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戴耳釘的過程中,沈簡初隻留了一個空殼坐在店裏,木木呆呆地執行著每一步像流水線一樣的動作,靈魂早就飄到了遠方。


    至少,在這一刻,她是自由的。


    她可以沒有良心地放空自己,什麽也不用想,不會感覺到悲傷,亦不會覺得委屈。


    店員望著沈簡初空洞的神情,後背沁滿了冷汗,隻能更加盡心地小心翼翼。


    此刻,店員後悔極了。


    今天原本輪到她調休的。


    但她想著今天在家也沒什麽安排,不如上班,多賺一天工資。


    早知道會這樣,她肯定不要來上班。


    她看沈簡初一連試戴了十個耳釘,低聲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去給沈簡初端杯水過來?


    沈簡初還在愣神,手上習慣性地在半空中一伸,沒接到店員遞過來的新的耳釘。


    她帶著眼睛裏的迷茫,自己從展示台上取下一個新的耳釘,往耳朵上按。


    店員見狀,也不好說什麽,接過沈簡初換下的耳釘,繼續幫她試。


    沈簡初的頭發沒有紮上去,淩亂地散下來。


    店員取來一個比較大的垂掛式耳環,知道沈簡初心不在焉,放棄和她溝通,輕輕地幫她撩起頭發。


    “嘶——!”


    這一動,店員倒吸了一口涼氣。


    突然間,她有些佩服沈簡初了。


    都那樣了,她愣是一句話都沒有,就默默承受著?


    這時,在外邊抽了三根煙的厲妄霆帶著濃濃的煙味回來了。


    他煩悶的心緒已經平複了下來。


    到底沈簡初的朋友方竹溪剛剛跳海沒了,他心胸寬廣,犯不著和沈簡初計較。


    他的耐心也沒了,漠然的目光從茶幾上的一堆耳環上掃過。


    這些耳釘在製成成品前,設計圖就被厲妄霆篩選過的。


    但這會,他也是第一次看成品。


    他一眼相中了一個寶藍色的小巧玫瑰型耳釘。


    “試這個。”厲妄霆取下這個耳釘,遞給沈簡初。


    沈簡初冷漠接過,就往耳垂上安。


    “還是別試了……”店員勸阻的話音在厲妄霆冷厲眼神的逼視下戛然而止。


    厲妄霆側了側身,以便更好地看耳釘在沈簡初的耳朵上佩戴的效果。


    頓時,厲妄霆原本就冷厲的麵色一變。


    “沈簡初,你沒感覺的嗎?”


    厲妄霆拉開了沈簡初剛戴好耳釘,還沒移開的手。


    他眯起了眼眸,仔細地盯著她的耳朵。


    她的耳垂紅腫了起來,並且上邊的耳洞因多次試戴耳釘,還滲出了一些血。


    沈簡初呆呆轉眸,怔怔地望著厲妄霆。


    她的臉上沒什麽神采,眼底像極了剛燃起了火星,就被人踩熄。


    現在,隻剩一片灰暗。


    明知道沈簡初不會喊疼,厲妄霆還是沉聲,“忍著點。”


    他放慢了動作,眼神專注認真地拆她戴上去的耳釘。


    他冷峻的神情嚴肅得像在拆炸彈,一點點地把耳釘從沈簡初的耳洞裏挪出來。


    但他不知道的是,長痛不如短痛。


    他越是小心,緩慢,就越是在放大就沈簡初的痛苦。


    沈簡初疼得回神,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淡淡的。


    她的目光靜靜地飄向了麵前的鏡子。


    從鏡子的倒影裏,她看得到厲妄霆的一舉一動。


    沈簡初相信,哪一天,厲妄霆要是把刀捅進她的心窩子,把她捅死了,再給她解剖,也一定會是這副神情。


    在厲妄霆幫沈簡初除下耳釘時,店員馬上去拿醫藥箱。


    店員打開醫藥箱,備好了消毒水、棉簽和藥膏。


    厲妄霆苛責的目光隨之而至,“你不知道她的耳垂出問題了嗎?”


    “就由著她一直試?”


    店員壓低了頭,眼睛裏已經有淚水在打轉了,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和她沒關係。”沈簡初扯住了厲妄霆的手臂。


    她現在溫順極了,活像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機器殼子。


    厲妄霆的所有反應投射在她的身上,都像一拳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


    不僅他的氣半點沒消,反而因沈簡初的態度更加窩火。


    “好。很好。”厲妄霆認準了沈簡初就是為了氣他,“沈簡初,既然你那麽喜歡戴耳環,那就戴個夠。”


    厲妄霆也不幫她處理傷口了。


    他繞到沈簡初的另一側,捏住了她的耳垂,動作粗暴地把耳釘塞進了她另一個耳垂上。


    沈簡初吃痛,皺起了眉。


    厲妄霆吩咐店員,“去把我定製的鎖拿過來。”


    “是!”店員著急表現,一點也不敢怠慢,小跑了起來。


    很快,她就把厲妄霆定製的小鎖用紅布托盤送了過來。


    那個小鎖還沒沈簡初的尾指的指甲蓋大。


    厲妄霆沉著臉,親手把鎖扣在了沈簡初的耳釘上。


    未經他同意,她永遠也別想把這個耳釘取下來。


    把鎖給沈簡初戴好後,“跟我回去。”


    厲妄霆無比的冷漠。


    “厲妄霆,為什麽你要做這種沒有必要的事?”沈簡初輕聲問。


    她那副寡淡的神情,仿佛在意答案,又好像根本不在乎。


    厲妄霆冷了冷,他定製耳釘,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沈簡初生日。


    他挑了挑眉,“沈簡初,對你好點,你還不要?”


    “我告訴你,我要不是看在厲熠辰的麵子上,根本不會送你耳釘。”


    聽到厲熠辰的名字,沈簡初死氣沉沉的臉上多了幾分神采。


    “厲熠辰怎麽了?你找到他了?”


    她急迫地抓住了厲妄霆的手,死死地盯住他的臉。


    厲妄霆沒有正麵回答沈簡初的問話,他隻說:“這些耳釘全都是厲熠辰以前在美術課上畫的,我找人做出來而已。”


    聽到他這句話,沈簡初也沒去考慮話裏的真實性,恍恍惚惚地按住了她耳朵上的耳釘。


    這是她的兒子送給她的禮物啊。


    沈簡初悵然若失。


    厲妄霆單手撈住她的手臂,也沒等沈簡初站穩,就把她拉了出去。


    離開了珠寶店,厲妄霆將沈簡初帶回了厲家莊園。


    毫無疑問地,沈簡初照舊要被關進狗籠。


    而在墓園裏一通部署遲遲等不到沈簡初和厲妄霆的戚晏晏,坐著輪椅,從二樓的欄杆往下看,看到沿著走廊行走的沈簡初時,她的目光裏一片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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