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衛華曆險記
一
董衛華是職業高中的學生，他自認為在職業高中讀書沒有前途，經常逃學。這天，他在網吧裏泡了半天，中午回到家裏，見到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在他家中做客，他依稀認出這是爸爸的老同學王海祥。
父親董傳軍見董衛華回來，就對他說：“衛華，你還認識你王叔叔嗎？他在外地工作，我們都十年沒見麵了，這次他是借出差之機，順便來看我的。”董衛華說：“我小時候，王叔叔還給我買過玩具手槍呢，我怎麽能不認得？”說完，就進自己房間去了。
王海祥見董衛華關上了門，對董傳軍感歎道：“十年不見，這孩子都長成大小夥子了，想當初，你把他撿回來時，孩子又瘦又小，連哭都有氣無力的像貓叫，我還以為養不大呢。”董傳軍在一旁直向王海祥使眼色，說：“你小點聲，衛華還不知道他是抱養的。”
可他們哪裏知道，董衛華已經清楚地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長到18歲，他才知道，原來他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而是撿來的“野孩子”。
董衛華的爸爸是一家企業的技術員，媽媽在一家製衣公司做工，這一段時間，他爸爸身體不大好，請長假在家休息。媽媽忙裏忙外，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
王海祥走後，董衛華因為知道了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心裏與父母產生了隔閡，上學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很晚才回家。他爸爸董傳軍也變得心情焦躁，脾氣越來越壞。
這天上午，都快十點鍾了，董衛華才懶洋洋地起床 ，董傳軍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大聲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懶蟲，有一天我和你媽都死了，看誰養活你這個小兔崽子！”說著，從抽屜裏拿出1000元錢，扔在董衛華腳下，說：“這是路費，從今天起，你就和那些農村的孩子一樣，自己出去打工吧！什麽時候有了一技之長，能夠獨立生存了再回來，不然的話，你就死在外頭好了。”
18歲的董衛華，正是青春期男孩逆反心理最重的年齡，眼見養父這般輕視、作踐自己，心裏十分窩火，一賭氣，撿起地上的錢，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出門去省城打工去了。他想，那麽多農村孩子都能到城裏打工掙錢，難道我就不行？我非要混個樣來給你看看不可。董衛華哪裏知道，現在農村青年外出打工也都是有備而來，不僅身份證 齊全，還有當地勞動部門的介紹信、崗前培訓結業證書，而且大多結伴同行，由老鄉相互介紹，這樣才能順利找到工作。像董衛華這樣身無一技之長，一看就像個離家出走的半大孩子，哪個用工單位敢收留他？
董衛華四處求職碰壁，甚至連在小飯店幫人家洗碗的活也沒找到。就這樣，他到省城還不到半個月，身上帶的錢就用完了。接下來，他像流浪漢一樣東遊西蕩，蓬頭垢麵，灰心到了極點，幾次想到家裏的舒適、安逸，他忍不住想給媽媽打電話，讓她接自己回去，可一想到養父對他“怒其不爭”的鄙夷眼光，想到養父趕他出門時的無情，他又打消了回家的念頭，他決定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機會，甚至有奇跡出現。
這天黃昏，董衛華正在想著如何找個地方混口飯吃，忽見一個中年男人騎著一輛三輪車，吃力地上一段斜坡路。他不假思索地走過去，從後麵幫助他推車上坡。那人輕快地把車騎到坡頂，回頭一看是個半大小子在幫他推車，就停下車，一瘸一拐地走到董衛華麵前，滿臉戒備地問他：“小子，你幹什麽，想偷我車上的東西嗎？”
董衛華趕緊解釋說：“大叔，我是看你上坡艱難，順手幫你推車的。”那人聽他講話文縐縐的，不像個壞人，口氣緩和下來，“你是不是和你父母鬥氣，離家出走？”董衛華撒謊說：“我爸爸生病了，我是出來打工掙錢給爸爸治病的，可因為沒有技術特長，直到今日還沒找到工作。”最後，他祈求瘸子能給他兩塊錢，買幾個饅頭吃。
瘸腿男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問了一些情況，然後說：“我是從外地來這裏做生意的，腿有毛病，人家都叫我徐瘸子，要不，你給我做個幫手如何？”董衛華千恩萬謝地答應了。
董衛華跟著去了郊區徐瘸子的租房。進門後，徐瘸子讓董衛華洗了臉，又拿出100元錢說：“小董，你去院子外巷口那買一隻鹽水鴨，切一斤豬頭肉，再買一瓶雙溝酒，咱倆喝兩杯。”董衛華依言買好東西，回到徐瘸子家，卻見門上鎖了，一轉身，見徐瘸子正一瘸一拐地從外麵走回來。董衛華明白了：這瘸子剛才是試探他，看他拿了錢會不會跑掉。
徐瘸子見董衛華尷尬地站在門口，一邊開門一邊笑眯眯地說：“進來吧，我剛才去了趟廁所。”
二
吃過晚飯，徐瘸子毫不隱瞞地告訴董衛華說，他是無證商販，就是在城管不注意的時間和地段賣些零碎小商品。還說，他最近廉價進了一批手提包，男式女式都有，這些東西外表精致，實際上都是家庭作坊製的，他正需要請個人幫著銷售。董衛華心想，這能賺什麽錢啊。徐瘸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隨即對他說：“小子，你別看不起這小商品，告訴你，無論幹什麽，隻要肯動腦子，就能賺大錢。”
第二天上午，董衛華隨徐瘸子來到一住宅小區外擺攤。徐瘸子讓董衛華幫他把手提包從三輪車上卸下，按不同式樣、品種擺開。然後，徐瘸子拿出一遝百元鈔票，讓董衛華在每個手提包裏放上一張，再把拉鏈合上。
見董衛華不解的樣子，徐瘸子神秘地說：“等一會兒有人來買包時，你在旁邊假裝看書，他挑揀包的時候，隻要不把裏麵的錢拿走，你就裝作沒看見。而後你就……”董衛華聽他這麽一講，不悅地說：“這不是讓我騙人嗎？”
徐瘸子有些生氣地說：“我們隻是利用有些人想占小便宜的心理銷售商品，怎麽能說是騙人？要不用這一招，誰買你這小攤上的東西？”董衛華想不幹，可看到徐瘸子不屑的表情，再想想自己的處境，就沒再說什麽。
臨近中午，擺攤的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多了，徐瘸子大聲叫賣：“快來看啊，新式手提包，清倉大甩賣，同樣的產品比正規商店便宜幾倍，質量絕對有保證……”一會兒，一個買菜回來的婦女走過來，好奇地拿起一個女式坤包看了看，又拉開拉鏈，想檢查一下質量，突然看見裏麵裝有100塊錢，連忙合上拉鏈，抬頭見徐瘸子還在大聲招攬行人，小夥子低頭看書也沒注意到她，忙問道：“老板，這包多少錢？”徐瘸子說：“看在你誠心想買的份上，收你60元算了。”那婦女二話不說，馬上付了錢，拿著包走了。
婦女剛走幾步，徐瘸子一使眼色，董衛華追了過去，說：“阿姨，不好意思，我剛才收的100元賣包的錢，裝在這個坤包裏了，我爸爸不知道。不信你打開看看，錢的左下角還有一點藍墨水呢。”說著，從那婦女手裏拿過她剛買的包，拉開拉鏈，拿出了那張100元的鈔票，果然上麵有一滴淡淡的墨水印。
不等那婦女反應過來，董衛華把100元錢放在了口袋裏，轉身回攤位上去了。那婦女張口說不出話來，本想占個小便宜，不想還是被人“宰”了。她知道，這種坤包20塊錢也不值。
不到十天，靠這種騙人的手段，徐瘸子這批假名牌手提包全賣完了。董衛華這幾天雖然解決了溫 飽問題，可良心上總覺得過不去，因此顯得悶悶不樂。
這天，徐瘸子給董衛華買了一身新衣服，還給了他300元錢，算是打工的報酬。飯桌上，徐瘸子喝得暈暈乎乎，端著酒杯對董衛華說：“小子，跟著我怎麽樣？我沒虧待你吧？”
董衛華說：“這樣天天騙人總是不好。我覺得還是做個善良、正直的人，心裏才踏實。”
徐瘸子一聽這話，笑得一口酒都噴了出來：“你善良、正直，卻淪為小叫花子；我卑鄙、無恥，卻天天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是為什麽？你才讀了幾天破書，就和那些臭知識分子一個毛病，天真、迂腐，死要麵子。我告訴你，人沒有虎狼凶猛，沒有獅象力大，卻照樣能夠擒狼縛虎，獵獅馴象，靠的就是腦子。你再看看，這滿街的店鋪，哪一樣生意不是機巧百出，騙人有方？往高雅點說，這就是生存智慧。”說完，舉起酒杯，對董衛華說，“小子，我的話留著你慢慢琢磨吧，來，喝酒。”
一番似是而非的“生存理論”，徹底把董衛華給說“暈”了，經過這次“洗腦”和小恩小惠的溫 情拉攏，董衛華變得對徐瘸子言聽計從起來。以後的日子，董衛華對徐瘸子種種變著花樣騙人的江湖把戲，不再認為缺德，反而覺得他頭腦靈活，“生財有道”，心裏對他很是佩服。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這天，董衛華和徐瘸子剛收攤回到住處，突然有個左臉頰上有一道暗紅色刀疤的男人來到他們住的出租屋。徐瘸子見到那人時十分親熱，兩人稱兄道弟，一番問候之後，徐瘸子就讓董衛華出去買酒、買菜，熱情招待“刀疤臉”。“刀疤臉”臨走時，把兩個硬紙卷模樣的東西留給了徐瘸子。
“刀疤臉”走後，徐瘸子說：“這幾天不出去擺攤了，我要聯係一筆大生意。”一連幾天，都是他一個人外出，董衛華在家無所事事，每天隻做些洗衣、做飯的雜事。
這天吃過晚飯，徐瘸子放下酒杯，笑嘻嘻地從床 下拿出“刀疤臉”留下的一個紙卷，不無炫耀地對董衛華說：“小子，你看看這是啥？”董衛華一層層打開，紙卷內露出一幅發黃的古畫。
徐瘸子說：“這是那天我從“刀疤臉”那裏用1萬元買來的名畫，我請人做過鑒定了，說是清代著名畫家黃慎畫的《八仙圖》，值錢著呢。”
董衛華仔細看了看這幅古色古香的《八仙圖》，他雖不懂畫，也隱隱覺得徐瘸子說的可能不假。可是，他為什麽要把畫拿給自己看呢？
正想著，徐瘸子說：“小子，這畫雖好，可放我這等於一張廢紙，過兩天，我想法找個買主，咱倆把這幅畫賣個好價錢，事成後少不了你的好處。”董衛華想，不知這次他又要用什麽高招“宰”人啦。
過了兩天，果然有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來徐瘸子家裏看畫。徐瘸子拿出那幅《八仙圖》，一邊讓董衛華給客人倒水，一邊指著董衛華說：“我兒子考上大學了，要交 學費，我老婆嫌我腿有殘疾，跟人跑了。我要不是急等錢用，也不想把這祖傳的名畫賣掉。”
來人中的一個拿出放大鏡等工具，很專業地對著畫仔細研究起來。
徐瘸子陪客人看了一陣子，見董衛華也站在一旁，就支開他說：“你去院門口看著，別讓外人進來打擾。”
過了半晌，那兩個人滿意地走了。徐瘸子把董衛華叫進屋說：“成啦！他們明天帶錢來買畫，到時間你隻要聽我的安排就行了……”
第二天，那兩個人帶錢來買畫，徐瘸子裝模作樣地在屋裏找了好一陣也沒找到畫，他一拍腦門，說：“哎呀，不好，莫非被那個小兔崽子偷去了？快，你們跟我一起去追吧，我兒子八成是去字畫店了。”
那兩人和徐瘸子一塊打的來到一家字畫店外，徐瘸子說：“以前我帶我兒子來過這裏賣畫，我嫌他們出價低，沒有成交 ，看看這小兔崽子是不是上這兒來了。”三人一進門，果然見董衛華正和店老板說著什麽，董衛華一見徐瘸子，卷起畫就往外跑。徐瘸子轉身去追，董衛華一閃身，進了一個小胡 同就不見了。徐瘸子腿不方便，哪能追上他。
一會兒，徐瘸子垂頭喪氣地回來，對買畫的兩個客人說：“真對不起，你們明天再來吧。我去給字畫店老板說一聲，我兒子再來時，叫他們千萬不要買他拿的畫。”徐瘸子跟店老板打過招呼就打的回家去了。
三
徐瘸子走後，兩個買畫人正要離去，董衛華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來了。他跟著買畫人走了幾步，從身後叫住他們：“你們不是要買畫嗎？我可以便宜賣給你們。我爸爸天天喝酒，打跑我媽媽，現在又打我，我要用賣畫的錢去找我媽媽。
“買畫人見他眉清目秀，一副學生樣，又聽他說得可憐，就把他領到路邊說：“昨天，我們跟你爸談好了5萬成交 價，你要賣，還是這個價，我們不欺負你小孩子。”董衛華說：“別騙人了，以前我跟爸爸去字畫店想賣這幅畫時，他們出價7萬我爸爸還沒賣呢。你們真想買，8萬元，不還價。不買，就算了。”說著，轉身欲走。
兩人交 換了一下眼色，追上去喊住董衛華，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好吧，8萬就8萬吧。”其實，兩人心裏正得意呢，昨天，董衛華在家門外“放哨”時，他們與徐瘸子談好的價格可是10萬元。
兩人拿了畫，匆匆看了一眼，就付給董衛華8萬元。董衛華接了錢，往書包裏一裝，打的走了。出租車一直開到他住的胡 同口，董衛華才下車，跟在後麵的一輛出租車也停了下來，徐瘸子從車裏走了下來。董衛華心想，原來他對我不放心，在跟蹤我呢。
董衛華走過去把裝錢的包交 給徐瘸子。徐瘸子打開書包數了數錢，眉開眼笑地說：“好，你小子表現不錯，我一定好好獎賞你。我去買包煙，你先回家等我。”說著，把住房的鑰匙給了董衛華。
董衛華回到住處，左等右等，不見徐瘸子回來。他想，說不定徐瘸子又去喝酒或者是找女人去了，不如我先去做飯。當他走到兩人平時吃飯用的小木桌旁時，猛然發現桌上擺著2000元錢和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小子，我們過去賣假貨的事暴露了，你帶著錢馬上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
董衛華在屋裏四處看看，徐瘸子值錢的東西都不在了。他心想：賣假貨徐瘸子是主謀，自己隻是幫工，能有多大事？董衛華以為徐瘸子是想擺脫他，才寫紙條嚇唬人，就沒有把徐瘸子的話放在心上。他知道這房子離下個月交 房租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月，加上他一時又沒地方去，便決定先在這裏住幾天，等找到工作再搬走。
哪知第二天上午，向董衛華買畫的那兩個人就找上門來啦，身後還跟著兩個警察。一個警察低聲問董衛華：“徐瘸子呢？”董衛華說：“他昨天下午去買煙，到現在也沒回來，我正著急呢。”兩個警察對他的話將信將疑，隨後在屋裏查看了一番，見抓不到徐瘸子，隻好把董衛華帶走了。
當天，董衛華因倒賣古畫、涉嫌詐騙被刑事拘留。董衛華想，自己隻是幫徐瘸子當一回“托”讓畫多賣了點錢，能犯多大事，大不了“蹲”幾天。可這事要是讓學校和養父母知道了，那還不丟死人了。所以，警察問他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他始終一言不發。
董衛華被關在看守所的第三天，警察突然把他提到審訊室，他一進門，就見爸爸董傳軍和職高學校的班主任老師都在那裏，他又羞又急，一時尷尬地不知所措。原來，警察在徐瘸子的住處搜查時，見到了董衛華當初離家時穿的校服，口袋裏還有他的校徽，警察這才找到了他的老師，進而找到了他父親。
董傳軍看到兒子穿著寫有看守所字樣的“號衣”，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又心疼又著急，一把拉著他的手說：“孩子，不管你犯了啥罪，你都要主動交代，有個好態度，爭取從輕處理啊。”
董衛華用力甩開爸爸的手說：“你不是我爸爸，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什麽罪都沒犯。”董傳軍見兒子這種態度對他，又轉身對一名警察說：“警察同誌，都怪我過去對兒子關心、教育不夠，他年齡小，又從未出過家門，一定是受了壞人教唆才幹了犯法的事。我求求你們，千萬不能讓我兒子坐牢啊。”說著，董傳軍竟雙膝跪在了警察麵前。董衛華一臉鄙夷地看著爸爸，絲毫不為所動。
一名警察見狀，生氣地對董衛華說：“你硬挺著拒不交代問題，對你十分不利。你知不知道徐瘸子是什麽人？據我們調查，他是蹲過兩次監獄的刑滿釋放人員。”警察接著又說：“你不交代，我們也能查清事情真相。告訴你，這件事基本事實已清楚：第一天，徐瘸子先讓買畫人驗看真畫，談好10萬元的成交 價格，次日帶錢來，交 錢取畫；第二天，你們合謀演了一出戲，你冒充徐瘸子的兒子，用一幅贗品騙了買畫人8萬元，你們這種行為已構成詐騙罪。”
“什麽，贗品？”董衛華吃驚地說，“那天，買畫人看過畫走後，徐瘸子告訴我，他們願意出價6萬元，明天帶錢來買畫。徐瘸子要我第二天以他兒子的身份，把畫拿走，而後再配合他演一出戲，目的是把賣畫的價格抬高到8萬元，我根本不知道他給我的畫是假的……”
前幾天，董衛華一直不開口，警察以為他是徐瘸子的同夥。現在看來，董衛華可能不知內情。警察分析說：“董衛華原以為，徐瘸子不過是讓他當個‘托’，讓畫多賣2萬元，誰知徐瘸子讓他帶去的畫竟是贗品。所以，當董衛華向買畫人要價8萬元時，買畫人還以為小孩子不懂行情，他們占了大便宜，哪知，他們迫不及待地用8萬元買來的名畫卻是假貨，等回去後發現上當受騙再報案時，徐瘸子早已逃之夭夭。”
董衛華聽警察這麽一說，才知道自己稀裏糊塗被徐瘸子利用了，不由悔恨交 加。接著，他就把如何出來打工、如何認識徐瘸子、如何給他當“托”的詳細情況，一股腦兒說了出來。警察初步判斷，年少無知的董衛華，極有可能被徐瘸子利用了。但鑒於徐瘸子還沒抓獲，僅憑董衛華一麵之詞，還不能完全洗脫兩人合謀詐騙犯罪的嫌疑，況且，他有冒充徐瘸子的兒子欺騙受害人的行為，還分到了2000元詐騙贓款，所以，警察讓董傳軍為董衛華辦理了取保候審手續，要董衛華暫時先跟其回家。
四
董衛華被保釋回家後，一連兩天不跟爸爸說一句話，他仍然對養父辱罵他、趕他出門的事耿耿於懷。他認為，要不是爸爸當初粗暴地對待他，哪有他流落街頭，吃苦、受騙，險些成了罪犯的事？
董傳軍這幾天為董衛華的事一通驚嚇、一番奔波，回到家裏病情加重，不得不住進了醫院。盡避母親再三懇求兒子，董衛華還是固執地不肯去醫院看望爸爸，母親傷心到了極點，忍不住偷偷落淚。
這天，董傳軍的老同學王海祥突然來到董衛華家。母親在醫院陪護爸爸，家裏隻有董衛華一人。王海祥說：“孩子，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你爸爸？其實，他不是你的養父，而是你的親生父親。”
董衛華對王海祥的話根本不信，他說：“王叔叔，你就不要騙我了，那天你們在我家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讓我與他和好，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原諒他對我的絕情和狠心。”
王海祥見他這樣說，遲疑了片刻，從衣袋裏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董衛華。董衛華打開一看，認得是爸爸的筆跡，隻見上麵寫道：
衛華：我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幾個月前，我在醫院查出患有肝癌，但我沒有告訴你母親，也沒有對你說。我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其實憂心如焚。你母親生性懦弱，遇事毫無主見，而且身體也不好；而你，自小被母親寵 愛，衣食不愁，花錢伸手，讀書不知上進，更不懂生活的艱辛。我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我撒手而去，你們母子倆將怎樣生活？
那天，在外地工作的老同學王海祥利用出差的機會來看望我，說到你的情況時，我忽然想到一個“逼”你成材、自強自立的主意。我讓你王叔叔假裝漏嘴，說你是我抱養的孩子。之後，我故意對你找茬，辱罵你，並把你趕出家門。做父親的狠著心腸這樣做，目的就是想讓你斷絕對我、對家庭的過分依賴，趁年輕到社會上曆練一下，增加些生活閱曆，學會自立、生存的能力。
都是我一時糊塗，思慮不周，弄巧成拙，結果讓你吃盡了苦頭，還險些犯罪坐牢。我這當父親的還沒有教會你基本的遊泳技能，就把你一下子推進波濤洶湧的“大海”，這不是要了孩兒的命嗎？每每想到這些，我真是後怕啊。孩子，爸爸沒本事給你營造一個富裕的家，沒能耐給你一份安定的生活，爸爸對不起你呀……
我寫下這些話，並拜托你王叔叔在我死後交 給你，目的是要你領會爸爸的一片苦心，學會自立自強，做個有責任感的男子漢，替我照顧好你媽媽……
董衛華看到這裏，淚水止不住嘩嘩淌下，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爸爸”，就哭倒在地。
王海祥扶起董衛華，說：“孩子，你也不要太難過，你爸爸本來要我在他死後再把這封信交 給你，可我不忍心看著他帶著
一
董衛華是職業高中的學生，他自認為在職業高中讀書沒有前途，經常逃學。這天，他在網吧裏泡了半天，中午回到家裏，見到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在他家中做客，他依稀認出這是爸爸的老同學王海祥。
父親董傳軍見董衛華回來，就對他說：“衛華，你還認識你王叔叔嗎？他在外地工作，我們都十年沒見麵了，這次他是借出差之機，順便來看我的。”董衛華說：“我小時候，王叔叔還給我買過玩具手槍呢，我怎麽能不認得？”說完，就進自己房間去了。
王海祥見董衛華關上了門，對董傳軍感歎道：“十年不見，這孩子都長成大小夥子了，想當初，你把他撿回來時，孩子又瘦又小，連哭都有氣無力的像貓叫，我還以為養不大呢。”董傳軍在一旁直向王海祥使眼色，說：“你小點聲，衛華還不知道他是抱養的。”
可他們哪裏知道，董衛華已經清楚地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長到18歲，他才知道，原來他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而是撿來的“野孩子”。
董衛華的爸爸是一家企業的技術員，媽媽在一家製衣公司做工，這一段時間，他爸爸身體不大好，請長假在家休息。媽媽忙裏忙外，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
王海祥走後，董衛華因為知道了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心裏與父母產生了隔閡，上學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很晚才回家。他爸爸董傳軍也變得心情焦躁，脾氣越來越壞。
這天上午，都快十點鍾了，董衛華才懶洋洋地起床 ，董傳軍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大聲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懶蟲，有一天我和你媽都死了，看誰養活你這個小兔崽子！”說著，從抽屜裏拿出1000元錢，扔在董衛華腳下，說：“這是路費，從今天起，你就和那些農村的孩子一樣，自己出去打工吧！什麽時候有了一技之長，能夠獨立生存了再回來，不然的話，你就死在外頭好了。”
18歲的董衛華，正是青春期男孩逆反心理最重的年齡，眼見養父這般輕視、作踐自己，心裏十分窩火，一賭氣，撿起地上的錢，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出門去省城打工去了。他想，那麽多農村孩子都能到城裏打工掙錢，難道我就不行？我非要混個樣來給你看看不可。董衛華哪裏知道，現在農村青年外出打工也都是有備而來，不僅身份證 齊全，還有當地勞動部門的介紹信、崗前培訓結業證書，而且大多結伴同行，由老鄉相互介紹，這樣才能順利找到工作。像董衛華這樣身無一技之長，一看就像個離家出走的半大孩子，哪個用工單位敢收留他？
董衛華四處求職碰壁，甚至連在小飯店幫人家洗碗的活也沒找到。就這樣，他到省城還不到半個月，身上帶的錢就用完了。接下來，他像流浪漢一樣東遊西蕩，蓬頭垢麵，灰心到了極點，幾次想到家裏的舒適、安逸，他忍不住想給媽媽打電話，讓她接自己回去，可一想到養父對他“怒其不爭”的鄙夷眼光，想到養父趕他出門時的無情，他又打消了回家的念頭，他決定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機會，甚至有奇跡出現。
這天黃昏，董衛華正在想著如何找個地方混口飯吃，忽見一個中年男人騎著一輛三輪車，吃力地上一段斜坡路。他不假思索地走過去，從後麵幫助他推車上坡。那人輕快地把車騎到坡頂，回頭一看是個半大小子在幫他推車，就停下車，一瘸一拐地走到董衛華麵前，滿臉戒備地問他：“小子，你幹什麽，想偷我車上的東西嗎？”
董衛華趕緊解釋說：“大叔，我是看你上坡艱難，順手幫你推車的。”那人聽他講話文縐縐的，不像個壞人，口氣緩和下來，“你是不是和你父母鬥氣，離家出走？”董衛華撒謊說：“我爸爸生病了，我是出來打工掙錢給爸爸治病的，可因為沒有技術特長，直到今日還沒找到工作。”最後，他祈求瘸子能給他兩塊錢，買幾個饅頭吃。
瘸腿男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問了一些情況，然後說：“我是從外地來這裏做生意的，腿有毛病，人家都叫我徐瘸子，要不，你給我做個幫手如何？”董衛華千恩萬謝地答應了。
董衛華跟著去了郊區徐瘸子的租房。進門後，徐瘸子讓董衛華洗了臉，又拿出100元錢說：“小董，你去院子外巷口那買一隻鹽水鴨，切一斤豬頭肉，再買一瓶雙溝酒，咱倆喝兩杯。”董衛華依言買好東西，回到徐瘸子家，卻見門上鎖了，一轉身，見徐瘸子正一瘸一拐地從外麵走回來。董衛華明白了：這瘸子剛才是試探他，看他拿了錢會不會跑掉。
徐瘸子見董衛華尷尬地站在門口，一邊開門一邊笑眯眯地說：“進來吧，我剛才去了趟廁所。”
二
吃過晚飯，徐瘸子毫不隱瞞地告訴董衛華說，他是無證商販，就是在城管不注意的時間和地段賣些零碎小商品。還說，他最近廉價進了一批手提包，男式女式都有，這些東西外表精致，實際上都是家庭作坊製的，他正需要請個人幫著銷售。董衛華心想，這能賺什麽錢啊。徐瘸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隨即對他說：“小子，你別看不起這小商品，告訴你，無論幹什麽，隻要肯動腦子，就能賺大錢。”
第二天上午，董衛華隨徐瘸子來到一住宅小區外擺攤。徐瘸子讓董衛華幫他把手提包從三輪車上卸下，按不同式樣、品種擺開。然後，徐瘸子拿出一遝百元鈔票，讓董衛華在每個手提包裏放上一張，再把拉鏈合上。
見董衛華不解的樣子，徐瘸子神秘地說：“等一會兒有人來買包時，你在旁邊假裝看書，他挑揀包的時候，隻要不把裏麵的錢拿走，你就裝作沒看見。而後你就……”董衛華聽他這麽一講，不悅地說：“這不是讓我騙人嗎？”
徐瘸子有些生氣地說：“我們隻是利用有些人想占小便宜的心理銷售商品，怎麽能說是騙人？要不用這一招，誰買你這小攤上的東西？”董衛華想不幹，可看到徐瘸子不屑的表情，再想想自己的處境，就沒再說什麽。
臨近中午，擺攤的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多了，徐瘸子大聲叫賣：“快來看啊，新式手提包，清倉大甩賣，同樣的產品比正規商店便宜幾倍，質量絕對有保證……”一會兒，一個買菜回來的婦女走過來，好奇地拿起一個女式坤包看了看，又拉開拉鏈，想檢查一下質量，突然看見裏麵裝有100塊錢，連忙合上拉鏈，抬頭見徐瘸子還在大聲招攬行人，小夥子低頭看書也沒注意到她，忙問道：“老板，這包多少錢？”徐瘸子說：“看在你誠心想買的份上，收你60元算了。”那婦女二話不說，馬上付了錢，拿著包走了。
婦女剛走幾步，徐瘸子一使眼色，董衛華追了過去，說：“阿姨，不好意思，我剛才收的100元賣包的錢，裝在這個坤包裏了，我爸爸不知道。不信你打開看看，錢的左下角還有一點藍墨水呢。”說著，從那婦女手裏拿過她剛買的包，拉開拉鏈，拿出了那張100元的鈔票，果然上麵有一滴淡淡的墨水印。
不等那婦女反應過來，董衛華把100元錢放在了口袋裏，轉身回攤位上去了。那婦女張口說不出話來，本想占個小便宜，不想還是被人“宰”了。她知道，這種坤包20塊錢也不值。
不到十天，靠這種騙人的手段，徐瘸子這批假名牌手提包全賣完了。董衛華這幾天雖然解決了溫 飽問題，可良心上總覺得過不去，因此顯得悶悶不樂。
這天，徐瘸子給董衛華買了一身新衣服，還給了他300元錢，算是打工的報酬。飯桌上，徐瘸子喝得暈暈乎乎，端著酒杯對董衛華說：“小子，跟著我怎麽樣？我沒虧待你吧？”
董衛華說：“這樣天天騙人總是不好。我覺得還是做個善良、正直的人，心裏才踏實。”
徐瘸子一聽這話，笑得一口酒都噴了出來：“你善良、正直，卻淪為小叫花子；我卑鄙、無恥，卻天天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是為什麽？你才讀了幾天破書，就和那些臭知識分子一個毛病，天真、迂腐，死要麵子。我告訴你，人沒有虎狼凶猛，沒有獅象力大，卻照樣能夠擒狼縛虎，獵獅馴象，靠的就是腦子。你再看看，這滿街的店鋪，哪一樣生意不是機巧百出，騙人有方？往高雅點說，這就是生存智慧。”說完，舉起酒杯，對董衛華說，“小子，我的話留著你慢慢琢磨吧，來，喝酒。”
一番似是而非的“生存理論”，徹底把董衛華給說“暈”了，經過這次“洗腦”和小恩小惠的溫 情拉攏，董衛華變得對徐瘸子言聽計從起來。以後的日子，董衛華對徐瘸子種種變著花樣騙人的江湖把戲，不再認為缺德，反而覺得他頭腦靈活，“生財有道”，心裏對他很是佩服。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這天，董衛華和徐瘸子剛收攤回到住處，突然有個左臉頰上有一道暗紅色刀疤的男人來到他們住的出租屋。徐瘸子見到那人時十分親熱，兩人稱兄道弟，一番問候之後，徐瘸子就讓董衛華出去買酒、買菜，熱情招待“刀疤臉”。“刀疤臉”臨走時，把兩個硬紙卷模樣的東西留給了徐瘸子。
“刀疤臉”走後，徐瘸子說：“這幾天不出去擺攤了，我要聯係一筆大生意。”一連幾天，都是他一個人外出，董衛華在家無所事事，每天隻做些洗衣、做飯的雜事。
這天吃過晚飯，徐瘸子放下酒杯，笑嘻嘻地從床 下拿出“刀疤臉”留下的一個紙卷，不無炫耀地對董衛華說：“小子，你看看這是啥？”董衛華一層層打開，紙卷內露出一幅發黃的古畫。
徐瘸子說：“這是那天我從“刀疤臉”那裏用1萬元買來的名畫，我請人做過鑒定了，說是清代著名畫家黃慎畫的《八仙圖》，值錢著呢。”
董衛華仔細看了看這幅古色古香的《八仙圖》，他雖不懂畫，也隱隱覺得徐瘸子說的可能不假。可是，他為什麽要把畫拿給自己看呢？
正想著，徐瘸子說：“小子，這畫雖好，可放我這等於一張廢紙，過兩天，我想法找個買主，咱倆把這幅畫賣個好價錢，事成後少不了你的好處。”董衛華想，不知這次他又要用什麽高招“宰”人啦。
過了兩天，果然有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來徐瘸子家裏看畫。徐瘸子拿出那幅《八仙圖》，一邊讓董衛華給客人倒水，一邊指著董衛華說：“我兒子考上大學了，要交 學費，我老婆嫌我腿有殘疾，跟人跑了。我要不是急等錢用，也不想把這祖傳的名畫賣掉。”
來人中的一個拿出放大鏡等工具，很專業地對著畫仔細研究起來。
徐瘸子陪客人看了一陣子，見董衛華也站在一旁，就支開他說：“你去院門口看著，別讓外人進來打擾。”
過了半晌，那兩個人滿意地走了。徐瘸子把董衛華叫進屋說：“成啦！他們明天帶錢來買畫，到時間你隻要聽我的安排就行了……”
第二天，那兩個人帶錢來買畫，徐瘸子裝模作樣地在屋裏找了好一陣也沒找到畫，他一拍腦門，說：“哎呀，不好，莫非被那個小兔崽子偷去了？快，你們跟我一起去追吧，我兒子八成是去字畫店了。”
那兩人和徐瘸子一塊打的來到一家字畫店外，徐瘸子說：“以前我帶我兒子來過這裏賣畫，我嫌他們出價低，沒有成交 ，看看這小兔崽子是不是上這兒來了。”三人一進門，果然見董衛華正和店老板說著什麽，董衛華一見徐瘸子，卷起畫就往外跑。徐瘸子轉身去追，董衛華一閃身，進了一個小胡 同就不見了。徐瘸子腿不方便，哪能追上他。
一會兒，徐瘸子垂頭喪氣地回來，對買畫的兩個客人說：“真對不起，你們明天再來吧。我去給字畫店老板說一聲，我兒子再來時，叫他們千萬不要買他拿的畫。”徐瘸子跟店老板打過招呼就打的回家去了。
三
徐瘸子走後，兩個買畫人正要離去，董衛華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來了。他跟著買畫人走了幾步，從身後叫住他們：“你們不是要買畫嗎？我可以便宜賣給你們。我爸爸天天喝酒，打跑我媽媽，現在又打我，我要用賣畫的錢去找我媽媽。
“買畫人見他眉清目秀，一副學生樣，又聽他說得可憐，就把他領到路邊說：“昨天，我們跟你爸談好了5萬成交 價，你要賣，還是這個價，我們不欺負你小孩子。”董衛華說：“別騙人了，以前我跟爸爸去字畫店想賣這幅畫時，他們出價7萬我爸爸還沒賣呢。你們真想買，8萬元，不還價。不買，就算了。”說著，轉身欲走。
兩人交 換了一下眼色，追上去喊住董衛華，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好吧，8萬就8萬吧。”其實，兩人心裏正得意呢，昨天，董衛華在家門外“放哨”時，他們與徐瘸子談好的價格可是10萬元。
兩人拿了畫，匆匆看了一眼，就付給董衛華8萬元。董衛華接了錢，往書包裏一裝，打的走了。出租車一直開到他住的胡 同口，董衛華才下車，跟在後麵的一輛出租車也停了下來，徐瘸子從車裏走了下來。董衛華心想，原來他對我不放心，在跟蹤我呢。
董衛華走過去把裝錢的包交 給徐瘸子。徐瘸子打開書包數了數錢，眉開眼笑地說：“好，你小子表現不錯，我一定好好獎賞你。我去買包煙，你先回家等我。”說著，把住房的鑰匙給了董衛華。
董衛華回到住處，左等右等，不見徐瘸子回來。他想，說不定徐瘸子又去喝酒或者是找女人去了，不如我先去做飯。當他走到兩人平時吃飯用的小木桌旁時，猛然發現桌上擺著2000元錢和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小子，我們過去賣假貨的事暴露了，你帶著錢馬上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
董衛華在屋裏四處看看，徐瘸子值錢的東西都不在了。他心想：賣假貨徐瘸子是主謀，自己隻是幫工，能有多大事？董衛華以為徐瘸子是想擺脫他，才寫紙條嚇唬人，就沒有把徐瘸子的話放在心上。他知道這房子離下個月交 房租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月，加上他一時又沒地方去，便決定先在這裏住幾天，等找到工作再搬走。
哪知第二天上午，向董衛華買畫的那兩個人就找上門來啦，身後還跟著兩個警察。一個警察低聲問董衛華：“徐瘸子呢？”董衛華說：“他昨天下午去買煙，到現在也沒回來，我正著急呢。”兩個警察對他的話將信將疑，隨後在屋裏查看了一番，見抓不到徐瘸子，隻好把董衛華帶走了。
當天，董衛華因倒賣古畫、涉嫌詐騙被刑事拘留。董衛華想，自己隻是幫徐瘸子當一回“托”讓畫多賣了點錢，能犯多大事，大不了“蹲”幾天。可這事要是讓學校和養父母知道了，那還不丟死人了。所以，警察問他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他始終一言不發。
董衛華被關在看守所的第三天，警察突然把他提到審訊室，他一進門，就見爸爸董傳軍和職高學校的班主任老師都在那裏，他又羞又急，一時尷尬地不知所措。原來，警察在徐瘸子的住處搜查時，見到了董衛華當初離家時穿的校服，口袋裏還有他的校徽，警察這才找到了他的老師，進而找到了他父親。
董傳軍看到兒子穿著寫有看守所字樣的“號衣”，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又心疼又著急，一把拉著他的手說：“孩子，不管你犯了啥罪，你都要主動交代，有個好態度，爭取從輕處理啊。”
董衛華用力甩開爸爸的手說：“你不是我爸爸，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什麽罪都沒犯。”董傳軍見兒子這種態度對他，又轉身對一名警察說：“警察同誌，都怪我過去對兒子關心、教育不夠，他年齡小，又從未出過家門，一定是受了壞人教唆才幹了犯法的事。我求求你們，千萬不能讓我兒子坐牢啊。”說著，董傳軍竟雙膝跪在了警察麵前。董衛華一臉鄙夷地看著爸爸，絲毫不為所動。
一名警察見狀，生氣地對董衛華說：“你硬挺著拒不交代問題，對你十分不利。你知不知道徐瘸子是什麽人？據我們調查，他是蹲過兩次監獄的刑滿釋放人員。”警察接著又說：“你不交代，我們也能查清事情真相。告訴你，這件事基本事實已清楚：第一天，徐瘸子先讓買畫人驗看真畫，談好10萬元的成交 價格，次日帶錢來，交 錢取畫；第二天，你們合謀演了一出戲，你冒充徐瘸子的兒子，用一幅贗品騙了買畫人8萬元，你們這種行為已構成詐騙罪。”
“什麽，贗品？”董衛華吃驚地說，“那天，買畫人看過畫走後，徐瘸子告訴我，他們願意出價6萬元，明天帶錢來買畫。徐瘸子要我第二天以他兒子的身份，把畫拿走，而後再配合他演一出戲，目的是把賣畫的價格抬高到8萬元，我根本不知道他給我的畫是假的……”
前幾天，董衛華一直不開口，警察以為他是徐瘸子的同夥。現在看來，董衛華可能不知內情。警察分析說：“董衛華原以為，徐瘸子不過是讓他當個‘托’，讓畫多賣2萬元，誰知徐瘸子讓他帶去的畫竟是贗品。所以，當董衛華向買畫人要價8萬元時，買畫人還以為小孩子不懂行情，他們占了大便宜，哪知，他們迫不及待地用8萬元買來的名畫卻是假貨，等回去後發現上當受騙再報案時，徐瘸子早已逃之夭夭。”
董衛華聽警察這麽一說，才知道自己稀裏糊塗被徐瘸子利用了，不由悔恨交 加。接著，他就把如何出來打工、如何認識徐瘸子、如何給他當“托”的詳細情況，一股腦兒說了出來。警察初步判斷，年少無知的董衛華，極有可能被徐瘸子利用了。但鑒於徐瘸子還沒抓獲，僅憑董衛華一麵之詞，還不能完全洗脫兩人合謀詐騙犯罪的嫌疑，況且，他有冒充徐瘸子的兒子欺騙受害人的行為，還分到了2000元詐騙贓款，所以，警察讓董傳軍為董衛華辦理了取保候審手續，要董衛華暫時先跟其回家。
四
董衛華被保釋回家後，一連兩天不跟爸爸說一句話，他仍然對養父辱罵他、趕他出門的事耿耿於懷。他認為，要不是爸爸當初粗暴地對待他，哪有他流落街頭，吃苦、受騙，險些成了罪犯的事？
董傳軍這幾天為董衛華的事一通驚嚇、一番奔波，回到家裏病情加重，不得不住進了醫院。盡避母親再三懇求兒子，董衛華還是固執地不肯去醫院看望爸爸，母親傷心到了極點，忍不住偷偷落淚。
這天，董傳軍的老同學王海祥突然來到董衛華家。母親在醫院陪護爸爸，家裏隻有董衛華一人。王海祥說：“孩子，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你爸爸？其實，他不是你的養父，而是你的親生父親。”
董衛華對王海祥的話根本不信，他說：“王叔叔，你就不要騙我了，那天你們在我家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讓我與他和好，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原諒他對我的絕情和狠心。”
王海祥見他這樣說，遲疑了片刻，從衣袋裏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董衛華。董衛華打開一看，認得是爸爸的筆跡，隻見上麵寫道：
衛華：我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幾個月前，我在醫院查出患有肝癌，但我沒有告訴你母親，也沒有對你說。我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其實憂心如焚。你母親生性懦弱，遇事毫無主見，而且身體也不好；而你，自小被母親寵 愛，衣食不愁，花錢伸手，讀書不知上進，更不懂生活的艱辛。我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我撒手而去，你們母子倆將怎樣生活？
那天，在外地工作的老同學王海祥利用出差的機會來看望我，說到你的情況時，我忽然想到一個“逼”你成材、自強自立的主意。我讓你王叔叔假裝漏嘴，說你是我抱養的孩子。之後，我故意對你找茬，辱罵你，並把你趕出家門。做父親的狠著心腸這樣做，目的就是想讓你斷絕對我、對家庭的過分依賴，趁年輕到社會上曆練一下，增加些生活閱曆，學會自立、生存的能力。
都是我一時糊塗，思慮不周，弄巧成拙，結果讓你吃盡了苦頭，還險些犯罪坐牢。我這當父親的還沒有教會你基本的遊泳技能，就把你一下子推進波濤洶湧的“大海”，這不是要了孩兒的命嗎？每每想到這些，我真是後怕啊。孩子，爸爸沒本事給你營造一個富裕的家，沒能耐給你一份安定的生活，爸爸對不起你呀……
我寫下這些話，並拜托你王叔叔在我死後交 給你，目的是要你領會爸爸的一片苦心，學會自立自強，做個有責任感的男子漢，替我照顧好你媽媽……
董衛華看到這裏，淚水止不住嘩嘩淌下，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爸爸”，就哭倒在地。
王海祥扶起董衛華，說：“孩子，你也不要太難過，你爸爸本來要我在他死後再把這封信交 給你，可我不忍心看著他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