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溫珩沒弄明白是什麽意思。因為這四個字聽起來跌宕起伏,懸念重重,還帶著那麽一點前情未了的神秘感。讓他一度懷疑係統是不是背著他,開啟了什麽青春傷痛文學的新業務。而在他表達出疑問後。係統扭捏了一會,說: 【我也不太清楚。】溫珩: “?”多荒謬啊。廠家沒有說明書。係統可能也意識到這聽起來不太合乎常理,於是又補充了兩句。【這功能是上次係統更新的時候,剛被批準投入使用的,據說目前效果還不太穩定,所以也就沒有公開統一的使用說明。】“……”溫珩敏銳地捕捉到某幾個關鍵信息字眼,心裏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小係,你說的這個效果不穩定,它具體……能有多不穩定?”【嗯,問得好。】一段可疑的沉默後,係統說出一句更加可疑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溫珩:……溫珩等這個所謂的“到時候”,一直等了三個月。直到幾個時辰前,他觸到怨人偶匣子裏那一把線香,透過仙人像前虔誠信徒的視角,看到了曾經光鮮生動的仙人麵容。他才明白, “追憶前塵”究竟是什麽意思當他觸碰到某些特殊的物品,他便能用別人的視角,看到一段與之有關的前塵。宗祠內陰冷逼人,那股被強行壓製了許久的森寒又從骨縫間透出來,凍住了渾身血液,就好像在時刻提醒著他,沒有時間了。溫珩立在壇邊,低垂著眼簾,手一抬一落,輕輕搭上了壇中腐骨。【檢測到目標物品。】【3級權限已開啟。】刹那間天地倒懸,眼前景色驟然渙散又重新聚合。那個時候的桃源村還沒有陰森的霧氣。天色才剛黑,如水月華撒在田野阡陌上,讓這方世外桃源更顯得靜謐而安寧。陳家籬笆院牆外,陳寡婦提著一盞燭燈,麵色焦急踱來踱去,等待著什麽。直到遠方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阿淵?”陳寡婦快步迎上去, “你這孩子,讓你去廟裏添個香,怎麽這麽晚才回來,知不知道天黑了之後……”她住了聲。因為阿淵背上背著另一個女孩,兩條細嫩纖弱的手臂從他背上垂下來,布滿血痕,隨著他的步伐一下一下的晃。阿淵腳腕上的銀鈴也一下一下地響,那年他正好十二歲。陳寡婦怔怔問, “這,這是哪來的孩子?”阿淵喘著粗氣,實在力竭,便暫時將女孩放下來。“在廟裏撿到的,她說她全家都被魔族殺了,隻剩她一路逃到這裏,實在逃不動了……”“嬸嬸,我們帶她去找村醫,救救她吧。”他說得急切,但陳寡婦卻沒應聲,蹲下身來,在女孩的鼻息處探了探。良久無言。阿淵睜著茫然的眼睛, “嬸嬸?”“……”陳寡婦咬了咬牙, “明日去山裏找個好地方,埋了吧。”埋了?!阿淵的瞳孔驟然一縮,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怎麽會呢,嬸嬸,是不是她的呼吸太虛弱了…沒準還能救的……”他說著,聲音也漸漸微弱下去,好像自己也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仙人自己都不例外,更遑論搭救他人。阿淵垂下暗淡的眼睛,看著背了一路的小女孩。一刻鍾前,她還活生生地縮成一團,哭得滿臉花,拽著他的衣袖求他救救她。他背起她,想盡快回桃源村來。一開始用跑的,跑不動了,就走,走也走不動了,咬著牙硬撐。汗從額角流下來,流進眼睛裏刺得雙目酸痛,唇瓣也因劇烈的喘息而裂出兩條血口,滿嘴的血腥味熏得他一陣陣想嘔。結果他拚盡全力想救一救的人,早已悄無聲息地停了呼吸。陳寡婦也是心裏難受得厲害,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憎惡和痛恨。“魔,又是魔!這些害人的妖魔,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死絕!”每回提及魔,嬸嬸總是這一副厭惡至極的模樣。阿淵眨了眨眼睛,先前的汗被眼淚衝出來,喉嚨一陣陣的酸澀難言。他抬起頭,想說些什麽,可是目光忽地一滯,落在了不遠處的天邊。“嬸嬸……”阿淵緩緩抬手,指著桃源村另一端,指尖發著顫。“禁製,怎麽會破了……”陳寡婦一怔,似乎察覺到什麽,循著他指的方向轉過頭遠處硝煙熊熊,一群魔族勢不可擋席卷而來,長著翅膀的魔獸在天空中肆虐,村民絕望的哭叫聲隱隱傳來。火光將桃源村的夜空染成一片血紅。……又一次被抽離,溫珩胸膛劇烈起伏著,扶著壇口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原來所謂桃源村,早在百年前被邪魔屠殺殆盡,無一生還,隻剩成百上千的怨鬼不甘墮入輪回,自願困拘在生前的土地上。陰氣太重,屍身難以腐爛。怨魂便在桃源村的最中央建了一座祠堂,窮盡奢侈,將自己生時的模樣藏了進去。或許是還無法接受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實,所以這些殘魂便不約而同,遠遠避開了這座屍身長眠的祠堂。與此同時,他們引誘無數修道之人,費盡心思將對方留在這裏,渴望能得庇護,從而避免那場血流成河的災難。怨魂神識混沌,渾然不知自己早就已經成了與昔日那些劊子手一樣,滿手血腥的惡鬼!溫珩閉了閉眼睛,半晌,長長嗬出一口氣。忽然手被人拉了起來。他睜眼看去,他的師尊輕輕捉著他的腕,用帕子將那指節上沾的穢物仔仔細細擦拭下去。鬱明燭眼中含笑,似隨口打趣了, “那腐屍有這麽好看?引得乖徒看了許久,還要上手去摸。”溫珩頓了頓,心頭那點沉重也隨之消散了些。他搖頭, “不好看,醜。”鬱明燭一抬眼,無聲詢問。醜怎麽還看還摸?溫珩: “醜的可以不看,醜到牛批的,弟子想開開眼。”鬱明燭一默。他的手被握著,那人的動作輕柔得過分,像是在擦拭什麽稀世珍寶,碰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器,耐心又細致,將指縫裏的穢物揩得幹幹淨淨。指尖下意識勾了勾,忽而覺得被凍僵了的手有些回暖。“好了。”鬱明燭道。默然間目光相觸,那雙狹長深邃的眸子裏莫名壓抑著異樣的情緒。溫珩抿了抿唇,轉過頭。他還是選擇跟陳寡婦對望吧。誰知下一刻,那口壇子居然咚咚晃了起來。……陳寡婦可能不願與他對望。晃動越來越劇烈,連同著旁邊幾口被開了封的壇子一起,如同沉睡的魂靈猝然被侵擾,陷入惶恐和躁動。與此同時,一隻火紅靈蝶飛了進來,長翅一震,撲簌簌抖出兩行匆忙字跡:崇煬帶著北昭弟子與半個村的怨鬼打起來了,速歸!簡潔明了,畫麵感極強。溫珩: “……”溫珩掃了一眼躁動的壇棺,也沒空再管方才的眼神不眼神,又轉頭看向鬱明燭, “師尊。”鬱明燭與他心照不宣, “乖徒想打草驚一驚蛇了?”溫珩嗯了一聲, “驚個大的。”隨著他話音落下,鬱明燭折扇一甩,洶湧靈力在蓄力間靜了一瞬,又陡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