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樓本是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樓,可十多年來,在這裏住餅的舉子中竟先後中了五位狀元、二位探花、四位榜眼,一時間聲名大噪。每逢會試,天下的舉子蜂擁而至,希望能沾上一點好運氣,到時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p>


    作為浙江的舉子,為了能夠住進狀元樓,檀香早在半年前就來到京城。眼看考試時間一天天臨近,他又將那些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書搬出來,一遍遍地讀著。正在這時,忽聽“吱”的一聲,房門大開,李掌櫃滿臉笑容地進來:“喲!狀元公,還在用功哪?” </p>


    檀香連忙起身恭迎道:“掌櫃你說笑了。我哪能中什麽狀元,能中個進士就心滿意足了。” </p>


    “那倒未必。”掌櫃一揮手,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放在檀香麵前,“不過,你要想真的考上狀元,就必須帶上這個東西,否則你連進士都中不了!”說著,剝開包在那東西上的錦緞,裏頭露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硯台,“狀元公,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掌櫃小心地將它托在手裏問。 </p>


    “不就是一個水晶墨硯嗎?有什麽神奇的?”檀香疑惑地問。 </p>


    “不錯。這是一個水晶墨硯,可它不是一塊普通的硯台,而是文曲星當年用過的。後來文曲星得道升天,成了神仙,這塊硯台也變得神奇了。任你是讀過書的還是沒讀過書的,隻要你用它磨的墨寫字,保你下筆如神。中個狀元還不是手到擒來?” </p>


    “真有這麽神奇?”檀香有點兒不相信。 </p>


    “你當我狀元樓的招牌是騙來的嗎?實話跟你說吧,前幾任狀元都是靠它得來的。如果你實在不信,那我隻有找別人。”掌櫃說完收起硯台起身便走。 </p>


    “別!別!”檀香連忙將他攔住,“我信!我信還不行嗎?” </p>


    “這就對了,”掌櫃馬上換成了笑臉,“要知道,早有無數人想這東西都想瘋了。我要不是祖先有遺訓,早就靠他弄了個狀元。” </p>


    “那你要我如何報答呢?”檀香問,“總不能讓你無故送我個大禮吧!” </p>


    “那是當然。我是個生意人,絕不會做蝕本買賣的。到時,你拿它去中了狀元,名利雙收、升官發財,我則借你的名來招攬生意。”說到這裏,掌櫃伸出一根手指,“當然,我也希望能從你這裏得到一點好處,就十萬兩銀子吧。” </p>


    “十萬兩!我哪有這麽多?再說你這個東西管不管用我還不知道。到時我將錢拿給你,又中不了狀元,那我找誰?這事說出去都沒人信……” </p>


    “你放心,我是個生意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一諾千金。我既然收了你的錢,你當然要覺得物有所值。不然我這狀元樓的招牌早就被拆下當柴燒了。你說是不是?”掌櫃又頓了一下,“既然你不相信我,那這樣好了。考試時你將這硯台拿去,隻須打個欠條給我。欠條由你寫。等你中了狀元再給錢,如何?” </p>


    “如此當然最好。不過我即使高中,可短時間裏也湊不出十萬兩白銀呀!” </p>


    “這你就不懂了。”掌櫃微微一笑,“等你真的中了狀元,那時滿朝文武大臣的賀禮就夠你享用了。再往後隨便放一個知府道台什麽的,那時大把大把的銀子還會少了你的?你沒聽說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嗎?” </p>


    檀香想了想,終於拿過紙筆欣然寫到: </p>


    今從狀元樓李掌櫃處購得狀元硯一塊,議價十萬兩白銀。他日若真的中得狀元,定當全額支付。不得反悔。 </p>


    立據人:浙江紹興舉人 檀香 </p>


    萬曆十年秋(印章) </p>


    在通過層層檢查後,檀香終於來到考棚。打開試卷一看,題目晦澀難懂,一時間他竟不知如何下筆。正在這時,一個雜役提著水壺過來:“狀元公,請喝茶。”令人奇怪的是,他並不是將水倒進茶盅,而是倒進了檀香的硯台中。 </p>


    “你……你幹什麽?”檀香用筆蘸了點墨在桌上一畫,筆跡淡得無法辨認,“你看你!這教我怎麽用?” </p>


    “哦!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那雜役連忙賠罪,然後將硯台中的水倒掉,並用熱水將它洗得幹幹淨淨放回桌上。 </p>


    檀香怕他又倒錯了,連忙遞過茶碗。可那雜役不知是老眼昏花還是根本就沒長眼睛,他提起水壺依然將熱氣騰騰的開水,倒進了檀香的硯台中。</p>


    檀香剛想斥責,就聽那雜役話中有話地說:“狀元公請慢用,別辜負了一碗好茶。”說完意味深長地一笑,提著水壺走向下一間考棚。 難道這就是狀元硯的秘密嗎?檀香心中一動,對著硯台慢慢地研究起來。蒸汽從墨池中慢慢升起,將整個硯台弄得朦朦朧朧。忽然,檀香仿佛看見墨池中像是有字,他將頭伸近一些。不錯,那墨池中確實有字!在水汽的作用下,那些字飄飄忽忽,捉摸不定,顯得無比神秘。 </p>


    文曲星顯靈了!檀香努力抑製住心中的狂喜,仔仔細細辨認起那些字來。這竟是一篇依本次考題所作的文章!檀香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p>


    回到客棧,掌櫃早已辦好一桌豐盛的酒席等在那裏。一見檀香,他連忙起身拜倒在地:“給狀元公請安。” </p>


    “太神奇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檀香說完,從懷裏摸出了狀元硯。 </p>


    “噓!”掌櫃連忙關上房門,轉身對檀香說,“狀元公,此事你萬萬不可泄露半點兒風聲。若是讓別人知道世間有這等奇物,到時老朽的命不保不說,狀元公你可能都要受到牽連。” </p>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檀香連忙應道。 </p>


    發榜後,檀香果然高中第一。在接受完別人的祝賀後,檀香備好禮物連忙去拜見主考官———太師龐大人。一陣寒暄後,龐太師忽然說:“聽說你欠了狀元樓李掌櫃十萬兩銀子,可有此事?” </p>


    檀香一聽大吃一驚。他看著龐太師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心裏不停地思索著,一時間竟忘了如何回答。 </p>


    “哈哈哈……看來狀元公的記性似乎不太好。”龐太師說完伸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條來,“狀元公可認得它?” </p>


    檀香接過一看,頓時汗如雨下,“這不是自己寫給李掌櫃的借條嗎?怎麽會在他手裏?如果以後他要挾自己,或是將這張紙條傳出去,那後果不堪設想……” </p>


    龐太師仿佛看透了檀香的心事,淡淡一笑道:“狀元公不必害怕。這東西在我這裏保管你盡避放心。隻要你以後一切聽從老夫的吩咐,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這十萬兩白銀就當是老夫給你的見麵禮。但如果你以後膽敢違抗老夫半點兒旨意,後果你該想得到……” </p>


    檀香一聽忙跪下:“一切全憑太師吩咐,小人當萬死不辭……隻是那狀元硯到底……”驚魂未定的檀香試探著問。 </p>


    “讓我來告訴你吧。”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大踏步進來一個人,“這一切不過是龐太師一手策劃的一個圈套。他想以此來控製你們這些人,達到壟斷朝綱、蒙朝篡位的目的。” </p>


    “李剛,你不要血口噴人!小心我在聖上麵前參你一本,告你汙蔑朝廷命官。”一見此人,龐太師頓時火冒三丈。 </p>


    “龐太師,你別急。待會兒見到聖上自會有你說的。”李剛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遞給檀香,“這是不是你用的硯?” </p>


    檀香接過一看:“不錯,就是。” “你不是想知道狀元硯的秘密嗎?那你可要看好。”說完,李剛一揮手,從門外進來一個人。他提著水壺,將硯台的墨池中倒滿水。 </p>


    檀香湊過頭一看,頓時驚呼道:“字,水裏有字!” </p>


    “不錯!但字不在水裏,而是在硯台底部。”李剛倒掉硯中的水,將它翻過來,“字就在這裏,隻不過因為它太小,我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如果我們將硯池中倒滿水,這些字就會放大,我們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它們。每次考試,有人都能事先知道考題,然後請人做好刻在硯台上。到時再讓人倒上水就成了。這就是狀元硯的秘密!龐太師,你就是用它先讓某些人考上狀元,然後又用借條要挾他們,讓他們聽你擺布!” </p>


    “是又怎麽樣?就憑你一個小小的侍郎,能把我怎麽樣?現在滿朝文武都是我的人,隻要我一聲令下,你這個侍郎馬上變成屎殼郎。”龐太師道。 </p>


    “你錯了!現在除了你自己外,誰都不會聽你的。”李剛一揮手,從屋外走進來一大群人,“這些都是用過狀元硯的。你問問他們中還有誰聽你的?” </p>


    龐太師頓時臉色發白,他衝為首的一個說道:“成香!我可待你不薄……” </p>


    那被喚做成香的並沒有回答,而是從懷裏摸出一卷黃綾道:“龐世元接旨!” </p>


    龐太師連忙跪下。隻聽成香念道: </p>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太師龐世元,利用幻術,擾亂科考,並以此要挾各科進士,以達壟斷朝綱,蒙朝篡位的目的。現革去官職,交刑部處理。新科狀元檀香,不思進取。妄圖利用旁門左道及第。現革去狀元烏紗,貶為庶民,永世不得錄用。欽此!” </p>


    檀香一聽,頓時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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