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愛?這哪裏有半點寵愛的樣子嘛。他可是從破倉庫裏醒來的誒,他可是在破倉庫的破木盒裏至少待了三天誒,除了仙祖本人,他不相信還有誰能把仙祖的寶貝預言蛋扔到那種地方幾天來不聞不問。很奇怪啊,怎麽想都很奇怪,除非……啊,原來是這麽回事。鳳須玉恍然,寸度仙祖似乎並不是像書中表現的那般喜愛預言蛋。鳳須玉還沒想明白為什麽現實情況和他看到的書中情況嚴重不符,盒子之外卻靜了下來。等到鳳須玉有所意識時,氣氛的風暴眼已然轉移到了他的腦袋頂上。鳳須玉暗道一聲不好,立馬把絹帕扯到自己頭頂,揚起的絹帕還未落在實處,頭頂的盒蓋就啪地一聲當場掀開。動手之人正是低氣壓拉滿的寸度。鳳須玉到底是慢了一步,絹帕沒來得及把自己全部遮擋不說,“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一下子就跟寸度對上了視線,直視了那雙寒氣逼人的眼睛。一瞬間裏,鳳須玉好像看到了寒意中閃過的疑惑,但在下一瞬,洶湧寒意便讓他再無暇顧及那好似錯覺的一瞥。隻是那視線中的寒意絕非錯覺,鳳須玉不死心,強行閉上眼睛裝死,一點不想跟寸度在這種時候產生接觸。毒蛇似的視線卻落在他的身體,更是露出沾滿毒液的牙齒,抵在他的心口。寸度也絲毫不跟他廢話,冷漠到極點的聲音怎麽聽都像是審判。寸度:“偷聽?”獠牙用力幾分,幾乎要刺破他的心髒,當即就要一口咬下,給予他致命一擊。然而現實是,甚至無需將毒液注射,別說心髒,鳳須玉腦仁都是麻痹的,不得不選擇接受現實。調整一下呼吸,鳳須玉睜開眼睛把已經終於落在頭頂的絹帕扯下去,重新看向寸度,卻是連連搖頭拒絕道:“沒有沒有,全是意外,就是剛好聽到。”又抬手輕輕指向了自己身後,“要不你們繼續,要是很重要的話我可以回避的。”寸度的視線沒有絲毫的變化,像是冷庫裏對著他直吹的製冷機,已是物理意義上的寒。良久,寸度道:“不必。”仍是那道鬆風般包容萬物的聲音,卻冷得連空氣都擠不進來,強硬也無理。鳳須玉哦了一聲,悻悻收回手指頭避開了視線,明明沒有五官,卻讓人在那顆光滑圓潤的蛋殼之上幻視出一張悻悻的臉。好像有很多話要說。然而鳳須玉整個也就一顆蛋的大小,迷你得很,那雙小海豹爪爪般的小手就更是迷你,都不見得有米粒大,是得多麽心大與膽肥才能在寸度的質問中還想七想八的呢?寸度眉稍微挑,決定看看這個小東西到底能心大到什麽程度,便道:“你想說什麽?”鳳須玉抬眼偷偷瞥了幾下,想想還是挪到盒邊趴在了盒沿,探著腦袋向後張望一眼,見著方才與寸度對話的兩人已不知在何時離開了寢宮,倒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鳳須玉心說一聲正好,這邊就已經把小小的手掌攏到嘴邊,壓低聲音問道:“我有一個問題,我和你是什麽關係?”寸度眸中的陰沉再一次加深了一個度,果真如同深淵一般,永遠無法觸碰到底端。鳳須玉強壓下身體不由自主浮現而出的戰栗,眨巴眨巴眼睛仍是堅定信念一定要問出個結果來。如果不向寸度問出這一點,他甚至無法順利進入預言蛋這一角色,更是絕無可能找到辦法和寸度共處的。隻是寸度看起來也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就是了。這可不行,鳳須玉急忙又補充道:“你看我才成精沒多久,也沒有成精前的記憶,而你是我成精後第一個遇到的人,總會很好奇的。”寸度盯著他好一會兒,突然道:“沒關係。”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可靜默一陣,寸度又轉過身,深淵般的眼睛直視而來,仿佛透過那層小小的蛋殼,直直看向鳳須玉的靈魂。“你隻需記住,你是本尊的東西,你的一切都要聽從本尊,隻聽從本尊。”第6章 好一個霸總宣言。倒也確實像是寸度會說出的話就是了,鳳須玉尚還沉浸在寸度的霸總宣言中沒有緩過神,寸度已然將問題引向了“預言”。果真引向了預言。計商可還活著?能不能活著走出魔穀裂隙?又會發生在什麽時候?沒有任何解釋的,寸度隻是這樣向他發問,讓他做出預言。這就尷尬了,鳳須玉偏偏還真就知道,但問題是,他也就隻知道這些。這些問題沒有一個不是關於主角受,也確實是小說中切切實實出現過的內容,依照記憶回答的話足以讓他撐過這一次的詢問。可鳳須玉能回答嗎?不能。寸度需要的是預言蛋的預言能力,而不是他所知道的僅僅體現在書中的文字描述。靠著書中的內容來假裝自己擁有預言能力是遲早會出事的,甚至在寸度的下一個問題中就有可能會暴露無遺。如果讓寸度發現他的預言能力隻體現在對主角受的知悉上,那時會發生什麽呢?鳳須玉甚至不願去想,他明顯沒有可以抵禦這份風險的能力,便隻能選擇逃避。好在他尚且記得原文中的預言蛋也並非隨時都可以做出預言,至於預言發生的機理,書中並沒有明說,卻是明說了就連寸度也不知道的這件事。正好,他也沒有成精前的記憶不是嗎?於是麵對著寸度的問題,鳳須玉隻能是一問三不知,被問急了就差當場給寸度磕一個。眼看著寸度麵色愈發陰沉,鳳須玉也沒法再強裝鎮定,隻得求饒道:“我應該知道嗎?我和那個計商應該沒什麽關係、吧。”尾音稍頓,顯然帶著幾分不確定的疑,便也因著如此,勾起了另一人的不滿。身周空氣瞬間抽離,徹骨寒意排山倒海般呼嘯而來,幾乎要當場壓碎他的身體。寸度俯身,緩緩靠近趴在盒邊那顆渾圓的蛋,正正對上他的視線,“你要是敢跟誰有關係,休怪本尊對你不客氣。”眸光森然,音色可怖,甚至已不是威脅,而是絕對會成為現實的夢魘。毒蛇似的眸子毫不留情將他的所有念想舔舐殆盡,寸度原就高大的身影好似在這一刻裏數百倍增長,華麗的珠寶形似骷髏堆滿身側,猶如掌管著死亡與恐懼的死神。鳳須玉呼吸一滯,恍然間意識到這會兒的寸度還在為計商的逃脫生氣,問他關於計商的預言也是因為如此,而他卻被寸度搞暈了腦袋,倒置了因果。他、他該不會要被遷怒了吧。就在這時,死神突然開口道:“回答?”鳳須玉回過神來,眼見著事情終於有了可以翻篇的希望,急忙點頭道:“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跟誰有關係的。”言語之中似乎把寸度也一並排除在外,迫人的威壓卻是一點點收斂,似乎盡管如此,寸度也還是對他的回答很滿意,起身撤離了他的身前。壓在鳳須玉麵前的高聳山峰當即變成了遠處霧遮的山影,仍舊存在,卻不再逼仄。鳳須玉惴惴的心跳了又跳,怕寸度再一開口又把話題扯回來。好在片刻之後,寸度再次開口,說的已經是另外一件事。“你是說,你沒有成精前的記憶?”看來是真的翻了篇,鳳須玉鬆下一口氣,連連點頭道:“對對對,沒有。”寸度的視線稍稍轉個彎,又回到鳳須玉的身上,“如何預言也不記得?”鳳須玉又是一陣暴風點頭,“對對對,不記得。”寸度抬手,食指指腹輕輕按壓在鳳須玉的腦袋頂打圈揉動,揉得鳳須玉都跟著手指晃動,冰冷的溫度一路從寸度指尖傳遞到了他的心底。寸度的神情一點點變得微妙,看向他的眼神中漸漸寫滿思量。鳳須玉本就心慌不已,此時更是自顧自避開了視線,絲毫沒能察覺到那雙深淵般的眼眸中暗藏的殘忍與洶湧暗流。但很快,寸度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手指離開鳳須玉的蛋殼,在此之前還微微點了兩下,似乎是在提醒鳳須玉該回神了。鳳須玉隻好順應著那份提醒,掙紮著抬眼看向寸度,時刻準備著接受一切。然而寸度眉眼間已是溫和幾分,就連聲音都平和許多,他說:“不用擔心,本尊會等你想起來的。”鳳須玉眨眨眼,感覺好像哪裏怪怪的。寸度隻是繼續道:“在此之前,不許向任何人提及。”寸度所說的不許提,指的是從他被丟在破倉庫到目前這一刻的全部,都不許提起。換句話說,寸度讓他假裝自己是在這個鑲滿珠寶的寶盒中突兀開啟了靈智並緊跟著化形至此。便也意味著鳳須玉本就不應該有什麽“記憶”,所以也絕對不會在誰人的麵前暴露。關鍵仍是他的預言能力,按照寸度的意思,鳳須玉隻需默認自己擁有著這樣一份能力,並且堅信這份能力隻為寸度而用,隻能由寸度所用即可。畢竟寸度仙祖愛他如命,其他人也不會不識趣到來打他的主意。聽起來像是一場交易,鳳須玉幫助寸度隱瞞寸度並沒有如同傳聞中那般愛蛋如命這件事,而寸度則是幫他隱瞞他其實並不會預言的這件事。仔細想想,寸度仙祖強大至此,不管是崩人設還是沒有了預言之力輔助都不會對其造成多大的困擾。反而對他來說,這場交易可以完全保住他的性命不說,甚至可以讓他如同書中描寫的那般,作為仙宮中的第二珍貴來行動,就算放到全修仙界都能排得上名號。簡直就是一下子抱到了全修仙界最強的大腿,怎麽看都對他更為有利,像極了詐騙的套路。畢竟誰會平白無故把利益讓給別人啊。難道……寸度對自己的愛蛋人設當真是相當看重?鳳須玉輕而易舉說服了自己,堪堪升起的疑惑就這樣平平淡淡壓製了下去,隻將其當做是強者的奇怪癖好,不再深究內裏的原因。反正他也沒法拒絕。鳳須玉深吸一口氣,看著落在自己麵前的修長指節,硬著頭皮爬了上去。時間早已是過渡到下午,既然交易都已經沒什麽意外的完成了,愛蛋如命的寸度仙祖自然是要帶著他已然化形的寶貝蛋去其他人麵前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