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問,一家三口慌張中又添了幾分窘迫。互相對視半晌,林景深遲疑著開口:“我們……我們在……”咣當一聲,蘭檸把手裏的刀丟在茶幾上,帶著幾分不耐:“我的房間在哪兒?”他不想看他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兄友弟恭的場麵。林景深的話雖然被打斷,但他反而在心裏偷偷鬆了一口氣:“我帶你去。”鬆了口氣的不隻有他,還有林顯原和唐曼,他們怕蘭檸冒冒失失的把事情抖出來,忙眼神示意林景深趕緊把人帶走。蘭檸跟著林景深上樓,心裏明白這一家人打的什麽算盤,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前世他一心想要得到缺失的親情,沒有看清形勢,才會被林家人一直牽著鼻子走。而如今,他心裏清明得很,他的真實身份成了懸在林家人頭頂的一顆炸彈,其實引線已經被蘭檸握在手裏。什麽時候爆炸,全看蘭檸的心情,這一次該被牽著鼻子走的是林家人。他們身為父母給了蘭檸生命不假,但前世蘭檸已經把命還給他們了,蘭檸不欠他們的,反倒是,他們欠蘭檸的,要慢慢清算。林景深在二樓停下腳步,指了指走廊最裏邊的一間房:“那個是你的房間。”蘭檸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最裏邊的角落,又陰又暗。房間裏邊的樣子他不用進去看就知道,前世住了一年多。那是雜物間,裏邊堆滿了雜物,連個通風換氣的窗子都沒有。不僅沒窗子,連張床都擺不下,一年多的時間裏,蘭檸都睡在地上。蘭檸收回視線,站在原地沒動。林景深表情很是不耐煩,但想起被錘碎的車窗和差點被剁成肉塊兒的狗子,硬生生把火氣壓了回去,明知故問:“不是要回房間,你怎麽不去?”蘭檸還是沒動。林景深心虛地用手掩住嘴,清了清嗓子:“這個房間安靜,平時沒人打擾。”“這房間那麽好,你怎麽不住?”蘭檸說完轉頭就往樓下走,邊走邊道:“我去問問,為什麽都是林家的兒子,你們住大臥室,讓我住小黑屋。”蘭檸總是能用隨意的語氣,說出讓人膽戰心驚的話。林追野還在樓下客廳和林氏夫婦說話,蘭檸這麽冒冒失失的闖下去質問,事情就暴露了。林景深三步並兩步,伸手將他攔住:“等!等等!”蘭檸下意識地往後退開兩步,與撲到身前的林景深拉開距離。注意到他警惕的動作,林景深收回自己的手:“你不喜歡,我可以再給你換一間,這點小事用不著這麽較真,別斤斤計較的。”他較真?他斤斤計較?蘭檸氣笑了:“你說的對,是我斤斤計較。”林景深渾然不覺自己剛剛的話很過分,走到蘭檸身側,指著另外一間房:“那間是客房,你先住那裏。”蘭檸沒去看他指的方向,而是抬腳在他的高定鱷魚紋皮鞋上碾著圈兒的狠踩了一腳。林景深完全沒想到好好說著話,蘭檸會突然踩自己,而且還使這麽大勁兒,痛得喊出了聲:“啊!”蘭檸嗤了聲,收回自己的腳,揶揄地看著他。若不是林氏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困住了他,林景深現在就想坐地上抱住腳嚎兩聲。蘭檸這一腳踩得狠,鱷魚紋的鞋麵被他蹬禿嚕皮了。林景深臉疼得扭曲:“你是瘋子嗎?你幹什麽?”“我較真啊,我愛斤斤計較啊。”蘭檸根本沒管他剛剛指的是哪一間房,自己選了一間順眼的,指著告訴林景深:“我要住這間。”“不行。”林景深忍痛跛著腳,走到他指的門前:“這間是小野的臥室。”“我不管,讓他搬去別的房間。”林追野對於林家人來說像是一個暴走開關,隻要有人影響妨礙到林追野,林家人就會像護主的狗一樣,立馬齜出犬齒。這一點,蘭檸前世就已經見識過了。林景深倏地沉下臉,聲音冷得嚇人:“你忘了我和你在車上說過的話了?我能接你回來,也能把你趕出去,別挑戰我的底線。”蘭檸似乎被他模樣嚇到了,驚慌地退後兩步,眼神怯怯的,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神情滿是無助。林景深很滿意蘭檸的反應,這樣膽小怯懦的蘭檸才符合他心裏預想的模樣。一個孤兒院長的人,沒教養沒見識,就像一株生長在泥潭裏的野草,肮髒汙穢,瑟縮膽小,永遠上不了台麵。被嚇到的蘭檸讓他又找回了優越感,裝腔作勢地咳嗽了一聲,打算繼續敲打蘭檸。但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蘭檸的笑聲打斷:“怎麽樣?我剛剛害怕的樣子,你看著很得意吧。”林景深倨傲的神情僵住,死盯著蘭檸看了半晌,明白過來蘭檸剛剛是在耍他。剛找回來的優越感變成惱怒:“你故意耍我!”“對。”蘭檸五官精致麗,彎著眉眼笑起來好看的不得了:“我就是在故意耍你,你不也被我耍得很開心嗎?你剛剛嘴角都翹得壓不住了。”林景深深吸一口氣,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憤恨地瞪著蘭檸。他生不生氣,蘭檸根本沒放在眼裏:“去叫林追野上樓搬東西,我累了要休息。”不爭不搶,委曲求全的結果就是被所有人嫌棄折磨,最終抱憾而死。這種傻事做過一次就夠了,這輩子蘭檸不會再委屈自己一點,反正都要被討厭,為什麽不讓自己過的舒服一些?林景深的憤怒值已經登頂,手指骨都快攥碎了,開啟霸道總裁式警告,一字一頓:“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他吭哧半天憋出這麽一句話,蘭檸很不耐煩:“別結結巴巴的跟我說話。我現在也警告你,這間房我睡定了,你如果不讓林追野搬走,那我就連他一塊兒睡!”剛剛走上二樓的林追野,在樓梯處刹住腳步,看著‘出言不遜’的人……第三章 蘭檸大膽發言結束,轉身就看到林追野出現在自己身後,微眯著淡珀色眼瞳,揶揄地盯著自己。這人沒腳跟嗎?平時是墊腳走路的?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兩人目光再次對上,蘭檸並沒有因為剛剛的大膽發言有任何不自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來的正好,我要住你的臥室,你搬去其他房間。”不等林追野表態,緊隨而至的林顯原和唐曼剛踏上二樓就聽到了蘭檸的話,林顯原下意識地出聲訓斥:“胡說八道!你一個外人怎麽好意思在這裏指手畫腳的命令小野做事!”一個外人。這個詞諷刺又刺耳,親生父親在家裏說他是外人。蘭檸嘲弄地看著他:“我是外人?”林顯原被他問的愣住,一時接不上話。一旁的唐曼神色慌張,怕蘭檸把抱錯的事抖出來,偷偷碰了碰林顯原,示意他不要繼續爭論這個問題。林顯原也意識到自己挑起了危險話題,支吾著找補:“不管怎麽說,小野都不……”“你說的對。”蘭檸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我是外人沒錯。”他知道打斷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對於林家人,他就沒想過要講禮貌。他滿臉的不在乎:“不都說外來的人是客嗎?難道你們林家就這麽對待客人?”林顯原被懟的啞口無言,臉拉得比驢還長,半晌憋出一句:“那也沒有客人睡主人臥室的說法!”蘭檸臉上的笑意加深:“林先生如果在意身份的事,不如把這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我名正言順的成為這裏的主人,到時候睡哪兒都合適。”“你!”林顯原被他氣得發抖,吹胡子瞪眼的盯著他:“你……你!”“沒關係,我睡哪裏都可以,臥室就讓給這位小哥哥住吧。”林追野出聲解圍,出人意料的同意將臥室讓出來。瞧瞧這貨,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他呢,懂事又善解人意,不讓父母為難。這些,曾經的蘭檸也會,前世的他像個柔軟又可愛的小兔子,天真單純,對誰都是溫溫柔柔的又有禮貌。後來,那個蘭檸死了,渾身潰爛不成人形,更諷刺的是,他在精神病醫院裏,卻沒有一刻是精神混亂的,他清醒地死在了錯亂的精神病醫院裏。再後來,小兔子在各種危機四伏世界裏艱難救生,被迫割去了柔軟的皮毛,長出了滿身尖刺和鋒利的爪牙。蘭檸半是自嘲半是不屑的嗤了聲:“你比你爸懂事。”隨即指了指臥室的門:“搬你的東西吧,我累了。”萬人嫌有張口說話就引人憤恨的魔力。林顯原又要罵他,卻被蘭檸的一個口型給嚇癟了。蘭檸轉身時看著他,眼底一片冰冷,翕動唇瓣,無聲地說了個字,爸。本應該是個充滿溫情的稱呼,但林顯原看到蘭檸說出這個字,卻成了魔咒。心虛又恐慌地瞪著他,罵人的話通通咽了回去,甚至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林追野身為林家寵著的小少爺,搬房間這種粗活當然不會親自動手。家裏的傭人們進進出出,忙前忙後的搬東西,林追野站在一旁,時不時看幾眼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蘭檸。安寧不語的蘭檸很適合擺在華美的娃櫃裏,隔絕環境的浸染和傷害,引得癡迷者駐足,細細端詳。剛剛林顯原和唐曼在樓下告訴林追野,說蘭檸是一位摯友的遺孤,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在孤兒院長大,偶然得知他的身世,看他可憐,才收留他。林追野無聲地打量著蘭檸的側影,微微蹙著眉頭,眼裏帶著探究的情緒。林景深也在一旁,注意到林追野盯著蘭檸的目光,慌裏慌張地衝林追野招手:“小野,你跟我來。”火急火燎的把人給叫走了。***林追野的東西搬走以後,蘭檸把門鎖好,匆匆走去鏡子前。他重生回來是被林景深敲門聲吵醒的,那時腦子亂的不得了,稀裏糊塗地就被帶上了車。他剛剛聽林追野稱呼自己哥哥,心裏有些不安,難道時間疊加?自己已經很老了?直到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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