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個故事  弱點


    哈哈,徹底改變了,哈哈,一切都不一樣了,哈哈哈哈。


    倪然真正下決心做這件事,是在他與施海去酒吧之後的第三天晚上。


    那天施海主動約倪然去酒吧,從一開始施海就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與他在公司裏共事一年,倪然從來沒看過施海有這樣的表現。當然倪然的刨根問底終於起到了作用,在喝到第七杯啤酒的時候,施海把整個事情告訴了倪然。


    “你一定要保守秘密,我不是一個喜歡顯富的人。”施海眯起微醉的眼睛信賴地看著倪然。


    “別吞吞吐吐的,再不說我走了。”


    “好好好,我說,僅限於你一個人哦。我有一個遠房親戚,也說不清楚是什麽親戚,是我爺爺的什麽的什麽,反正也姓施海,叫施德高,住在孝川,是一個頂有錢的大商人。”


    “孝川可是個遠地方啊。”


    “是啊,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我的,我們連麵都沒見過,前天他給我來了封信,說他年事已高,家裏麵又無兒無女,唯一能找到的晚輩就隻有我這麽一個,他想把全部家產和生意都留給我。信裏麵還留了地址,讓我盡快去一趟,說是祖孫相認,共商大計。你說這不是飛來橫福嗎?”


    施海迅速地喝下兩大口啤酒,然後激動地等待著倪然的反應。倪然顯然還沒有轉過彎來,他點燃一支煙,他的意識裏,暫時還無法把這個木訥的孤兒、單身漢和小職員跟萬貫家財聯係起來,但他知道,施海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和吹牛的人。


    “說話呀你。”


    倪然沒有像施海期待的那樣仰天驚歎,而是問了一個聽起來很有必要的問題:“你父母生前提起過這個叫施德高的人嗎?”


    “嗯,我念初中的時候,好像有一次我媽和我爸閑聊的時候提到過,他說小海將來要是像你們家施德高那樣,那就算我們家祖墳又冒青煙了,我爸當時好像對我媽說,你別做夢了,小海再活三輩子也趕不上我們家施前輩,嗬嗬,活三輩子……”


    “那你們家別的親戚呢?”


    “我們家哪有別的親戚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十年前我爹媽出車禍去世之後,我就一直一個人過,你聽說過我和哪個親戚有來往嗎?”


    “嗯,對。”倪然老謀深算地吐了一口煙圈,然後他的臉上閃爍著祝福的笑容,他把手裏的半支煙撚滅,充滿熱情的向施海伸出手,並略帶提防地提高了聲調:“恭喜你,施海,你的命運徹底改變了。”


    施海終於鬆了一口氣,一來倪然的祝福滿足了他的期待,二來倪然對這件事情的認可也讓他心裏更有了底,他一貫信任倪然。施海有點不好意思的跟倪然握了握手,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算跟公司請假,下周就起程去孝川,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就幫我把這邊的工作辭了,但你別跟人家說我去當闊少爺的什麽的,我這個人,你也了解。”“放心吧,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呢,我還得求你當了闊少爺之後,別忘了提拔提拔兄弟呢。”


    “你放心,隻要我在那邊站穩了腳跟,我馬上想辦法把你弄過去。這一年來,你對我的幫助太大了,再說我這位前輩是位大商人,經手的都是大買賣,如果真要是傳給我,我還真得需要你這樣的人幫忙,你知道我這個人腦子笨,也不擅長交 際。”


    倪然欠身安慰地拍了拍施海的肩膀,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施海對自己的評價毫不過分,他的弱點就是缺乏長處,甚至有點傻頭傻腦的。倪然在他麵前經常扮演救世主和大師的角色,這是倪然跟施海交往的唯一原因。


    倪然想,這種天大的好事會分配給這麽一個人,而自己天資聰穎,一表人才,卻得不到老天的垂青,也許這就是老話講的傻人有傻福吧。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連麵都沒見過的什麽親……


    倪然的思維突然停止了,有六個字閃念間清晰地突出在他的腦子裏——連麵都沒見過!


    倪然的腦子飛快的轉動,對,剛才施海確實親口對自己說,這個叫施德高的人跟他連麵都沒見過,然後,倪然的情緒莫名的激動起來,他好像是在瞬間發現了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他隱約覺得有一件事可以讓他曆史性的扭轉一個局麵。


    “嗯,施海啊,”倪然略帶關切的點了一支煙,然後微微地欠了欠身,“你說這個親戚跟你從來也沒見過麵,那你見麵的時候,你可一定得拿點你們家有代表性的東西過去,這樣呢,一來可以證實你的身份,二來也可以迅速拉近你們之間的感情,哎呀,畢竟是遠親嘛,感情的培養很重要。”


    “對呀,你可真提醒我了,可不是嗎,一定得拿一樣信物去,要不然換了別人要是拿了他的親筆信去了,不也一樣得祖孫相認嗎?”


    “嗬嗬。”倪然有點不自然的笑了笑,他必須得掩飾,不能讓施海發現有半點異樣。施海沉疑了一下:“嗯,有了,這個不成問題,我可以把我爺爺當年一塊很值錢的懷表帶過去,哎,倪然,你還能想到什麽,再提醒提醒我。”


    倪然很負責任地低下頭沉思,然後他抬起頭,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勸你,幹脆把工作辭掉。”


    “辭了工作?”


    “對,辭了工作,原因有兩點,第一,如果你將來還得回來,現在公司正是人手緊張的時候,你在這個時候請假,老板肯定不高興,將來你就是回來了,也不會有什麽好的前途。第二,如果你真的留在了孝川,那還不如現在就把工作辭掉。”“可……可我萬一還得回來呢?我現在辭職,不是太冒險了嗎?”“沒關係,我的一個朋友在信邦公司當經理,我可以讓他安排你去他那裏工作,而且肯定比在我們這兒有前途。再說,我看你們家施前輩的意思,你這個闊少爺是當定了,何必要瞻前顧後的。男人嘛,最關鍵就是敢於放棄,我勸你馬上辭掉公司。”


    倪然的這番話深深地打動施海:“我聽你的,馬上辭職。哎,對了,你說這件事,我跟邵秋說嗎?”


    “先不要說。”


    “他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我們倆都是孤兒,他一直照顧我,而且……”


    “不,聽我的,暫時對他也保密,等有了結果再說。”


    “嗯,好,我聽你的。”


    施海仰起頭,喝幹了杯子裏的所有啤酒。


    施海的辭職,讓公司裏的人覺得非常的意外,大家都沒有想到,像他這樣的人敢於辭掉老板另謀高就。施海對大家緘口不談辭職的真正原因,他隻是說外地有個朋友開了個公司需要他幫忙,當然這個理由是倪然幫他編的。老板到是覺得挺可惜,因為施海雖然不夠機靈,但幹起活來還是非常任勞任怨,公司裏需要這樣的人。


    老板想為施海辦一個小型的告別餐會,但是倪然讓他拒絕了,因為在飯桌上,大家問這問那,應付起來會很麻煩。倪然讓施海早點回家收拾行裝,準備起程。


    這天,剛好是他與施海去酒吧之後的第三天。


    天黑了,倪然沒有開燈,他無聲的倚坐在家裏的沙發上。施海乘坐明天早上9:30的火車去孝川,而倪然已經在今天中午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旅遊假。


    他的心情很複雜,他一想到自己即將做出的決定就感到緊張。就像鼠標在電腦顯示屏上一遍一遍的點擊確定一樣,倪然在心裏麵反複默認著兩件事情:第一,沒有人知道施海的真正去向,公司裏的人不知道,而施海除了自己和邵秋之外,根本沒有什麽親戚和知心的朋友,甚至連一個有來往的老同學都沒有。而自己已經反複叮囑施海這件事情要對邵秋保密,所以知道這件事的隻有自己和施海本人,而且施海已經聽從了自己的建議坐火車而不是坐飛機去孝川,那就意味著真正是去無蹤跡。最關鍵的是第二點,那個叫施德高的人連施海的麵都沒見過,即使他保存著施海的照片,那也是小時候的,可小時候的照片跟一個成年人根本就是兩回事。


    倪然的心裏踏實多了,他忍不住為自己找了一個開脫的理由——這世上無奈的事已經太多了,施德高向施海寄於厚望,但憑施海的為人和能力,根本無法完成前輩的重托,何必要讓一個富有的老人,在失落和無奈中度過晚年呢?


    對,殺死他!!


    倪然飛快地走在路上,他的懷裏揣著一把刀。沒有人看到他,現在的時間是晚上1:30。他很緊張,也有點兒興奮,同時還有一絲對施海的嘲笑。


    哼,平時這個膽小如鼠,最怕見血,見血就暈的施海,最終會因血流不止,在睡夢中糊裏糊塗的死去……啊,老天對人的捉弄真是匪夷所思。


    倪然走到了施海家的樓下,整幢樓一片漆黑,施海家也不例外。


    這個傻小子,一定早就開始做美夢了。


    倪然隔著夾克衫摸了摸刀柄,然後走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樓道。他動作很輕的上樓,聲音大了樓道的感應燈會亮。


    一,二,三,四樓到了。


    施海家的門就在麵前,倪然把手伸進衣兜裏摸出了房門的鑰匙,這是施海配給他的鑰匙,施海說自己一走這房子就歸倪然了。倪然在門上摸到了鎖孔,把鑰匙插了進去,轉動了幾下之後,門被很順利的打開了,沒發出一點聲音。


    倪然閃身進了施海家的門廳,月光從窗子照射進來,倪然基本可以看出屋子裏物體的輪廓,他的緊張稍稍有了點緩解。


    他輕輕地回首關上房門,挪到了臥室的門前,透過門上玻璃,倪然看見黑暗中的施海蒙頭大睡,他的身體在有規律的上下起伏著,倪然甚至可以隱約聽到他的鼾聲。


    倪然把手伸向門柄,就在他的手和門柄即將接觸的一刹那,倪然的心猛得緊了一下,因為他發現臥室的門關得很緊。


    唉,那個該死的家夥膽子很小,他該不會在裏邊把門鎖上吧。


    倪然試探著用力推了一下門,屋子裏馬上響起了低沉的轟鳴聲,那是門與門框磨擦出的聲音。倪然趕緊握住門柄,還好門沒有被鎖上。倪然的手盡量向上使勁,以避免剛才的聲音再次出現,果然臥室的門被無聲無息的打開了,那粗重的喘息和鼾聲隔著被子充斥著整間臥室。


    倪然從懷裏取出了刀,然後他輕輕地來到了施海的床 前,他看見施海幾乎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來。


    哼,這充分體現了這家夥的弱點——封閉而懦弱。倪然握緊刀,他的雙眼快速地在被子上移動,他在努力地尋找施海的心髒。


    對,這是頭,這是肩膀,他的臉朝裏,那這裏就應該是他的後胸了。


    倪然弓下身,他把手裏的刀拉向後側,他在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刀下去一定要狠,要致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倪然有點緊張,他緊貼著刀柄的手心握出了汗,他咽了口唾沫,雙眼死死地盯著施海後胸的位置,就在這時……


    當,當……


    兩聲脆亮的鍾響猛然從身後的牆上傳了過來,就這如同兩聲炸雷在倪然頭頂炸開,他手裏的刀猝然滑落!


    倪然的心髒幾乎就要奔出胸膛,他努力地壓抑著急促的呼吸,同時高度緊張的注意著施海的反應。


    還好,施海沒動,倪然長出了一口氣,他身上的冷汗幾乎浸透了夾克衫。他惡狠狠地回頭看著牆上的掛鍾——難怪,已經午夜兩點了,自己什麽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想到牆上這個會響的鍾。


    好險啊,倪然慢慢地轉身撿起地下的刀……


    “你來幹什麽……”''


    倪然的頭發根豎了起來,這聲陰森的問話就來自身後的床 上。施海也許正幽幽地盯著自己的背影!想什麽都來不及了,倪然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硬著頭皮轉過了身……


    施海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


    倪然幾乎虛脫了……


    可惡的家夥,說夢話也不挑個時間。不能再猶豫了,再拖下去,保不準真的發生什麽事情。


    倪然再次握起了刀,他把握刀的手猛得拉向後側,然後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刀刺進了施海的後胸!


    施海已經死了,肯定死了。倪然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他看到鮮血幾乎浸透了裹在施海身上的棉被。剛才在第一刀過後,倪然又向施海的後胸連紮了幾刀,那刀的尖幾乎已經彎曲了。終於大功告成了,從明天開始,自己就是孝川風光無限的——施大少爺!哼哼!


    倪然站起身,他不能有一點疏乎和差錯,他不能讓施海殘存哪怕是一絲微弱的呼吸。他用指尖夾著,把施海身上的被子揭開,把施海的腦袋扒了過來,把食指放在施海的鼻子底下。可就在這時倪然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他看見眼前根本就不是施海的臉!


    第二天晚上十點,施海出現在森港市大名鼎鼎的巨富邵傑州老人的家裏,他現在的身份是邵傑州的遠房親戚,邵氏財產的繼承人——邵秋!


    十天前,年世已高又無兒無女的邵傑州給他唯一能找到的晚輩邵秋寄來了那封信。邵秋的父母早逝,他沒有別的親戚,也沒有知心的朋友,除了施海。他把整個事情告訴了施海,就在那一刻,施海已經製定自己的全部計劃,不過他的計劃要比倪然的多出一個步驟。他迅速把邵秋的房子以別人的名義買了下來,然後讓邵秋在自己的房子裏暫時住下。


    施海在人們的印象中最大的弱點是有點笨,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他非常清楚自己身邊那位救世主和大師有怎樣的弱點,同時他也很會避開自己真正的弱點——最怕見血,見血就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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