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到訪


    我在等她,恩,確切的說,我在等一隻鬼。


    外麵的天氣似乎並不很好,下著雨,風很大,將我寫字台前的窗戶吹的哐當作響的。


    然而,這並不能影響到我的心情。


    我發現,從下午開始我就很興奮,而且是坐立不安的。


    桌子上備了上好的雲霧,隻等她一來我就可以給她一杯熱茶暖暖手,雖然一隻鬼也許並不需要。


    是一大早的時候,發現這封信,然而隻是隨手一丟沒有理會。到了下午才想起來似乎有這麽一封信,所以,找了看了看。


    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我於是好奇,讀來一看,不禁有些悚然。


    信上說,她是一隻鬼,想要和我談一談。


    說句老實話,看到的第一眼我還真的有點害怕,並不記得什麽時候做過什麽叫鬼都憤怒的事情。後來想想,也就不那麽害怕。終於,一個下午的時候,足夠的將那一點害怕抹殺掉,所以就變成了現在的興奮。


    衣櫃上麵懸著的大鍾已經指向十二點,此時,外麵的風雨依舊很急,我覺得冷,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暖手。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我起身去開門。倒是隻懂禮貌的鬼,我不禁這樣想。


    打開門,外麵站的是一個身著粉色及膝開叉旗袍的女子,差不多二十出頭的年紀,倒是和我差不多少。


    她長的倒是很文靜,而且似乎涵養也不錯,踏著風雨而來,頭發很長,濕漉漉的披著,倒是叫人有幾分憐憫。


    開始我並不知道她就是我要等的那隻鬼,是在看到她那雙眼睛的時候,才確定的。那是一隻極美的眼睛,烏溜溜的,然而,那樣的眼睛卻不屬於正常人該有的。為什麽要說是一隻眼睛,那是因為剩下的一隻眼睛,是以一顆紅色的寶石鑲嵌的。看著,倒是有幾分詭異。


    她腳上穿著一雙同色的皮鞋,那鞋的式樣已經很老。我不禁開始忖度起她哪一年的鬼。


    我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的害怕,倒是將她讓了進來。我極是懷疑,為什麽一隻鬼也會淋雨。


    我客客氣氣的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叫她暖手,然後拿了吹風機給她吹頭發。


    她似乎有幾分害羞,不怎麽好意思說話一般。倒是一隻靦腆的鬼,若是這個女人還活著,倒也算是一個美女 級別的人物了。


    等到我打點好了一切,才坐到她麵前,一人一杯茶,好在這個有些冷的冬季雨夜,長談。


    她拿著我給她的吹風機吹頭發,於是我們的談話在吹風機特有的嗡嗡聲裏,開始了。


    “你叫什麽名字?”我問她,順手拿起一邊的寫字板開始塗鴉。


    她看了我一眼,我倒是被她看的有些悚然,那雙詭異的眼睛看多了,確實消受不了。


    “叫我瑤瑤吧,他——曾經就是這樣叫我的。”她這樣講,我心裏一咯噔,倒是隻有意思的鬼。


    我倒也沒有執著的問她的姓名,既然她不想說,我也就不堅持的問。


    “那麽,你想和我談什麽?”我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進入了話題。


    她歪頭考慮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詞語考慮怎樣講,終於,她關掉了吹風機,頓時屋子裏麵一靜,我隻聽到鍾的秒針滴嗒的聲響。


    她指了指我手邊的一隻很古典的簪子,我不解的看著她。


    這個簪子是一位朋友送我的,說是從古玩店淘回來的,隻覺得第一眼看上了覺得和我很配,就買了下來送給我。


    “我在找這隻簪子。”她說,雙手無意識的糾扯著抿唇對我一笑。


    我拿過那隻簪子,疑惑的看著她,“是這隻簪子麽?”


    她點點頭,我來了興味,莫非這個簪子裏還有什麽故事麽?我反複的打量了幾番,除了有些年頭,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


    “簪子上少了一樣東西。”她慢慢的道來。


    我放下手上的塗鴉板,認真的去傾聽她的話,也許,這是一個淒美的故事。


    她是一隻來自於民國時代的鬼,那時候正是上海極為繁華的時期。


    她的出身並不是很好,這個倒是可以從她有些羞怯的神態裏看出幾分端倪。她父親在她九歲那年,從樓頂天台摔下來,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上。


    後來,她母親一病不起,年少的她需要擔負起所有的家務事。


    這個時侯,並沒有什麽有錢人伸出手來幫她一把。待到她十五歲那年,母親終於不忍再拖累年少的女兒,自己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藥,獨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世上。


    親戚都很勢力,沒有哪一個人願意收留這樣一個孤女。她倒是有些骨氣,並沒有祈求誰的憐憫。


    這個倒是叫我有幾分的欣賞,跟她的模樣還真的有幾分的不一樣。


    後來,她賣了些物什,將母親好好的葬了,於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她並沒有去讀書,因為要為母親治病,錢都已經花光了。非但如此,還欠了不少錢。像所有三流電影 裏麵的情節有些相似,她為了還債去打工。


    隻是,那些年頭,讀書當真是很不容易的事,很少有人能夠堅持讀下去。她隻身一人去到上海那個紙醉金迷的世界裏去,然而她忽略了一點,上海那個地方,她無依無靠的很難站得住腳的。


    這個倒是與現在的上海有些相似,都是難混的。


    她下了火車,站在碼頭不知道應該去哪裏。不過才十五歲,到底是個孩子啊。


    天黑了,下雨了,很像今晚的天氣。


    她蹲在月台上,那瞬,一頂油紙傘罩上了她的頭頂。她抬起頭來,那是一張極為文雅的臉,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穿一身西洋裝,腳上一雙黑色的鞋沾上了一些泥水,卻不顯的狼狽。


    這人身後站著幾個保鏢一樣的人物,瑤瑤站著,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她知道這樣的人很危險,雖然才十五歲的年紀,但是卻已經早早的就知道這個世上的薄涼。


    然而,還是被他眼底的柔和溫 暖了幾分。看著他伸著的手,身世淒慘的女孩兒,誘惑一般的將冰涼的沾著泥巴的手,小心翼翼的放進去。


    世界,似乎從此都不一樣了。


    後來,她吃最好的東西,受最好的教育,住最好的房間,這些,都是那個叫做陸鈞梅的男人給她的。他將她當做是女兒一樣的疼,她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麽,然而,時間不可能永遠都定格在她十五歲的年華。


    陸鈞梅在上海確實是算的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手上有錢莊布莊,就是酒吧也有好幾家。她曾經跟著後麵去過,酒吧裏的唱曲跳舞的都是一些很美很美的女人,她有時候會妒忌他看他們的眼神。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那是為什麽,那些都是後來才明白的。


    “啊梅,我與你到底算什麽。”她問他,終於想要問一問。是啊,算什麽?撿回來的野孩子,隻是可憐她收留她?


    “瑤瑤,你是我的女王殿下。”他吃了一驚,卻反映過來。他應該要明白她的心思的,然而,他隻是以為她覺得自己是個不相幹的人,難道,“是不是有下人說什麽了?告訴啊梅,是哪一個,我馬上去辭退他。”


    “不是的!”她暗暗著急,卻不知道和他叫的什麽勁。她其實自己都是不明白的,不明白要的是什麽。


    她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最為傳神,她喜歡他叫她女王陛下,這樣覺得自己是被人關心的。


    她本來隻是個很平凡的女孩兒,卻因為遇見了他變成鳳凰。


    這樣,過了五年,她二十歲生日那日,他為她舉辦了一個很豪華的生日晚宴,來的都是一些上流社會的名流。


    那場,本來應該很好的晚宴,卻成了所有不幸的開端。


    那晚,她穿著最漂亮的旗袍,一頭長發就這樣披著,美得不可方物。他像個父親一樣站在樓梯下,伸著手等她下來。


    她當真像個公主殿下一般的走下樓梯,一直,將手交 到他的手上。


    “今天是我陸鈞梅的妹妹瑤瑤的二十歲生日,多謝各位的到來。”他是這樣介紹她的,妹妹,有些失落。


    他給她的生日禮物,是一隻簪子。她的頭發很長,卻怎麽都不肯紮起來,於是他就買了一隻很美的簪子送她。


    她很是高興,歡喜的將那簪子戴了,從此就沒有摘下來過。


    然而,一切,似乎都不會照著這樣的故事走下去。


    生日那晚,她第一次喝酒,喝了很多酒。醒來,隱隱約約的聽到什麽聲響。她本來隻是想要找些水喝,她本來真的不是有意撞見,然而——


    虛掩的房門內,一些叫人麵紅耳赤的畫麵,那裏,竟然有陸鈞梅。


    那一刻,她才當真明白,對於其他女人看見梅時的不舒服,那是嫉妒。此時,她隻覺得被他背叛了,深刻的背叛。


    梅隻可以是她一個人的,誰都不能搶走的啊。


    然而,她是他的誰?


    她什麽都不是。


    她是他從站台撿回來的一個流浪的無家可歸的人,他不過是動了惻隱之心啊,她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她是沒有資格的啊!


    從那一夜 之後,什麽都不一樣了。她開始穿起旗袍來,脫下了華麗的蕾絲 裙,穿上了別致的旗袍。


    第一次見她這樣穿,他很驚豔的看著她,“我的瑤瑤女王長大了啊,果然是很美啊。”


    她在他麵前旋了幾轉,很淑女的站定,然後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阿梅,當初為什麽收留了那樣落魄的我?”


    他裝模作樣的思考,其實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問這樣的問題,然而,得不到答案。


    “因為瑤瑤需要我。”他是這樣回答的,一直都是這樣回答的。這樣的回答,顯然是在敷衍。陸家上下沒有人敢對她無禮,卻也沒有人告訴她關於阿梅的過去。她漸漸的不安,為什麽阿梅就是不肯給她一個叫她相信的理由呢?


    他並不是個很善良的人,卻獨獨的將她帶離那樣不堪的境地,獨獨對她極好。他雷厲風行行事果斷叫人害怕,所以,那個理由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那麽,究竟為什麽,他要帶她回來?


    她害怕她隻是他一時興起帶回來的玩具,她害怕哪天他有了新的玩具就會再也不要她。那段日子,她不安,她彷徨,她找不到解脫的辦法。


    後來一日,有人上門說媒,對方是參加生日晚宴的一位年少有為的男子。大她三歲,倒也相貌堂堂,隻是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的她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他似乎很高興,天天追著她問。她本來是不會答應的,她本來是除了他不會嫁人的。然而一日,他極是高興的告訴她,他要結婚了。


    晴天霹靂一般,她的啊,梅要結婚了。然而,她本來應該要恭喜他的,本來是的。可是強顏歡笑著,不想叫他為難了去。


    所以,她回答他,“我嫁。”


    她其實真的要感激他,而不是責怪他。沒有他,她此時不知道在哪裏沉淪 ,不是他,她哪裏有這樣的人生?


    她記得她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表情有多奇怪。像是解脫,像是不舍,像是,後悔。


    然而,他卻什麽都沒有說。於是,他的婚期就和她同一天。本來麽,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了,再不結婚就晚了。


    那個男子倒是時不時的來探望,隻有他在場的時候,她才會裝作很高興的樣子。然而,這個樣子又能騙的了誰?


    她看的出來,他分明也是對她有愛的,可是卻在忍著什麽。她痛苦,他似乎也在煎熬。


    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到新婚當日,陸府很熱鬧,一個出嫁一個娶妻,哪裏會冷清到哪裏去。


    隻是不幸的事情,遲早都會到來的,這一點,她從來都是知道的。


    然而,她隻是沒有料到不幸來的那樣快。


    她結婚,他娶妻,本來人生已經兩不相幹。然而,一切的不幸來的那樣快,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終於忍不住問。將手上的水重新換了一杯更熱的,問她要不要,她微笑著拒絕了。


    我注意到她從拿到那隻簪子之後,就一直拿在手上不肯鬆手。她的頭發和衣服似乎吹不幹一樣,不停的滴著水,我新鋪的地板上已經有了一灘水跡。


    “你說,愛一個人愛到發瘋,這個人還正常嗎?”她緊張的看著我,我想了幾想。


    “愛一個人假如太滿的話,是會發瘋的。”我放下手上的筆,“愛七分為好,若是全部都用來愛別人,就會成為枷鎖,兩個人都不得安生。”


    她似乎若有所思,偏著頭看了我一眼,頓時一陣頭皮發麻,那樣的一雙眼睛,當真是恐怖的。


    “也許,阿梅當真是沒有愛過我。”她有些失落,臉上一陣蕭索之意,“他怕是後悔收留我,養虎為患啊。”


    我一驚,難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沒有辦法挽留的事情麽?


    她悠悠的歎一口氣,低下頭去繼續說了下去——


    本來是相安無事的,然而,一切似乎都不會照著這樣的命運去走。


    她的丈夫說著不在意,但是誰又能真的不介意?終於,到了最後的爆發,終於,沒有辦法再忍受了。


    他和阿梅本來是生意上的夥伴,現在結了親本來應該更加融洽的,然而,她給毀了,她給毀了。


    她糾結的不過是一個答案,為什麽阿梅不喜歡她卻要收留了那個境地的她。


    那日,她總算是忍不住趁著阿梅的妻子不在家,問了他。


    “阿梅阿梅,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她很痛苦,這麽些年來一直都很痛苦啊。一直都覺得這些幸福是偷來的,是不真實的,是夢境裏的。


    他吱唔,顯然又想要逃避,“是因為瑤瑤需要我……”


    “阿梅。”她打斷他的話,“你和我說實話吧,叫我死心好不好?你不要我,卻要收留我,為什麽?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啊!一直一直,我在等你說娶我的話,可是我等到的卻是你要結婚的話!”


    “瑤瑤?”他似乎被她的話驚到了,喃喃的,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瑤瑤……”他繼續這樣叫著她的名字。


    那一刻,她渾身不住的顫抖著,或許是激動或許是緊張,然而,那些情緒過了百年已經記得不太分明了。


    “你說啊,不要再逃避我的問題好不好,我真的想知道,我發了瘋的想知道!”她大聲尖叫,不管是不是有人聽到。不在乎了,她已經不在乎了!


    忽然很用力的抱住她,很用力的。


    “為什麽才說?”他聲音很緊,“為什麽才告訴我?”


    她心裏一顫,像是一根琴弦被撥動發出動人的音符。“什麽?”


    “我們竟然是這樣錯過的。”他的聲音裏有幾分無奈,“我說的結婚,是和你。我本以為你要嫁給那個人的,我是這樣以為的。”


    她不可思議,她沒有辦法相信,“那麽,為什麽你不說?我問你,你卻從來不回答!”


    “不是。”他急急的解釋,“不是這樣的啊,你需要我,所以我帶你回來,因為你需要我!”


    “我本以為那是敷衍的話啊。”她的心似乎在滴血,為什麽到了沒有辦法挽留的時候,才知道這些?


    “我陸鈞梅不是個什麽大善人,若不是那日見你孤單的趴在地上哭泣,我怎麽會想要疼惜你?”他輕聲在她耳邊說話,“我的女王陛下,我在等你長大啊。然而,你長大了,我們卻還是錯過了。”


    猝不及防的,滾燙的淚沿著她的眼角滴進他的後頸裏去。為什麽,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啊,卻要這樣錯過?為什麽呢?


    “阿梅。”她喚他的名,“女王想要回來可不可以?”她任性的這樣對他講,然而,她自己卻是知道的。四個人的事情,哪裏是說變卦就變卦的?


    他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容的任何不對?


    然而,來不及了。


    她的丈夫本來是來接她的,卻聽到了這樣一段話。哪個丈夫的肚量可以有那樣的大,容許妻子想著別人也就罷了,卻這樣明目張膽的說要變卦?


    那一瞬,怒火妒火再也分不清。


    那夜,是個下雨的夜晚,就像今夜的雨一樣。有風,而且很冷。她就穿著這件旗袍,粉色的繡花旗袍,頭上戴的也是他二十歲時送她的簪子。他丈夫買過很多簪子給她,然而她卻獨獨隻戴這一隻。


    注定是罪孽的一夜 啊。


    他氣勢洶洶的闖進來,一室的安靜沒有了,一室的掙紮也沒有了。


    她驚恐的回頭看著黑著一張臉的她的丈夫,她急急的解釋,“你聽我說。”


    “有什麽好說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對你不好嗎?”他很憤怒,甚至是有些猙獰,“你不覺得這樣對我有些不公平?”


    “可是,對不起。”她有不詳的預感,會不安,他要做什麽?


    “很抱歉。”阿梅是這樣對他講的,然而,這並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情,這關係到一個男人的尊嚴。


    “抱歉?”他很生氣,這兩個人背著他做了這些什麽事情,一句抱歉就完結的?


    “哪裏這樣簡單。”他的麵上很黑,似乎醞釀著什麽暴風雨一般的。


    她不記得是怎麽打起來的,隻是反映過來的時候,他從瑞士帶回來的軍刀已經刺進啊梅的心髒。都是血啊,她就這樣看著。本來還好好的啊,本來好好的。


    她驚恐的看著他,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然而,下一秒,她的簪子劃破了他的喉嚨。他同樣不信的看著她,伸出手去抓,一陣刺痛,那隻左眼被他生生的扯下來。


    那一刻,她忘記了疼痛,隻知道他死了,被他殺死了!


    然而,她又何嚐沒有殺人呢?等到四下都安靜了,她才抬起頭,一室的狼藉,一室的血腥。


    她受不了的跑出屋子,跑進大雨裏。雨很急很急,她的發就這樣在雨裏搖曳,就像她的世界一樣,濕了。


    我有些悚然,放下手上已經冰冷的茶杯。


    她似乎有些激動,那隻紅寶石的眼睛風外的詭異。我吃了一驚,果然是個慘烈的故事。我沒有問她後來發生了什麽,那個人都死了她怎麽會選擇活下去?


    她指了指那隻眼睛,再給我看了那隻簪子,我到吸一口氣,那寶石原本是應該在簪子上的裝飾。


    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生生的將那寶石取下然後將那寶石鑲嵌到自己的眼睛裏去的,我隻知道現在我的頭皮有些發麻。


    眼前的這一切太過於詭異,一身衣服在我開了暖氣的屋子裏不見幹。


    “後來我是投河自盡的,所以,我的衣服和頭發都是幹不了的。”她淡淡的告訴我,想來知道我在害怕了。


    “那,為什麽這麽些年了,你還要在這人世間逗留呢?”我不能理解,他都已經死了啊,她不是應該一起往生麽?


    “因為我將這隻簪子弄丟了。”她語氣忽然放的很溫 和,“我不能將他送給我的東西弄丟啊。”


    我一震,就是為了這個簪子,才逗留了這麽些年?我不禁有些赧顏,活著的人有幾個這樣念念不忘的尋找一樣東西的?唯有死了,或者才能知道珍貴吧。


    “就為了這個簪子,一直尋找?”我似乎是在問我自己,本來還不是怎麽相信的,然而,眼前的狀況由不得我不信。


    “我們都很傻。”她沉默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我應該知足的,不是阿梅我早就已經活不下去的吧。我果然是個禍端。”


    “也許不是。”我不看她的眼睛,看著她手上的簪子,“陸鈞梅自己也說過啊,他並不是個大善人。他收留了那樣的你,必定是因為那時候就動了心的。”


    “男人隻有在麵對喜歡的人,才會給予最好的東西吧。”我站起身,又換了一杯熱一點的水,這個冬天的雨夜,即使開著暖氣還是會覺得冷呢。看了一眼渾身濕透的鬼,怕是也會冷的吧。


    她怔怔的有些愣神,似乎不相信我的話,“真的是這樣嗎?”


    “最後的那一天你不是得到答案了嗎?”我不明白,分明啊梅已經說的很清楚啊,為什麽她還有反複的問呢?


    “我。”她有些失落,“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和阿梅才會錯過。我執著的是他從未對我說一句愛,我不過是想要他說一句愛我啊。”


    我怔住,也許,她是知道他喜歡她,卻在等他說愛的時候,終於沒有等到。他以為她知道的,卻沒有料到啊。


    女人,當真是奇怪的東西啊,鑽進牛角尖裏麵,就會看不清真相。


    “有時候不說出口,不等於不愛。”我對他笑了笑,“他做了那麽許多,為你做了許多,這些足夠告訴你他是愛你的,所以,你不必再執著著找一個答案了啊。”


    “哦。”她忽然沒有緣由的哦了一聲,忽然站起身,以手當做梳子以簪子盤了上去。這樣看來,當真是個妙人啊,難怪陸鈞梅第一眼就愛上,難怪要那樣的守護啊。


    “我走了,謝謝你。”她轉頭看我一眼,走了一路消散在空氣裏,就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我很久才從她最後一個笑裏麵回神。看了看前麵的位置,上麵很幹淨沒有一點水漬,桌子上一隻白色的吹風機放在上麵,地上的那一淌水跡也消失不見,似乎,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個夢。


    然而,我找尋了許久,都找不到她存在過的依據,倒是手邊的簪子不見了。


    過了好幾天,我在一家舊報紙攤上看到一份很老很老的報紙,我好奇的拿起,看了幾看,頓時一陣鋒芒在背的感覺。


    上麵雖然粘著什麽汙物,但是還是可以看到那一場變故。


    舊上海,繁華無度。


    上海豪門陸鈞梅與其養女發生不倫之戀


    這個碩大的標題,叫我看的愣了神。我於是記起似乎一個晚上聽到過關於陸鈞梅的消息,這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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