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是絹帕卡在了盒蓋處的凹槽裏,硬扯說不定會把絹帕扯壞,要真的扯壞了他就真的沒有被子可以用了,看來還是得先把盒蓋抬起來一點。想著,鳳須玉開始屏氣凝神去聽寸度什麽時候離開這裏,打算等他一走就開始動作。可才集中起精神,鳳須玉突然整個僵住,緊接著便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破木盒裏當場突兀漏出一聲嗤笑。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破木盒中的動靜竟從這聲嗤笑開始,愈發熱鬧起來。很明顯盒子裏的家夥還是有意控製了音量,可那清脆鈴音一般的笑聲隻是熱鬧,熱鬧得目中無人,熱鬧得無法無天,全然不顧尚未離開此地的寸度。沒有人能在仙祖麵前如此張揚,即使是躲在盒子裏。寸度緩緩回身,強大的威壓瞬間席卷而來,破舊倉庫中的破舊物什不堪重負,發出沉悶的咯吱聲,眼看著就要化為齏粉。如此程度的話,盒子裏的家夥早應該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才對,然而盒子裏的熱鬧分毫不減,當真是將寸度無視得徹徹底底。漆黑的眸底倏地閃過一絲光亮,寸度身周威壓驟散,下一瞬,又是一陣狂風吹過,精準無誤地掀開破木盒的蓋子,重新將盒子裏的家夥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這一次的狂風依然打得鳳須玉措手不及。但不幸的是,因著控製不住自己的笑聲,他已將兩隻小小的手掌捂在了大概是嘴巴的位置上,再沒有第三隻手可以幫助他捏緊他的被子,也就是那方絹帕。絹帕當場順著風飛走了,不留給鳳須玉一點兒溫度。這絕對是一個不幸的消息,然而即便如此,鳳須玉仍沉浸在傻樂中,甚至沒能發現盒蓋已然被那位凶神惡煞的仙祖打開。鳳須玉隻是剛剛才反應過來,寸度所說的那個“dan”,似乎應該確實的,不是在叫他,而隻是發問前的轉折。也就是說,他突兀打斷了寸度的提問,以這樣說不清是耳背還是腦子裏缺根筋的方式,想想就令人羞愧。甚至在他們見麵的這短短幾分鍾裏,他就因著同音字的誤會兩次招惹了寸度。兩次,麵對別人可能就僅僅隻是兩個笑話,可他麵對著的是寸度誒,那個暴君仙祖可不會隨便被人開玩笑,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現在還能保有一條小命指不定是托了多少舊情的福,照理說不應該笑得如此猖狂才是,可一想到自己和寸度相性不合到如此地步,鳳須玉就忍不住想笑,並且怎麽也停不下來。於是便有了此情此景。圓圓小小一團雪白背對著寸度抱坐在破木盒中央,憋笑憋到整個身體都跟著發顫,明明是玉石的質感,卻看起來像是一團柔軟的白棉花。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當然,這裏的“人”並不包括寸度。灼灼視線燒燎在鳳須玉的後背,一路從他的頭頂燃燒到他的尾巴骨,就連他所處的破木盒都要燒起來的架勢,燃起的卻是冰與雪。那道視線冷得刺骨,也燙得嚇人。鳳須玉沒忍住打了個嗝,難以控製的張狂笑聲便也終於在此刻止歇。他這才注意到他所麵臨的嚴峻形勢,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壞了,過於囂張了。更要命的是,身後那道鬆風般的聲音已是緩緩開了口:“繼續。”尾音微微上揚,好似當真在期待他繼續一般。但鳳須玉隻是打了個寒戰。要麽說寸度這人恐怖呢,明明聲音那麽好聽,氣場卻那麽嚇人,明明長得那麽帥,氣場卻那麽嚇人,明明……好吧,總歸就是氣場相當嚇人。一個時刻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劃出血痕的人,你當真會覺得這人是在跟你談笑風生嗎?不可能的。鳳須玉閉閉眼,深吸一口氣試圖稍微撫平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終還是梗著脖子回過了頭。寸度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桌前,高大的身影將門外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線盡數遮擋,好似一座難以逾越的山。山還是冰山。寸度仍是垂著那雙毒蛇似的眼睛看著他,眼神中一片冰冷,甚至不見一絲一毫的笑鬧之意,卻當真是打算聽聽看他想要怎麽說的樣子。嗚哇,感覺不管說什麽都沒法順利活下去的樣子。鳳須玉想了想,還是轉過身麵對了寸度,認真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成精還沒法好好控製自己,要不你先回去,我們過幾天再見,我保證我會努力控製自己的。”語速極快,念起來還多少有些吞字,生怕寸度能夠聽清的樣子,說完還眨巴眨巴眼睛期待著寸度的回答,如果他當真擁有著五官的話。如果這裏有其他人在場,一定會覺得這顆甚至沒法準確化出人形的弱小精怪是瘋了。從來沒有人敢在仙祖麵前講這種話,就像從來沒有羚羊敢在老虎麵前說要不你過幾天再來吃我一樣,還是一個剛出生連路都走不穩的羚羊幼崽。但恰恰是這一點引起了寸度的興趣,這才應該是一顆受盡寵愛的蛋該有的囂張與自信。寸度的神情突然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眉梢眼角的寒意與鋒芒悉數隱藏,少了幾分直觀的銳氣,卻多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狠戾與詭異。在鳳須玉注意到之前,寸度已然開口。“不必,本尊親自確認。”鳳須玉被要求從破木盒裏爬出來,再從破木桌上爬下去,然後走出那扇門,跟著寸度。如果沒有記錯,在見到寸度之前,鳳須玉已經進行過這一套的流程,隻是在即將要去開門的那一瞬間被突然出現的寸度撞了回來,又是被寸度一陣風重新卷回了破木盒裏。鳳須玉幾乎要懷疑這個破木盒的名字其實是叫出生點,專門用來安放探索路上中道崩殂的他。好歹不是完全的重新來過,至少這一次的“出生”有了寸度作為領路人,鳳須玉也沒法說些什麽,哼哧哼哧支棱著短手短腳從破木盒裏爬了出去。又是如出一轍在下桌子的路上一個跟頭栽了下來,咚咚幾聲回彈,又是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圓滾滾沾滿灰塵的蛋停了下來。鳳須玉默默從地上爬起來,費力仰頭瞥寸度一眼,見那人看起來也沒有很著急要吃人的樣子,當即邁著小短腿跑去了另一邊。極力忽視掉停留在他後背灼人的視線,鳳須玉目標明確的找到那方飛走的絹帕,拖著絹帕又跑到了寸度麵前,抬起頭看著他。毒蛇似的視線好似吐出了信子,鳳須玉瞬間警覺,猛地把絹帕塞到身後試圖用小小的身體擋住,“幹嘛,你給我的。”無需多言,寸度轉身就走,鳳須玉急忙跟上去,費力爬過高高的門檻,終於走進了風雪之中。耳邊卻傳來細微的哢哢聲,直聽得鳳須玉毛骨悚然,他回頭,頃刻被巨大的灰塵覆蓋了全部視野。破舊的倉庫轟然倒塌,沉默且劇烈。但所有的一切都隻在倉庫原本的所在向內扭曲、折疊、坍縮,沒有一粒灰塵得以飄到他的麵前,沒有一絲聲響得以落在他的耳畔。像是一種無言的宣告,告訴他說,他的性命也如同這個破舊的倉庫一般,掌握在寸度手中。鳳須玉心中一跳,回頭看向絲毫沒有停留的寸度,沒忍住抓緊了手中的絹帕。第4章 鳳須玉麵臨的第一道坎,是來自於寸度寢宮的門檻。門有門檻這件事很正常,在風水和物理的風水上都很有說法,但當鳳須玉撲騰著小短腿小短手幾十次蹦都沒能摸到門檻的頂端時,鳳須玉還是沒能忍住想從哪裏掏出一把電鋸給這門檻給鋸了的想法。這道門檻足有半米高。這可不是仙宮最外頭的那道大門啊,隻是寸度寢宮的門,一個大屋子的外門。鳳須玉保證這絕對不是正常門檻該有的高度,半米,堪比五個他誒,他又不是跳蚤,哪能蹦那麽高。他甚至懷疑寸度有意為難他,他確信寸度邁步進去的時候,那道門檻尚還是正常的高度,比倉庫那邊的門檻稍微高點兒,十幾二十厘米的樣子,前後簡直差了一倍不止。這又是什麽說法,戲弄他嗎?鳳須玉後撤幾步,從高高的門檻看到宮殿內裏去,沒能在閃到眼睛的金碧輝煌中看到寸度的影子。要麽是寸度站到了他的視線死角,要麽是寸度把他丟在門外讓他自生自滅。越想越覺得是後者怎麽辦。仙宮整個建在山頂,山勢險峻,地勢落差便格外明顯,從角落裏的破倉庫一路爬到山尖尖上的寸度寢宮,單是台階就爬走了鳳須玉半條命。即便如此,那些台階也不過十幾厘米高,蛋的身體比較輕,隻要能摸到邊緣就能把整個身體拽上台階,努力一下還是可以做到的。至於他麵前這個半米大門檻,他放棄了。鳳須玉轉過身,看著遠處的景色,叉著腰深吸了一口氣。天已經黑了,除了他身後的宮殿,整個仙宮不見一絲燈火,但因著這場尚未停歇的雪,地上薄薄積起一層雪白,映照起來也不顯得多麽黑,看起來蕭條又荒蕪。隻是留下了他連滾帶爬一路走來的痕跡,蜿蜒出長長的一條,除此之外不見任何痕跡,就連一直走在他前頭的寸度也是沒有留下半個腳印,怎麽看都有些滲人。鳳須玉突然間打個噴嚏,抓起手中的絹帕就要往身上裹,卻陡然看到自己哪還是那顆雪白的蛋,分明是一塊灰撲撲的小石頭。又看看手中拖拖掉掉了一路也不複潔淨的絹帕,鳳須玉痛定思痛,幹脆找了處還算幹淨的角落滾了上去。幾圈過後,鳳須玉終於重新恢複了雪白,躺在雪堆裏可以和積雪融為一體的那種。鳳須玉又拖著絹帕好一陣疊,疊出一塊幹淨的區域,把這塊還算厚實的大墊子放在了門檻與地麵的接縫處。不管寸度是什麽想法,鳳須玉都打算先休息一會兒,不用說,這塊絹帕墊子便是鳳須玉休息用的絕佳場所,果然將其帶著還是有點作用的。擺放好位置,鳳須玉拍拍手,對成果還算滿意,心滿意足坐下向門檻靠去。然而身體卻在瞬間失控後仰,又像是卡到了什麽bug一樣噗地把他擠進了門內。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化,鳳須玉望著頭頂金燦燦的天花板,整個傻在了原地。一道聲音輕飄飄從不遠處傳來,“你到底要讓本尊等多久?”鳳須玉好一陣反應,終於脫口道:“哇!”鳳須玉噌地翻個身就要往起爬,手上卻突然頓了一下,回頭一看,他倒下瞬間拽到手裏的絹帕卡在了那道高高的門檻裏,穿牆的那種。當真像是某種bug。鳳須玉興衝衝回過頭,扯著那截穿過來的絹帕看向上首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寸度,在其滿眼的陰沉中激動道:“能不能把這個也放進來呀。”鳳須玉還是被扔進了一個盒子,卻是與那個已經化為齏粉的破木盒不同,鑲滿珠寶,貴氣十足。他執著了一路的絹帕此刻也躺在他的旁邊,幹幹淨淨,軟軟香香。雖然過程也說不上順利,不過他也終於明白過來寸度為什麽要設置一道那樣高的門檻擋著他不讓他進門。寸度好像有點潔癖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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