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簡初不會遊泳。


    一入水,她整個人就往水底沉去。


    她的口鼻被水封鎖,身體本能的反應讓她手腳並用,在水裏不停地撲騰著。


    她的手腕被她紮出來了血,現在,隨著她的揮舞,血液在水裏擴散。


    場麵看上去有些血腥,驚悚。


    岸上的人看著,議論了起來。


    “那女人看上去好像不會遊泳?要不要下去救她?可別鬧出人命來!”


    “我勸你別多管閑事。”那人四處看了看,使著眼色,壓底了嗓音,“陸家這位大小姐瘋得很,她想整的人,我就沒見過能全身而退的。你省得被她盯上,咱們現在可是在海上航行,被她丟水裏,可是半點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對啊,看看就行,陸大佬有自己的想法。”


    ……


    一群人三言兩語後,就往後邊退,誰也不敢上前去給陸蘇清找不痛快。


    陸蘇清腳步一跨,把高跟鞋搭在了沙灘椅上,優雅精致的長腿微露,霸氣側漏,揚聲:“喂!”


    “小廢物,你在下邊給我好好想清楚了,你到底要不要活!”


    陸蘇清從旁邊拉了一根白色的麻繩,在手裏散漫地繞起了圈玩。


    “小廢物,你要是想活,三十秒後,我會丟下一根繩子,你給我抓著繩子,自己給我爬上來。”


    “要是想死,你盡管死好了。”


    她陸蘇清可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的大閑人。


    她可不救人一心尋思的找死鬼。


    陸蘇清的嗓門不小,沈簡初哪怕在水中浮潛,她還是能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沈簡初的喉嚨已經被嗆入了很多的水。


    那些水使她的鼻腔和口腔的連接處,刺痛得快要裂開。


    更別提沈簡初身上還有別的傷,在水中一泡,縫線的地方繃裂的繃裂,結痂的地方腫脹發白的發白。


    她那些傷到骨頭的地方,也像滲入了強酸。


    痛苦掙紮間,沈簡初想到了她在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隻能看到一雙雙森森狼眼的小島上,和一群狼群抗爭。


    她,其實不甘心就這樣死的。


    她,想活下來,想複仇!


    厲妄霆和沈簡初那對賤人都沒付出代價,她都沒討回公道……


    仇恨的火焰在她的胸腔裏熊熊燃燒。


    沈簡初越來越難受,她剛剛掙紮的那一會所消耗的能量,是她在岸上消耗的三倍。


    她掙紮的弧度逐漸變小。


    她的腦袋被水掩蓋。


    陽光隔著水,照在了她的身上,在深暗沒有邊際的水裏是那樣的耀眼。


    “五!”岸上,陸蘇清看著水麵,緩緩勾動著紅唇,輕蔑的笑意流溢而出。


    水下,沈簡初的身體越陷越深,她拚盡全力劃楞著兩條瘦得像樹枝一樣的手臂,讓自己探出水麵。


    陸蘇清說:“四!”


    沈簡初支撐不了一會,腦袋又陷入了水裏。


    “三。”陸蘇清手裏轉繩子的動作一停。


    沈簡初還想鑽出水麵,但她的力氣消耗得太厲害了。


    她試了試,身體還是不可控地下落。


    圍觀的人看得提心吊膽,“媽呀,我能看出來陸大小姐隻是想給那個女人一點顏色瞧瞧,但差不多就行了哎,那女人明顯已經支撐不住了。”


    “咋的?你最心慈手軟,你下去救人,我反正是不敢忤逆陸蘇清的。”


    “好像誰敢一樣?”


    惹不起!惹不起!


    有人還拿起了手機,給自己的法律顧問打電話。


    詢問像這種陸蘇清玩出人命,他們作為旁觀者,不施予援助,需不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還有人在聯係自己的團隊,想在遊輪靠岸前,先行離開,避免引發輿論風波。


    “二。”陸蘇清又轉起了繩子,這一次,她用的力氣,前所未有的猛烈,獵獵帶起了風。


    繩子抽打著空氣,發出“咻咻——!”的聲響。


    而水麵上,沈簡初的身影被完全掩埋,連幾個小氣泡都沒了。


    陸蘇清目光深暗,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變得冷厲嚴肅。


    “一!”隨著陸蘇清的這一聲,她拋出了手裏的繩子。


    繩子的尾端還沒落水——


    一隻白皙纖長的手堅韌地從水裏伸了出來,抓住了繩子。


    那隻手上邊的骨節清晰可見,懸掛的水珠在日光底下閃耀了起來。


    就連那隻手的手腕上被針紮出的傷口,被水泡得發白,血漬凝結,都像一朵傲視世界的淩冽紅梅,傲骨高潔。


    沈簡初用力扯住了繩子,把繩子繃直,讓自己浮出了水麵。


    她濕漉漉的劉海粘在她的額頭上,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甩開了頭發,用另一隻手做助力,拉緊了繩子,往上爬。


    陸蘇清的臉上重煥微笑,她拉住繩子的另一端,幫助沈簡初上岸。


    沈簡初爬到岸邊,就被陸蘇清拉了上來。


    而此時,護工也把醫務室裏的醫生帶來了。


    她們一齊抬來了擔架。


    “小姐!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怎麽能這麽任性!”護工嘴上怪著陸蘇清,手上的動作沒停,要把沈簡初扶上擔架床。


    這人被她們撿到時,就搶救了幾十個小時不說,還昏迷了好幾天。


    現在,說難聽點,也就撿回半條命,再丟水裏,搞不好,連那半條命都丟了!


    她們家小姐真是腦子長包了,怎麽能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呢!


    沈簡初快要上擔架床時,愣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往回折返。


    護工和醫生微微發愣,不明白沈簡初的舉動。


    沈簡初眼底的光熄滅了,眼瞳又變得死氣沉沉的,沒有神采,她靜靜地凝著陸蘇清。


    那架勢,像具骷顱骨在對著什麽東西似的。


    陸蘇清倒是不怕,她不以為意,掏出白色的骨扇,微笑著給自己扇風。


    突然——


    “啪——!”


    沈簡初對著陸蘇清出手了。


    她一巴掌打在了陸蘇清的臉頰上。


    陸蘇清的臉上映上了鮮明的五根手指頭,被沈簡初打懵了。


    其他人也看懵了。


    陸蘇清就是這船上的女王,誰敢這樣對她?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沈簡初這朵飽經風霜的,幾近在枝頭垂落的紅玫瑰,就在剛剛,在烈火的燒炙中重生,如今正昂揚抬頭。


    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麽?


    她花枝上的尖刺也全都豎立了起來。


    清冷而堅毅。


    攜日光明媚。


    緊接著,在陸蘇清,還有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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