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醫療費很便宜的，普通小手術加上住院費五六塊錢。稍微複雜一點的，如董瀟淩的這種，後腦受到重創，加上住院也才不到三十。當然了，三十塊錢放在這個年代的農村，尤其是董瀟淩這種情況的家庭，也算是一筆堪稱巨款的數字了。如果不是前不久抓了特務，公社和大隊才獎勵他二十塊，以他的情況想要賺夠三十塊，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第40章 董瀟淩做手術, 和住院期間，薛持隻回去了一次, 之後一直在這邊陪著他。董瀟淩也就是最開始幾天比較危險, 等到後麵他的情況就已經穩定了，就連看不清楚的眼睛也恢複了正常。畢竟薛持一口氣給他吃了兩顆清靈果，兩顆清靈果的治療效果雖然不算特別高, 但是清靈果可以短時間內增強人的體質。有了兩顆清靈果給他的身體兜底，就算他的手術不順利也不會有大礙的。頂多以後留下一些比較麻煩的後遺症, 這一條命是絕對不會被輕易奪走的。但是董瀟淩一直很不安，哪怕醫院的醫生很好，護士也特別的溫柔。對於他這樣一個, 一輩子隻去過公社, 還是第一次來縣城的人，他現在十分需要有人陪著他。為了讓董瀟淩能夠安心養傷, 薛持在第二天的時候回去了一趟, 跟家裏說明了一下董瀟淩那邊的情況, 順便安撫了一下還在擔心的董玉嬌。之後他就跟學校請了一周的假期, 就帶著他的課本和作業去了縣城。這一周的時間，薛持每天白天一邊陪著董瀟淩一邊學習。晚上的時候，他會出去兩三個小時，繼續去黑市上賣東西。經過了董瀟淩的事情, 讓薛持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如果他的手裏沒有那一百塊，今天董瀟淩的事情就不好辦了。因為光是借錢做手術就要浪費很多時間, 所以為了防止以後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薛持就趁著這幾天經常去黑市賣東西。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 薛持在沒有把功課拉下的情況，這一周還賣了將近二百塊的東西。他能夠賣出去這麽多的東西, 有一半多虧了於進步介紹的那個老宋。那個老宋住在一個家屬院裏，經常幫助家屬院的同事買東西，他們那邊需求量一直比較大，還都是一些比較有錢的人家。所以一些比較貴的東西，薛持在黑市不好賣錢，拿到他那裏卻很好出手。薛持還把那枚金戒指賣了，這個沒有放在黑市上賣，而是通過一個流裏流氣的混混，低價賣給了一個社會小青年。對方好像是個倒爺，手裏頭有不少的餘錢，卻不好買到黃金這種東西。這個年代黃金比其他東西還難買賣，而且這個年代講究的是艱苦，樸素，勤勞，節儉。別說是身上戴首飾了，就是一些鮮豔的發飾都很少。若是有人身上戴上金銀珠寶，打扮的稍微的貴氣一點，很容易就會被打上資本主義的帽子。到時候別說什麽好不好看了，說不定還會被拉到街上pd去。本來薛持以為這枚金戒指，可能要砸在他的手裏時。就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一個人要買金子。對方覺得這樣的時代很快會過去，而金銀不管是那個時代都是稀罕物，所以他打算買一些金子收藏起來，等著以後環境寬鬆再高價賣了。不得不說的是，這個人還真的是有先見之明。薛持總覺得對方這樣的性格，以後說不定會成為大老板，肯定會是解放後第一批富起來的。他們這裏的金子一克3.9，算是價格比較貴的地方了。薛持的這一枚金戒指總共5克，但是他這個不需要特殊票據，那麽價格就不能按3.9來算。薛持有心想要跟他們交朋友，別小看了這些走街串巷的倒爺，他們算是在縣城消息最靈通的人，以後說不定還有他用到他們的時候。所以最後薛持也沒有獅子大開口，以金子每克4塊錢的價錢賣給了他，一枚戒指一共也就是20塊錢。於是這短短一周時間，薛持一共賺了二百二十多。加上之前他的那些錢，以及他哥給他的零花錢，薛持手裏有將近三百五十。這個年代的縣城房價，就拿他們這個小縣城來算，一平方差不多是50塊錢，一個小五十平的房子就是2500。這時候還沒有大範圍建房子，很多房子都是那種筒子樓，或者是普通的家屬宿舍。房子的麵積都很小，很多都是四五十平的，甚至還有更加的小房子。若是薛持年滿十八歲的時候，想要在縣城買一套自己的房子。那麽從現在開始算起，每一年他都要攢將近九百塊，三年後他就能夠買下個小房子了。如今薛持已經擁有三百五十了，他再稍微的加加油的話，想要賺到九百塊應該不困難。……經過了這一周的相處，薛持和董瀟淩的關係親近了很多。尤其是董瀟淩對薛持單方麵的，多了很多依賴，信任，以及崇拜。他覺得薛持好厲害，明明比他年紀還小兩歲，卻總是一臉不管發生什麽都不畏懼的樣子。在醫院的時候，每當董瀟淩害怕的時候，他隻要看一看薛持那張臉，那些害怕和不安就會立刻消失。董瀟淩出院的時候，薛持沒有立刻帶他回家，而是拿著一大堆的證明，帶著他去了縣城的婦聯協會。在帶著董瀟淩住院的那天，薛持就請醫院的醫生幫忙，給董瀟淩開了傷勢鑒定。之後出院辦理手續時，他還讓醫院開了住院證明，以及住院時所有花費的證明。這些都是要用在董老三身上的，就算董瀟淩是董老三的親生兒子，也沒有道理平白無故就要挨打的。故意傷害就是故意傷害，不能因為涉及到了家庭，就成了掩蓋罪行的保護傘。同樣的，就算這個年代這方麵法律不算健全，但是董瀟淩現在還沒有滿十八歲，下麵還有個長期受虐待的妹妹。這一次的事情，絕對不能輕拿輕放，不然董老三以後隻會更加肆無忌憚。本來薛持是真的，不怎麽在意董瀟淩的，他更加在意的是他妹妹。之前就說過了，薛持不是個喜歡孩子的性格，他隻會對於那些比較乖巧的孩子溫柔。他會在意董玉嬌，除了董玉嬌乖巧，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董玉嬌和薛久很像。他不舍得一個像他姐姐的女孩，淪落到了小說裏麵淒慘的結局。後來……隨著他與董瀟淩接觸，他就發現董瀟淩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差勁。董瀟淩愛罵人，不要臉，不愛讀書，滿肚子小心思，這些都是因為他生長環境。不是所有的人一出生，就能決定自己的性格的。很多時候的笑臉相迎，沒皮沒臉，都是為了能夠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上一次他們能夠抓住那個特務，說來最主要的功臣就是董瀟淩。當時薛持正和牛棚的人周旋，董瀟淩能夠在那種混亂的情況，進去沒有多久就發現那個暗格，就能看得出來董瀟淩又聰明又細心。然後就是這一周的相處，薛持對於董瀟淩的也改觀很多。其實董瀟淩沒有他表現的那樣差勁，他安靜的時候也挺乖巧的。如果不是他那樣的家庭，薛持覺得董瀟淩應該是個很金貴文靜的性格。兩個人一起去了婦聯協會，本來因為看到他們是兩個孩子，一個臨時工作人員還很敷衍，說什麽讓他們叫大人過來。薛持聞言立刻嘲諷道：“他家的大人，如今隻有他爸爸了。可是他爸爸常年酗酒，家暴，虐待他與妹妹。你覺得如果他爸爸來了，會願意讓他來婦聯告他家暴虐待嗎？你們婦聯的責任不是保護在家庭之中被虐待的女人和孩子嗎？還是說……你們就是表麵上做做功夫，實際上是為了那些家暴男服務的？”那個人是個臨時工作人員，完全沒有想到薛持這樣個瘦瘦弱弱的孩子，一張口說出來的話會這樣的咄咄逼人。明明他也沒有大呼小叫啊，但是他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卻像是打在他的身上一樣，甚至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不等這個臨時工繼續說什麽，很快一個中年女人就來了。對方先是看了看薛持與董瀟淩，在了解到董瀟淩的情況後，有點不可置信的開口問道：“你想要我們幫你與你的父親斷絕關係，還……還想要我們幫助你告你的父親？”他們婦聯處理過很多家庭矛盾，不過大多數找到這邊來的人，都是希望他們能夠從中調解。很多受到家暴的女人，並不願意與她的丈夫離婚。一些孩子被大人虐待了，也隻是希望通過這邊的力量，讓大人能夠稍微收斂一點。很少有人一上來，就態度十分堅定的，說要與一方斷絕關係，說要把對方送去坐牢的。為了防止後麵出現麻煩，他們必須在現在就確認清楚。因為法律是不能徹底斷絕關係的，就算有父母失去了養育孩子的權利，等到他們年邁了很多情況下，孩子依舊需要對父母進行義務贍養。薛持帶著董瀟淩過來的時候，很多知識薛持都跟董瀟淩科普過了。薛持在這七天的時間裏麵，也特意跟一些大人谘詢過。董瀟淩的這種情況，不僅可以借助婦聯與公安與董老三斷絕關係，還可以借助薛持準備的那些證據送他進去。就算這一次有可能判得不重，以後董老三還有可能會出來，董瀟淩依舊有義務贍養董老三，那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誰也不清楚，以後會是什麽樣子。說不定不用等到以後，董老三就把自己作死了呢？如今這樣的情況，董瀟淩與董玉嬌不適合繼續跟董老三住一起。這一次董瀟淩僥幸從對方手裏活了下來，下一次，下下一次呢，沒有任何人能夠一直保護他們，同樣的他們也不應該一直被董老三虐待。在薛持看來隻有把董老三送進去了，才能給董瀟淩和董玉嬌活下去的機會。董瀟淩沒有讀過書，很多事情都是聽別人說。他的見識，眼界，三觀，都來自於那個落後的小村子。他見過被活活打死的農婦和孩子，還以為……在一個小家裏麵，不管那個頂梁柱有多麽壞，女人和孩子的命運都要看對方的良心。沒有人告訴過他，他們也可以反抗。就算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對方也沒有權利打殺了他。所以在薛持帶著他，說要帶他與董老三斷絕關係，說要送董老三進去的時候，董瀟淩的第一反應就是震驚。等到薛持慢慢跟他科普，說他可以與董老三斷絕關係，也可以憑借這件事讓對方坐牢，董瀟淩的心髒開始忍不住狂跳。他不是害怕，不是緊張，而是興奮，以及不可置信。在他從小的認知裏，董老三一直說他是他們的天，他是他們的老子，他想要打他們就打他們，他想要他們去死他們就得去死。如今有一個人突然告訴他，他……可以反抗這個天，甚至可以捅破這個該死的天。像是一瞬間有什麽破土而生了，董瀟淩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亢奮的情緒中。這樣的他，對於一些人來說肯定是不孝順的白眼狼。但是他的痛苦，和受到的折磨，也隻有他自己能夠明白。他們沒有任何人，經曆過他的事情，是沒有資格對他指手畫腳的。如果說董老三對他有養育之恩，那麽這個養育之恩在漫長的虐待下，如今也應該已經徹底還清了吧？第41章 “我, 我想要與他斷絕關係，我想要帶著妹妹離開他, 我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董瀟淩越說越激動, 整個人因為緊張和興奮，下意識拉住了薛持的手。若是以往薛持肯定早把他的手甩開了，但是今天……薛持看著一直在發抖的董瀟淩, 以及對方拉住他的手時用力的力道，薛持知道這一刻董瀟淩在做一件很勇敢的事情。這個時候的他, 十分需要來自外人的支持。所以薛持隻是默默看著他，最終不僅沒有甩開他的手，還輕輕的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想當他的兒子了, 我也不想妹妹繼續跟著他, 他是個變態，是個瘋子, 他喜歡打我和妹妹。有吃的他也不給我和妹妹, 我為了能夠活下去就隻能……”原本婦聯的人還覺得董瀟淩白眼狼, 在很多大人看來就算當父母的偶爾打孩子, 孩子也不應該因為這點與他們斷絕關係。但是很快他們就改變了想法，原來他並不是第一次被對方打，像是這樣的九死一生的事情，在漫長的十七年他經曆過很多。他已經死在對方手裏好多次了。薛持知道董瀟淩現在很亢奮, 這種亢奮是長久壓抑後的爆發。所以他沒有開口打斷他，一直沉默的陪在他身邊, 一直沉默的聽著他訴說著。如此過去了好長時間, 等到婦聯把公安的人帶來, 他們在公安的帶領下，一起回到了公社上。為了防止董瀟淩回去後, 再次受到董老三的毆打。公安和婦聯一起去了村裏，沒有讓董瀟淩跟著他們一起。他們為了確保事情的真實性，還要對村子裏的人進行走訪，之後更要與董老三進行核實。然後走訪也隻走訪了一半，一個年輕的公安就受不了了。他用力地合上了手裏的記錄本，一臉煩躁的開口罵道：“真是個畜生，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正被走訪的中年漢子，聞言臉上也是一陣唏噓。“我們之前一直以為，大隊給他們的糧食，他會分給他家兩個孩子。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兩個孩子一直沒有吃的。之所以能夠長這麽大，全是董瀟淩那個孩子，在附近到處找吃的活下來的。那個時候啊，我家孩子還因為野鴨蛋跟他打過架，我當時不知道他們家的情況，還帶著孩子找上門罵過對方。哎……早知道會是這樣，不就是個野鴨蛋嗎，讓給他們又不會怎麽樣……”他們之前不怎麽關注董家的，最近會突然開始關注董瀟淩，主要是因為抓特務的事情。然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他們才發現董家的情況不對勁。其實就算薛持不去找婦聯和公安，因為董瀟淩是抓住特務的小英雄，他家這件事情也不會輕輕放下。公社會來人，大隊長也會管。隻不過他們管的肯定不如婦聯與公安好用，因為他們過來頂多先是警告董老三一下，等到董老三再犯的時候才能把他們分開。也正是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薛持才沒有想著依靠公社。因為他不確定董老三下次再犯，董淩霄與董玉嬌會不會還活著。如果那個時候董瀟淩或者董玉嬌出事了，就算把董老三這個老雜種給殺死了，他們受過的傷害也不可能因此消失。為什麽非要用好人的安全作為代價，去考驗一個有過前科的罪犯呢？薛持從來都是個不願意給壞人機會的人。之後婦聯和公安的人，見到了董老三本人。董老三這個人啊，就是那種典型的窩裏橫。他隻敢打屬於他家裏的人，比如他的媳婦，他的孩子，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