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樂山迎春門碼頭邊,有一對老夫妻開了個茶館。老兩口心地善良,廣結人緣。隻是茶館座落江邊,加上門窗又壞,一到冬天,北風呼呼地刮進來,吹得人直打哆嗦。由於喝茶的人寥寥無幾,生意冷落,老兩口隻得譏一頓飽一頓地打發日子。</p>


    這一年的冬天,來了個和尚,他不喝茶,隻是依晚到茶館的爐邊討個座,說是冷的很。老兩口心腸好,專門燒盆大火給和尚烤。到關門的時候,和尚才起身,也不告辭,直往河邊走。一次和尚正要離開,老爺子憋不住了,拉住和尚問:“師父,這麽晚了,你這是回哪裏去啊?”</p>


    和尚也不說話,用手指了指河對麵的淩雲山。</p>


    一老大娘吃驚了。說:“這夜晚黑漆漆的,又收了渡,師父怎麽過去呀?”</p>


    和尚說:“出家人自有辦法。”飄然而去。</p>


    第二晚,和尚又來了。他拿了一張紙,紙上畫了個“一”字。他對老兩口說:“施主,我這就要外出了,多謝你們的關照。貧僧為你們寫了幅中堂你們就掛在這堂屋裏吧,包你們不再受凍了。”</p>


    和尚走了後,老兩口半信半疑地將那個“一”字掛在屋裏。說也奇怪,當晚就不冷了。熄了燈,牆上那筆“一”字成了一根火棍,發光發熱。往日冰冷的破茅屋,竟然春光融融的了。於是,迎春門茶館名聲大震,連川戲坐唱班子也搬到這裏來打“玩友”了。一時間,茶客玩友滿座,老兩口的生意興旺了。</p>


    人們都說:“難得這個‘一’字啊!”</p>


    到了數九,夭特別冷。一連幾天的大雪,岷江河結了冰,行人可以從冰上走過河去。嘉州知縣凍得白天不敢上公堂,夜晚蓋三床大棉被牙齒還打抖。他的老婆對他說:“河邊一家老兩口開的茶館,得了一件寶物,掛在牆上發光發熱,溫暖如養。你身為一縣父母宮,何不叫他們送來孝敬孝敬,讓老娘也沾沽光?”</p>


    知縣最怕老婆,聽了那敢不依。第二天一早就帶了一班衙役來到迎春門茶館。他對牆上那個“一”字看了半天,對老兩口說:“開茶館的,本縣夫人近日怕冷,特來借你這個‘一,字用用。明年三伏天還你。”</p>


    老爺子懇求知縣道:“大人,這個‘一’字是一筆火啊,這樣的臘月天,全靠它來招攬客人,大人若是拿走了,我們就斷了坐意、絕了生路啊!”</p>


    知縣哈哈大笑,說:“這好辦嘛。當年王羲之為賣扇的老娘子題字,生意興隆,今日本縣親筆為你寫一幅中堂,包你茶客盈門。”說著叫隨從拿來筆墨紙張,刷刷刷地寫了“賓至如歸”四個字。老爺子猶豫不受,知縣變瞼發怒道:“不識抬舉的小人,本縣一手正宗柳體,難道還不如窮和尚那狗爪子般‘一’字麽?”他不管老兩口願不願意,叫衙役取了“一”字就走。</p>


    可憐老兩口的茶館當晚就斷了“香火”。</p>


    知縣得了那個“一”字中堂,如獲至寶,交給他老婆時,還賣了一陣子乖。凍壞了的知縣夫人高興死了,立即吩咐丫環掛在房裏。當晚,知縣兩口兒睡在床上,果然暖暖和和,雲情雨意不曉得有多快活。可是沒睡多久,兩口子就覺得熱起來了。三床被子蓋不得就蓋兩床,兩床受不了就蓋一床,一床還熱又換毯子。後來,毯子也蓋不住了幹脆什麽也不蓋。但還是熱,隻得把夏天的涼席搬出來,一絲不掛赤條條的躺著。一會兒,涼席上又浸滿了汗水。知縣對老婆說:“算了算了,還是送到茶館裏去吧,看來我們沒福氣消受這筆火。”</p>


    知縣老婆看那個“一”字,紅閃閃可愛得很,怎舍得拿走,忙說:“死鬼,你受不得我受得,熱一點總比凍得沒抖好。快拿扇子來給老娘打扇,涼快涼快。”</p>


    知縣無法,隻得找出兩把大團扇,各人一把,你一扇,我一扇,扇個不停。扇著扇著,知縣老婆一扇子竟把那個紅通通的“一”字扇燃了。哄地一聲,火苗子衝起一丈多高。一眨眼功夫,煙火滿屋,燃起了熊熊大火。嚇昏了的知縣兩口子連滾帶爬竄下床,連褲子都來不及穿,火神就封了門。</p>


    知縣是個貪官,不得人心。衙門起火,百姓都袖手旁觀。他們看見一條火龍衝出火海,向淩雲山飛了去。</p>


    第二天,人們在瓦礫場中找到了一對男女,已經燒焦了。</p>


    第三天下午,和尚來到迎春門茶館,又送一幅“一”字中堂。</p>


    從此,再也沒人敢向老兩口索取這一筆火了。於是,人們議論紛紛,說那和尚一定是淩雲山的大佛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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