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生緣


    前言


    1968年,一間破舊的教學樓內,穿著灰色布衣的一男一女兩個同學坐在教室角落裏靠窗的一處座位上。此時大概是晚上八點鍾左右,學校裏黑暗的教室內,除了他們兩個人外沒有其他人。


    教室裏除了透過窗子的月光外,也沒有一絲光線。兩人同桌坐著,手裏各自拿著一小瓶農藥。


    “阿文?”女生輕輕地叫了一聲。


    “小芳!”男人喉結滾動,也會應了一聲。


    “我們開始吧!”男生雖然聲音聽起來很緊張,但語氣還是很堅定的。


    “好。”女生聽到身邊這堅定的聲音,似乎也下定了決心,咬咬牙說道:“阿文,我們今生不能在一起,到時候相約一起在地府相見吧!”


    “好,奈何橋上再相見!”


    兩人同時舉起農藥瓶,各自皺著眉頭喝了一口。女生先一步一頭栽在桌子上,男生痛苦的捂著肚子,眼前漸漸模糊……


    1


    2016年,軒站在自家樓下的當鋪前無奈的皺著眉頭,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老媽來的電話。


    “喂,老媽,這是什麽情況啊?好不容易放暑假回來,結果家裏、鋪裏都沒有人,怎麽搞的啊?”


    “哦哦,你爺爺老年癡呆犯了,所以突然來鄉下看你爺爺,這一著急把你給忘了,鄰居王姨那裏有當鋪的鑰匙,你這兩天沒事就幫老媽看下店,照顧照顧生意好了。”


    “搞什麽啊?這種話你也講得出,那家裏的鑰匙呢?”


    “家裏鑰匙忘記留了,所以這兩天你就將就的在店鋪裏住幾天好了。”


    “天啊!我沒聽錯吧?還有沒有天理啦?喂……喂?喂……”


    聽筒裏隻剩下嘟嘟聲了,軒氣憤又無奈的放下電話,向隔壁當鋪的劉姨要了鑰匙。走到店鋪的卷閘門前,蹲下去打開門,走進去時餘光瞧見鄰居劉姨已經準備關店了。


    “劉姨,我來幫您吧?”


    “不用,不用。你這剛來,還是好好歇歇吧,姨這兒沒什麽好收拾的,謝啦!”


    見對方堅持,也確實沒多少東西,軒便沒再幫忙。進了自己店裏,一屁股就坐在櫃台上,打開了電腦,開始玩遊戲。


    一旦在電腦前坐下,時間自然便會走的很快,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眼前視線模糊,他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眼角餘光瞥了眼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23:59”選揉了揉脖子,站起身準備關門。


    軒起身走到卷閘門前,踮起腳尖,手指剛好勾住卷閘門。就在他準備把卷閘門落下來的那一刹那,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在沒有一絲聲息的情況下,站在他了的麵前。


    “哇呀!”


    軒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揉揉眼睛仔細看去,隻見一個穿著舊社會那種灰布褂子女生站在自己門前。


    “你……你,你是誰呀?”


    “同誌,這裏是皮褲胡同吧?”


    “同誌?”軒一臉懵逼的重複著,看著對方這幅怪怪的著裝打扮,心想:這是什麽鬼?cosy?大半夜的玩這麽無聊的遊戲?還一口一個同誌。


    “同學。”見軒滿臉狐疑的樣子,對方馬上改口道:“同學,請問你知道何輔文這個人嗎?”


    “沒……沒有,這裏沒有叫何輔文的。”


    “哦,好吧,謝謝!”女生說著,神情有些落寞,轉身準備離開。卻又在一腳踏出門口的那一刻,轉過頭又問道:“同學,請問這是那一年啊?”


    “啊?”雖然不明白對方沒來由的文化,還是老實的回答道:“2016年啊。”


    “額,是麽。48年了,這麽久了嗎?”女生默默念著。


    “誒,同學,請問我有什麽能幫你的嗎?”軒覺得這人有些可憐,八成是腦子有問題,走丟了。


    女生看著他,眼神裏有了一絲希望,“我叫劉芳,一直在等一個人,已經等了將近50年了。我一直在等他,他叫何輔文,我們是同學……”


    軒站了起來,還是沒有明白對方在講什麽,便打斷她的話語問:“那,那個劉芳,你的家人都在哪裏啊?有沒有電話?要不我幫你打電話報警。”


    芳搖搖頭,苦澀的一笑道:“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是人,我隻是個在地府徘徊了48年的孤魂野鬼。”


    軒瞪大了眼睛,聽她說完後,點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我還是先報警吧。”


    “忽”的一聲,明明剛剛就站在自己麵前的身影,竟突然貫穿了自己身體,就在刹那間已到了自己身後。


    “怎麽樣,信了吧?”


    軒傻傻的回過頭,瞧著她,又是點點頭,緊接著轉身就跑。卻不知怎的,半天沒移動半步,喊也喊不出。


    “放心吧同學,我不會害你的,隻是想請你幫我找個人而已。”


    大約二十分鍾後,軒也跑累了,停止了掙紮,疲憊道:“好吧,有什麽事你說吧。”


    2


    1968年,劉芳的父親是個退休的大學教授,母親曾經是地主的女兒。原本幸福的一家,卻在那年的一個雨夜,衝進來一夥紅衛兵,抓走了母親和父親。從此芳一個人生活在空落落的大院子裏,周圍的同學也紛紛和她劃開界限,學校裏的同學也在課間對她指指點點。


    就是在那時,她遇見了文,那個平時沉默不語個性溫和的傻小子。因為隻有他關心她,在那樣的環境下,所有人都像對瘟神一樣對她避而遠之的時候,隻有文站出來關心她,幫助她。


    就這樣,在苦難中的兩人相愛了,在這種痛苦的日子裏,文帶給了芳許多快樂,卻也同樣都被周圍人排擠。同時,芳也在不斷地求人打探著父母的消息;文也在不斷打探著,但是文的父母並不支持他,反而把他關了起來,不讓他離開家裏半步。


    當天夜裏,文跳窗逃走,芳的家裏沒有見到人,繼而跑到學校。卻沒想到在教學樓裏,見到了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芳……


    原來那天帶走她父母的紅衛兵頭子,騙她說有辦法將她的父母放出來,叫她當晚去學校教學樓見他。就在當晚,他們幾個玷汙了她,文趕到已經為時已晚。


    文一怒之下,就在當天夜裏殺了那個人,也知道了芳的父母不堪折磨自殺的消息。文殺了紅衛兵,芳受辱加上父母雙亡的消息,已經對這事上再無眷戀。於是兩個人便約好一起自殺,當天夜裏,文從家裏偷偷拿來農藥。


    當夜,兩人發願:今生在世不能在一起,到了地府奈何橋上,攜手轉生再做夫妻。芳進了地府,奈何橋上卻不見文來,便在奈何橋上苦苦守候,常年徘徊不肯投胎轉世。這一等,便是48年,而如今被告知:放她回人間七日,七日之後便是心願未了,也將會被強行投胎。


    見到軒的那一天,已經是她來到人間的第二日了。


    3


    2016年,軒悻悻然回到店鋪,這已經是芳來到人間的第五天了,仍然一無所獲。正想的時候抬頭瞧見,店鋪門開著,而且裏麵有人影,於是加緊步子趕到店鋪,迎麵撞見正在收拾房間的老媽。


    “何子軒,你還知道回來呀,這幾天你看看把鋪子搞得亂成啥樣了?”


    “怪我咯,您一狠心把我一個人丟到鋪子裏不管了,我能有什麽辦法。”軒抱怨著,心裏卻還在想著芳的事:48年前的學校,如今已變成了幼兒園,過去的所有檔案也已全部找不到,似乎所有線索就在那一刻斷掉。


    軒索性坐在櫃台前的椅子上,雙腿翹在桌子上,打開手機屏幕,翻來翻去卻不知道做什麽。突然想到什麽?坐直身子問:“媽,咱這家店鋪以前的主人是誰呢?”


    老媽瞥了他一眼,說:“以前?多久以前?”


    “48年前。”


    “48年前你老媽還沒認識你爸呢,我怎麽知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那您嫁給我爸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有這家店了?”


    “對啊,那時候你爺爺也在,但和你爸結婚後老人家身子就還是衰落,就索性搬到了鄉下去了。”


    “哦,那爺爺現在出院了嗎,還明白事情嗎?那我明天去看他好了。”


    “誒,臭小子,怎麽突然轉性了?”


    翌日,直到深夜,軒的店鋪已經關上的門,芳還在門前徘徊著。


    就在近乎無望的時候,遠處跑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軒。


    “今晚見你不在,又不知道去哪兒找你,隻好在這兒等你,還以為不今晚不會出現了。”芳講話時語氣有些激動,不等軒開口就急切的問:“怎樣?有消息了沒?”


    軒喉頭滾動幾下,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搖搖頭。


    “是嗎?好吧,看來我與文終究是有緣無份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芳說著,流下絕望的眼淚。


    “不如我帶你逛一下夜景吧!”


    芳沒有回答,卻抬起頭看著軒,良久,然後點頭。


    軒拉著芳的手,一路向前走去,他手上並沒有感覺,根本感覺不到人的體溫。芳埋頭走著,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情景。


    不知不覺走到了江邊,芳突然停下腳步,軒也站住,回頭望向她的臉。


    “就是這條河,我們就是在這裏相愛。”芳的眼裏泛著淚,已陷入深深的回憶:“當時也是這個樣的月色,一幫男生要欺負我,他跑了出來,趕跑了那些人,然後跟我說……”


    “不要怕,有我在……”軒突然接著她的話說:“今後我都會在,今後你都不要再怕什麽。”


    芳驚訝的看著軒,軒自己也很驚訝,抓住芳的雙手道:“芳,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是你?文,是你嗎?”


    “是我……”


    芳一下子撲倒對方懷裏,感受著對方懷抱的溫暖,顫聲說道:“文,為什麽?為什麽你不等我?先一步轉生?”


    軒流下淚水,哭泣道:“對不起!”


    ……


    “文。”此刻躺在軒懷裏的芳甜甜道:“可惜一切都完了,當你想起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軒看了眼時間:淩晨3:45。


    “再過二十個小時,我就要去轉生了,到時候我會在這裏等你,希望你一定要來啊!”


    軒點點頭,又怕芳沒有看到,低低的聲音道:“好”


    就這樣,兩個人坐擁著,沉沉的睡去。等軒醒來的時候,芳已不在,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座機號碼。


    “喂,我已按照您的吩咐,讓她相信我就是您的轉世。她今晚就要走了,轉生去了……您真的連最後一麵都不願見嗎?”


    4


    1968年,當兩人和下農藥後,教室的大門突然被踢開,文的父親帶著一幫人闖了進來,他們救活了文,而芳卻真的死了。


    文沒有再能死去,反而帶著對戀人的思念活了48年。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當孫子找到他的時候,他便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何輔文,就是爺爺的名字。”軒從未聽人提起過爺爺的名字,在他的印象中,爺爺總是喜歡坐在台階上歎氣,和人聊天也總是笑笑,很少講話。尤其爺爺在鄉下根本沒有朋友,奶奶又在他懂事的時候就不在了,所以他印象中的爺爺總是鬱鬱寡歡的、孤獨的。


    “我對不起她,沒有勇氣去麵對一個在奈何橋上苦苦等候我48年的女人,我對不起他。”


    “最後一麵,爺爺,您就連最後一麵都不願意見嗎?”


    ……


    爺爺沒有回答,軒無奈的留下最後一句話,“她今晚會在你們想愛的小河邊等您,我還是希望您會來。”


    結尾


    芳已經等了許久,但她已然沒有厭倦,反而充滿了喜悅。軒躲在遠處觀察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按耐不住,準備過去和芳作別。


    突然,他瞧見另一邊,一個男人向她走了過去,是個年輕的身影。似曾相識,卻又肯定沒有見過的背影。


    芳聽到聲音,轉過身,見到那個男人的臉,失聲叫道:“文?你……怎麽會?”


    文食指輕輕按在對方唇上,噓聲道:“不必多說了,我們一起走吧!”


    爺爺?沒錯,那就是年輕時候的爺爺,雖然沒有見過,但軒百分百肯定那就是爺爺。兩個人手牽手順著江邊走去,最後消失在夜色中。


    軒既不解又很感動,這時候手機突然響起,老媽打來的電話。


    “子軒,你爸剛打電話來,說你爺爺死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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