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魯豫一帶民生寥落,匪患叢生。最囂張的響馬名喚劉黑七,一手槍法出神入化,過往客商無不聞名喪膽。</p>


    魯南豪商嚴海東為了巴結新任山東督軍段鐵民,捐了十萬銀洋做軍餉。他打算用火車運往濟南,特意請來當地保安團長王自齊出馬護送。 </p>


    這天晚上,王自齊與嚴海東正在屋裏商量押車計劃,突然聽見屋頂一聲異響。王自齊正要探手抽槍,隻聽“砰砰”兩聲槍響,他的槍匣已不翼而飛。再定睛一看,王自齊和嚴海東都咋舌不已。原來,屋頂上射來的第一槍,正中王自齊的皮帶扣,將他的槍匣打落。第二槍,又正好打在槍匣上,把槍匣釘在堂屋的柱子上。 </p>


    這時,一個年輕人從屋頂翩然落地,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內,傲然一笑:“在下劉黑七,聽聞嚴大掌櫃要送一票紅貨到濟南,兄弟我冒昧,特來助一臂之力。” </p>


    見王自齊和嚴海東麵麵相覷,劉黑七索性將話挑明,隻要嚴海東拿出一萬大洋的“保險金”,他劉黑七就不再打這趟鏢的主意。 </p>


    嚴海東正尋思如何作答時,一直冷眼旁觀的王自齊突然開口:“劉大當家既然要保險金,自然應該對軍餉的安全負全責,怎麽能隻保證自己的屬下不出手呢?” </p>


    劉黑七倒也爽快,說道:“王隊長此言有理,大不了我親自護送就是了。”王自齊笑道:“爽快,一言為定。” </p>


    劉黑七才一告辭,嚴海東就埋怨王自齊不該自作主張。王自齊狡黠一笑,說他怕劉黑七另有陰謀。將他約束在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這才可以避免出事。 </p>


    第二天傍晚時分,運餉專列徐徐開出。專列有七節車廂,王自齊在其中六個車廂安排了二十名全副武裝的保安隊員,另有一節餐車作為藏金庫,並供嚴海東、劉黑七等頭麵人物乘坐,此外王自齊還在這節車廂中安排了十名槍法最好的保安隊員。 </p>


    火車開出之後,王自齊便與劉黑七熟絡地攀談起來。 </p>


    雖然當時火車最高時速有五十公裏,可在拐彎時會減速,發力奔馳的駿馬很容易就能追上。王自齊覺得這次的護送任務頗為棘手。 </p>


    劉黑七傲然一笑:“別的地方不敢說,在魯南一帶,江湖中的朋友還算給兄弟我麵子。隻要在火車機頭上插上兄弟的黑虎旗,絕對一路平安。” </p>


    火車剛剛開出不久,前方便不時有騎著快馬,疑似探子的人來窺視,但見到機頭上飛揚的黑虎旗後,便立刻退走。 </p>


    王自齊衝劉黑七拱拱手,道:“劉大當家一出,果然是宵小退避!”劉黑七卻搖了搖頭:“不對勁!江湖上的朋友知道我在此,怎麽不投帖拜見?快叫你的手下加強警戒!” </p>


    看見黑虎旗就得投帖來拜,你當你是天皇老子嗎?王自齊有些不以為然,此時天色漸明,已過了響馬偷襲的最佳時機,心中不免有些懈怠。 </p>


    哪知沒過多久,火車突然緊急刹車,原來前方的鐵軌已被扒開。與此同時,遠方黃沙騰起,宛若一條黃色的巨龍席卷而來。吼聲,怪叫聲,呼哨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轉眼之間,無數響馬將列車左右包圍。嚴海東嚇得臉色煞白,連王自齊也有些站立不穩。 </p>


    “怕什麽?你們手上拿的又不是燒火棍!”劉黑七眼中反而隱隱透出些嗜血的興奮,他撲到窗口一槍打落一個響馬。所有人立即有了主心骨,各自托槍瞄準。眼見馬賊越追越近,王自齊突然打個呼哨,所有車門一起打開,爆豆般的槍聲響起,衝在最前方的十餘名響馬如觸電般跌下馬背。 </p>


    劉黑七微微一驚,凝神往保安隊員的手中一望,才發現他們手中拿的,竟是清一色的俗稱“花機關”的斯登衝鋒槍。這種槍子彈連發,像潑灑一樣,殺傷力極大。馬賊不得已向後退去。 </p>


    隻是這種斯登衝鋒槍畢竟射程有限。馬賊們很快覷出虛實,緩緩退後了些,策馬圍著火車呼嘯射擊。雖說這樣開槍命中率有限,卻反而成功壓製住了車隊的火力。轉眼間,便有十多名保安隊員受傷倒地。 </p>


    劉黑七抬頭看看天色,忽然說:“差不多也該趕到了。”說罷,隨手丟出一隻火箭旗花,直衝天空。 </p>


    響馬身後突然響起一片槍聲。東麵山頭湧出四五十條漢子,遠用槍射,近用刀砍,如切豆腐般貫穿了響馬的防線。 </p>


    王自齊看得瞠目結舌。眼瞧著新來的馬隊將響馬驅逐得七零八落,正準備與列車上的保安隊員會合,劉黑七哈哈笑道:“我早派手下弟兄散布於沿途各處險要地點。不論在何處遇襲,都有人趕來支援。”</p>


    “劉大當家的果然是神機妙算!”王自齊嘿嘿笑了幾聲,突然沉下臉,拔槍頂住劉黑七的腦門。劉黑七一驚,沉聲道:“姓王的,想過河拆橋?我若有什麽差池,全山東的江湖好漢都不會放過你。” </p>


    王自齊陰笑道:“你若真是劉黑七,我倒不敢拿你為質。可惜,你卻是個冒牌貨。” </p>


    “劉黑七”聞言,滿頭冷汗涔涔而下:“你是怎麽知道的?”王自齊冷哼一聲:“劉黑七縱橫魯南十多年,除非他是從穿開襠褲起就當了響馬,否則決無可能似你這樣年輕。” </p>


    其實這年輕人真名劉七,是山東威武鏢局的鏢頭。因鏢局才開張,自己又沒名氣,無法說服嚴海東雇他押鏢,所以冒劉黑七的名號,以收取保護費之名,行押鏢之實。他本打算到了七星嶺就將實情全盤相告,借此打響威武鏢局的名聲,哪曉得此時竟被王自齊識破。 </p>


    嚴海東聽過事情原委後,勸道:“王團長,既然劉鏢頭也是一番好意,你們何不聯手將軍餉押送到濟南?” </p>


    “誰要和他一起押鏢!”王自齊突然獰笑起來,“老子是要劫鏢的!”這時,這節車廂的十名保安隊員,一起用槍指住二人。 </p>


    嚴海東和劉七頓時大驚,兩人對視一眼,都是麵如土色。原來王自齊早就起了歹心,要將軍餉據為己有。剛才那批來襲擊的土匪,就是他手下假扮的。他本想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將軍餉劫走,沒想到被劉鏢頭壞了好事。 </p>


    嚴海東雙手握著左輪槍一邊後退,一邊顫聲道:“王自齊,你就不怕段督軍震怒?” </p>


    王自齊哈哈大笑:“隻要把你們全數殺了,再將事情栽到劉黑七頭上,有誰知道是我劫了這批大洋?嚴老板,你還是將槍放下吧,你這把左輪槍中隻有六發子彈,而我們這兒卻有十一個人……” </p>


    話音未落,忽然“砰”的一聲槍響,劉七不禁吃了一驚,心知這定是嚴海東心慌之下摳了扳機,槍走了火,這樣一來,王自齊必定會暴怒出手,將他倆一起打死。情急之下,劉七一個鷂子翻身,拔出藏在腿腕的手槍,準備先擒住王自齊再說。可他站穩後才發現,王自齊和他的手下們竟已倒了一地。 </p>


    劉七猛地回過味來,剛才那聲槍響,其實是六槍連發。隻是發射速度太快,以至於聽起來隻有一聲槍響。而且每一發子彈都是從前一人的眼眶射入後腦穿出,又擊中後一人的胸膛。所以隻用六槍,便除去了王自齊等十一人! </p>


    “好槍法!”劉七目光炯炯地盯著嚴海東,仿佛現在才認識了這個人,“能使出如此神乎其神的槍法的,在山東也隻有一人,難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 </p>


    嚴海東放下槍,突然歎了口氣:“沒錯,我是劉黑七。” </p>


    十多年前,劉黑七為了替天行道,殺富濟貧,當了響馬。等到年歲漸長,他才明白,其實自己與其他無惡不做的土匪沒多大區別。於是,劉黑七急流勇退,化名嚴海東,在魯南踏踏實實地做起買賣來,平時修橋鋪路行善積德,以贖他當年的罪孽。可他沒想到,劉黑七闖下的名頭太大,他隱退之後,還有不少土匪冒充他為惡一方。這讓他心下難安。 </p>


    因此,劉黑七見段鐵民對當地匪患深惡痛絕,卻因軍餉不足而無法發兵圍剿時,便毅然捐出十萬大洋。 </p>


    劉黑七無奈歎道:“但願我這十萬大洋,能助段督軍一臂之力,令這世上從此再無劉黑七。” </p>


    劉七卻搖頭歎息道:“你雖一片好心,恐怕也難免事與願違。即使段鐵民剿滅了幾處匪患,又怎麽樣?如果這世道還是這麽兵荒馬亂,老百姓做牛做馬亦得不到三餐溫飽,死掉一個‘劉黑七’,恐怕又會出來個劉黑八、劉黑九啊?” </p>


    劉黑七一愣,良久無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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