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那人撞得再用力些，恐怕就要跟他親上了。周以澄目不轉睛地看著何兮的臉，目光柔和且專注，就好像在認真地端詳什麽。何兮本來還有些出神，被他這個眼神看得心裏莫名咯噔一下，後頸都有些麻麻癢癢的，趕緊站直了身體，扒開他的手。約莫半小時後，車廂裏人稍微少一些了，何兮和周以澄都有座位了，不過沒有坐在一起，而是坐在斜對麵。何兮趁機給馮璐發了條微信，跟她解釋剛才不方便跟她說話，等回頭了再跟她打電話。馮璐很快回消息，表示自己都理解，叫他不用放在心上。何兮正在繼續打字，鼻斷突然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難聞臭味。他皺起眉抬頭一看，斜對麵跟周以澄隔了四個位置上，坐著一個體型壯實的花臂大哥。他脫了鞋，一隻腳還大喇喇地踩在椅子上，很顯然就毒氣就是從他那裏散發出來的。旁邊的女孩已經受不了了，捂著鼻子站起身速速逃難去了。其他人也都朝他那邊看，紛紛露出嫌惡的神色，但可能都不敢惹事，離遠了些，並沒有人去說他。何兮看到周以澄也用拳頭輕輕抵住了鼻子，他向來愛幹淨，肯定是受不了這味兒的。“噫！”何兮假裝四下環顧，大聲道，“是誰在車上拉了嗎？怎麽這麽臭啊！yue！”他的聲音很清楚，整節車廂的人都聽到了，幾乎是所有人都被他驚呆了，肅然起敬地向他行注目禮，勇士啊！周以澄也猝不及防被他嚇一跳，眼睛都睜大了。就算已經有段時間了，但他還是經常會被他的出其不意驚到。就在眾人都擔心那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花臂大哥會不會找麻煩時，他竟然滿臉通紅，老老實實地趕緊把鞋給穿好，然後下一站就下車了。車廂裏的空氣頓時就清新了不少。何兮又玩了會兒手機，突然有種強烈地被注視的感覺，抬起頭來，跟周以澄的目光對上。周以澄眸光流轉，淺笑地望住他，何兮身體往椅背上靠去，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奇了怪了，這人是有求於他才這樣嗎？怎麽感覺總是對他笑盈盈的，明明自己對他那麽凶，沒素質，還從沒好話……怪令人不解的。臨下車前，張曉菁突然打電話過來，何兮因為接電話晃了神，都忘記要等周以澄了，起身幾大步就跨出去了。“何兮，等等我！”身後傳來周以澄焦急的聲音。何兮連忙回頭，車廂門已經關上了，他隻能透過玻璃，看到一跛一跛努力向門邊走的周以澄。地鐵很快啟動，何兮拿著手機的手緩緩垂下，跟裏麵眼巴巴望住他的周以澄就這樣疾速錯身而過了。何兮望著地鐵消失的方向半晌都沒動。雖然周以澄是個成年人，肯定知道下一站下了換乘回來，但還是被他剛才那個可憐又委屈的眼神搞得心裏有點不舒服。腦袋裏不斷回想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麵，不會是要哭了吧……怎麽好像自己無情把他拋棄了似的。何兮心裏懊惱又矛盾，繼續在這裏等吧不是他該幹的事兒，不等吧，心裏又過意不去。何兮思前想後，最後還是一狠心，朝著出口走去。地鐵開出去都半分鍾了，門邊的周以澄這才拖著受傷的右腳往旁邊站了站，環抱著手臂背靠車廂壁，麵色沉靜如水。“小哥哥，你的腳不方便吧？要不要我送你去換乘出地鐵站吧？”一個一直在旁邊悄悄關注周以澄的年輕女孩鼓起勇氣上前來，對他道。“不用了，多謝你。”周以澄微笑著，婉言謝絕。女孩又問：“你的腳……一個人真的可以嗎？”周以澄道：“我不是一個人，我朋友會等我。”女孩從上地鐵就全程關注他，知道他說的朋友是誰，為他抱不平道：“可是你那個朋友都把你忘了。”“以後我會注意的。”“啊？”“以後我會注意，讓他忘不了我。”周以澄緩聲補充。女孩愣了兩秒，發懵地哦了一聲，又看了他兩眼，這才失望地轉身走了。下一站，周以澄下了，坐了反方向的地鐵。沒幾分鍾到站後，他走出去下意識裏四下張望，卻沒看到何兮的身影。周以澄垂下眼簾，在原地站了站，默默地走向出站口。剛過了閘機，他就看到何兮從不遠處走過來。何兮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才向他這邊看，兩人目光交匯。周以澄原本清冷如霜的臉上立馬綻放出清澈的笑容，眸光瀲灩望住走近的他道：“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走了，原來你在這裏等我啊。何兮給他一個白眼。“誰等你啦？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他語氣堅決，“我剛才是去上了廁所！”“哦，原來是這樣。”周以澄壓製想住上翹的嘴角，一手扯住他的衣角，聲音悶悶地道，“總之你還在真是太好了，否則我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到家。”他這充滿依賴的話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關係多親密呢。“切！”何兮往前走，周以澄趕緊搭上他的胳膊，把他當支撐，一起回家了。本來這個點兒，張曉菁應該還在店子裏的，但是為了裝病，她給何兮打完電話後，就提前回家了。她正在廚房做飯，聽到外麵動靜，趕緊擦了擦手跑出去看。剛好看到何兮和周以澄一起走進來，何兮雖然沒有主動攙扶，但是周以澄幾乎是撐著他微微抬起的胳膊走路。“兮兮，你終於回來了。”張曉菁笑著迎上去，心裏其實有些犯嘀咕，兮兮不是一直很討厭他嗎？什麽時候跟他關係這麽好了？都到家了，何兮撇開周以澄，隨她一起進了廚房。“身體不舒服還做飯啊？我們點餐吃吧。”“看到你回來，我就好一大半了。”張曉菁喜滋滋地揮舞著鍋鏟。何兮看她那麵色紅潤的樣子就知道是裝的，不過沒拆穿。眼尖地瞥到了她手腕的大金鐲子，分量看著不輕，應該還挺貴，便隨口問了一句：“新買的鐲子啊？”張曉菁下意識捂住自己的手腕。這是今天黃天賜拿來送給她的。黃天賜喜歡何兮，對她也很殷勤，時不時還會給他們減免一點房租，張曉菁一直對他挺友好的，畢竟能占到很多便宜。自從上次何兮回來店鋪一次後，黃天賜來店裏來得更勤了，總是問她何兮回來沒，還給她送一些吃的喝的，給何衛國送煙酒之類的，討好意味比之前更明顯。今天更是給她送了來了一個金鐲子，還半開玩笑的說隻要以後能成一家人，店鋪就終身免租了。她內心知道自己不該收，可是最終還是沒按捺住那金燦燦的誘惑，接過戴上了，對他說：“還是要看你們有沒有緣分了，如果沒有，那我也是沒辦法的。”“那當然。”黃天賜是這麽回她的。所以東西是他要送的，何兮要是不喜歡他不願意跟他在一起，那也不是她的錯。本來她都有些心安理得了，可是被何兮這麽一問，又突然心虛起來，眼神閃爍地笑道：“是，新買的，好看吧？”“挺好看的。”何兮根本沒多想，轉身先出去了。第二十三章 晚飯很快就好了，何衛國還在店裏，家裏就他們三個吃飯。她廚藝著實很一般，但好歹這次沒有整那些特色創意菜，還是能入口的。把所有的好菜葷菜都擺在何兮麵前，張曉菁不停地給他夾菜，把他的碗裏都快堆成小山了，周以澄默默地在一邊吃著自己的，偶爾抬頭悄然瞟一眼何兮。“兮兮，我今天跟好多人都說了你實習的公司，他們都誇你很厲害呢，居然能進那樣的大公司！”何兮不假思索道：“我專業又不對口，我托朋友的關係進去混資曆的。”張曉菁沒想到他這麽直白，而且還是在周以澄麵前，一時哽住。“托關係……能有關係也算你厲害。”張曉菁自顧自地找補一句，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你的那個朋友究竟是什麽人，還能把你安排進這麽厲害的公司？”“他啊，是公司老板的朋友。”何兮故作嚴肅，“人家有錢人都講究神秘，我對外說太多，人家以後估計就不搭理我了。”張曉菁生怕他失去了這個有錢的朋友，忙道：“那我不問了，不問了。”得知他周末會留在家裏，張曉菁非常高興，問他有沒有特別想吃的菜，明天她好準備。“紅燒雞爪吧。”何兮隨意地說。“你要吃雞爪？”張曉菁一聽十分詫異，“你不覺嫌雞爪髒從來不吃的嗎？”何兮一口飯含在嘴裏，呆滯片刻。什麽？原主不吃雞爪？那周以澄知道嗎？上次他還在周以澄麵前啃得津津有味。對了，周以澄好像還問了他一句“好吃嗎”……何兮餘光迅速掃了一眼周以澄，他安安靜靜地吃著飯，神色並無異常。他跟原主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兩人關係肯定不咋地，但是一定會了解對方的一些習性，比如，他知道原主不能喝酒，原主知道他芒果過敏。“我之前跟朋友吃過一次覺得還可以就接受了，人的口味會變的嘛。”他說完，看向周以澄，“之前我在食堂就吃過了，你說對吧？”周以澄點頭附和他：“對，挺正常。”何兮放心了，自己的解釋很合理，而且周以澄應該不會在意他這些，更不會懷疑什麽。張曉菁還在旁邊有些納悶，這孩子不是說過雞爪都踩到過雞屎，寧願去死也永遠不會吃這玩意嘛？不過人的口味確實會隨著年齡改變，她道，“好，媽媽明天去買。”飯後，周以澄在廚房洗碗，何兮拿了個小蘋果，溜達著進去。周以澄聽到腳步聲，側過臉來對他淺淺一笑，然後繼續洗。何兮見狀不由道：“周以澄，你最近怎麽老是對我這樣笑？”周以澄擰開水龍頭，衝掉碗盤上的洗潔精泡沫，漫聲問道：“怎樣笑？”“就是……”笑得那麽親昵自然，搞得兩人是多好的朋友似的，“就是覺得你很奇怪，你以前會對我這樣笑嗎？周以澄繼續清洗著，頓了頓，才道：“你這兩天幫我這麽多，我特別感謝你……而且周末在家，也許還會有些麻煩你的地方。”果然猜的沒錯，這人是因為有求於他才轉變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