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沒有尾巴。剛才一絲翹尾巴的感覺果然是他的錯覺。程知魚在心裏嘟囔。察覺到神榜一道鬼鬼祟祟的視線，蕭酌言轉臉：“你在看什麽？”程知魚一愣，趕忙收回目光：“沒什麽，元帥，這份合同有坑嗎？”他湊到蕭酌言麵前，去看他手裏握著的手機。程知魚皮膚白，臉頰藏肉，嘴巴稍微有點動作，臉頰就會微微鼓起一個肉包，濃長的眼睫眨啊眨的，像偷偷屯糧的倉鼠。蕭酌言視線一頓，下意識道：“沒問題。”程知魚驚訝：“您看文字這麽快？”十幾萬字的獸文，幾分鍾就看完了？蕭酌言反應過來，喉嚨一澀，很快遮掩過去：“嗯，我看東西一直比別人快。”其實是因為昨晚上就看過了。這種哄小孩的話也就程知魚會信：“那您真厲害。”他拿回手機，準備待會兒就去找編輯簽約。這時候，兔姑娘一臉興奮地從樓上下來，蹦蹦跳跳的，“元帥……程先生，虎族幼崽醒了。”程知魚眼神一喜：“真的？““也該醒了。”蕭酌言道：“快去看看吧。”“好。”程知魚迫不及待地上樓，身後跟著四隻亦步亦趨的小尾巴。怕嚇到虎崽，他還特地先敲了門，等待幾秒才推開門。乍然出現在陌生的地方，虎崽有點茫然，又有點害怕，抱著膝蓋坐在床頭，蜷縮著腦袋。他還保留著失去理智前的記憶，清楚記得，父親當時冷臉對他下了殺手。暴躁症雖然會致使幼崽陷入狂躁中，人力物力都不可逆轉，但人畢竟是活物，擁有自主意識，在抗爭病魔時，也能保留一絲清明。而豹崽最後的印象，停留在深坑底部。他被父親一拳生生轟進土坑，連骨頭斷裂的聲音都記得清楚。“你醒啦。”耳邊傳來驚喜的聲音。虎崽嚇了一跳，耳朵立刻豎起，下意識爬起來，做出攻擊姿態，齜著牙，嘴巴裏盡是呼嚕嚕的凶獸威脅聲。程知魚見狀，也沒強行走進房間，帶著幼崽們站在門口：“你別怕，這裏是龍穴，你很安全。”虎崽並沒有因為這句話感到安心，他仍舊警惕，抱著膝蓋縮到了角落：“我怎麽會在這裏。”即使外表再凶，但沒有暴躁症折磨，他這會兒就就是一隻沒什麽安全感的幼崽，窩在厚厚的安全感十足的被子裏，發出的聲音又小又悶。程知魚看出他對自己的不信任，沒強行進屋，但豹崽崽因為好奇，忽然闖了進去，趴在床邊眼神驚訝地看著他：“哇，你的暴躁症真的好了？”狼崽也跑了過去：“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疼？”虎崽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又看了看房門外的程知魚，垂下眼，有些苦澀地道：“你們不討厭我嗎？”小龍崽沒聽明白：“為什麽討厭你。”虎崽自我厭棄地道：“我打傷了很多人。”在那些偶爾清醒的片刻裏，他親眼看著自己在獸群中肆虐，他是高等級肉食性動物，在營地裏不知道打死打傷了多少低等素食動物，那些同類獸人的眼神絕望而憎恨，刀子似的剜著他。哪怕已經恢複正常，那種視線還一直鈍刀似的，時刻淩遲著他的心髒和靈魂。小龍崽想了想：“可你不是故意的。”虎崽道：“但我打傷別人是事實。”他幾乎在拷問良心。小龍崽沉默了片刻：“我也有過精神暴動，我知道那是什麽感覺……”他一臉為難的道：“我們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行為的。”虎崽難過地垂下臉：“可我知道那些人在恨我。”獸類很難產生類似感同身受這種情緒，他們凶殘血腥，隻有戰鬥的勝利能讓他們感覺到一絲快意，虎崽不是第一次發生躁動行為，卻是第一次產生內疚心理。大概是看程知魚和幼崽們相處多了，程知魚對待幼崽別出心裁地照料方式，讓他豔羨嫉妒，漸漸的，人性情緒就越來越多，獸性的冷漠自然隨之減少。程知魚自穿越過來，對待幼崽從來都是侃侃而談，從沒有過啞口無言的時候，但這會兒，他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獸人大陸對人對己都殘酷無情，這是千百年的傳統出了問題，如果幼崽活在充滿希望和愛意的環境裏，怎麽會變得這麽麵無全非。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暴躁症是絕症，無藥可救，但無藥可救並不意味著可以把病人宣布死刑。在程知魚生活過的前世社會裏，擁有傷人傾向的精神病出現的初期，也引起過市民恐慌，人人懼怕，但國家並不因此剝奪這類人生存的權利，反而建立了精神病院，為患者提供一個相對適合的空間，保障他們的基本生活。獸人大陸千百年傳承，能人無數，不會沒有人考慮到這一點，之所以不做，不過是血脈親情淡薄，不想浪費財力物力做這樣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所以他們選擇一勞永逸，誰發病誰去死，誰的崽誰動手，一視同仁得令人害怕。程知魚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但麵對幼崽，他說不出口。程知魚沉默片刻，緩步走進了房間。剛才房門半開，他大半身子都藏在門後，現在走進來，露出身上穿著的恐龍睡衣，毛茸茸軟乎乎，看上去非常無害。虎崽連豎耳朵齜牙都忘了，愣乎乎地看著他。程知魚朝他笑了下：“你睡了兩天，餓不餓？”他得把小家夥的注意力轉開。虎崽果然一臉恍恍惚惚地點頭。程知魚：“有想吃的東西嗎？”虎崽微愣，從出生起，總是父母給什麽他就吃什麽，沒有挑食和忌口的特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認真詢問他的意見。他手指抓了抓被麵，小聲地試探：“想吃肉。”怕程知魚不清楚物種，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河牛肉。”程知魚一臉沉靜，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好，那你先下床洗漱，我去廚房看看，你醒來的時機剛剛好，正好趕上午飯。”虎崽被他擼得一懵，眨了眨眼，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出生起就座作為家族種子選手被培養，從小是被族長養大，每天除了拚殺就是拚殺，早已經忘了自己出生那會兒是不是也感受過這麽溫柔的撫摸。應該是沒有的。但凡父親對他有一絲血脈親情，在他暴躁症發作時就不會毫不猶豫的下殺手。虎崽看了看圍在程知魚身邊的幼崽們，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絲幸運因為他是被拋棄者，因為他遇到了程知魚。“爸爸，我陪你一起去。”幾隻幼崽根本不舍得離開程知魚半步，圓滾滾的身子緊緊墜在程知魚身後。“河牛是什麽牛啊，我沒見過，好想看看。”“我也沒見過，我也要去。”“我聞到廚房有烤臻雞的味道了，好香！”程知魚根本沒辦法拒絕這幾隻幼崽團子，連聲答應，然後轉臉看向床鋪，“你要不要一起呀？”---十分鍾後，程知魚帶著五隻幼崽下樓。蕭酌言一眼瞥見走在隊伍最後，顯得畏縮不安的虎崽，對於程知魚能把人帶下樓這件事，他從來沒有抱過任何一絲懷疑。程知魚身上的平和溫柔，連他這樣久經沙場的成年人都抗拒不了，何況幾隻小小幼崽。達文罕外出采買不在家，鱷魚廚師擔負起了介紹菜品的任務。他端著左手小臂，上麵搭著一片白色毛巾，把餐桌上的食物做出講解，連烹飪方式都沒有落下。“……以上就是今天的菜品，祝各位用餐愉快。”他說完退下。平時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最能引起幼崽們的好奇追問，熱熱鬧鬧，但今天，大概是因為蕭酌言鎮在首位上，沒有一隻幼崽敢造次。虎崽低著頭，悶聲不吭地進食，耳朵卻豎起來在偷偷的警惕他不了解程知魚和元帥，生怕他們做出什麽嚇人的動作或說出什麽讓他害怕的話。萬幸，整個餐桌上安安靜靜的，隻有水晶餐具碰撞出的清脆聲音。虎崽因此心安不少。吃完飯，蕭酌言去了後山練兵，程知魚帶著歡呼雀躍的幼崽們在花園裏玩遊戲，他小時候擁有過無憂無慮的童年，隨便拿出一個遊戲，就能引起幼崽們的興趣。“爸爸，什麽是捉迷藏呀。”程知魚把規則描述一遍，引得幼崽們心動不已，連最不愛說話的虎崽眼神都亮了不少。第一局遊戲，小龍崽抓人，程知魚帶著其餘幼崽們各自躲在花叢裏。但小龍崽作弊，振翅一飛，輕鬆發現蹲在花叢裏的幾顆腦袋，贏得遊戲。第二局遊戲，狼崽抓人，他嗅覺敏銳，翹著鼻子一路搜索，最後在廚房角落找到了爸爸和其他幼崽。第三局遊戲，程知魚抓人，然而幼崽們幹脆就沒躲，等他倒數完轉過身來，就看到一群幼崽笑眯眯撲進了懷裏。和幼崽們無憂無慮度過了三天，這三天裏，程知魚完成簽約手續，正式成為獸漫平台的簽約作者，跟編輯商量好下一本漫畫的發布日期，程知魚又迎來了新的考驗。幼崽考核第二趴，開始了。這次考核不同以往，采用全新的地段和規則，多校聯考，所有考核隊伍需要在一座名為大青山的山峰下集結，領取任務書後，考核才算正式開始。大青山，山如其名，龐大巍峨，青山綠水，高聳的山峰碧綠蔥鬱，鳥鳴山幽，還有流水聲汩汩，實在是個風景秀美的地方。山腳下，聚集了來自各校的幼崽，五人一隊，由學校老師帶領，排著隊去大青山入口處領取隨機任務書。程知魚從沒見過這麽多幼崽，幾乎囊括了他印象裏所知道的所有物種，天上飛的地上爬的，甚至還出現了水裏遊的。程知魚看到一名頂著鯊魚頭特征的獸人時，驚訝得去問身邊的溫利：“溫少將，鯊魚不是水生動物嗎？還能上陸地上來？”這次考核還是溫利陪同，異國來訪，要求帝國釋放人質，這種場麵元帥必須在場，隻好暫時打消陪考念頭，仍舊讓溫利隨行。不過出發前，特地把他叫到後山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特訓。特訓內容是什麽外人不得而知，隻知道溫利出來時，腿都軟了。“可以。”溫利道：“獸人大陸全員進化，水生動物幾乎都可以兩棲，隻是停留時間因體質而長短不一，不過也沒什麽影響，山裏到處是水，幹了找地方泡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