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你家公子去遠處休息會吧。”慕將離朝墨昀的隨從說道,近些年無戰事,想來她也是第一次目睹戰場的慘烈,對一個年輕女子來說,衝擊應該不小。


    看似顧得上別人,實際慕將離胃裏也開始翻江倒海,當時廝殺還沒覺得,如今越往穀中走,厚重的血腥氣就讓他越難受。


    這裏還隻是躺著幾千人,若是幾萬幾十萬大軍廝殺的戰場,在落幕後該是多麽恐怖。


    慕將離能屏氣就屏氣,不能就小口喘氣,生怕自己受不了吐出來。


    他走來戚北行身邊:“師父。”


    戚北行剛與那副將交談完,見慕將離過來,搖了搖頭,遺憾道:“幽丘這次籌謀許久,陣中有不少高手,我自保尚可,無力救人,可惜了。”


    “將軍!將軍啊!”副將睚呲欲裂,恨不得立刻領兵報仇,殺個你死我活。


    悲憤之後,副將恢複理智,朝戚北行問道:“戚副統領,我們現在該如何?”


    “我已經不是副統領了。”戚北行說道,“不過你若願意聽我一言,我希望你不要想著追敵報仇,這些人計劃失敗後,撤的很快,如今恐怕已經化整為零,隱藏起來,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清掃戰場,將屍體處置妥當,以免滋生瘟疫,之後趕回潭城,等候王城那邊的命令。”


    “我明白了。”副將收拾情緒,下達命令。


    “師父,您的令牌。”慕將離將令牌交給戚北行,隨後問道,“我們也跟著去潭城嗎?”


    戚北行搖了搖頭:“不,我們去王城。”


    “啊?”


    “我用了殿前禁衛的烽煙令,總要回去交代一下。”戚北行凝視了片刻手中的令牌,收好後,又看了看周圍的慘狀,歎息一聲,帶著慕將離離開山穀。


    來到穀口,他看向遠處樹下,樹根那裏,墨昀正扶著樹幹嘔,旁邊兩個隨從臉色也不太好,盡力憋著。


    慕將離見狀,介紹道:“我趕去潭城,是借她的馬,她說自己來自江城墨家。”


    “江城墨家……”戚北行似乎在回憶著什麽事情。


    慕將離:“師父您知道墨家?”


    戚北行點頭:“墨家很有意思。”


    慕將離完全沒想到能從戚北行口中聽到“有意思”這樣的評價,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師父你與我具體說說。”


    戚北行說道:“你該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尤其是名門望族,大多家規十分嚴苛,唯獨這墨家不同,家族子弟除了不準作奸犯科,其他方麵,稱得上隨心所欲。”


    戚北行談起墨家沒有避諱樹根下的墨昀,她聽到後,驕傲起身:“沒錯,其他家族子弟,不管內心想法如何,受門規所拘,行為禮儀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我們墨家不同,大家可以大膽的談論自己的喜好,追求自己的理想……嘔!”


    “連自己都吹不下去了嗎。”慕將離在一旁吐槽。


    墨昀嘔完朝他怒視:“你才吹呢!”


    “那你的理想是什麽?”慕將離問。


    墨昀昂起頭:“我的夢想是當個劫富濟貧的大……”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兩個隨從攔住,兩人急的差點穿幫:“小……公子,您可別說了。”


    慕將離朝戚北行問:“師父,劫富濟貧算作奸犯科嗎?”


    戚北行言簡意賅:“算。”


    慕將離向墨昀指出:“那你違反家規了,等等,你家富不富,難不成你第一個目標是朝自己家下手?”


    “怎麽可能!”


    “那你就是雙標!”


    “你!”


    論鬥嘴,墨昀可不是慕將離的對手,隻是兩人爭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管想要通過什麽方式來緩解壓抑的心情,此刻都收效甚微,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山穀中,士兵們正在挖坑,將所有屍體都帶回去不現實,甚至都沒時間單獨掩埋,副將決定,高猛將軍的屍體單獨埋,其他將士埋到幾個大坑中,盡量把這些人的屍體安置的平整些。


    至於敵人的屍體,堆起來一把火燒了,若不是怕曝屍荒野引發瘟疫,他根本不想管。


    ……


    幽丘之人退走後,化整為零,各自隱去,不過像沈紅月這樣已經徹底暴露的,便要考慮回幽丘了。


    此刻她正與幾人同行,其中就包括曹橫和那名扛著斬馬刀的男人。


    曹橫路上回顧與高猛一役,忍不住感慨:“那潭城守將高猛是條漢子,一開始我見他屢次想要突圍,不願與我放手一搏,我還當他太惜命,待他看到虎嘯烽煙,我才明白自己錯了,他是心係潭城,沒了後顧之憂,他放開手腳與我廝殺,竟險些將我壓製,看來我還是不夠強啊。”


    那扛著斬馬刀的男人“嘖”了聲:“誰能想到突然殺出個老不死,還帶著什麽烽煙令,你們說,籌備了這麽久,就這麽功虧一簣了?”


    沈紅月沉聲道:“我有責任,我擄人上山時,沒調查好每個人的身份,擄了不該擄的人,把戚北行引過來了。”


    “你是沒調查清楚,還是覺得那小白臉好看,沒忍住?”


    曹橫一聽,朝那扛戰馬刀的男子斥道:“計劃出了岔子,誰心裏都不好受,但不要口不擇言。”


    沈紅月攥緊拳頭,忍了:“我今日不與你計較。”


    “好好好,你大度。”


    ……


    洪山關外,塵土漫天,但遙望關外,看不到一兵一卒。


    自從潭城方向烽煙燃起,洪山關守將邱重就沒離開過城牆,結果等了又等,沒發現半點異動。


    “將軍,這是怎麽回事?”副將納悶道。


    邱重也是摸不著頭腦,他已經派出探子趕去潭城,應該過一陣就有消息傳回來了。


    正納悶呢,有人前來通報:“將軍,有潭城官兵前來通報消息。”


    “讓他過來。”邱重急忙喚人進來,很快便得知了事情原委。


    得知洪山關險些不知不覺陷入死地,他也是十分心驚,確認潭城無恙才鬆了口氣,同時為高猛惋惜:“我與高猛兄弟在邊城相互守望多年,希望他能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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