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薄藺卻隻是回道:“真的。”薄岸聞言下意識地搓了搓手來緩解激動,然後轉頭看向旁邊的楚憐。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幾分不敢相信。來之前他們兩個設想過無數可能會麵對的場景,但他們誰也沒想到一切竟會這麽順利。明明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被百般羞辱的準備,然而他們想象中的事一件都沒有發生,薄藺還這麽爽快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這讓薄岸一時間反而不知說什麽才好,心中難得生出了幾分身為人父的愧疚。因為和藺清寧的糾葛,他對這個孩子的感情十分複雜,這些年沒有盡到過半分身為父親該盡的責任。前些年更是因為一場官司徹底斷絕了往來,本以為他們這一生都不可能和解,然而沒想到薄藺今日居然能答應放過薄鈺。真是讓他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因為太過激動,薄岸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好了心情,然後連忙說道:“好,既然你們決定和解,那我現在就去拿錢。”然而薄藺聞言卻止住了他的話,“等等,我的條件還沒說呢。”薄岸聞言一愣,但還是連忙說道:“你說,你說。”“想要和解,原價賠償和雙倍賠償都不夠。”薄岸沒想到薄藺胃口那麽大,那串佛珠可不便宜,雙倍賠償至少百萬,沒想到這他都不滿意,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但為了薄鈺還是妥協道:“好,那你說要多少錢?”薄岸話音剛落,就聽薄藺冷冷地從口中吐出了兩個字,“兩億。”兩億?這兩個詞一出,在場的人都驚了一瞬,自然也包括明俞。隻是明俞驚訝的並不是薄藺開出的這個價錢,畢竟他和薄藺一起生活了這麽久,自然知道薄藺並不缺錢。他驚訝的是薄藺為什麽真的會開價?難道他真的打算讓自己放過薄鈺?但很快明俞便明白了兩億並不是薄藺隨口開出來的,因為他能看到薄岸和楚憐的臉色都為之一變。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關節,但明俞能感覺到他們的色變並不是因為這個價格太高的緣故,而是另有原因。果然,薄岸許久都沒有說話,而是仿佛跌進了什麽回憶裏,臉色越來越難看。許久,他才抬起頭,看向薄藺的眼神摻雜著憤怒和了然,聲音又粗又低,“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想放過薄鈺。”薄藺神色比他更冷,卻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為什麽會這麽問?難道這個數字對你來說很特別嗎?”“薄藺!”薄岸咬牙,似乎不想讓他再提起過去的事。然而薄藺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在他麵前毫無還手之力的孩子,因此毫不避諱地對上他的目光,絲毫不讓道:“看來過去的事你還記得,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呢,父親。”這還是薄藺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叫他父親,然而聽起來卻是這麽的陰陽怪氣。薄岸聞言,垂在腿上的手鬆開又蜷緊,“這是兩碼事,我們現在討論的是薄鈺的事。”“可是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件事,我說了要想和解,兩個億。”薄岸聞言狠狠閉上眼睛,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我一下子拿不出來。”“拿不出來?”薄藺聞言眼中立刻升起一絲譏諷,“十七年前你拿不出,怎麽現在還拿不出來?那怎麽辦呢?”薄藺說著看向旁邊同樣麵色難看的楚憐,“和她離婚,然後再娶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嗎?”明俞聽到這兒似乎明白了什麽。果然,薄岸聽到這個話像是受到什麽奇恥大辱一般立刻站起身來,指著薄藺說了句,“你!”“你”之後是什麽,他半天也沒再繼續說下去。“我什麽?戳到你痛處了嗎?父親?”薄藺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你明明不喜歡我母親,但當年薄家投資失敗,需要注資,你知道她一直喜歡你,所以故意挑她剛失去父親的時候刻意接近,向她求婚,讓她為你的公司注資兩億,結果呢?錢到手公司起死回生,你便懶得再繼續做戲,欺騙她,背叛她,愚弄她,把她逼死……”“我是有苦衷的!”薄岸似乎再也聽不下去,開口喝斷了他。“苦衷?你有什麽苦衷?她嗎?”薄藺說著指向一旁的楚憐。薄藺說到苦衷兩個字簡直覺得惡心,“你所謂的苦衷不會就是你們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但她家境普通幫不了你,所以你才暫時和她分開娶了我母親,等度過危機再舊情複燃是嗎?”薄藺就這麽把一切赤裸裸地展露在他們麵前,經他這麽一說,薄岸這麽多年的苦衷好似突然變得不值一提。薄岸想要反駁,然而又不知從何辯起。“如果這就是你的苦衷,那我隻想說一句,你真惡心。”雖然今天有求於薄藺,但被自己十幾歲的兒子當眾這麽奚落,薄岸的麵上還是有些掛不住,一時間又惱又怒,“你怎麽敢這麽說你的,你的……”薄岸本想說父親,可他自己也說不出口,因此就這麽卡在了這裏。半天,也隻是憋出了一句,“你不懂,你懂什麽?你根本不懂我當年的苦衷。”“我當然不懂。”薄藺厭煩道,“我不懂你為什麽一邊口聲聲說著楚憐是你的真愛,一邊和她分手去娶我的母親?我不懂你既然決定和我母親結婚又為什麽會出軌,讓你的真愛一輩子都得背上小三的罵名?我更不懂你明明知道我母親從小喜歡你,卻還能心安理得地利用她,利用過後便棄之如敝履,然後安安穩穩過了這麽多年還好意思說一句你有苦衷?”“你有什麽苦衷?”薄藺隻是說著都覺得自己喉嚨裏陣陣泛著惡心,“你是沒有選擇權還是沒有從中受益?”“難道是我母親逼著你和她結的婚?還是她逼著你用她的兩個億來救你的公司?她沒有逼過你,不過是你自己舍不得榮華富貴又舍不得你口中所謂的愛情才釀成了這場悲劇。”“你是最沒資格說你有苦衷的人。”當年的舊事被重新提起,他們都是理虧的人,因此楚憐最先坐不住,起身想要離開。薄岸被徹底撕下了最後一層皮,僵直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楚憐知道薄藺這態度肯定不會再幫他們,拉著薄岸想走。但這時的薄岸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一般,反手握住了楚憐的手腕讓她停住。他也想走,但也明白若是今天就這麽離開,就真的沒有機會再把薄鈺救出來,因此他隻能逼著自己忍下這口氣。“薄藺。”薄岸歎了口氣,再次開口叫道,隻是這次聲音中已經沒了剛才的底氣,“從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母親。”“如果……”薄岸向來挺直的脊背微微彎下,看起來很是頹然。“如果我能湊齊這錢,把這兩個億還給你,你能讓明俞放過薄鈺嗎?”楚憐雖已不抱希望,但聞言還是不由也跟著向薄藺看去。然後就見薄藺靜靜地望著他們,久久沒有言聲。薄藺的態度不禁讓他們生出了幾分希望,以為事情還有轉機。然而就在他們以為薄藺的態度終於有些鬆動的時候,他卻用一句話擊碎了他們的希望。“不能。”第39章 專業這些日子因為李舟洲的事明俞忙碌了許久, 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因此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十月,他升入高中已經整一個月。國慶節剛過, 他們便迎來了第一次月考。雖然中考後薄藺便請了老師提前給他們教授高中的功課, 但畢竟最近的心思沒有放在過學習上, 明俞擔心自己考得太差,因此考前那幾天熬了好幾個大夜複習功課。最近幾個晚上實在熬得太晚,因此剛一考完試明俞便有些頂不住, 一到班便趴在桌子上開始犯困。此時剛考完試, 正是大家狀態最放鬆的時候,因此班裏吵吵嚷嚷,菜市場一樣幹什麽的都有。明俞覺得有些吵,但困到沒有力氣睜眼, 因此幹脆把他們的吵鬧聲當成了背景音, 努力逼著自己繼續睡去。這個方法頗為奏效,很快明俞便覺得意識模糊了起來。然而就在他準備進入深度睡眠的時候, 整個教室不知為何突然靜了一瞬, 就像一部正在播放的電影突然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不約而同一般, 所有的聲音同時小了下來。明俞第一反應是老師來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強撐著困意爬起來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道女聲, “給你, 剛才的事謝謝你。”明俞聽得有些懵,給誰?謝謝誰?怎麽還是女聲?他是不是得起來一下搞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緊接著就響起了薄藺的聲音,“不用。”然而薄藺的話似乎並沒有什麽用, 那女生不知做了什麽,不遠處突然傳來幾道有些激動的起哄聲。原本霧蒙蒙的大腦仿佛被人突然撕下一道口,明俞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坐起身,正好看見一個短發的女生向外走去,門口還有幾個等著她的女生。那幾個女生似乎還想往裏看,但很快便被那個短發的女生拉了出去。再轉過身看向薄藺那邊,然後就見他桌上放著一杯奶茶。剛才的一切雖然明俞沒有看看到全過程,但這幾件事已經全部在他腦海裏串成了一條線。“這麽快。”明俞看著薄藺桌上的奶茶湊過去道。薄藺原本似乎想把那杯奶茶收起來,但見明俞已經看見了,因此幹脆停了手中的動作。“什麽這麽快?”薄藺轉頭問道。“這麽快就有人喜歡上你了。”明俞怕他不好意思,因此立刻又開玩笑一般道,“我長得也不差呀,怎麽沒有女生喜歡我?”薄藺不知是害羞還是怎麽,聽到這話神色突然一凝。明俞見狀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於是連忙換了個問題,“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不認識。”薄藺說著把桌上的奶茶放到了旁邊的窗台上,一副並不打算喝的樣子,“一個考場的,我撿了她的東西還給了她而已。”“這樣啊,怪不得她說謝謝你。”明俞原本還以為有什麽八卦,原來隻是學雷鋒,因此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談戀愛了。”薄藺原本已經掏出了一份試卷,似乎想把這件事翻篇,然而聽到這句話卻又突然轉過了頭來,“你希望我談戀愛嗎?”“你希望我談戀愛嗎?”明俞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有些不明白薄藺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他和薄藺從小一起長大,幾乎沒有分開過,但若是談了戀愛,肯定就不能像現在一樣天天在一起了。所以他是在擔心這個嗎?不過薄藺的擔心似乎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因此明俞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回道:“現在這個年紀喜歡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如果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那麽談戀愛也沒什麽,反而會是青春裏一段很美好的記憶。”說到這兒,明俞不由想起了前世他暗戀鍾謬的時候,一時間隻覺得晦氣。於是補充道:“當然回憶也不都是美好的,反正無論談不談戀愛都可以,隻要不留遺憾就行。”這些都是明俞的真心話,然而薄藺卻沒有什麽反應,而是突然轉過頭去,低頭寫起了卷子。“你怎麽了?”明俞覺得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沒什麽。”薄藺淡淡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