地富甲一方的何員外的掌上明珠,何豔紅。


    黃昏時分,一對新人行過大禮,新娘子自然是先被送到新。房歇息等候,而作為新郎倌的丁宇洛,此時還要在客廳內應酬客人。


    眾人都沾了主人家的喜氣,爭先恐後地說著道喜的話,好不熱鬧。而丁字洛,則一桌接著一桌地去向客人敬酒。當他終於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經有些微微的醉意了。不過,他今天心情特別高興,有一種不醉不歸的欲望。當他端起酒杯,欲與身旁的親朋繼續痛飲之際,每個人都覺得,屋內有一陣陰寒的風撲麵而來,可是,誰也不曉得,這陣怪風是從哪兒吹進來的。


    當天的天氣本來十分炎熱,加上人氣又旺,屋內是有些悶熱,但是,那陣陰風競讓每個人都感到遍體生寒,甚至寒戰。


    就當人人都在心中暗自嘀咕,大感詫異之時,忽的,賓客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哎呀!紅燭熄了!”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囍”字前的那對紅燭望去,果然,剛才還燃得熱烈的紅燭,此時已經沒了火光,黯然熄滅了。


    喜堂上本來還是人聲嘈雜,但刹那間,靜得連隻蚊子飛過也可以聽到。


    每個人心裏都明白,紅燭代表吉祥,代表喜慶,婚禮還結束,紅燭的火竟然自己滅了,那就是凶兆,大不吉利,眾人的心又如何能不沉下去?


    大家麵麵相覷,喜慶的場麵竟然出現了這種事,眾人都不曉得該怎麽打破僵局。


    “嗬嗬,哪來一陣怪風?馮管家,快差人將紅燭重新點上!”老成持重的丁老爺子率先開了口,同時,機靈的馮管家立刻上前把紅燭點上。


    雖然,紅燭熄了,丁老爺子的心中早就起了疙瘩,但總不能讓局麵一直尷尬下去,所以他才自己打了個哈哈,佯作沒事,吩咐管家重新點燃紅燭。


    於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淨撿些吉祥話來說,企圖將剛才那個意外帶來的陰影衝淡。可惜,無論來賓們如何努力地擠出笑容,但是每個人的內心還是不可避免地存有芥蒂,好好一個歡快熱鬧的婚宴就在眾人強顏歡笑的場麵下草草完結。


    2.冰冷的新娘


    喜宴結束,丁字洛邁著微醉的步伐進入新房,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他的新娘子靜靜地坐在床邊,完全不知道剛才外麵發生的事情。春宵一刻值千金,揭開蓋頭,望著眼前滿臉嬌羞的新娘子,丁宇洛早已把剛才酒宴上不愉快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人喝過交杯酒,蜜語甜言一番,很快丁宇洛便吹熄了桌上的龍鳳燭。黑暗中,兩人躺在床上,何豔紅是一動也不敢動,丁宇洛則主動把臉靠過去,想要親吻他的新娘。這本來是非常甜蜜的時刻,可是,當丁宇洛碰到豔紅的唇,卻感到對方的嘴唇十分冰冷,仿佛一點溫度也沒有。


    “怎會這麽冷?”丁字洛心裏掠過一絲疑惑,但他隻當是豔紅過於緊張所致,也沒有多想,伸出手親熱地摟住了妻子。可是,當他觸碰到豔紅的肌膚時,卻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仿佛他撫摸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手上的感覺不會欺騙他,丁宇洛可以肯定,自己的妻子身體一片冰涼,完全沒有溫度。


    他打了個寒噤,迅速從床上爬起來,跳下床把蠟燭重新點亮。他是要看清楚,自己的妻子究竟有何不妥之處。


    當房間裏重新恢複光亮,豔紅本能地坐了起來,眼神中注滿了疑惑和不安,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丁宇洛到底要做什麽。


    丁宇洛睜大了雙眼,眼前的人分明是豔紅沒錯,無論怎麽看,她都不像是有什麽問題,但當丁宇洛把手仲過去,再次試探她的身體,天,那種冰冷的觸感讓他一個激靈!看來,剛才並不是自己的幻覺,不會有錯,指尖的感覺再次驗證了這一點。


    專門伺候何豔紅的丫頭,被丁字洛大聲叫入房間。她剛剛進門,就被新房裏幾乎讓人窒息的氣氛嚇得戰戰兢兢。


    “春梅,快去請李大夫過來,小姐一定是病了,她身上冷得不太正常。”


    “宇洛,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這麽說,難道我的身體怎樣,自己還會不清楚嗎?我不知多正常,根本什麽事也沒有。”聽何豔紅的語氣,他們已經為這個問題爭論了許久,“春梅也在這裏,你可以問問她的意見。”


    豔紅的話倒是提醒了丁字洛,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急切地說:“春梅,小姐不相信自己生病,我要你來證實給她聽,她的身體,根本冷得像塊冰。”


    春梅依話來到小姐身邊,豔紅主動將自己的右手伸了過去。春梅握著小姐的手,感覺是非常柔軟,又十分滑膩,最重要的,這隻手很溫暖,一點也不像丁宇洛形容的那樣。


    當春梅照實說出自己的感受,丁字洛的反應無比震驚。他快步走到豔紅的身前,試圖再一次觸摸她的身體,這一次,他依舊感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事實根本不像春梅形容的那樣。自己的妻子,真的沒有體溫。


    “怎會這麽邪門?今晚的事情一點也不簡單!”丁宇洛並不是傻瓜,他聽到春梅信誓旦旦的說法,又聯想起酒宴上的那陣怪風,隱隱覺得這個夜晚頗為古怪!但究竟毛病出在哪裏,他卻沒有任何頭緒。


    “春梅,你服侍小姐休息吧,今晚我到書房睡。”


    自己的感受根本無人能夠體會,丁宇洛也不便堅持,隻好找了個借口跑到書齋過夜。


    3.神秘的人影


    經過這一番折騰,丁字洛的酒已經完全醒了。他獨自坐在書齋的椅子上,心裏還在想著今晚發生的一連串怪事。


    如此良辰美景,本來應該與妻子在新房內溫存,現在可倒好,夫妻二人的新婚第一夜竟然要分房而睡。念及此,在他的內心,隱隱生出一份不安的感覺。


    正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一陣風從書齋那扇圓圓的窗子鑽了進來,丁宇洛心裏一顫,不曉得什麽緣故,一種寒意徑自湧上心頭。


    丁宇洛正要起身關上那扇窗,忽覺眼前一黑,原來是風把放在案上的蠟燭給吹熄了。


    窗子正對著外麵的天井,夜涼如水,月色猶如水銀泄地,把天井照得十分明亮。而就在此時,丁字洛見到,窗外院子的台階上,站著一個苗條的影子。


    丁宇洛雖然與何豔紅是新婚,但是仍舊一眼看出,那個纖細的身影絕對不是自己的妻子,因為豔紅是屬於楊玉環般豐腴的類型,而家裏的丫頭,也沒有人是這種纖瘦苗條的身形。


    “這是誰家的姑娘,怎麽會在我家的院子出現?”丁宇洛心裏暗忖。


    就在他心念暗轉之際,那苗條的人影一閃,奇跡般地消失了。


    丁宇洛不由自主地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才會看出個幻影來。也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關好窗戶,上床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剛剛閉上眼睛,丁宇洛就覺得自己心頭被一個奇特的影子填滿了,這個影子很纖瘦,而且隻是一個背影而已!


    那分明就是他在剛才在院子裏所見到的背影。丁字洛明明並沒有把那個幻影放在心上,可不知道怎麽,心緒忽然就為這個影子所惑!


    驀然睜開眼睛,丁宇洛心頭的背影仍然沒有淡去。說不上是什麽理由,他隻覺得自己產生了有一種難以解釋的欲望,希望瞧一瞧那纖纖背影的主人,究竟是生得怎樣一副模樣。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好奇心。這樣一個神秘的影子盤踞在心頭,丁宇洛竟完全忘記了今晚所發生的那些怪事。甚至,因為那個幻影徹夜失眠。


    4.詭異的笑靨


    翌日清晨,丁宇洛早早步出書齋,第一件事不是回房看看自己的新婚妻子,而是在家中到處亂轉,他有點懷疑是家中來了個新丫頭而自己不知道。


    然而,當他把家巾所有的丫頭都看過一遍,便極失望地回到書齋,根本沒有一個丫頭的身形和背影,是和昨晚看見的人影相似。


    自從丁宇洛對那晚的幻影起了好奇的念頭後,他也不理會妻子的感受,竟天天躲在書齋過夜,為的是能再見那背影一麵。


    也許,那影子根本就是丁字洛的幻覺,因為一連數日,那個纖纖背影都沒有再在書齋前的院子出現。而他整個人卻像突然之間多了許多心事,變得茶飯不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丁老爺子發覺自己的兒子忽然像是變了個人,心裏也十分奇怪。這日晚飯時候,他關切地詢問:“宇洛,這兩天你的精神好差,究竟是哪兒不舒服?不如請個大夫回來看看!”


    “爹,我什麽事也沒有,你多慮了!”丁宇洛勉強回答道。


    豔紅聽到丈夫的回答,忍不住在一旁插話:“可是,你的臉色明明不好,而且天天晚上都不回房休息,我……”


    根本不等豔紅把話說完,丁宇洛已先放下手中的碗筷,徑自說道:“我吃飽了!”說完便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席而去。


    他是因為內心感到愧疚,害怕自己心底的秘密會被揭露出來,所以才速速逃離妻子的追問。


    關上書齋的門,丁宇洛長長地籲了口氣,心神定了下來,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那苗條的背影來。


    “她究竟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院子裏?”丁宇洛把自己關起來,情不自禁地浮想聯翩,“莫非她是仙女下


    凡?她的背影那麽漂亮,簡直美得出塵,她的臉孔一定更加美麗了。老天,要是讓我看一眼她的樣子,用什麽代價我也願意!”


    丁宇洛這麽想著,很自然的,就向窗子外麵望去。


    靜靜的院子裏,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苗條身影,又出現在同一地方。


    那苗條的影子在月色籠罩下,真的有種出塵、超脫又神秘的韻味!


    “這一次我一定要拉著她,要將她的臉轉過來,瞧瞧她是否美若天仙!”丁宇洛在心裏對自己說,同時,腳下生風一般奪門而出。


    他一下衝到那苗條的人影前,心念一動,伸手~拉,捉住了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


    “這一回可捉到你!”丁宇洛說著話,將那人拉得轉過身來。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朝夕渴盼的臉孔上,真個是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三魂七魄都像已飛到九霄雲外。


    那張轉過來的臉孔,絕對不血淋淋,也絕對不醜惡,相反的,那張臉孔之美,令一般人都為之失色。然而,丁宇洛的震驚,卻全不是為了女子那教人窒息之美。


    “你,怎會是你?怎可能是你?”


    隻見那貌若天仙的女子撲哧一笑,接著,她從丁宇洛的掌握中抽回自己的手,半側過身,又留給丁宇洛一個詭秘的笑容。


    “為什麽會是你?”


    當丁宇洛呆呆地再次問道,那個女子竟化為一縷輕煙,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喂!你別走,喂!喂……”


    5.意外的變故


    丁家上下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尤其是丁老爺子,年紀本來就大了,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折騰,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多年。


    怎麽能不叫人擔心呢?昨天晚上,豔紅一個人坐在新房內,心中苦惱自己的丈夫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進來與自己圓房,可是,她呆坐至半夜依然不見丁宇洛的人影。


    外麵又刮起了風,豔紅咬了咬唇,拿出一件外衣,決定到書齋去找丁宇洛。


    豈料,剛跨進書齋的院門,豔紅就被地上的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細瞧之下,不由大驚失色。


    她萬萬料不到,絆倒自己的,竟是丁宇洛!


    丁宇洛已經昏迷很久,豔紅輕觸他的雙手,感到一片冰涼。她大驚之下,趕忙大聲呼救,幾個下人趕了過來,吃力地將丁宇洛抬到了房間裏。


    丁老爺子很快被驚動了,他急忙差人去把鎮上最出名的大夫請來。丁宇洛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大夫把了脈,說沒什麽大問題,隻是受了風寒,導致血氣兩虧。


    丁家人本來以為,隻要把大夫開的藥煎了灌進去,不出兩三天,丁宇洛便會恢複如常。誰知道兩天之後,丁宇洛的身體倒是無礙了,人卻變得癡癡呆呆,一句話也不說,一天到晚隻是坐在院子裏發呆。


    丁宇洛是丁家唯一的嫡傳血脈,如今他變成了一個傻子,試問丁老爺子怎能不愁斷了肝腸?


    “宇洛,宇洛,你說話啊!”


    丁老爺子的聲音幾近哽咽,無奈丁宇洛卻聽而不聞,嘴裏一直發出“嗬嗬”之聲,偶爾,他的眼中又會發出十分驚恐的光芒,似乎見到了無比可怕的東西存在。


    “宇洛,你怎麽了?”看到丈夫這副情形,豔紅不由嚇得整個人跳起來。


    似乎一點也看不到妻子替自己著急,更聽不到妻子吃驚的話語,丁宇洛依舊不住地從嘴裏發出“嗬嗬”之聲,就像是一隻驚弓之鳥。


    然而,當丁老爺子和豔紅朝丁宇洛盯著的地方看過去,卻又什麽也看不到。


    “宇洛,宇洛,你究竟害怕什麽?見到什麽?”丁老爺子心急地大叫起來。


    被父親使勁搖晃身子的丁宇洛情緒似乎穩定下來,或者是因為他眼裏的可怖影像已經消失,他總算肯回過頭來了。他漠然地看了父親一眼,然後像白癡似的,繼續呆坐。


    6.前生的孽緣


    鎮外五裏有個法源寺,老方丈德高望重,丁老爺子千方百計地托人,終於將他請到家中。


    做出這個決定,是丁老爺子和兒媳豔紅商量之後的結果。兩個人把婚宴那天發生的不祥怪事和洞房之夜丁宇洛反常的舉動互通之後,都覺得事情從一開始就有點邪門。


    丁宇洛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還是一副白癡似的模樣。老方丈坐在客廳裏,目光如炬,端詳了丁字洛良久,忽然搖頭歎息。


    “孽緣,這是前生注定的冤孽事!”


    豔紅聽了老方丈的話,一方麵覺得心驚肉跳,一方麵則是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方丈,什麽冤孽事?”


    沉重地歎息了一聲,老方丈開口說道:“丁少奶奶,這檔子事老衲也沒有解決的辦法,請恕老衲無能!”


    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就連丁老爺子也坐不住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方丈,縱使沒有辦法,也請你將緣由告訴我們啊!”


    “難道,你們一點也不知道丁少爺以前的事?”老方丈驚訝萬分地看著對丁老爺子和豔紅。


    二人惘然搖頭。


    “丁少爺是給女鬼纏住了。而且他似乎愈陷愈深,已到了難以自拔的地步!”


    “女鬼?究竟是誰?宇洛無端端的,怎麽會招上一個女鬼?”老爺子臉色大變,誰還能不怕女鬼?


    “這一點,大概隻有丁少爺自己才知道,老衲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究竟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何,非他本人,旁人不得而知。”老方丈說完,雙手合十,就對丁老爺子告辭道,“請恕老衲無能,告辭了!”


    目送老方丈出去,丁家老爺子隻覺問題非但沒有解決,眼前的迷霧似乎愈來愈濃了!


    消息傳了開去,鎮上的人都知道了,丁洛是被女鬼所迷,才會變得癡癡呆呆。


    然而,沒有人知道那女鬼究竟是誰,到底她跟丁宇洛有著怎麽的前生孽緣。


    丁老爺子為了兒子的事,整個人都變得憔悴、蒼老了很多,而豔紅也是終日以淚洗麵,茶飯不思。


    8.三人的糾葛


    當丁家人用過晚飯之後,王福貴出現在了大門外,隻是他似乎毫無準備,兩手空空就來了。


    “王先生,需不需要我們替你準備一些冥錢香燭?”豔紅原本是擔心王福貴不會再來,現在看到他這種無賴似的模樣,又怕他是招搖撞騙之徒,心巾頓起一種不信任之感。她是故意這麽說,企圖挖苦他一番。


    “不必要,這些東西根本沒用。”沒想到王福貴開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口氣,倒是帶給了丁家人一絲可信賴的感覺。


    王福貴看看天色,時候已經不早,可以開始了。


    於是,王福貴吩咐丁老爺子將丁宇洛帶到書齋去,接著,又吩咐家丁們守在書齋的門口。


    “你們可得記住,無論這兒發生什麽事,都不可以衝進來,否則壞了大事你們得負責。”等到一切準備妥當,王福貴非常緊張地吩咐道。


    丁老爺子和豔紅就站在窗外,對於書齋裏的一切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當他們看到王福貴的行為時,卻還是驚異萬分。


    隻見王福貴坐在丁字洛的對麵,臉色十分凝重,也不理會丁字洛的癡呆,就對著他說起話來。


    “曉夢,你回來吧!”


    王福貴像在自言自語,他口中叫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聽起來似乎是名女子,大概他是對丁宇洛身體裏的鬼魂說話。


    “他是無辜的,而且他已經娶了妻,早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你何苦這樣?”


    丁宇洛眼睜睜對著王福貴,仍然是一副癡呆樣。


    “曉夢,丁宇洛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何必要苦纏著他?真正愛你的人是我啊,你要纏,也回來纏我吧!何苦一定要纏著姓丁的,人家可不甘心情願。”王福貴的語氣充滿了感情,又注滿了哀傷。


    窗外的丁老爺子一聽,立即猜到,這是一宗錯綜複雜的感情糾纏。看來,那個叫曉夢的女鬼,生前是喜歡自己的兒子,而眼前這個王福貴,卻對那個曉夢一往情深,曉夢雖死,他的感情還是不變。


    丁宇洛的表情一點兒也沒變,仍舊是癡癡呆呆的,顯然,那王福貴的話並未能叫女鬼曉夢感動。


    “曉夢,丁宇洛是個有家室的人,你何苦將他害得不生不死。你出來吧!別再纏著他,讓他們夫妻團聚。”王福貴對著丁宇洛,一往情深地勸慰道。兩個大男人如此相對,那情形十分詭異。


    顯然,那個女鬼對王福貴的話,根本不加以理會,她是固執地要纏定自己的心上人。


    實在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言相勸竟完全沒有效用,王福貴對於眼前的丁宇洛,頓時萌生出濃濃的妒意。


    隻見他動作一閃,站在窗外的兩人均瞧不見王福貴做了怎樣的手腳,隻聽到丁宇洛發出一陣呻吟,像是十分痛苦,而人也從坐在椅子上變成了跪在地上。再一看,卻見他的右手中指已經被王福貴用一雙竹筷夾住。


    “王先生——”丁老爺子和豔紅給眼前的突變嚇得不知所措,本能地就代丁宇洛向王福貴討饒,但叫了一聲之後,他們就看出了一點怪現象。


    用筷子夾著任何人的中指,都是不可能夾牢的,隻要隨手一拂,或者輕輕扭轉一下,自然就能掙脫。偏偏王福貴像夾菜一樣夾著丁宇洛的中指,丁宇洛非但無力掙紮,反倒十分痛苦地跪在地上,大聲地呻吟。


    最為離奇的是,痛苦的表情和動作雖然由丁宇洛做出來,但自他口中發出的呻吟,卻根本不是他本人的聲音,而是一個淒厲的女聲,就好像,在丁宇洛的身體內,真的存在第二個靈魂。


    王福貴以為,當他施展這一招,曉夢的鬼魂必定會受不住痛苦的煎熬,乖乖地自丁宇洛的身體裏離去,他萬萬沒料到,曉夢隻是跪在地上不住地呻吟,卻沒有絲毫離去的跡象。


    王福貴的眼中掠過一抹痛苦,接著,他的神色變得分凶狠,自懷中抽出了一柄利刀。


    “好,曉夢,既然你這麽喜歡姓丁的,寧願自己魂飛魄散也要跟著他,我一刀就將他殺了,讓你們在陰間做對永不分離的鴛鴦!”


    王福貴的話一點也不似說笑,他舉起利刀,眼裏迸射出一片妒火來。


    窗外的丁老爺子和豔紅看見這種情形,驚得要大聲喝止,然而他們的話還未說出口來,丁宇洛卻忽然開聲了。


    “咦!你是誰?你怎麽會在我家?”


    聽到丁宇洛恢複正常說話,王福貴像打了敗仗似的,頹然垂下刀來,臉色蒼白。


    “曉夢,你始終愛著姓丁的……自始自終你都愛他,我還確喃地說了這麽幾句子,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9.世間的因果


    原來,曉夢是丁宇洛的初戀情人。


    丁宇洛在本地讀書的時候,和鄰鎮一個叫曉夢的姑娘走得很近,並且兩人私定了終身,說好等丁宇洛大學畢業歸來,兩人就完婚。


    沒想到,丁宇洛去外地念完洋學堂回來,早已把當初的誓言拋到了九霄雲外,並且很快在父母的安排下,和伺員外的女兒訂了婚。


    可憐曉夢為了一句誓言,苦苦等待了丁宇洛許多年,更無數次拒絕王福貴的求親,換來的卻是負心郎的無情背叛。當她得知情郎的心意不再,便在丁宇洛與何豔紅訂婚的當天投井自盡,了卻一生。


    這件往事,是丁宇洛恢複正常後才說出來的。


    聽到這個故事的人都說,曉夢雖然做了鬼魂,對丁字洛的感情還是放不下,便千方百計地阻撓他的婚事,又乘著丁宇洛一個人在書齋的時候,纏上了他,雖然行為偏激,但其一片丹心還是惹人憐惜。


    提起曉夢的癡情,就教人不得不想起王福貴。當王福貴發現自己所愛的曉夢對丁宇洛的感情至死不渝時,頓時心灰意冷,連丁家老爺子許諾的財產也不要,徑自走了。


    就連丁宇洛,對於王福貴與曉夢及自己這場劫難,也是無限唏噓。萬事萬物,一草一木,都有其因果關聯。像他自己,幾乎已忘了曾有曉夢這個情人,但自己與她的夙緣,竟還有這麽一段糾纏,這不是老天注定的,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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