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三家金丹修士們徹底明白了,之前朱玄跡一舉一動的深意。


    朱玄跡是故意這麽做的。他就是要讓城主府方麵,知道寧拙暴露了!


    朱玄跡抓住了這條線索,也等於抓住了城主府的尾巴,逼迫城主府去鏟除寧拙,從而露出更大的破綻。


    “我有一個問題。”鄭雙鉤道,“如果我是費思,襲擊了一次寧拙沒有成功,我肯定會襲擊第二次的。”


    “為什麽要把寧拙留到現在呢?”


    朱玄跡解釋道:“據我目前調查所知,寧拙在遭受襲擊之後,家宅被摧毀,他就順勢住進了寧家族地當中。”


    周弄影附和著:“我們三家的天才修士都遭受了襲擊,我記得,當時我們主動邀請了朱大人,進行這一場調查。”


    “想必在那個時候,城主府方麵忌憚朱大人的能力,覺得風聲太緊,一時間收手了。這也是相當正常的。”


    朱玄跡繼續道:“我的確收集到了種種線索,但這些和我調查機關火爆猴的情況,是如出一轍的。都是為了混淆我的視聽,牽扯我的精力。”


    “所以在此之後,我沒有繼續順著這些線索追查下去,而是設計了調查名單,一個個進行排查。”


    “寧拙也逐漸嶄露頭角,越發優秀。城主府方麵要動他的難度,比之前更高。且遮掩自身的真正目的,不可能隻刺殺了他一人。否則,就很容易被我順藤摸瓜。”


    “不過,我現在回頭看看,或許還有另外的原因。”


    “寧拙善於鑽營,一直主動親近費思。他展露過了天資,自身的處境也不受待見,遭受寧家主脈的排擠,這樣的身份,其實是很具有拉攏價值的。”


    “或許城主府的費思,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


    “他可能也認為:我的重心放在了排查名單上,調查已經遠離了他們的要害之處,就沒有再急著出手,而是更多的是將寧拙,看成或者想要培養成自己的一枚棋子。”


    “寧拙隻是一個小人物,他不是重點,他隻是被利用的。”


    “重點是現在:我發現了他身上的嫌疑,抓住了城主府的尾巴。如果城主府執著於刺殺寧拙,就等於露出了破綻,那麽對我們而言,這就是一次絕佳的機會了。”


    “這也是我此次召集你們的緣由。”


    “上一次,我們共同探索了,火柿山底的火融魔猿的王庭。”


    “這一次,就讓我們共同來對付城主府吧!”


    三家金丹們紛紛眼冒精芒,皆有些心潮澎湃。


    “沒錯,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鄭單鐮率先點頭。


    鄭雙鉤握緊雙拳,道:“是的、是的。”


    他是在場所有人中最激動的。


    “蒙家一旦犯下大錯,那麽朱大人就有正當的理由,可以請動南豆王室的力量,來鎮壓整個局麵了。”


    “甚至不需要,動用王室那邊的力量。蒙巋自身在鐵證如山之下,也會束手就擒,除非他蒙巋想要造反!”


    蒙巋一方的真正大罪,不是斬殺袁大勝,拿走了魔門真經,而是利用了寧拙,去炸了仙宮!


    蒙家為了一族的私利,將整個火柿仙城萬千城民,置於險地。


    同時他們還塑造出了一個黑影魔修,讓他主動進攻熔岩仙宮。這是野心太大,想要養寇自重。


    這樣的罪行,完全突破了正常的底線。


    鄭雙鉤接著表示,此次他要追隨朱大人,一同出手對付城主府。


    鄭雙鉤相當生氣。


    他發現自己被蒙在鼓裏。他和黑影魔修之戰,完全落在了城主府的算計之中。


    周家兩位金丹修士則是暗中傳音交流,相互探討了一陣。


    他們都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好機會,如果能拉蒙家下馬,那麽朱玄跡方麵,就能夠引動王室之力,一舉奠定乾坤,立即成為熔岩仙宮的主人。


    “蒙家為了自身擴張,突破底線,不講規矩。幸賴有朱大人明察秋毫,收集到足夠的罪證,讓真相大白天下。”


    “到那時,己方完全占據大義,能夠在整個南豆國度中,獲得廣泛的認同。就算是其他家族,也會聯合王室對付蒙家。就算不聯合,他們也會袖手旁觀。”


    人心就是大勢。


    蒙家犯錯被揭破,王室就能掀起大勢。


    在大勢的碾壓下,蒙家難以抵抗!


    “若是這樣,蒙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將被我狠狠地削弱一把。”朱玄跡心中充滿了期待。


    削弱打擊這些修真大族,是他一直以來的政治抱負!


    這讓他對接下來的行動,動力滿滿。


    看到周家、鄭家都已經表態,寧就範這才緩緩開口。


    “我族的寧戰機等人,都是死於黑影魔修之手。”


    “而黑影魔修是城主府的人,我寧家與城主府早已是仇敵!”


    “費思暗中想要策反寧拙,挖我寧家的牆腳,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願全力輔助朱大人。”


    寧就範對蒙巋的敵意很深。


    蒙巋的事外緣桃核,曾經砸破他的腦袋,帶給他的傷口,卻是要一生來舔舐了。


    寧就範剛剛表態完,就有下屬在門外稟告,說帶來了寧拙的書信玉簡。


    寧拙是當下最關鍵的人物,寧就範當即讓下屬將書信玉簡呈上來。


    他動用神識,灌輸到玉簡中,立即發現這枚玉簡,是一份認罪書。


    在書信中,寧拙含糊其詞的說了:他和費思一直暗地裏,保持著緊密的聯係,有著相當程度的利益交換。


    寧拙也說:一直以來,他都為自己所做之事的隱患,暗自心憂不已。


    不久前,朱玄跡大人忽然上門追查,讓他徹底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但很多話,他無法說出來,便向寧家老祖請教,他該怎麽做。


    除此之外,寧拙還詢問了魔道真經的事情。


    朱玄跡大人特意詢問了魔功真經,這個真經一定相當重要。寧拙在這裏提出來,希望能夠帶給寧就範一些幫助。


    在信件的最後,寧拙哀求,希望寧家老祖來幫幫他,救救他。


    “與其說是一份認罪書,倒不如說是一份求救信!”


    “哼,這個臭小子,早幹嘛去?”


    “平日裏膽大包天,盡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出了事情後,自己兜不住,知道來找家長了。”


    寧就範看完了玉簡上的內容後,咒罵了幾聲,便將玉簡主動交給朱玄跡。


    朱玄跡看了一眼後,直接拋還給他。


    寧就範又將這枚玉簡交給了其他人,任憑他們查看。


    寧就範借機道:“寧拙是我寧家的族人,也是小輩當中最出挑的人物之一。”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的天資都沒有測試出來。但即便是最下等的天資,也無法阻止他天才的身份。”


    寧就範的這番話,並沒有引起任何的異議。


    在場的所有金丹修士,都挺認可寧拙的才能。認為寧拙這個少年,前途不可限量,手腕很了得,富有野心,積極上進。而他現在最欠缺的,隻是修為而已。


    寧就範接著道:“此次,我們要利用寧拙,讓他充當誘餌,去誘使城主府鋌而走險。麵對城主府的刺殺,寧拙的處境是相當危險的。”


    “還請諸位不要吝惜寶物,多多支援,護持他的性命。”


    “這樣的天才少年,放在任何一族當中,都是家族的瑰寶和未來啊。”


    “我是寧家的老祖,寧家唯一的金丹,我並不想寧拙因為我們的計劃,而丟了性命。”


    堂中金丹修士們麵麵相覷,然後都將目光投到朱玄跡的身上。


    朱玄跡沉默不語。


    周弄影忽然道:“寧兄,寶物我們都是有的。但用來護持寧拙,此舉似有不妥。”


    “目前,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城主府並不知道,我們掌握了多少他們的罪證!”


    “這是一種欺詐戰術,誘使他們鋌而走險。”


    “寧拙也是不知情的,他表現得越惶恐不安,越是疑神疑鬼,甚至主動向費思求救,都是有助於我們的行動。”


    “我們如果對他進行重重保護,讓他知曉此中詳情……他這樣的一個年輕人,才隻有十六歲,必然會產生許多破綻。”


    “遲惇就算了,但費思是極端精明的人,他能從寧拙身上的小小破綻,嗅到我們給他布置的陷阱。”


    “麵對這樣的對手,我們必須要全力以赴,所以……”


    周弄影還未說完,就被寧就範冷笑著打斷。


    “寧拙不是你們周家的族人,犧牲一位他族的天才修士,對你們都是有利的。”


    周弄影連忙反駁:“便是我周家的族人,哪怕天資比寧拙更出色,我也會如此的安排。”


    “說到底,這小子身上也有罪!”


    “如果不是他研發出了機關火爆猴,積極主動地配合城主府方麵,仙宮能被炸出來嗎?事情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嗎?”


    寧就範冷喝一聲:“即便沒有寧拙,城主府難道就不會,通過其他的方式來炸仙宮嗎?”


    “寧拙隻是太年輕了,又是支脈的一員,作為一個邊緣的人物,隻有不斷鑽營,獲取資源,才能夠助長自身的修為,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這不算是心思不正,更不是什麽罪孽,隻是這個年輕人,太想進步了而已。”


    “放到我們在這樣的年齡,不都是這樣的嗎?隻不過,寧拙是被壞人利用了,他是無辜的。”


    周弄影冷笑,手指著寧拙剛剛送達的玉簡:“在這封信中,寧拙已經認罪了,並且坦誠交代,他早已預料出了不妙,一直都有很大的心理壓力。”


    “他就應該在更早的時候,主動向你這位寧族的老祖匯報此事,但他並沒有這麽做。”


    “他抱著強烈的僥幸心態。”


    “他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助紂為虐,自己可能是從犯,但他仍舊想隱瞞下去。”


    “這樣的行為,難道不是有罪的嗎?”


    寧就範正要開口,繼續反駁。


    在這時候,下屬又送了另一份玉簡。


    這份玉簡卻不是寧拙送來的,而是來自寧小慧。


    事實上,這是寧小慧給自家的奶奶報喜。她的奶奶身為主脈的一員,立即將情況上報給了寧家族長。


    在這段時間裏,寧家主脈,被寧拙一人牢牢的壓製著,極為憋屈難受。


    寧小慧獲得醫士的職務,取得如此重大的進步和成就,這是寧家主脈上下,都迫切需要的戰績和好消息。


    寧家族長得到這份消息之後,哈哈大笑,一掃往常陰霾。


    他在書房中踱步了幾圈後,立即作出決定,將這個信息記錄在玉簡中,上交給寧家老祖,好在寧家老祖的心目中,爭取一些對寧家主脈的印象分。


    這些內中曲折,並非寧家老祖想要關注的。


    他神識灌輸玉簡當中,查看一番後,眉梢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喜意。


    “寧小慧是個好孩子。”寧就範撫須道。


    他將這枚玉簡,再次先交給了朱玄跡查看:“朱大人,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好消息。”


    朱玄跡灌輸了神識之後,看得兩眼放光,連聲道:“好好好!”


    “今天可謂是雙喜臨門。”


    “寧小慧擁有試煉弟子的身份,這份優勢我等皆無。”


    “她獲取的醫士職務,放到我們這些外人身上,哪怕功勞再多,也沒有資格獲得。”


    “等等。”


    “這座史記亭相當重要。裏麵應當是記錄了,熔岩仙宮建設以來的一切重大事件。”


    “好東西!”


    “速速讓寧小慧積攢功勞,爭取早日晉升,為史記亭的亭長!”


    “熔岩仙宮被炸的情景,必然被史記亭所記載,這是一份最硬實的罪證。”


    周弄影眉頭微皺:“即便史記亭中,記錄了黑影魔修炸仙宮的情景。我們也沒辦法,通過這項罪證,將蒙家拖下來。”


    “因為從表麵上來說,蒙家和黑影魔修是沒有關係的。”


    朱玄跡點頭:“所以,我們還需要從寧拙這條線上著手。如此雙管齊下,才能有所收獲。”


    說到這裏,朱玄跡便將目光投向寧就範。


    他滿臉誠摯的道:“寧兄。”


    “我的計策都向你坦誠了。”


    “寧拙是你寧家的族人,所以,我此次看在你的顏麵上,親自前往,卻沒有對他進行任何的嚴刑拷打,更別說搜魂之類的手段了。”


    “這就是我的誠意!”


    “我朱玄跡豈會虧待功臣呢。”


    朱玄跡身為神捕司的成員,手中嚴刑拷問的手段一大把。


    但他更是王室一員,他非常清楚這些手段,若是自己用出來,才是真正糟糕。


    當下的局勢,他朱玄跡孤身一人來到火柿仙城,想要對抗蒙巋這位城主,必須得整合三家的力量,否則他形單影隻,孤掌難鳴。


    之前火熔魔猿的一戰,是一次成功的行動。


    朱玄跡在行動中,身先士卒,勇於擔當,讓三家金丹都感受到了他的誠意。


    如果因為魔道真經,他就不顧之前的盟約,不顧寧就範的感受,對寧拙下死手,那麽這個行為,無異於卸磨殺驢,極容易讓他人離心離德。


    尤其是在火山一行中,寧就範是最大的功臣!


    朱玄跡前腳剛剛誇獎寧就範,肯定了他的貢獻,後腳就對他的族人們下手。這樣的話,誰還會相信他的誇獎,他的允諾?


    上來就用搜魂逼問這類手段,也不是朱玄跡的行事風格。


    聽到朱玄跡這麽說,寧就範微微低頭,思索片刻後,方才道:“朱大人請講,對於您,我是信任的。”


    朱玄跡便說道:“且讓寧拙戴罪立功吧。”


    “時局已至如此,他已然成為了過河的卒子。即便我們不發現這個真經的線索,他本身的處境也是危險的。”


    “說實話,我挺看好這個小家夥。”


    “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就讓他多打磨打磨,也是好的。”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三天之內,我會進行偽裝,跟在寧拙的身邊。”


    “一旦城主府出手,哪怕是黑影魔修親自出動,我都會全力出手,力保寧拙的生命安全。”


    說完了這句話,朱玄跡閉口不言,隻拿目光看著寧就範。


    廳堂中陷入了一陣沉默。


    其餘兩家的四位金丹,也向寧就範投去目光,默默施加壓力。


    寧就範麵色凝重,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簡——這是寧拙送來的認罪書。


    他又看了看朱玄跡手中的玉簡,那是寧小慧方麵的報捷信。


    一個是支脈,一個是主脈。


    在這一刻,寧就範心靈觸動了一下,恍惚間意識到,自己似乎麵臨著某種命運的抉擇。


    他沒有見過寧拙,但他見過寧小慧。


    而他此刻腦海中,浮現出昔年好友,臨終前對他的囑托——拜托他多多照顧,自己的後輩血裔。


    寧就範長歎一聲,作出了決定:“也罷,那就依伱們,如此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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