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你:


    宗璞在一篇悼念他小弟的文章裏有這樣一句話:多年來,家裏有什麽事,大家都會這樣說“等小弟回來”“問小弟”,有時隻要想到有他可問,也就安心了。多年來,你對你母親的依賴又何嚐不是如此?大事小事,隻有想到有她在,你永遠都可以什麽都不管,什麽也不用操心。


    而今你已經22歲,她也將近半百。細細想來,這些年,你所做的,不過是惹她生氣,害她操心和惦念。你一次次朝她伸出手,朝她要飯吃,要衣穿,要錢花。和你七八歲幹的事兒幾乎沒有什麽區別,她所做的,是用她長滿厚繭的雙手,壓彎了的脊背,花白了的頭發,甚至脫落了的牙齒為你做最後的背水一戰!


    你一直不知道心疼她,最美味的飯菜自己吃,最辛苦的活兒讓她來做。有一天,你無意中看見她那大把大把的白發。看見你母親的白發,多麽老的鏡頭!幾乎所有表現母愛的電影電視劇都有這樣的情節,但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你還是深深地震撼了。這時才發現你已經比她高很多了。她竟然這麽老了,當年拿著笤帚追你打你的人,如今看來竟是這般嬌小,這般瘦弱!


    你看看,她現在還沒有你高,隨便穿一雙你嫌有點開膠的鞋就很高興,穿著你高中甚至是初中的那種肥大的校服就很知足。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撐過了沒有飯吃的艱難年代,打掉的牙往自己肚子裏咽,一口一口將你喂大,並且秉承著“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傳統,讓你念書,期盼你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魚躍龍門,走出農村,走向繁華、幸福的光明大道。那些艱辛的日子裏,你在她身邊,你卻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可靠的肩膀,你甚至沒給她一個擁抱或者幫她擦幹眼角的淚水,你說,那時我還小。


    可就是這樣一個矮小的女人,記得在你的書包裏塞包子、丸子、花生豆、雞蛋、牛奶、蘋果、香腸和方便麵;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出門在外,突然想起可能沒有關電熨鬥,一想到你還在家,當時腿就軟了,連自行車都不會騎了,手搭著別人的三輪車一路到家,看到你安然無恙地看電視才鬆了一口氣;就是這樣一個女人,聽到電話裏你有點顫抖的聲音,忙問你出了什麽事,你謊稱邊走邊打電話,所以聲音有點顫,她不信,此時的你分明是淚流滿麵;就是這樣一個傻女人,把剩餘的雞蛋包上一層膜,再塗上一層鹽,她不無得意地說:“這樣等你放假回來的時候就剛剛醃好,正好可以吃。”她總是讓你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離開家之後就吃不上了,你笑她,到哪裏會沒有飯吃呢?


    直至今日,你仍然不願承認,你喜歡聽早上她喊你起床吃飯的聲音,你喜歡吃她做得有點鹹的飯菜,你喜歡聽她的嘮叨,你甚至願意關掉自己喜歡看的電視節目,隻因為你想和她在午後,在自家的小院子裏,曬一會兒太陽,說一會兒話。雖然,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總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史鐵生說:我真想告誡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和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了。史鐵生的話或許是對的。


    你眼睛潮濕,覺得世界上最美的人就是她,你要做她的肩膀,希望她每當想起你來就覺得心安,覺得安慰,覺得幸福。


    此致敬禮


    22歲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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