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澀地說,斷句有些奇怪,像是很少和人交流。研究員藏在麵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隻要配合實驗,你總有和你母親相聚的一天,知道了嗎?”男孩鄭重地點頭,拳頭握緊,像是攥住了什麽難以放棄的希望。漂浮在空中的青馳卻心中卻升起一股奇異的抗拒感。不,不要答應。母親?母親……冷漠,厭惡,溫暖,虛假,壓迫,關愛,懷抱,歌聲,堅硬,柔軟……各種各樣關於母親的印象紛至迭來,讓青馳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幻。不要答應。母親會死亡,母親會消失。母親也會……回來?“噠、噠、噠……“那熟悉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近了,她越來越近了。座位上乖巧等待的小男孩下意識地手指蜷縮,還整理了下自己的實驗服下擺,確保儀容整潔。想讓她高興,想讓她知道自己好好的。可是,當男孩被擁入那個溫暖卻寬闊的胸膛之中時,他卻產生了一絲疑惑。母親的頭發,怎麽會是短發?不應該是長發嗎?“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母親”開口說話了,聲音溫柔好聽,卻不是記憶中女性柔美的聲音,而是一個屬於男性的,低沉的聲音。“你的存在,隻是一個錯誤。”“繼續長大,也隻能和我一樣,成為一個可悲的工具。”“雖然你的出生不是我賦予的,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一件事,就是幫你終結,這錯誤的一切。”母親什麽時候和自己說這麽多話?她不是一向都很安靜,即使說話,也隻是讓自己聽研究員的話嗎?男孩抬起頭,疑惑地注視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他長著一張讓人看了很舒服的臉,明明應該是那種讓人覺得溫暖的氣質,可是,不知為什麽,也和自己一樣冰冷蒼白。此刻青年形狀優美的唇角微勾,眼睛裏流露出一種以男孩的年齡,還看不懂的東西。“母親,你在說什麽?”男孩懵懂地問。雖然還沒有搞懂,長發的母親怎麽突然變成了短發,可是隻要是母親的話,青都想聽懂,並且銘記在心。“沒什麽,青馳,過來。”隻有母親一個人會這樣喊他,男孩知道這兩個字是自己真正的名字。青年向他張開雙手。男孩瞳孔中流露出孺慕,充滿依戀地將身體貼近那個懷抱。一道銀亮的光芒從眼角閃過,很隱蔽,如果不是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見。可是男孩看見了所有的一切。那隻撫摸著他臉頰的溫暖的手,袖中滑出刀片,吻上了他的咽喉。滾燙的鮮血飆射了出來,染紅兩人的衣服。男孩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脖頸,那裏,好深的一道刀口。是在做什麽實驗嗎?母親也像那些研究員一樣,對自己做實驗嗎?沒關係的,隻要是母親的願望,他都會滿足。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尖叫,接著整個空間都響起了尖銳的警戒聲,研究員們焦急地操作著儀器,卻怎麽都打不開控製室的門,隻能焦急地在門外拍打。男孩身體越來越冰冷,他已經無法支撐住坐姿,卻仍然固執地抓住青年的衣角不肯鬆手。青年帶血的手撫上男孩的臉龐,聲音輕的像是在講述睡前故事。“恨我吧,青馳。然後,獲得新生。”控製室終於被暴力打開,一群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將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青年。青年冷笑一聲,將男孩已經冰涼的,小小的身體平放在桌麵上,轉身麵對上了眾人。男孩意識陷入黑暗。他很疑惑,為什麽母親要自己恨他。如果不是母親掰開了他的手指,他還想在他的懷中多呆一會。明明現在離10:30,還有整整16分鍾。下一次見麵……第66章 青馳的思緒開始混亂。不對,這不是他的母親。他為什麽會看到這些畫麵?明明他沒有小時候任何的記憶。他的記憶,從7歲時默誕生才開始。而之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一片,懵懂的像是初生的嬰兒。而那個有時會來看他的母親,分明是一個長發秀美的女性。雖然她很冷漠,很少和他說話,即使說了,也隻是督促他聽話,好好配合完成實驗。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即使和母親見麵的機會很少,青馳也少會和她主動訴說自己的事情。而母親似乎也沒有什麽個人生活,大多數時候,兩人隻是麵對麵坐著,寒暄幾句之後,靜待時間流逝,然後分離,等待下一次見麵。時光荏苒,長發的女人仍然那樣靜美而沉默,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痕跡。可坐在她對麵的小男孩卻越長越高大,漸漸超過了她的個頭,到了可以為這個帝國的主人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的年紀。而隨著青馳離開研究所,外出做任務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和母親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青馳難以確定自己對於母親的感情。有很長一段時間,每次夢到她,原本溫馨的場景都會在下一秒變成難以控製的血腥畫麵。穿著實驗體專屬的白色長袍,看起來溫暖柔弱的女性,不知何時就會拿著一把利器,不是刺向青馳,就是刺向自己。大多數時候,青馳不會反抗,任由自己遍體鱗傷。所以醒來時,精神海總是瀕臨崩潰。青馳有時會羨慕那些精神崩潰的同伴或是下屬。短暫的瘋狂之後,是徹底的寧靜。但不知命運女神是眷顧他還是詛咒他,熟悉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了,他卻總是保持清醒的那個人。眼前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縹緲的身影。白袍長發的女性麵上帶著微笑,向他伸出雙手。她纖長的手指上,還染著不知從什麽地方沾來的血肉。原本潔淨的衣角,也被血霧侵染。女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異常之處,臉上仍掛著親切的笑意,像是篤定了被她引誘的對象一定不會拒絕她的懷抱。“來吧,我的孩子。”那張張合合的紅潤嘴唇,重複著那句夢魘般的話語的同時,不知何時,變成了男性淡色的唇。而那長發秀美的女性,也變成了一個麵目相仿的俊美青年男性。青馳迷茫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雨後森林生長出蘑菇的味道,小小的蘑菇在地下蟄伏已久,隻要須臾時間,就能頂開厚厚的土層,開出一個個小小的傘。那把傘不大,卻曾開在人的心尖上。青馳目光一清,一股能量轟然蕩開,將白色的影子打的散開。“我給予了你生命,你為什麽要傷害我?”那幽靈作出痛極的樣子,淡色的唇仍在控訴。“從你殺掉我那天開始,我們就已經兩清了。”青馳神情冷淡又疏離,仿佛說的事情與自己毫無關係。就好像那個被“母親”親手殺掉,以至於丟失了全部記憶的小男孩,並不是他。“啊,這是全都想起來了嗎?”那白色身影露出了惡意的微笑,在空中轉了一圈,“怪不得我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呢,真不習慣。”“那麽要改口叫我父親嗎?”白色身影像是覺得這句話很好笑,笑個不停,累了才輕飄飄地說,“可惜啊,不管我是什麽身份,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孩子的事實,也同樣改變不了””我憎恨你。”白色身影盯著青馳一字一句地說。“你怎麽還不去死啊!”他露出了本色,神色變得怨毒,就連原本俊美的臉龐也顯得扭曲,“你不是該死在我的刀下嗎,做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幸福地死去,不是很好嗎?何必活到現在,想起這些,想起這肮髒的一切。為了我,為了你親愛的母親,你去死好嗎?”“你不是我的母親,隻是一個縈繞不休的幽靈。”青馳針鋒相對,態度堅決。“那麽你就來殺了我。”白色幽靈又露出了慣常的微笑,就像每次他對青馳做的那一般。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長刀,刀尖淋漓滴著血,對準青馳。笑臉人將刀尖往前遞了遞,邀請他:“知道了一切,恨我嗎?恨我就親手殺了我,這樣我再也不會出現了。”他知道,青馳不會接過那把刀,這樣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樣,用這把刀捅進麵前人的身體裏,再愉快地翻攪。又或者做一些更有趣的事,用這把刀割傷自己的身體,這會讓這片腦域的主人比自己受傷還要痛苦,不亞於一場精神上的淩遲酷刑。刀柄上傳來觸感,笑臉人低頭,看見青馳握住了刀刃。皮肉綻開,流出笑臉人最喜歡的鮮血。流多了,也就成了這片漫天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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