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唐子軒,是一名權威的心理學兼精神科教授。平時的工作主要是教學,也就是大學裏那種無足輕重的心理教師。每星期隻要上一次課,而且並不會納入期末的成績考核。


    相對而言,我的工作還是很輕鬆的,平時也有很多空餘的時間。但我不像一般的年輕人一樣熱衷於到處遊玩,我隻喜歡讀書,有關心理學的書籍,我幾乎可以廢寢忘食地閱讀,有時候甚至連上廁所也不會落下。


    原因無他,我確實對這個學科太感興趣了,我相信心理學是一門神奇的學科。它既可以幫助你了解人性,也可以成為你的精神導師。


    也許有很多人認為,心理學就是唯心主義,是對意識形態的過分誇大,也是跟鬼神之說相似的謬論,但我可以笑著跟告訴你,並非如此!


    雖然對心理學的研究很深,但我卻是個無神論者。準確而言,我並不相信任何靈魂和神鬼之類的東西,我認為這些靈異的東西不過是古人畏懼死亡、缺乏知識所構造出來的荒誕之論。


    所謂靈魂,也不過是人的意識產物,也就是大腦所產生的腦電波。


    人死即電波滅,絕不可能存在靈魂出竅的現象。無論神話如何渲染,生物的行動意識都是構建在生理的基礎上,所以,迄今為止也沒有人能捕捉到所謂的靈魂和鬼神,這已經是最好的證據了。


    沒錯,就在一個月之前,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以至於對一切相關的偽科學也保持著否定的態度,但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卻徹底震驚了。盡管我竭力隱瞞和否定,但也不能說服自己。


    我想告訴你的是,這個世界是有鬼存在的!所謂科學的力量,在這些靈異事件之前,根本就連絲毫的招架之力也沒有!


    事情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記得那天是星期三,我剛剛為化工專業的新生上完課,正準備回到辦公室休息。


    與一般老師的不同,那是一個獨立的房間,大概有三四十平方,陽光充足而且很寬敞。這是學校特意為我建的,因為我不但是心理教師,而且還身兼學校的心理輔導師。


    平時有不少學生會過來找我聊天。他們大多都是遇到了人際交往或者學習方麵的問題。而這樣的房間,恰好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安全而且舒適的氛圍,這對於心理輔導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呼……今天可真夠熱的。”


    我靠在真皮座椅上,享受著舒適的空調。窗外豔陽高照,夏蟬恬噪的鳴叫聲不絕於耳。而我卻毫不在意,現在已經快11點了,再坐半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


    咚咚……


    正當我眯起眼睛想要打盹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間隔極短,而且用力幅度大,可以聽得出敲門者此時一定很焦急。在學校裏麵,找我的無非就是老師和學生。老師的話一般不會這麽著急,就算真的有急事也可以打我的電話,或者直接闖進來。


    它使用的是敲門這種方式,隻能說明跟我的關係不熟,所以我斷定他是一名學生,而且還是第一次過來找我,心情忐忑而焦躁的低年級學生。


    “請進。”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溫和地回應道。


    “請問是唐老師嗎?”


    進門的是一個矮小清瘦的男生,他留著一頭短發。鼻梁很高,上麵夾著一副極厚的眼鏡。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他的上衣已經完全濕透了,臉上沾滿了汗水,看上去著實有點滑稽。


    “沒錯,我就是……”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老師,我有事想要問你……”我還沒有說完,便被他慌慌張張地打斷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一雙被曬得黝黑的手不斷擦拭著鏡片。


    “沒事,先坐下來再慢慢說……”


    對於他無禮的打斷,我並沒有絲毫怒意,反而是露出更為和煦的笑容。因為我深知學生的心理,他們一般對老師有抗拒心理,如果你板起麵孔的話,反而會成為交談的桎梏。


    而且,從他進門之後的一係列的動作來看,我已經大致摸出了一點端倪。


    首先我比較肯定的是,以前並沒有跟這個男生交談過。至於他是聽過我的課,還是別人介紹過來的。我無從得知,但我確定剛才的判斷是對的,他是大一的學生,從校服的條紋顏色便可以得知。


    一般來說,這種學生的社會經驗還比較匱乏,心理調控能力不強,因此出現極大的情緒波動也是很常見的。


    其次,在他進門之後,我注意到幾個有趣的動作。


    第一,他從炎熱的操場跑進來,身上、臉上幾乎沾滿了汗水,然而他首先擦拭的卻不是這些地方,而是那片厚得嚇人的眼睛。這說明他心裏焦慮不安,甚至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第二,他進入之後並沒有關門,而且也沒有像普通學生一樣拘謹地等待,反倒是打斷了我。這看起來很沒有禮貌,但我卻認為並非如此。


    人的心情在極度波動的時候,大腦會分泌出更多的腎上腺素,令得他極度亢奮,因此這些細節都會在無意中被省略。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他沒禮貌,從心理學上而言不過是被迫切的意識所主導。


    這恰好說明他的現在很迫切,的確有一件極為緊急的事想要敘述。而且我有預感,這將會是一件很有趣的經曆。


    但從心理疏導的角度來看,在這種極度焦慮的狀態下是不宜交談的。於是我並沒有急著叫他說,隻是微笑著叮囑他坐下,為他倒了一杯茶,再播放出一陣舒緩的音樂


    也許是我的行動起了作用,在舒緩的環境和音樂下,男生的喘息聲越來越小,他一口氣喝完了清茶,終於是冷靜下來了。


    “同學,來到這裏你可以放鬆一點,完全不用拘謹,就當在家裏好了。或許我們還可以打一盤遊戲,lol怎麽樣?我也是鉑金分段的哦,絲毫不會遜色給你們這些年輕人。”


    “對了,你要不來根煙,我昨天新進了盒雪茄,有奶油味和草莓味的,應該還挺銷魂的。”我微笑著跟他開了幾句玩笑。


    這是一種有效的注意力轉移法,通過笑話可以引導病人放鬆下來,對於之後的交談很有幫助,然而對男生似乎沒有多大的作用。


    他苦笑一聲,再次摸了摸鏡片。


    “老師,你就別耍我了,其實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沒錯,你聽了之後或許會覺得我胡扯,但不管怎樣,這次真的很重要。”


    “我……我幾乎剛起床就跑過來了,這實在是難以啟齒……但我還是要說出來,這……這太重要了……”


    我揚了揚眉毛,不禁有些驚訝。


    男生的話裏連用了三個重要,這種生硬的重複代表著他對事情的緊張和恐懼,而且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他說了一大堆,結果還是沒有表明立場。


    我通過多年的心理學知識,試圖對這個男生作出全麵的判斷,毋庸置疑,他的確有很大的心理障礙,但如果是學習或者人際方麵的事情,我並不認為有如此大的威力。


    所以他應該是遇上了更為嚴重的事情,比如說,無法解釋的怪事,又或者是來自生命的威脅?到底是哪一種我自然是無從得知,隻能先讓他冷靜下來。


    “同學,你先別緊張,也許事情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糟糕,你先整理一下,再重頭到尾說一遍,好嗎?”


    “對了,還有你的名字呢?我總不能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麽久吧?”我攤開雙手,做出一個無辜的神情。


    “嗯……”男生點了點頭,在幾次深呼吸之後,終於緩緩開口道,“唐老師你好,我的名字是黎星,工管專業的大一學生,今天過來主要是……”


    “主要……有一件很詭異的事情想要請教你……”


    詭異?我皺起了眉頭,對於這個詞我並不陌生,很多與神鬼、靈魂學說有關的事情,都會與之扯上關係。以前我也曾經遇到過不少病人,他們也說自己遇到了詭異的事情。但事實證明,這大多都是他們臆想而已,世界上並沒有鬼怪。


    難道這位男生也是同樣的問題嗎?


    我為他續了一杯水,示意繼續下去。


    “老師,我想問一下你,曾經做過噩夢嗎?”話剛剛出口,黎星便感到自己有點失言,連忙摸了摸鼻梁骨,略顯尷尬地低下了頭。


    “當然了……”我感到氣氛有些不妙,於是微笑著回應道,“我也經常做惡夢,這很正常啊。當我們壓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細胞會將信息記錄下來,長期以往很容易就會形成積累效應。”


    “當我們睡眠的時候,這些不好的記憶便會釋放出來,以腦電波的形式構造出各種場景,這就是所謂的噩夢,當然,嚴重的話也有可能連續幾天出現同一個惡夢,這並不奇怪。”


    黎星一邊聽一邊點頭,但我發現他好像有點走神。雙眉之間的間隔很近,嘴角略微有點下拉,這說明他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於是我停下了解釋,等待他的回應。


    果不其然,他的眼睛轉了轉,迫不及待開口道:“可是,我發現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噩夢。其實……其實我被困在夢境裏了!”


    “這是什麽意思?能說得詳細點嗎?”我追問道。


    “唐老師,事情是這樣的……”黎星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說道,“從前天開始,我每晚都會做一個同樣的噩夢,每經曆一次夢境之後,我便發現自己越來越難醒過來。就在前天早上,我調了7點的鬧鍾,結果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9點了。”


    “要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個淺睡的人,別說是鬧鍾了,就連宿友們的夢話聲也會經常吵醒我,而那天竟然連鬧鍾也沒有用。而且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昨天我又特意叮囑了舍友叫醒我。結果……”


    “結果我還是沒能醒過來!”


    “據他們說,我就像睡死了一樣,怎麽叫也沒有反應。他們急了,甚至掐我的大腿和人中,結果還是沒用!今天也是一樣,我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去上課了,而且一天比一天醒得晚。唐老師,你說我該怎麽辦?你說……這……這是什麽病嗎?”


    聽完黎星的敘述,我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疑惑道:“你確定他們真的叫不醒你嗎?一般來說,人在睡眠狀態下對外界還是有感知的,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唐老師,他們是不可能撒謊的!”黎星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清楚他們的為人。再說了,當時我的確是一點兒知覺也沒有,直到自己醒過來的一刻,才感覺到大腿隱隱作痛。”


    我點了點頭,習慣性地摩挲著下巴。如果黎星說的是實話,那事情看起來的確有點蹊蹺了,叫不醒的夢境?我以前還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案例。


    “唐老師……”正當我思考的時候,黎星再次打斷了我。他不斷擦著汗,臉上的憂愁濃得像化不開的烏雲:“其實我一直很懷疑一件事情……”


    “是什麽?”


    “我覺得一切都跟那個噩夢有關!因為我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清楚地記得剛剛所經曆的一切,而且它不像一般的惡夢,實話說,我直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就好像……就好像剛剛經曆過一樣!”黎星使勁咽著唾沫,額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認為是噩夢導致你醒不過來?”


    “嗯……”黎星點了點頭,一臉凝重地注視著我。


    我沒有說話,大腦卻在此時陷入了沉思。心理學之父弗洛伊德說過,夢是人潛意識的體現。在睡眠的時候,人的深睡眠和淺睡眠過程會交替循環。


    一般來說,淺睡眠的時候人會做夢,這時候來自外界的刺激會很容易讓你醒來,但在深睡眠的層次就不同了,人的意識和呼吸會降到一個較低的程度。這時候的確不容易醒過來,但也不至於對外界毫無反應。


    所以黎星這種情況應該屬於罕見的案例,至少我還沒有接觸過。為了能夠作出準確的判斷,我想下一步應該要了解夢境的內容了。


    “唐老師,你還在聽嗎?”黎星的說話聲再次將我拉了回來,我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一般來說,平時的我絕對不會這麽失態,但這件事的確是有點出人意料,所以我隻能盡量減少思考,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對了,那你能說說惡夢的內容嗎?”我饒有興致地問道。


    黎星點了點頭,雙眉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那是個很奇怪的夢,我記得夢裏是一個荒蕪的小鎮。鎮上總是有沙塵暴在肆虐,即便你將雙手護於身前,但仍然會被尖銳的沙子刺得生痛。”


    “除此之外,鎮裏麵的人也並不多,他們都是普通的農村漢子,有的在打水,有的在磨刀,反正都是在幹著各自的事情……”


    “可這些不都很正常嗎?”我疑惑道。


    “沒錯,如果是這樣的話的確算不上惡夢。”黎星抿著嘴唇,繼續道,“但除此之外,卻有一個十分奇怪的地方……”


    “是什麽?”


    “就是他們的身份!”黎星回答道,“我每次都隻能看到村民的背影,無論我怎麽努力地趕上去,都是徒勞無功。我感覺就像有一道無形的牆壁隔在中間,每次都令得我焦慮不安……”


    我反問道:“那你想過嗎,為什麽自己那麽想要看到他們的樣子呢,這很重要嗎?”


    “我也不知道……”黎星緊咬著嘴唇,似乎陷入了很大的困惑中,“當時我沒有別的想法,一心就想窺探出他們的模樣,也許……就是一種感覺吧,它告訴我隻要成功的話,就可以逃離惡夢了……”


    “那結果呢?你最後還是沒能看見他們的樣子?”


    黎星點了點頭,長歎一聲:“就是如此,每次都差一點。可就是這小小的一步,卻顯得那麽的艱難,令得我急躁不安……”


    “唐老師,你說我這情況是病嗎?我應該怎麽辦呢?”黎星越說越急躁,臉頰有點微微漲紅。


    我示意他冷靜下來,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從夢境看來,你最近的壓力的確是比較大。你應該認真想想,是不是自己一直在忙著什麽,又或者是等待著重要的事情?”


    黎星搖了搖頭:“其實我才剛上大學不久,現在的學業還很輕鬆,最近也沒有特別迫切的任務。不過……”說到這裏,他輕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有點難言之忍,但躊躇片刻後還是放棄了。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從剛才的微表情看來,他肯定還隱瞞著一些情況,而且應該與夢境有莫大的關係,但或許涉及到他的隱私吧,所以他還是選擇了隱瞞。


    我當然也沒有著急地逼他說,心理問題本來就是要循序漸進的,今天他能說出這麽多,我想已經是做了極大的掙紮。畢竟麵對一個陌生人,要完全敞開心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於是,我抿了一口茶,故意支開了話題:“對了,我建議你做一份詳細的測試。這有利於對你心理狀況的進行判定,我想或許對事情有些幫助。”


    黎星愣了半會,好像在猶豫著什麽,但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我迅速從抽屜裏拿出一份試卷,將筆和紙遞給他。


    “這裏麵有30題,涵蓋了各個方麵的信息,我相信你還沒見過。待會盡量放鬆點,以自己的直覺去判斷就可以了,ok?”


    “好……”黎星接過了題目,低頭開始瀏覽起來。我偷偷地按下了秒表。


    二十分鍾後,他把答卷遞給了我。通過與答案的對比,我發現他的情況有些嚴重,竟然屬於高度緊張的狀態。


    “黎星,從結果來看,你的心理狀況的確有點不妙。不過我想隻是惡夢的緣故罷了,這樣吧,我先給你開一點鎮靜的藥,如果有什麽情況的話可以隨時聯係我。”


    說完後,我給他開了少劑量的安定,然後叮囑他要睡前服用。黎星點頭道謝,然後便匆匆告別了我。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雙眉不禁緊皺起來。


    實話說,黎星的情況很不樂觀,但與以往的病人相比,他又有點特別之處。


    第一,雖然他的精神極度緊張,複述出來的情況也略顯誇張,但我不認為這是他臆想出來的。因為一般的癔症患者有很多反常行為,而且病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形成的。根據他所說,惡夢是前幾天才出現的,必然不在這種行列。


    再說了,他除了緊張之外也沒有別的症狀,比如說癔症患者最常見的怪異動作。當然,這也不能否認潛伏的可能性,畢竟他的情緒敏感性已經異於常人。


    第二,也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人真的會困在夢境中嗎?這在醫學上看來顯然不可能的,夢是源自腦電波的變化,也就是我們自己所產生的,又怎麽會反過來控製人的身體呢?乍一看不大可能,但我卻想到醫學上的另一種情況——植物人!


    沒錯,植物人所表現的狀態與他描述的情況有點像。除了腦幹之外,人腦幾乎已喪失了功能。但眾所周知,植物人一般是腦部被重創後所形成的後遺症,而且持續時間會很長,絕不可能像黎星一樣早上醒來,然後晚上又陷入植物人狀態。


    因此,這顯然不是他的主因。我必須要通過外網搜索,看是否有相關的資料。


    第三,也就是最有可能的一點。實際上,我發現上麵所作出的判斷,全都是基於黎星所說而分析出來的。也就是說,假如他說的不是事實的話。當然,我並不是指他撒謊。而是誇大了事情的話,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人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況下,會因為身體激素的改變而出現情緒波動,並自動誇大事實。比如說,我們處在陰森的墓地裏,聽見了聲音首先會想到的是鬼怪,而不是發情的蟾蜍。如果看見了鬼火的話,想到的也會是幽靈,而不是燃燒的磷化氫。


    同樣的道理,黎星在惡夢之下心情已經很糟,再加上舍友的添油加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被夢境困住這個荒謬的可能。或許他的情況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不過是身體太累了,連續幾天陷入了深睡眠,所以才對外界的感覺變弱。


    如此看來,這的確是比較有說服力的解釋,但一切也隻是我的判斷而已,我還沒看過真實的情況,也沒有和他的舍友交談過,因此不可能一概而論。


    第四,也就是最後的一點。在剛才的對話中,我發現他似乎有所隱瞞,這對病情的判斷是相對不利的,而且這很可能是夢境的罪魁禍首。但無論如何,病人也是有所隱私的,他不想說我也沒辦法,如今隻好希望藥能起作用吧。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瞥了眼手表。


    已經11點46分了,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肯定是剛才談得太入神所以沒注意到。於是我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趕去吃飯了。


    之後的兩天我有事外出了,所以黎星的病也暫時擱下了。可當我回到學校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找了我好幾次,也許是看見辦公室沒人吧,他在門外塞了幾張小紙條,看上去很緊急的樣子。


    我迅速意識到情況可能有點不妙,於是按照他留下的電話打過去。


    果不其然,電話裏的他十分激動,甚至有點語無倫次的樣子,大概是說夢境又出現了之類的話。我隻能安慰他一番,然後約了下午的時候碰麵。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黎星準時到了。今天的他換上了一聲清爽的t恤,背著一個天藍色的書包,我猜他應該是下了課直接趕過來的。


    剛進門,他便急衝衝地湊到我麵前,惶恐不安地訴說道:“唐老師,這……這次完了!”


    “怎麽了?先別急,慢慢說……”我迅速把紙巾遞給他,示意他冷靜下來。


    黎星一邊擦著汗水,一邊急促地喘著氣:“這兩天情況不但沒變好,反而更糟了!”


    “就說今天好了,你肯定覺得我是剛下課趕過來的吧,可偏偏不是,我大概在下午3點的時候才醒過來!”


    “怎麽會這樣?”我擰起了眉毛,疑惑道,“你的睡眠時間正常嗎?舍友們也還是叫不醒你嗎?還有,你按時吃藥了嗎?”


    “唐老師,我一切都按你的吩咐做,而且昨晚11點就睡了,期間一直沒醒過來,舍友們都說我就像死人一樣,即便是用棒子敲也醒不過來!”黎星越說越激動,臉頰漲得通紅,就像熟透的番茄一樣。


    “唐……唐老師,你說要怎麽辦?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再過兩天我可能就要死了……”


    “再過兩天就要死了?”我驚訝地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夢境裏還預示著你的死亡?”


    黎星搖了搖頭,略顯蒼白的雙唇微微蠕動,一副很掙紮的樣子。


    過了一陣,他長歎了一口氣,終於開頭道:“唐老師,對不起。其實我之前還有些事情沒告訴你……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怕你聽了之後以為我是瘋子……”


    “實話說,這事情確實是太詭異了。一開始我也是不相信的,直到夢境……接二連三的出現,我才不得不……”


    眼看他的神態越發古怪,我的心也懸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星,我是一個專業的心理學教授和精神科醫生,這些年來接觸的怪事也不少,你就盡管說吧,我相信能幫助你!”


    也許是這番話起了一點鼓勵的作用,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老師,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詛咒嗎?”


    “詛咒?”我眉毛一挑,頓時有種被捉弄的感覺。之前我就說過,我是一個無神論者,這種偽科學在我眼裏是不存在的,所謂的詛咒不過是人類妄想出來的產物,根本就沒有任何討論的價值。


    盡管我有些不快,但麵對一臉驚恐的黎星,也並沒有把話說死,隻是巧妙地換了個角度:“這是個有趣的東西,你聽說過大洋洲的殺人骨傳說嗎?”


    “據說這是當地土著處死罪犯的巫術,用一根骨頭指過被害人,再念出咒語後,無論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死亡會像跗骨之疽一樣,在數天後準時降臨。這好像就是一種詛咒術,因為由始至終,巫師都沒有跟被害人有過任何身體接觸……”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黎星的神情,他耳朵豎了起來,顯然聽得很認真,而且人也漸漸冷靜下來了。看到時機成熟後,我話鋒一轉:“但是,後來經過科學家的研究和調查。他們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被害者大部分都是死於腎上腺素激增的器官衰竭,通俗來說就是被嚇死的。於是他們便得出一個新的觀點——暗示殺人!”


    “也就是一個著名的實驗,將死刑犯的雙眼蒙住,在他的手腕輕輕割了一刀,謊稱已經割斷了他的腕動脈,在水滴聲的影響下,最後死刑犯竟然真的被嚇死了。毫無疑問,他的情況就跟殺人骨一樣。


    ”所以,你要清楚一點,人是很容易受到暗示的,所以詛咒之說才會如此的神奇,其實從科學的角度看根本就不存在,真正讓他死去的原因正是他自己,你聽懂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黎星再次激動起來,”那不是普通的心理暗示,我真的被詛咒了!不信你看一下……“


    說罷,他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本厚重的古書,遞到我手上。


    ”唐老師,不瞞你說,其實我是看了這本書之後才開始做惡夢的……“


    ”你是說,這本書是罪魁禍首?“我有些難以置信,不由自主地把它拿了起來。


    那是一本陳舊的古書,表麵已經泛黃得厲害,透出一陣淡淡的黴味。看上去已經很有曆史,而封麵上卻空空如也,隻有兩個紅色的粗大繁體字——詛咒。我搖了搖頭,將書本放在桌上。


    ”唐老師,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我的話是千真萬確的,這本書裏麵包含著一個詛咒……“在我有些無奈的時候,黎星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我下意識地撇了撇嘴,但仍然保持著傾聽者的姿勢:”那你還記得這本書講的是什麽嗎?裏麵蘊含的到底是什麽詛咒?“


    黎星歎了口氣,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我當然記得,因為書裏麵主人公的經曆和我一模一樣!“


    ”他同樣是看了一本被詛咒的書之後,開始了連續的惡夢,而且夢境也和我如出一轍,同樣是那個荒村和背麵人。但最可怕的並非如此,而是在看書之後的第七天徹底睡死了,他再也無法從夢中醒來!“


    說到最後,黎星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在訴說著一件極為可怕的經曆。


    ”難道你擔心自己下場會和主人公一樣?“我詢問道。


    黎星點了點頭,咽了口唾沫:”反正至今為止,我的一切症狀都和他一樣,從看書的那天數起來,已經第五天了,或許……或許再過兩天我也會一睡不醒……“


    ”你先別太緊張,這明顯隻是被書本的故事影響了而已,要知道小說有時候的確會令人如墜雲霧,就像我看《白夜行》的時候,也會經常將自己想象成桐原,可這……“


    ”不!我還是正常人,我還能分清小說與現實的世界!“黎星打斷了我,顯得焦躁不安,”實話說,書本的內容很無聊,根本不足以令我入迷,但真正令人可怕的是書本的最後一頁,那是一個惡毒的詛咒!“


    ”它寫著——凡是閱讀本書的人,將會與主人公共命運,七天之後會徹底陷入夢境。起初我也是不相信的,但接下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一模一樣的,我正經曆著主人公所經曆的一切,這無法反駁!“


    ”一切是真的!還有兩天,我……我真的會死掉嗎!?“


    黎星越來越激動,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鼻子也隨著話語而微微聳動。我一時間緘默無語,他現在正處於極度焦慮的狀態,我深知說什麽都是徒勞的。


    但從他剛才的陳述來看,書中那所謂的‘詛咒’已經深深植入他的心裏。也就是說,夢境其實就是他潛意識的體現,正因為他如次的惶恐,所以才會反複出現,而每一次的夢境又會加深他的恐懼,才會有這樣的惡性循環。


    我已經完全明白事情的因果了。


    輕輕鬆了口氣後,我從抽屜裏拿出了一顆藥丸:”好吧,我已經了解了,你先等一下,待會要進行催眠治療。“


    對於黎星的情況,我知道口頭疏導和單純的藥物控製已經難以奏響。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要真正令他擺脫心理壓力,隻能通過催眠的引導,讓他探尋到關鍵點——也就是所謂背麵人的真麵目。


    這是令他焦慮的主因之一,我相信隻要解決掉的話,問題一定會迎刃而解的。


    ”嗯……“黎星猶豫了半會,還是乖乖地吞下了藥丸。這是寧心安神的藥,可以幫助他更快地進入狀態。


    ”那好,待會你放鬆點,按我的提示做就行……“我向他點了點頭,轉身去準備。


    催眠進行得很順利,黎星很快便陷入了沉睡狀態。我通過儀器可以清晰地讀到他的脈搏和心跳頻率。他現在還處在淺睡眠。如果再次做惡夢的話,兩者都會相應地增高,我可以隨時監控著他的情況,以便在合適的時候叫醒他。


    之後,我等了還一段時間。黎星的狀況一直都很平穩,絲毫沒有惡夢的跡象。


    難道是催眠沒有作用嗎?


    正當我納悶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儀器上的心跳和血壓開始急劇下降,轉眼之間,已經遠遠低於正常睡眠時的狀態。


    ”心跳37,收縮壓90,舒張壓59!怎麽回事?這完全不可能啊!?“我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查看。隻見黎星好像睡死了一樣,呼吸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就像剛剛粉刷完的外牆。


    而同一時刻,儀器的數值還在不斷下降。


    ”完了,這樣下去他會死掉的!“我馬上停止了舒緩的音樂,提前將鬧鈴打開。


    呤呤呤……鬧鈴聲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異常刺耳,但黎星卻毫無反應,依舊是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


    ”怎麽會叫不醒!?“


    我一下子也慌了神,心髒砰砰地揣動著。因為剛才在進行暗示的時候,我已經下了命令,他應該會在鬧鈴響起的一刻醒來,然而真實的情況卻再一次打擊了我。


    ”黎星,別睡了,快起來!“


    我撲上去猛烈地搖晃著他,甚至掐他的人中,但依舊是毫無作用。此刻,我終於深深地感受到事件的可怕之處——他並沒有說謊,他真的叫不醒了!


    我不斷地後退著,腦子裏一片混亂。


    為什麽黎星會醒不過來?如果還是睡眠的話,那心跳和血壓為什麽會那麽低?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詛咒,他真的被困在那個惡夢中?


    不!這怎麽可能!?我是無神論者,怎麽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停地在房間裏徘徊,喉嚨像被火燒一樣灼熱。


    ”不行,我要冷靜……冷靜!“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我是一個權威的心理學教授,隻要冷靜下來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我不斷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一遍遍地重複著。半分鍾後,狂揣的心髒方方才漸漸減緩。於是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再一次走到他麵前。


    我首先仔細察看了一下,他的心跳和血壓正維持在一個較低的程度,但幸運的是,兩者都沒有繼續下降,所以他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我鬆了口氣,這才完全冷靜下來。


    但即便如此,情況卻仍舊不容樂觀。因為他現在的心跳和血壓低於正常的睡眠狀態,而且呼吸極度微弱,這明顯不符合睡眠的狀態,倒有點像昏迷過去了。


    可奇怪的是,昏迷的人心率應該不斷下降,但他卻並非如此,隻是維持在一個數據附近波動,這顯然又與昏迷不一樣。


    ”難道是一種介於兩者間的狀態?“


    我摸了摸鼻子,低聲呢喃著。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意識?如果是按照他描述的情況來看,現在或許被困在夢裏了。但他的心率又遠低於惡夢的程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越想越納悶,胸口就像壓了塊大石頭。


    一般來說,夢是由人的腦電波控製的,有一個精密的數值。如果現在我的身邊有儀器的話,就可以嚐試確認一下,但這裏畢竟隻是辦公室。


    我歎了口氣,正準備另想辦法的時候,隻見黎星的手指動了動,接著,他的心跳和血壓開始緩緩上升,逐漸回到正常的水平。


    ”唔……“很快,黎星醒了過來。他惶恐不安地張望著,衣服被汗水浸透了,似乎正從極其可怕惡夢中脫難而出。


    ”你沒事吧?剛才……“我心急如焚地詢問道。


    ”剛才我又做惡夢了!“黎星打斷了我,眼睛睜得更大了,蛛網狀的血絲遊離在眼白之間,看上去十分瘮人。


    ”還是那個關於背麵人的夢!但無論我怎麽努力,依舊是看不見他們的臉!“


    又是惡夢!


    我的心髒猛然揪了一下。沒想到一切如他所說,但從剛才的狀態來看,卻絲毫沒有惡夢的征兆!難道這致命的詛咒真的存在?


    我不斷咽著唾沫,手心已經滲滿了汗水。我敢肯定,這是我這麽多年來遇見的,最詭異和離奇的案件,盡管我不想承認,但事實卻一步步地衝擊著我的信仰。


    之後,為了不讓他擔心,我自然是隱瞞了剛才的事情。但安慰的話是少不了的,我對黎星做了一番鼓勵後,隻能將安定的劑量再次增加,然後囑咐他有情況及時聯係我。


    除此之外,我也是一籌莫展了。


    而他似乎也從我的神態中看出了什麽,一下子顯得更加絕望了,隻是禮貌性地向我點頭道謝,然後憂心忡忡地離開。


    除此之外,我要求他把那本奇怪的書也留了下來,希望能研究一下。其實,到現在我還是對這件事心存疑問,盡管內心的信仰被不斷衝擊,但我還是不會承認詛咒的存在,我相信一切都是可以解釋的。


    但在兩天之後,當我剛踏進學校的時候,卻再一次現實被深深地震驚。


    黎星死了!


    他真的如自己所說的,睡死在宿舍裏。他的身體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的症狀,最後警方宣布的結果竟然是意外死亡,說是一種罕見的睡眠性休克。可隻有我知道,這根本不是意外,因為他在前幾天已經預見到了!


    盡管我知曉這一切,但是卻人微言輕,這種詭異的事情在警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們也不可能會相信我。所以,我必須要考自己查出真相。一來是為了完成黎星的夙願,二來是要證明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詛咒。


    晚上,我推掉了所有約會,獨自坐在家裏。


    黎星帶來的書就在我的麵前,封麵上依舊是殷紅的二字——詛咒。


    它們就像兩顆滴血的眼瞳,正與我怵然對望。我深知要解開這一切的謎團,首先必須要翻開這本書。


    ”唐子軒,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詛咒,這一切都可以得到一個科學的解釋!“我對自己進行完心理暗示後,迅速翻開了書本。


    半小時後,我重重地合上了書本。正如黎星所說,書中的內容主要是講述主角在看書之後,做了一係列的怪夢,然後在七天後死去的故事。


    這明顯是以前老式懸疑故事的常用套路,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而在書本的末頁,我也發現了那句可怕的詛咒,同樣是紅色字體的,如果第一次看到可能會有些恐懼,但此時我卻十分冷靜,就像看待一句最無聊的笑話一樣嗤之以鼻。


    ”這根本沒有什麽特別,我想黎星的事情一定隻是心理暗示,就跟殺人骨一樣!“


    我冷哼一聲,迅速收起了書本。盡管那時候的我是如此的胸有成竹,但在10小時之後,我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也做了那個夢!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我擦拭著額上的冷汗,整個人顯得惶恐不安。


    夢境裏的荒村看上去很普通,但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還有那些背麵人,無論我怎麽追趕,始終都與他們隔著一道無形的牆。就是這種迫切的焦慮和壓抑,令得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終於體會到了黎星當時的感受,毋庸置疑,我正在經曆著他所經曆的一切!


    ”唐子軒,你……你是一名無神論者,你不能相信這些虛妄的東西,這一切……不過是潛意識的反射,或許你是對黎星的死感到了愧疚,才會夜有所夢,又或許這根本就是個巧合,一定不會有這種荒誕的詛咒……一定不會有的……“


    盡管我竭力地對自己進行暗示,但黎星的死卻像尖刀一樣劃破了我辛苦編織的夢幻泡影,我無法否認,他的確是死在了夢裏!


    這一天,我沒有心情去上班。隻好向學校請了假。我破天荒地約了一大班朋友出來玩,ktv,按摩沐足還有晚飯,我們盡情地去放縱。因為我肯定自己是太緊張了,才會導致夢境的出現,也許通過注意力轉移法,可以讓我徹底擺脫夢魘。


    但之後我發現自己又錯了。


    第二天早上,9點15分。我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叫聲中醒來。我劇烈喘息著,幾乎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第二次了!我竟然連續做了兩天的惡夢,如果真的是巧合的話,那這次代表的是什麽我已經心照不宣了。


    ”詛咒!真的是詛咒,黎星說得沒錯,這本書上果然有一個可怕的詛咒!“


    我喊得歇斯底裏,就像精神病院出來的瘋子一樣。透過梳妝台的鏡子,我看見了自己的模樣,胡子拉碴,雙眼通紅,跟以前意氣風發的師表模樣完全是天壤之別。


    ”完了!這次我真的要死了!“我捂著腦袋,從來沒試過如此的絕望,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凝成了石頭,正慢慢地往下沉墜。


    ”為……為什麽會這樣!?“我不甘心地抓著頭皮,但很快,求生的欲望終究是戰勝了恐懼。我顫顫巍巍地拿起電話,迫不及待地撥打了一個號碼。


    那是我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市一醫院的腦科醫生。


    雖然我現在陷入了困境,但隻要是夢,就必定是腦電波產生的,隻要利用醫院裏的儀器修改頻率和波長,就可以控製夢境。我相信一切的根源就在於那些背麵人身上,一切如黎星所說,夢境中我無法抑製地想要窺探他們的真麵目。


    我相信隻要改變了夢境,通過人腦電波的重組功能,或許就可以看到他們的樣子,這樣的話,詛咒也就可以破解了!


    ”沒錯,就是這樣!“我掛了電話,瞬間從恐慌之中醒來,看來現在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儀器身上了。


    下午,我準時到達了醫院。剛一進門便直奔朋友的診室,由於腦科醫生的特殊性,他需要接待的病人不多,此時正在讀著一份案例。


    ”小李,(醫生的名字),這次我遇到大麻煩了!“我急匆匆地跑了進去,氣喘籲籲地衝他嚷道。


    ”不會吧?連唐教授也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到底是什麽事呢?讓我猜猜,難道是一夜風流被美女追上門了?還是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小李笑嘻嘻地開著玩笑。


    ”我是認真的,這次真的攤上大事了!“我鄭重地望著他,以一種無法質疑的語氣說道。


    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分鍾裏,我用最簡短的話語將所有事情說了一遍。小李一邊聽一邊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之前的嬉笑意味蕩然無存。


    ”你是說……你被那本書詛咒了!?“他愣了半天方才吐出了這句話。


    ”沒錯……“我點了點頭,雙眉緊蹙,”不僅是我,學校裏的一個學生也被詛咒了,而他在兩天前已經死了。“


    ”等一下,你以前不是最反感這些東西的嗎?怎麽現在會這麽糊塗?而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夢境隻是潛意識的體現,這根本不可能會要人命的啊?“小李質疑道。


    ”我以前的確是這樣認為的,但是親身經曆過之後,我才發現並非如此,這世上是有超越科學的靈異力量的!它已經殺死了我的學生,而我很可能也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小李,你知道我的為人,原則問題是絕對不會開玩笑的,這次我能否逃過一劫,就看你的了!“


    小李微微頷首,眉頭不禁也緊緊鎖起:”好吧,我要怎麽做?“


    ”幫我改變腦電波,隻要能看到背麵人的樣子,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小李思考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這當然沒問題,憑你的專業知識,我相信一定能解決的,待會你有什麽異常的話,我也會迅速中斷夢境的,你盡管放心吧!“


    我向他投向了感激的目光,稍作準備後便躺在病床上。


    現在我兩邊的太陽穴都已經戴上了腦電波控製儀,待會進入夢境的時候,屏幕上會出現相應頻率的電波,而小李可以在一旁加以控製,隻要將屬於惡夢的頻率稍作改變,我或許就可以看到他們的樣子了。


    雖然成功率不一定會很高,但至少比什麽都不做要好得多。


    ”準備好了嗎?“小李詢問道。我點了點頭,瞥見儀器開始運轉後,馬上進行深度的自我催眠,這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很快,我便陷入了沉睡狀態。


    出現在我麵前的,仍然是那座荒蕪的村子。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一般的房子,狂風呼嘯而過,沙子刮得我的臉頰隱隱生痛。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不多時,便看見四五個背麵人出現在前方,他們正在做著各自的事情,看上去很忙碌的樣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那種莫名的好奇感又來了,正支配著我一步步地走過去。我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減緩下來,反而更加用力地衝了過去。


    然而,結果與之前一樣,在他們的身旁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無論我怎麽用力也擠不過去。


    ”可惡,快給我過去!“我用力地往前擠,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我知道現實中我的心率應該也會變快,這樣小李一定會察覺到的,剩下便看他的了。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麽……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我一邊努力地與牆壁作鬥爭,一邊大聲地叫嚷著。然而他們卻像沒聽見一樣,還是樂此不疲地做著自己的事。


    ”氣死我了……“身上的力量逐漸減弱,我開始有點精疲力竭的感覺。


    而正在此時,神奇的事情竟然出現了。我嗖地一聲衝破了障礙,跌向了背麵人的前麵。正當我欣喜若狂,想要看清楚他們樣子的一刻,更可怕的狀況出現了。


    我發現自己竟然倒過來了!


    不僅是我,連周圍的廢墟也轉了一百八十度,而那些背麵人則沒有變化,還是做著同樣的事,可由於角度的問題,出現在我麵前的隻有他們的腳,我依舊是看不到他們的廬山真麵目。


    ”怎麽……怎麽會這樣!?“我疑惑了半分鍾,隻見天地間出現了更大的變化,破舊的遺址開始崩壞,在強烈的震動中,不斷有破碎的沙石掉落,斷層和翻轉的建築充斥著我的瞳孔。


    僅僅是一瞬間,整條村子都變得極其怪誕,就像空間錯亂一般。


    我深吸一口氣,頓時明白過來。我的夢境出現了崩壞!


    一定是小李想通過腦電波來控製夢境,結果卻導致了現在的情況,我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如果我的夢境被外力幹擾成這樣的話,不知道還能否安然無恙地醒來?


    ”啊……“我的擔憂剛出現,腦子裏頓時傳來了撕裂的痛苦。與此同時,周圍的空間也在一片片崩壞,像隕石一樣砸在我的身上。我感覺全身被鋼針穿梭一樣痛苦。


    ”啊……“再一次尖叫後,我終於醒了過來。


    ”唐教授,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剛一睜眼,便看見小李滿頭大汗地出現在我麵前,他拿著電除顫,正要對我進行電擊。


    ”你要幹什麽!?“我捂著劇痛的腦袋,疑惑地問道。


    ”你剛才差點醒不過了,我怕出事,正準備對你進行電擊!“小李焦急地解釋道。


    ”醒不過來?“我猛然打了個寒顫,抓住他的肩膀,”我剛才的心跳和血壓是不是忽然變得很低,而且怎麽叫也沒有反應?“


    ”你怎麽知道的?“小李張大了嘴巴,”我還以為你昏迷了,而且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狀態……“


    聞言,我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良久之後,方才吐出了一句話:”因為……那個死去的學生也是這種狀態……“


    之後,我失魂落魄都回到家裏,像死屍一樣癱倒在床上。此時此刻,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所有希望,沒想到連改變腦電波這種方法也行不通,而且更可怕的是,剛才小李提醒我了。


    在昏迷的時候,我的腦電波也變得極為異常,完全不像是做夢時的頻率,也就是說,由始至終我都不是在夢境中!


    到底我存在於什麽狀態,他也解釋不清楚,隻能告誡我盡量不要輕易睡著。


    我隻能苦笑應對,這根本不是我能控製的,而且,我之前已經試過了,自從看了那本書之後,每晚的11點我都會準時睡著,完全不受控製。


    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黎星當時的心情。


    這真的是一個詛咒,而且是無法改變的詛咒!


    作為一個權威的心理教授,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我現在竟然深陷於所謂的偽科學中。這是多麽的諷刺?但要是能讓我回到七天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沾上這些東西了,因為,這個世界上的確太大了,有太多事情我們根本就不了解!


    可惜,世上並沒有後悔藥。


    最後的幾天,我仍在和死神作鬥爭。我翻遍了所有相關的資料,也在網上請教了很多人,但依舊是徒勞無功。我發現自己的情況和黎星如出一轍。不僅早上越來越難醒,而且夢境也會如期出現。


    今天是第七天,我一直睡到了下午,如果不是第十個鬧鈴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在這幾天中,小李也來過幾次,他同樣束手無策,隻是建議我應該上醫院去做個詳細的檢查。


    我斷然拒絕了,因為我深知這並非是身體上的問題。


    但無論如何,要來的始終都會來。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的心情反而沒有那麽煩躁,我想這大概就是臨死之前的平靜吧。


    現在已經是晚上的10點55分,我又開始哈欠連連了,我知道這是無法抗拒的,但在這之前,我依然一遍遍、一遍遍地翻看著那本書。


    毫無疑問,一切的問題都出現在它的身上。但這究竟是什麽書,會擁有這麽大的魔力?我無從得知,書上既沒有出版社,也沒有作者等其他信息,完全就像憑空而出的惡魔。


    我真是笨,當時就應該從這本書開始調查,至少應該向黎星詢問書的出處,但回頭一想,這也是多此一舉,要是他知道的話也不至於死掉。


    不過這也隻是我的猜測。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我反複思量,最終還是決定用紙筆將這些天的事情記錄下來,盡管在你們的眼裏,這隻是一篇恐怖小說,又或者是胡編亂造的文章。


    但我隻是想告誡你——千萬不要過於自大。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確有太多難以解釋的事情了。


    鐺……鐺……


    11點的鍾聲終究是響了起來。


    我又開始發困了,手中的簽字筆不由自主地滑了下來,窗外又刮起了呼呼的陰風。我知道一切都將在這時結束了。


    嗯,那麽就到此為止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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