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鄉下多年,總忘不了那一幅幅風物,那一道道風情,那一件件風韻。


    我下鄉在川東,那時重慶沒直轄,屬四川管。每到年關,使我們知青興奮的事就是農民殺年豬,邀請我們去吃泡豬湯。


    一到冬月,隊裏活兒不忙了。當寒風開始颼颼勁吹時,一聲聲豬的尖叫聲就會從川東的一座座青山綠水間鑽出來,飄在山穀和雲空。順著山,順著雲,順著一陣陣豬的尖叫聲,你就會看見一個個村莊,看見村莊裏的一叢叢翠竹和一棟棟木樓,看見木樓裏的平場上有一頭豬被幾個男人扯出來。豬尖叫著拚命地往後奔,人七手八腳地拚命地往前扯。人和豬,在冬月的某年某月某日開始了一場戰爭。豬知道自己要慷慨就義了,委屈的呼天搶地的喊,人卻想吃豬的肉,硬了心腸充耳不聞。豬的主人家,躲在一角偷偷抹淚。晴天雨天的,主人吃苦受累地喂了豬一年,為的就是過年時能夠讓孩子們吃上一餐飽肉,就是為了熏一炕臘肉,以便過節和來客時客氣一點。


    幾個漢子把豬按在一個案板上,殺豬匠一尺見長的尖刀從豬的脖子上插入,當尖刀從豬脖子上取出時,汩汩的鮮血流進一個盆子裏。接著是給豬吹氣,燙毛。在屋旁挖上一個灶,灶上放一口大鐵鍋,為豬洗身燙毛。當人們把豬放進大鐵鍋裏把豬修好,提起來,掛在梯子上或放在案板上時,黑色的豬就煥然一新,變得白白胖胖的了。熱漉漉的豬肉,輕輕一拍,豬肉就像風吹楊柳一樣,一浪追著一浪的抖動,那真叫肥,那真叫嫩,那真叫鮮!然後主人把殺豬人砍好的豬肉,分幾塊給鄰居、親戚和殺豬的人。讓他們分享一下一年辛苦的殷實和溫情。


    過後就是讓大家一起分享一頓美味大餐,所謂的吃刨豬湯。當時我們見到的是這樣的,煮一大缽蘿卜湯,炒兩碗回鍋肉,用豬肝或小腸炒一碗雜碎,兩碗炒白菜,一大碗紅薯白幹酒,紅薯白米飯脹夠。


    殺了年豬,就是熏臘肉了。從前,一個隊裏隻有幾戶人家殺得起豬,現在是家家都有錢殺豬了。那麽,熏臘肉,也就是家家戶戶的事了。以前隻是殷實人家能夠殺一頭豬,現在家家殺一頭豬外,有的還殺兩頭豬。一頭留著炕臘肉,一頭就留著賣好價錢。再富點的人家,還會殺一頭羊給豬做伴。


    川東的老臘肉很好吃,是因為熏製的過程特別複雜,特別原生態。他們把豬肉、羊肉或者牛肉、狗肉,先抹上鹽,再抹上胡椒粉、花椒粉,然後,放在木桶裏放上十天左右,讓鹽、胡椒、花椒的味道咬進肉裏。咬好後,一塊一塊掛在火炕上,每天用柴火熏。一熏,就是好幾個月。川東多各種各樣的雜木,各種各樣的雜木含有各種各樣的營養素,這些營養素隨著煙火熏到肉上,臘肉就有一種特別特別的香味了。特別是那些鬆枝、翠柏、檀木、桂皮和橘子皮等有特殊香味的木料熏製出來的臘肉,就更香了。


    由於熏的時間長,川東的臘肉沒有一點水分,放上幾年都不會變質,不會餿臭。吃的時候,用火把皮子燒爛燒焦,用熱水洗淨,那顏色就漂亮極了。皮子是金黃金黃的,肥肉是昕白昕白的,瘦肉則金紅金紅的,全都閃閃發亮!炒也行,蒸也行,全都肥而不膩,油而爽口,一鍋臘肉,香斷一村全街。


    我們當知青最懷念的就是每年端午節或紅白喜事,邀我們去做客,那老臘肉吃起才巴適,現在都還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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