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商朱萬年為謝救命之恩,與恩公結下兒女親家,還將傳家之寶——青花瓷瓶作為信物相贈。隻是這瓷瓶粗陋不堪,與朱家的身份極不匹配,原來這裏麵另有乾坤。傳家之寶不在利,而在德。 </p>


    明朝永樂年間,老商人朱萬年帶著老家仆和幾個隨從,揣著五萬兩銀子去杭州販茶。這天,河麵風平浪靜,朱萬年坐在船頭飲茶,看似悠閑,心頭卻頗不平靜。他們朱家世代經商,家財過億。可是,把這偌大的家業交到兒子朱由良手裏,朱萬年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他打算販完這次茶後,趁著自己身子還硬朗,把生意全部交給兒子,他也好把畢生積累的本事都教給他。 </p>


    天色漸晚,朱萬年回到船艙,叫人掛起了燈籠。突然,船劇烈搖晃起來,水下似乎有人。朱萬年大驚,正要喊人,三個蒙麵人利箭一般從水中躥了出來,翻身上了船。朱萬年在房中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叫不好,遇到水賊了! </p>


    朱萬年正要叫家丁抽刀應敵,誰知這三個水賊功夫了得,一棒子就將艄公打翻在地。接著,一個水賊用刀逼住一個老仆。老仆剛要掙紮,那水賊手起刀落,老仆的右臂頓時鮮血直流,痛得昏死過去。朱萬年見水賊如此凶狠,立刻吩咐家丁們放下刀。他走上船頭,朝那個為首的水賊一拱手,說:“老夫船上有一些銀子,願意全部送給三位壯士,隻求各位別再傷害無辜了。”那人冷笑著逼住朱萬年,叫另外兩個人去抬箱子。三隻木箱被抬了出來,每隻箱子裏都裝滿了白花花的銀子。水賊兩眼放光,手忙腳亂地將銀兩倒進隨身布袋。隨後,幾個水賊將朱萬年及家丁捆綁起來。為首的水賊冷笑一聲說:“為絕後患,還是將他們扔進河裏喂魚的好。” </p>


    朱萬年一聽這話,大驚失色,連連向那水賊作揖道:“我這些下人家中都有老小,求壯士手下留情。”那水賊哪裏肯聽,一抬手,示意手下把家丁裝進口袋。朱萬年急得老淚縱橫,苦苦哀求,水賊卻無動於衷。 </p>


    正在這時,一艘小船由遠而近駛了過來,一個白衣公子站在船頭,朱萬年見狀,大叫一聲:“救命啊!”他話音剛落,白衣公子手持長劍,翩然而至。 </p>


    三個水賊舉起刀,一齊劈向白衣公子。公子冷笑一聲,輕舞長劍,隻見那長劍如一團電光般,裹住了三個水賊。沒一袋煙的工夫,水賊們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倒在船上。 </p>


    白衣公子連忙走上前來,給眾人一一鬆綁。朱萬年連聲道謝,和這位白衣公子攀談起來。原來,這位公子叫吳玉儒,年少時練就了一身好武藝,成家之後便雲遊四海,這次是坐船回家看望剛剛滿月的女兒。 </p>


    朱萬年對這位吳公子感激不盡,命家人取出紋銀五千兩,送給他算作酬謝。吳玉儒連連擺手,說什麽也不肯收。朱萬年也隻好作罷。船靠岸後,朱萬年叫家丁們綁起水賊,押去官府,自己則擺上酒菜要和吳玉儒一醉方休。 </p>


    酒喝到一半,朱萬年見吳玉儒豪爽俠義,心中十分喜歡,於是便說自己家中長孫今年三歲,想和吳玉儒結個親家。吳玉儒見朱萬年一派長者風範,宅心仁厚,也欣然答應了。朱萬年高興極了,轉身進了艙裏,捧出一個半尺高的青花瓷瓶來,笑著說:“這花瓶雖然粗陋,卻是我們朱家的祖傳之寶,我一直帶在身邊。不如就以它作為聘禮,十六年後,就讓他們兩人完婚。” </p>


    吳玉儒接過瓷瓶,連聲道謝。他看了看那隻瓷瓶,果然粗陋不堪,不值一文。朱萬年摸著胡須笑著說:“瓷有價,賣不值一文,瓷又無價,不賣價值連城。”吳玉儒一聽這話,朗聲大笑,連連說好。 </p>


    第二天一早,兩人在船頭道別,朱萬年拉著吳玉儒,反複叮囑他要注意身體,不要過於勞累。吳玉儒連連點頭稱是。 </p>


    一晃十六年過去了,朱萬年已經過世,孫子朱長亭也十九歲了。朱萬年在世的時候,朱吳兩家還經常書信來往。可自從朱萬年去世後,緊接著吳玉儒也暴病身亡,吳家隨之破落。朱萬年的兒子朱由良一向嫌貧愛富,就不再和吳家來往。兩年後,得知吳家母女靠紡線度日,朱由良不僅不去幫襯,還單方麵毀婚,另找媒婆為朱長亭張羅起親事來。</p>


    可這件事卻遭到了朱長亭的反對。雖然朱由良是個勢利的人,但他兒子朱長亭卻很有些祖父風範,對父親的背信棄義十分反感。覺得吳家對朱家有恩,忘恩負義不是君子所為,所以他非吳玉儒之女吳玉花不娶。朱由良見拗不過兒子,也隻好先不提給他娶親的事了。 </p>


    這天,朱由良擺五十歲壽宴。朱府張燈結彩大擺筵席。朱長亭正在門口迎送客人,忽然一個家丁來報,說有個姓吳的小姐求見。朱長亭趕忙讓家丁把她帶過來,隻見這位姑娘一身縞素,未施脂粉卻清麗動人。一見朱長亭,她麵上一紅,躬身行了個禮,報上自己的名字。這姑娘正是吳玉儒的女兒——吳玉花。 </p>


    原來,玉花的母親幾個月前重病身亡,她料理完喪事便離開了家,準備投奔京城朱家。一路上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到了京城,正好聽說是公爹的壽日,便帶著一套她繡了多年的彩袍祝壽來了。 </p>


    朱長亭看到玉花姑娘既漂亮又賢惠,打心眼裏喜歡,就興衝衝地帶著她去見父親。朱由良聽說這個窮兒媳不請自來,心裏十分不高興,見玉花進來,眼皮也不抬一下,慢條斯理地說:“時過境遷,你如何證明你就是吳玉花呢?”玉花愣了片刻,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捧出青花瓷瓶,說:“這是十六年前,朱爺爺贈給我爹爹的聘禮,還說是朱家的傳家寶。” </p>


    朱由良一見這瓷瓶,心中暗自叫苦,他們吳家生活清苦,這瓷瓶竟然沒有變賣,如今還從江南背到了京城。這可如何是好?朱由良想了想,叫身旁的家丁把瓷瓶拿過來,他顛來倒去看了半晌,突然低聲說道:“我們朱家世代巨富,怎麽會用一隻粗陋的花瓶當傳家寶,還作聘禮?你這女子分明是假冒吳玉花,來人哪!把這個女子轟出去!” </p>


    玉花有口難辯,一時掩麵哭泣起來,轉身就要衝出門去。朱長亭急了,上前一把拉住她,轉身對父親說:“那父親你又怎麽證明這瓷瓶不是聘禮呢?” </p>


    朱由良心中暗罵兒子不爭氣,生氣地伸手一拂,把瓷瓶摔在地上,大聲罵道:“這種貨色,怎麽會是朱家的東西?”就在瓷瓶墜地的一瞬間,眾人一下子呆住了。瓷瓶中掉出一個黃綢包裹,夾層裏還接連滾出幾粒珍珠來,每粒都有鴿蛋大小,價值連城。 </p>


    朱長亭趕忙上前拾起綢包,隻見裏麵包著幾十兩黃金,還有一張發黃的信箋,是祖父的筆跡: </p>


    玉儒親家,我看你印堂隱隱有團黑氣,有可能會中年夭亡,到時,吳家恐怕會家道中落。這粗陋的瓷瓶雖然不值一文,但裏麵裝有黃金五十兩,也可供玉花母女度日。 </p>


    我兒子朱由良是個嫌貧愛富的人,等我百年之後,這門親事多半會有變故。如果他不容玉花,一定要將青花瓷瓶打碎,到時便可見我的一片真心。


    傳家之寶,其實不在利,而在德。 </p>


    朱萬年 </p>


    看完信,朱長亭默然無語,把信遞給了父親。朱由良讀著這封信,臉紅一陣白一陣,仰天長歎一聲,大聲對身旁的家丁說:“快去請陰陽先生為少爺和小姐擇吉日完婚!”朱長亭大喜過望,偷眼看玉花,隻見玉花兩頰緋紅,也正偷偷看他呢。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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