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君,求求你了!你如果不幫我的話,我就真的要被辭退了!”


    田中碧一想到今晚不說服北川秀,明天可能就進不了講談社的大門,心一橫,幹脆臉也不要了,直接跑過去扯住他的手臂,楚楚可憐的低聲哀求著。


    大街上沒什麽人,她就幹脆死死抱住北川秀的手臂,把它夾在雪球中間,繼續機關槍般不斷輸出。


    “你難道忘記了嗎?當初在一起時,你很支持我去講談社工作的夢想,為此還不惜把你爸媽的房子也賣了,供我去日本大學讀書。


    你說過,那也是你的夢想不是嗎?難道現在你要放棄你的夢想了嗎?


    而且我不需要你做什麽非常困難的事,不用像以前那樣去賣房貸款,隻要簽一份合同就行了!這對你本來也沒有任何壞處呀!全日本也沒有幾個作家可以讓文化廳主動幫他出版小說的!”


    眼看北川秀死也要跑,田中碧再也控製不住,直接一股腦兒把事情都說出來了。


    她覺得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隻要北川秀答應文化廳的企劃,她就能順利留在講談社。


    比起以前哀求他貸款幫自己買首飾衣服,這算什麽呀?


    那麽多年的感情,他怎麽可以說不認就不認呢?


    看到北川秀頓住了腳步,田中碧覺得有戲,立即抱得更緊了,聲音也愈發嬌媚柔弱起來:“我知道和你分手這事讓你很不開心,但我...我也沒有辦法呀。現在社會環境這麽差,一份好工作實在太難找了。你...你要是還想要,我可以偷偷和你保持那種關係,周末,不,隻要你需要,我就來伺候你,你喜歡怎麽樣都行,好嘛?你就幫我這一次吧,秀君~!”


    “田中小姐。你知道這個合同,是以剝奪我的小說的所有版權為前提嗎?”


    “你知道。但你還非要我這麽做去幫你。”


    “我,不對,是北川秀,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就是遇見了你這麽個人。但還好,我沒這麽倒黴。”


    北川秀將手一絲絲抽離出來,然後平靜的看向她,見她閃過一絲慌亂而絕望的表情,旋即笑了,頭也沒回的走了,隻留她一人在風中淩亂。


    擺脫了田中碧這個煩人精後,北川秀心情一陣舒暢,加快腳步,在11點30分前踏入了出租屋的大門。


    門照例虛掩著,提著兩袋煎魷魚的北川秀熟練的喊出那句:“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辛苦了,秀君~”我妻夢子甜糯的聲音傳來。


    這才是他熟悉的“秀君”嘛!


    不過為什麽感覺今天的招呼聲裏帶了一絲絲幽怨?


    在玄關處換好室內鞋,北川秀往裏沒走幾步,就陡然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


    我妻夢子保持著可愛的鴨子坐姿勢,破天荒沒有過來幫他脫衣服,而是一臉幽怨地瞪著桌上的那堆草稿紙。


    糟糕!


    今天出門太急好像忘記收拾桌上的草稿紙了!


    北川秀心頭一緊,眼神飄向草稿紙,果然,那些是沒寫完的《1973年的彈子球》——青春三部曲裏的第二部。


    啪嗒!


    手裏的袋子直接落地。


    然後北川秀以最快的速度衝刺過去,土下座,恭敬跪坐在我妻夢子身前。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


    總之先道歉就對了!


    “抱歉!啊——”


    “對不起!秀...吖!”


    兩顆腦袋意外的撞在了一起,發出如同彈子球碰撞般的清脆聲。


    “我不該瞞著你的,對不起,夢子!”


    “我不該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亂動你的稿子,原諒我好嘛,秀君~”


    兩人同時抬頭,同時道歉,隨後看著對方驚慌失措的樣子,還有同樣殷紅的額頭,頓了頓。


    撲哧一下。


    忍不住一起笑了出來。


    心裏設想過,可能發生的各種場景都沒出現。


    北川秀怔怔看向夢子,隨後恢複往日的笑容,不害臊的挨著她坐下,還往裏擠了擠。


    夢子很乖巧的繼續坐著,還輕輕往他身上靠了靠,眼神不敢對視,隻好繼續盯著那堆已經反複看了好多遍的稿子。


    “呃...”北川秀其實這幾天一直在考慮該怎麽向夢子坦白此事。


    紙包不住火,而且他也沒必要一直瞞著夢子,獎都拿了,還不趕快拿出來對妹子炫耀一番,藏著掖著幹嘛?


    而且把這事說出來,也能讓剛幫自己墊付了27萬円貸款的夢子心裏踏實點。


    但怎麽說是個技術活。


    他的想法是幹脆等獎金到手,給夢子來一個大驚喜,說不準還能成功擠到一張床上——對這件事,北川秀毫不隱藏心裏的渴望。


    誰不想快點和這麽喜歡自己的一個女孩生米煮成熟飯呀?


    然後也得考慮這件事到時候對蛇喰麗這個小毒婦造成的衝擊。


    現在好了,一個失誤,家被偷了。


    “所以...秀君真的是北川老師嗎?”夢子低著頭,聲音很輕,有點期待,有點驚訝,有點幽怨。


    “呃,是。”


    “秀君在獲獎感言裏寫的,也是真的嘛?”夢子的臉頰更紅了。


    北川秀想了下,自己獲獎感言說了什麽來著?


    哦,因為女友閨蜜的當頭棒喝,覺得辜負了一直默默對自己付出的女友,毅然打算開始寫小說。


    “是真的。”他點頭回答。


    “是...全部都是真的...嘛?”夢子的聲音小到快聽不見了。


    按照北川秀對她的了解,這妮子現在處於百分百嬌羞狀態,問題是,她怎麽突然就害羞了呢?


    還有,什麽叫全部是真的?


    這東西還有部分的說法嗎?


    北川秀迷糊了,但總之順著她想聽的說就是了。


    “當然全部是真的了。”


    “那...秀君,不,北川老師,不對,秀...”我妻夢子感覺自己的小腦袋快要燒熟了。


    今天回家看到淩亂的書桌,她便馬上幫忙整理起來。


    無意間瞥到這堆散亂的草稿紙,本來也沒什麽,秀君一直在翻譯外文小說,但裏麵偏偏有幾個她不能忽視的字眼。


    譬如“鼠”,譬如“酒吧老板傑”。


    才看完《且聽風吟》不久,最近在學校裏,竹內教授的課程和作業也在圍繞著這篇新獲獎的小說展開。


    並且看完整篇《且聽風吟》後,她和蛇喰麗就像萬千讀者一樣,成了北川秀的死忠粉絲。


    因此對這些字眼實在太敏感了。


    然後就忍不住讀完了桌上這些稿子。


    夢子幾乎可以肯定,雖然這篇沒寫完的小說和《且聽風吟》的劇情並未緊密相連,但毫無疑問,就是它的續作。


    結合獲獎者的名字,和北川秀最近一係列的神秘行為,一切就這麽浮出水麵了。


    那位橫空出世,一篇小說就折服竹內教授的北川老師,原來就在她身邊!


    想到前些天自己和麗醬一直討論《且聽風吟》,還有那些迷妹般的發言,而那時,北川秀就默默坐在一邊寫小說。


    她更加害羞了,像鴕鳥般把頭埋得更低。


    但害羞之餘,她心裏更多的是惶恐與不安。


    今天一反常態的種種行為,都是因為她的心亂了。


    突然一下,秀君成了群像新人賞的獲獎者,成功作為一名小說家出道了。


    而且出道作就小小震驚了日本文壇。


    他是出道作家了,他是群像新人賞的獲獎者了,他是竹內教授都推崇不已的新人小說家,他是很快就會擁有大量財富和......女人的男人了。


    他還會是那個,為了過上邊擼貓邊開爵士咖啡館的幸福小日子,而願意和她一起加倍努力的秀君嗎?


    胡思亂想中的夢子忽然感覺身體一軟,被北川秀給攬進了懷裏。


    北川秀此時隻覺得夢子大概率是在生自己不早點說的氣,隻好硬著頭皮安慰道:“抱歉,夢子醬,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事情還在商討中,我不想讓你失望。”


    然後順勢把文化廳要拿版權的事說了一遍。


    他想聽聽夢子的建議。


    沒想到才說話,夢子秀氣的小鼻子就冷冷一哼,罕見的撅起小嘴低聲說道:“怎麽可以這樣!這明明是秀君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小說,憑什麽一句話就把你的東西拿走!”


    “我也覺得這很過分,所以我想明天親自去一趟講談社,把這事談一談。畢竟我們很缺錢啊,不管是我的債務,這些日子以來你受的苦,還是我們一起開爵士咖啡館的夢想...”


    北川秀心中一暖,夢子的第一反應是為自己著想,這幾乎都快成了她的本能反應。


    為了家裏這樣一個小嬌妻,他更不能在版權收益上退讓了。


    “嗯!反正不管北川老師你做什麽,寫什麽,我...我都支持你哦。”


    我妻夢子羞紅了臉,覺得這樣的情話怪怪的,還很害臊,但就是忍不住想說。


    說完這個,也不等北川秀反應過來,她就像兔子般跳出了他的懷抱,撿起地上的袋子就往廚房跑。


    “我,我先去把煎魷魚熱一熱!”


    北川秀點頭看她離開,心裏舒了口氣。


    應該是不生氣了吧?


    想到剛才陰魂不散的田中碧,他又看了看跑去忙活的我妻夢子。


    愈發感覺那下回旋鏢打得好!


    論編輯立場,田中碧不如齋藤玲奈萬分之一。


    論女友立場,我妻夢子更是甩了她好幾十條街。


    不珍惜眼前人,難道還繼續吊死在她這棵樹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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