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莫斯坐在地上,閉著雙眼,很是疲憊的揉捏著太陽穴。


    “副隊。”其中一名騎士看不下去了,對他說道,“要不然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你都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


    查莫斯這才將眼睛睜開,那疲憊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還沒有把那家夥抓住,我怎麽睡得著?”查莫斯緩緩開口,嗓音也是沙啞無比,“我這兩天一閉上眼睛,就總能看見庫德……”


    說到這,查莫斯便說不下去了,於是他大力的錘了下地麵,來發泄內心的憤怒。


    “那個家夥到底躲到哪裏去了!”


    同行的騎士也輕輕的歎了口氣,而後半蹲在查莫斯的身邊,說道:“沒有辦法,天琴實在是太大,而我們的人手又嚴重不足。甚至於,我們頒布的還是一級通緝令,都沒有辦法對傑拉爾展開全麵的搜索,僅靠我們這一小隊的人就想要找到他,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騎士所說的也正是查莫斯憤怒的點。


    通緝令遲遲都沒有升級,僅靠他們一個小隊,都沒有辦法在傑拉爾有可能出現的位置全部蹲滿點。


    在庫德死後,查莫斯一直都沒有休息,帶著第十小隊在傑拉爾可能出現的地方來回奔波,但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有發現。


    他到底躲在什麽地方?!


    這個問題不止是查莫斯在思考,整個第十小隊也在思考,因為隊長庫德的犧牲,認為傑拉爾是凶手的第十小隊自然是骸骨部隊中最想要抓住他的人。


    而那名騎士也在思索後,眉頭緊皺的看向了查莫斯:“副隊,你說有沒有可能,傑拉爾已經不在城裏了。”


    查莫斯轉頭看向了騎士,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伱是說,他叛出天琴了?”


    “你覺得有這種可能性嗎?”


    查莫斯原本想說沒有,因為自打天琴城建立以來,就從未出現任何一個“叛逃者”,哪怕在律法上從未規定天琴人不許離開天琴城,但天琴人隻生活在天琴城裏,似乎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從來沒有人想過離開。


    那麽傑拉爾有可能成為那個“個例”嗎?


    查莫斯隻是往這方麵稍微想了一下,而後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了。


    傑拉爾不是早就成為那個“個例”了嗎?


    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不都是超出天琴人以往認知的嗎?


    他早就是天琴自建立以來,最大的,最臭名昭著的,以及最不可估量的叛逃者了。


    想到這,查莫斯便從地上站了起來,黑著臉向一旁快速走去。


    另一名騎士大感驚訝的跟了上去:“怎麽了,副隊?”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查莫斯說道,“如果是那個家夥,還真的有可能叛出天琴城了,我必須要去告訴芬利部長,讓他立刻加強邊境的防備……”


    想到這,查莫斯感到十分懊惱。


    為什麽,他之前就沒有想到傑拉爾有可能已經出城了呢?


    直到現在,他竟然都還把傑拉爾以一個正常天琴人的行為邏輯去思考,完全沒有想過他有可能會出城,如果不是另一名騎士提醒的話,他還不知道要這樣亂竄到什麽時候。


    “加強邊境的戒嚴後,我也會向芬利部長請求出城搜捕。”查莫斯說道,“不能讓他就這麽跑了。”


    騎士對於查莫斯的衝動感到詫異:“可是副隊,如果傑拉爾真的已經出城了的話,很有可能在兩天前就已經走了吧?我們現在出城還有機會找到他嗎?”


    “出城可沒有那麽簡單。”查莫斯冷冷的說道,“如果沒有攜帶足夠量的補給和裝備,他的那一身設備根本就走不了多遠。”


    這便是天琴人難以離開天琴的最直接原因。


    在離開了天琴的源油後,機械產物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停擺,到時候那些在天琴曾是最大助力的武器會立刻變成拖慢行動的廢鐵。


    所以天琴每次出訪都是以小隊的形式,攜帶大量補給才能外出數月的時間,就像是他們曾經出使萊茵的索姆城時那樣。


    而傑拉爾僅憑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在外麵呆太久,也沒有辦法走太快的。


    他甚至沒有交通工具,畢竟城外可沒有齒輪車軌道。


    最多就隻有……


    查莫斯又想到了什麽,瞳孔微微一凝,而後怒罵一聲“該死”後,又加快了腳步。


    “怎麽了副隊?”


    “這家夥很有可能直接去外交事務部了。”查莫斯的臉色十分難看,“隊長的父親可是在那裏工作的。”


    聽查莫斯這麽說,那名騎士也是表情一變,而後加快了步伐。


    隊長已經不在了,要是連隊長的父親也出了問題,那他們可就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可是現在,真的還來得及嗎?


    “傑拉爾如果跑了的話,也就隻能往萊茵和聖音跑。”一想到隊長的父親也有可能出事了,查莫斯的表情都不禁猙獰了起來,像是要吃人,“我會向部長申請合作令,不管他跑到哪裏,我都要把他抓回來!”


    查莫斯剛回到骸骨總部,卻發現總部裏一陣混亂,每個人的表情都透著緊張,這讓他有些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喂!”查莫斯連忙攔下了一名急匆匆的女性騎士,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芬利部長呢?”


    而這名女性騎士是認識查莫斯的,麵對查莫斯的詢問,她立刻回答道:“就在剛才,負責邊境防備的第十二小隊報告,他們遭遇了傑拉爾!”


    聽到這個消息,查莫斯先是一愣,而後很快回過神來。


    果然,他們剛才的猜測沒錯!


    傑拉爾確實想要離開天琴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現在才要離開,早兩天幹什麽去了?


    但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查莫斯立刻說道:“第十小隊立刻集結!我們現在就去支援第十二小隊!讓他們堅持住,絕對不能讓傑拉爾跑出城!”


    查莫斯說完這句話後,卻發現那名女性騎士仍舊站著不動,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奇怪。


    “怎麽了?”查莫斯問道。


    “副隊,據第十二小隊報告,傑拉爾並不是要出城,而是,從城外回來的。”


    查莫斯怔住了。


    從城外回來的?


    這是什麽意思?


    他早就已經出過城了?


    那為什麽還要回來?


    一連串的問題湧上了查莫斯的心頭,還沒等他想明白,又聽那名女性騎士輕輕的說道:“而第十二小隊在與他接觸的那一照麵,就已經……全部重傷報銷了。”


    查莫斯完全呆住了。


    雖然知道負責邊境防衛的第十二小隊並沒有那麽強,但也是個整編小隊,竟然一個照麵就全部報銷了?


    查莫斯的腦海中又一次的浮現出了傑拉爾的樣子。


    他咬了咬牙,而後一拳頭砸在了牆壁上:“所以現在我們又丟失了他的下落?”


    “不。”女性騎士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們仍舊掌握著他的行蹤。”


    查莫斯下意識的問道:“怎麽做到的?”


    “因為……他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女性騎士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輕輕的說道,“他已經連著消減了我們五個檢查點,打傷了十餘名骸骨騎士,最近的一份報告,在五分鍾前。”


    “而根據他的前進路線來看。”


    女性騎士向查莫斯展開了手中的天琴地圖,上麵將被傑拉爾摧毀的站點相連成了一條直線,而這條直線所指向的方位則是……


    查莫斯猛地回過頭,看向了不遠處那座全天琴最巍峨的建築。


    通天塔。


    ……


    白維隨手將半截染血的義肢丟到一旁,而後靜靜的看著義肢的主人,一名骸骨騎士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


    如此一來,這個檢查站的最後一名骸骨騎士也倒下了。


    接著他又用眼睛掃向了幾個躲在角落裏圍觀的天琴人,那左眼所攜帶的巨大壓迫感讓這些非戰鬥人員連與之對視的勇氣都沒有,被嚇得掉頭就跑。


    如此一來,不算狹窄的街道上,也就隻剩下了白維一人。


    白維一邊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脖子,一邊思索著這到底是被打穿的第五個還是第六個檢查站來著?


    嗯……記不太清楚了。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通天塔。


    再這樣打下去的話,仿佛要不了多久,就能抵達全天琴最核心的位置了。


    但是,白維也沒打算繼續向前了。


    在他左眼的視野中,骸骨部隊正在從零散的檢查站中撤離,而後迅速的集結,顯然已經是判斷出了他的意圖,準備放棄添油戰術,準備共同攔截並抓捕他了。


    這當然是正確的做法。


    白維一直都覺得骸骨部隊這些檢查站點設置得有些蠢,一個站點就隻有兩到三名骸骨騎士。


    就這點防備力量,也難怪傑拉爾在受傷的狀態下都能隨意進出,更別提是控製著傑拉爾身體的白維了,刷掉一個站點的活動量連熱身都算不上。


    當然,這也很天琴的特殊性有關。


    天琴裏最有戰鬥力的部隊,是二代開拓者部隊魔鬼,而負責治安的骸骨部隊,戰鬥力其實很有限。


    畢竟天琴人實在是太“乖巧”了,那恪守在心中的規則讓這座城市絕對不會生出窮凶極惡的罪犯,而骸骨部隊說是治安部隊,其實更像是白維前世的警察、消防以及醫療的結合。


    什麽都能做,但什麽都不精。


    除了少數幾隻負責外交的小隊外,絕大多數的骸骨騎士,單對單的戰鬥力是遠遠不如萊茵騎士的。


    所以要是在索姆城的話,白維就不會選擇這樣激進的行動。


    在白維的注視下,骸骨部隊已經在他的必經之路上集結完畢了,並且攜帶上了重型火力裝備,他要是再這麽直挺挺的突入,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簡單了。


    不過,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白維向著遠處的骸骨騎士們露出了一個他們根本不可能看到的笑容,而後轉過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不是通天塔。


    十分鍾後,白維抵達了他此行的目標——天琴的齒輪列車總站。


    天琴的每一輛齒輪列車,都是從這裏始發出去的,這是同樣是個很有特色的建築,看起來像是個橫切著的巨大鼓包,又像是個心髒。


    而從某種意義上,它也確實是天琴城的心髒。


    白維獨自走入了這幢建築中,空蕩的建築裏隻能聽到他一人的腳步聲。


    很顯然,這裏麵的工作人員也已經提早撤離了。


    這也是天琴的規矩,一旦發現了不可控的危機,在危機解除前,一定範圍內的人員都需要立刻撤離。


    而白維先前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讓這座承平日久的城市將其判斷為不可控危機了。


    這也是白維想要的。


    他大張旗鼓的來到這裏,也就是為了驗證一件事情。


    靠著眼睛的注視和感知,白維來到了總站最裏麵的一個房間。


    他感覺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就在這房間裏。


    不過房間外上了一把厚重的金屬鎖,看得白維直皺眉。這可不是先前在外交事務部的那個檔案室外的那把小鎖,隨隨便便的就能掰扯開的,這是一把特製的大鎖。


    如果沒有鑰匙的話,就隻能使用更利的銳器將其切開了。


    但這就比較麻煩了,傑拉爾在出門的時候並沒有攜帶那把損壞了的鏈鋸劍,而白維也不會想到自己都降臨了還要對著一把鎖犯難。


    該去哪裏找一把……嗯?


    他突然的挑了挑眉毛。


    看來不需要專門去找了。


    身後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白維放下了手中的鎖,而後慢慢的轉過了身,看著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熟人”們,淡淡的說道:“你們能找到這裏來,還挺讓我意外的。”


    查莫斯死死的盯著白維,牙齒都快要咬碎了。


    “傑拉爾!”


    “這一次,你跑不掉了!”


    聽到查莫斯的話,白維並不著急,反而露出了微笑:“是啊,跑不掉了。”


    這份笑容讓查莫斯感到了不安。


    他與傑拉爾認識了一年,但在今天前他還從未見到傑拉爾露出這樣的笑容。


    這樣的嘲弄、譏諷,以及……不屑一顧。


    “果然……”查莫斯更能確定了,他緩緩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你該死的瘋子,終於不再裝下去了嗎?”


    “該死的瘋子……嗬嗬,原來你們一直都是這麽看待他的啊。”


    白維“嘖嘖”的搖頭,似乎是在遺憾,又似乎是在惋惜。


    但更多的,仍舊是嘲弄。


    “怎麽?你到現在還想要裝蒜嗎?”查莫斯死死的盯著白維,聲音也越來越大,“這一次,你騙不了任何人了,傑拉爾!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但與此同時,他也用背在身後的手快速的打著手勢,讓隨行的第十小隊開始不動聲色的展開陣型。


    可這一幕,自然是逃不過白維的眼睛。


    第十小隊,也是骸骨部隊中的精銳了,而且還是個整編小隊,除了少了隊長庫德外。


    他們還裝備上了足夠的武器,白維已經能夠看到已經有人用裝填完畢的自動火銃瞄準他了。


    這樣一隻訓練有素的小隊顯然就不像是之前那幾個檢查站點的骸骨騎士那樣隨隨便便就能對付的了。


    而且,白維現在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浪費了,他能感受到,傑拉爾很快就要醒來了。


    既然如此,就要稍微認真一些,速戰速決了。


    “你一直都在說他是該死的瘋子。”白維緩緩的開口,“那麽現在他真的在你麵前瘋掉了,你為什麽又那麽的害怕呢?”


    查莫斯冷冷的說道:“我為什麽會害怕?”


    “是嗎?”


    白維的瞳孔微微一凝,那如星辰般的眸子仿佛直接刻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裏。


    旋即他輕笑著說道。


    “那你為什麽,”


    “在發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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